49 神途(八)
“浮鱗雖然拿回了屬于他與阿玥的記憶,但那些回憶中,已經沒有他對阿玥的愛了,他便不會因此傷神,因此執迷。”謝桑攤開手,一朵與先前一模一樣但卻更流光璀璨的扶桑花綻放在掌心,她說:“這便是我對阿玥的承諾。”
“可是話雖如此,我心裏卻總有些期待。”謝桑道。
薛塵問:“期待什麽?”
謝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略一擡手,馬車便緩緩下降,待落在實地時,她掀開車簾走下馬車,薛塵也跟着跳下去,前方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謝桑走上沙灘,走到海邊,用力将手中的扶桑花丢進了滾滾波濤中,然後回頭對薛塵笑道:“期待浮鱗有一天會在海裏遇上這朵扶桑花,期待他能全部記起來,期待他們總有重逢的一天……期待天命能網開一面。”
她站在海風中,長發飛揚,有陽光穿透雲層照在她眉梢眼角,像是濺起了金色的海浪,落在她微翹的嘴角。而薛塵就這麽靜靜地看着她,一言不發。
謝桑忽然問:“你知道神玥給我的報酬是什麽嗎?”
薛塵問:“是什麽?”
“是一縷神魂。”謝桑道。
她臉上的笑完全消失了。
她忽然瞬移到薛塵面前,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附着着幽藍火焰的刀,而長刀的另一端,深深地埋進了薛塵的胸膛。
如同一千年前,清徽神君将神劍承妄紮進她的心口一樣。
薛塵吐出一口血,左手不由自主地握上了刀鋒,可燃盡六界生靈的幽冥鬼火卻沒能燒灼到他半分,他站在原地,一動也沒有動,依舊靜靜地看着謝桑,嘴角甚至緩緩浮起一抹溫柔的笑。
他說:“桑桑。”
“清徽,”謝桑說:“我以前一直不明白,你為什麽突然就不喜歡我了,就算不喜歡我了,為什麽要痛下殺手。現在也一直不明白,你為什麽又要回來,為什麽又要在我面前百般演戲。但是這一切都不重要了,”她握着刀柄的手緩緩往前送,刀鋒刺穿身體,發出滲人的聲音,“我們兩清了。”
謝清徽卻仍舊只是溫柔地笑着,望着眼前的愛人,好似愛人手裏并沒有握着意圖致自己于死地的兇器一般,張開雙臂,将她緊緊地摟入懷中。
謝桑覺得自己手有些發抖,又好像沒有。這一刻她什麽都感受不到了,只有謝清徽呼在自己耳畔的、溫熱的風,只能聽見他輕輕地說:“桑桑,我好想你。”
來到南海邊界,便看見白澤的身影,他果然沒有走。
謝桑喝停馬車,喚道:“白澤。”
白澤回過身來,朝她探頭望了望,問:“清徽呢?”
謝桑道:“你果然知道他是謝清徽。”
白澤道:“你不也知道我知道他是謝清徽。”
謝桑道:“你怎麽知道我知道你知道他是謝清徽?”
白澤道:“我什麽都知道。”
這個繞口令到此結束。
謝桑說:“自他在西湖邊出現,我見到他的第一眼,便認出他是謝清徽。”
白澤說:“可你并未确定?”
謝桑點點頭,“我并未确定。”頓了頓,道:“我認出他是謝清徽,只是因為我覺得他是謝清徽而已,但靜下心來仔細觀察,就發現他與謝清徽完全不一樣。”
白澤道:“可見有時靜下心來反倒容易看錯一些事。”
“直到來到南海,我從和尚的夢境中脫出,看見他趴在桌子上睡覺,我終于确定了,他就是謝清徽。”謝桑說着,嘴角泛起若有若無的冷笑,道:“我不知道我怎麽看出來的,總之就是看出來了。”
“大概是因為神玥的神魂的關系,”白澤道:“不周山神乃上古諸神之一,她的神階高于清徽,所以你能看出。”
謝桑點點頭,“我想也是如此。”擡頭望着白澤,挑眉道:“你匆匆忙忙地趕來,可是怕我殺了他?”
“是,”白澤坦然承認,“你若是殺了他,自己也活不成。”
謝桑道:“可我還是動手了。”
“可你至少沒殺了他,”白澤道:“你若殺了他,南海立即便會天崩地裂、生靈塗炭。”
“他刺我一劍,我還他一刀,”謝桑無聲地嘆了口氣,道:“就這樣吧。”
白澤卻并沒有接話,他站得遠遠的,目光落在謝桑身上,眼中隐含着莫名的擔憂與失望,謝桑與他對視許久,終于聽他無奈地道:“六六,你究竟什麽時候才會明白呢?”
