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除了房事過頻了些,婚後小兩口的日子過得蜜裏調油,不要太順心。

韓念念特意看了日子,把吉日子都挑出來,“最近的日子在六月二十八,遠點的八月十六,還有挨在年末的臘月二十。”

“定在六月二十八,一個多月的準備時間,足夠了。”方知行道。

方婆婆也沒意見,笑眯眯道,“酒席用到的煙酒菜,咱們倒不用操心,你兩把結婚該用到的都置辦齊全了,老太婆給你兩打打雜,做雙鞋套床被啥的沒問題,就是別讓我去商店擠啊搶啊的,老骨頭一把,禁不起折騰喽!”

韓念念笑噴,忙摟住方婆婆的肩安撫,“放心吧奶奶,搶貨這種事交給我和方書記就成!”

結婚是大事,小到針頭線腦,大到房屋修繕,樣樣都得操心。

“方書記,咱兩得分工明确,桌椅床櫃還有修房子,你去找木匠泥瓦匠,至于盆盆罐罐衣裳鞋之類的小件家用,我來去買,還有拟定請幾桌,寫帖子,這些都得你來...”

方知行沒意見,只是床椅桌櫃的樣式,還得經過他媳婦兒同意才成。白日裏小兩口趁下班的空當買買買,晚上洗洗躺床上了才輕聲細語的交流各自戰果。

當然有些東西肯定會意見相左,譬如結婚那天穿啥。

方知行的意思是他兩都穿短袖襯衫和西褲,就是韓念念口中的穿情侶裝。

是個女人都想披婚紗,韓念念也不例外,時下沒有穿婚紗的條件,那穿件裙子也能過過瘾呀。

“方書記,我不要穿西褲,穿襯衫可以,但我下面得搭長裙。”

韓念念邊說邊在身上比劃樣式,“長裙就用老土布做,下面再搭一雙涼鞋。”

時下百貨商店的貨架上已經有賣涼鞋,就是不咋好看,買的人也極少數,韓念念準備穿自己空間裏的涼鞋,某知名品牌的複古款,百年的老牌子,她現在拿出來穿不算有問題,只能說最新款!

方知行實在想象不出來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搭配,眉頭蹙了起來,“不倫不類,會好看?”

韓念念一手給他揉眉頭,笑嘻嘻道,“穿衣得看顏,你得相信你媳婦兒,披個麻袋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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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厚臉皮的,沒見過這樣厚臉皮的,方知行滿頭黑線,到底是服了她,退一步道,“行行行,只要別太出格,你看着做吧。”

韓念念抽空還回了趟鄉下,把買好的機織布和從空間翻出的棉胎交給韓桂娟。新娘出嫁得帶嫁妝,一身新衣鞋、一床棉花被是最起碼的,有條件的多多益善更好。

打從韓念念帶方知行回鄉起,韓桂娟就開始東家串西家借棉花了,已經打出一床五斤重的棉胎,正發愁上哪兒弄被裏被面呢,送來的正好!

“機織棉布就是比咱鄉下自己紡織出來的好看,瞧這紋路多細致整齊,染的顏色也正!”韓桂娟愛不釋手,“依我看,被裏子就用咱自己紡織的老土布,這塊布我能裁出兩床被面,兩床棉胎套上正好!”

韓念念不大懂這些,笑嘻嘻道,“姑聽你的,你看着做。”

前頭有陳玲結婚的例子在,韓桂娟置辦起來十分老練,除卻套棉被,拖鞋、井口鞋還有針頭線腦都備了齊全。

至于洗臉盆、帶紅雙喜的暖壺和肥皂盒毛巾這類小物件,韓念念托了家住方知行家斜對門的小曹幫忙。

小曹在百貨商店工作,就是前些時候跟國營飯店錢師傅對象的姑娘。

給人說媒就這一點好處,一旦撮合成了一對好姻緣,男女方家庭都會心存感激,若果碰到點事請幫個忙,那一準能成。

小曹二話不說就應了下來,“那簡單,念念姐,你若信得過我,把結婚證給我就成,我托同事給你挑頂好的買,咱們內部人拿價錢也合适。”

韓念念求之不得,把結婚證和小紅本一并給小曹不說,又給了她五十塊錢,紅口白牙的事她可幹不出來。

小曹也沒推辭,笑道,“那我可手下了,回頭我記個賬,剩餘的錢再給你!”