謝桑問:“你希望我明白什麽呢?白澤。”
白澤說:“南海也是清徽的夢境。”
他這話說的隐晦又莫名,謝桑聽得不解地皺起眉頭,問:“這是什麽意思?”
白澤卻沒有再回答。
他突然消失不見了。
即便修為高深如謝桑,也沒能從這附近的一滴水、一片葉、一縷風中探尋得知一絲半點他的氣息。
就如同他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有病。”謝桑暗暗地罵了一句,駕車朝北駛去。誰知剛要踏出南海的地界,馬車卻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巨掌重重一擊,瞬間天翻地覆,謝桑滿身的法力不知為何消失無蹤,不受控制地摔倒在車廂裏,她尚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便像個凡人一般,随着馬車一同朝地面跌去。
摔在了地上自然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謝桑捂着額頭呲牙咧嘴地爬起來,睜開眼,卻怔住了,眼睛直愣得如同一個貨真價實的傻子,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人。
這個人她實在是熟悉到不能更熟悉,但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與她以這樣的方式見面,而那人正緊緊捉着自己的手,一雙清澈明朗的眼裏滿是擔憂,看見自己睜開眼睛,握着自己的手緊了緊,小心翼翼地、生怕大聲一點就能将自己震碎般地說:“謝清徽,你沒事吧?”
謝桑曉得自己以前和謝清徽在一起時腦子不大好使,但也沒想到竟傻成這個模樣,她忍不住冷嗤一聲,擡手就想甩去一巴掌,即将觸到她臉頰時卻化作溫柔的撫摸,謝清徽的聲音從自己口中發出,帶着沙啞與虛弱,說:“別擔心,桑桑,我沒事。”
她總以為自己已經夠倒黴了,沒曾想老天爺卻還有留後手。
謝桑不知為何附着在了謝清徽身上,與一千年前的自己相遇。
往日曾承受過的痛苦與磨難,統統要借由自己的手再給自己施加一遍。
這實在是一件殘忍的事。
她與謝清徽在一起近千年,期間一起經歷過的事情太多,到底不能全部記住,但這件事,卻一直深深印刻在腦海裏。
那會兒六界正值大亂,全因下界妖王渡過了第九次天劫,成為有史以來最牛氣的妖王,被底下小妖們一吹捧,自信心膨脹得沒邊,感覺坐在九重天尊位上的那個誰也不過如此,于是高呼“王侯将相寧有種乎”,振臂一揮,率領百萬妖軍便要借道昆侖攻上天庭,翻身做主人。謝桑身為妖界中人,饕餮族的少族長,自然收到了消息,不提她尚有感情深厚的發小住在昆侖必定遭殃,單論那個妖王她便覺不靠譜得很,于是與老爹商議一番,決定歪在床榻上口吐白沫假裝重病不起,老爹則蹲在一旁抹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騙過了前來招安的妖将,得以安安穩穩地留在家中。等妖怪們前腳剛出妖界,謝桑後腳就抄小路搶先到了昆侖,把消息告訴給了白澤,白澤沉思片刻,決定帶着謝桑一塊上天告密。
謝桑來給白澤打小報告是因與他交情深厚,不願見他有閃失,但若真上了天庭,那便是徹底叛出妖界了,她卻也是一萬個不願意的。白澤見她說不聽,便強硬地拉了她的胳膊說走就走,謝桑沒辦法,只好假意同意先跟着。昆侖終年大雪氣候惡劣,通天之路更是艱難險阻,其中無數的幻境與危機,若非有白澤指引,不知要迷失到何方,但即便是白澤,也要小心辨認許久,謝桑趁他沉思之際,游魚一般鑽出了他的禁锢,回頭就跑,理也不理身後白澤的怒喝。
她想得簡單,通天之路卻并非尋常小道,她剛一回頭,眼前景色變幻,已不知到了哪裏,再想轉身叫白澤,白澤已不見人影,她只好硬着頭皮往前走。也是謝桑命不該絕,越走前方風雪越小,直到風停雪霁,一片天光大好處,不知何處飄落一朵鮮紅的扶桑花,恰好落在謝桑發間。
她擡頭一看,眼前是一株巨大扶桑花樹,其枝繁葉茂,幾能遮天蔽日,可是這裏沒有天空也沒有太陽,只有樹下站着的一個人。
那人身姿修長挺拔,一身素淨白衣,肩頭披落三千青絲,背對着謝桑負手而立。
謝桑腦海中白茫茫一片,什麽都沒有想,什麽都想不到,眼前卻驟然浮出水汽,那模糊的背影落在眼中,與另一人漸漸重疊。
她喚道:“謝清徽。”
那人渾身一震,緩緩轉過身來,眸光閃爍,終于輕輕一笑,道:“桑桑。”
千年光陰流轉,也只在這一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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