方知行這邊,架子床、桌椅板凳找木匠功定做了,大衣櫃托廠子去上海買樣式最新的,泥瓦匠也請來了家,每天忙忙活活不停,窗戶門扇粉刷一新,房頂瓦片也全換了一遍...

日子越近,親朋好友少不得要随份子。

同一單位的同事,韓念念都收了,小山子鄉只收陳家和姚家人,其他一概沒通知。

還有個“老鄉”,韓念念也不得不收。趕着休息天,孟繁宗和薛曉鷗一塊過來了,都是來添喜禮的。

韓念念沒推,收了下來,笑着招呼他們,“奶奶買菜去了,中午都在這吃吧?”

薛曉鷗歡喜應好。孟繁宗沒拒絕。

兩人都在打量煥然一新的小四合院,石榴樹紅地磚,朱紅色的廊檐柱搭深灰色瓦片,裏裏外外透着喜慶。

“孟大哥,咱們以後也這樣!”薛曉鷗看得眼饞,挽着孟繁宗胳膊不停晃。

韓念念愣了下,眨眨眼,有點震驚的看向孟繁宗,這段時間光忙着置辦結婚物件了,還沒來得給他二人牽線呢,他們這是自己處上了?

孟繁宗清了清嗓子,不自在的別開眼。

瞧見韓念念神色,薛曉鷗也不好意思了,伸手扯扯她胳膊,“念念姐,帶我去看看你和小行哥的新房吧!”

意識到自己失态,韓念念嘿嘿笑,多餘的解釋也不說,直接帶薛曉鷗看還未完全布置好的新房。

原木色的架子床,床尾擺了張原木色長桌,大衣櫃靠西牆放,大紅床單水紅被面,鞋架子上擺放的是剛做好的布拖鞋。

桌椅板凳大衣櫃全是原木色,床上的大紅色棉床被物畫龍點睛,瞧着素淨又喜慶。

窗簾也換上了新的,淡黃色的化纖布簾子,窗戶打開,小涼風吹得窗簾飄動。

“真好看!”薛曉鷗羨慕道,“等我跟孟大哥結婚了也要這樣!”

韓念念打趣她,“那我可等着喝你們喜酒了!”

薛曉鷗抿嘴笑得不好意思,視線落在床尾的長桌上,奇道,“念念,屋裏啥擺放都好看,就是擺個空落落的長桌幹什麽?光禿禿的瞅着突兀。”

“方書記說拿來擱電視,他去百貨商店拉電視機了。”

韓念念話音剛落,外面傳來響動,是方知行買電視機回來了。

這時期電視機可不好買,得有專門的電視機票,沒有點門道還真弄不來,十五寸不到的小箱子樣式,黑白,只能收到一個臺,就這樣,還貴得離譜,三百多一臺,快買她半個房子了。

有孟繁宗搭手,兩人把電視機擡了進來,別看不大卻很沉!

連電線,調臺,折騰半響才收到北京電視臺,黑白畫面,來回播放的新聞,來這裏這麽久,可總算見到點高科技的東西了!

薛曉鷗愛不釋手,東摸摸西看看,這玩意太貴,她媽舍不得買,整個市委家屬院也就一個科長家裏有,連住她家樓下的孟書記家都沒買!

孟繁宗看得無語,拉了薛曉鷗站好,又不是什麽好東西,至于這麽稀罕嗎,實在不行,以後也買一個就是了。

方知行的視線落在孟繁宗和薛曉鷗互相拉着的手上,心裏突然就舒坦了起來,面上笑意岑岑,客氣的招呼他們堂屋坐,沏茶遞煙,招呼周到。

韓念念看得納悶,小面瓜不是向來不待見孟繁宗嗎?今天是咋了,吃錯藥了?

孟繁宗更是狐疑,謹慎的沒再喝方知行泡的茶,這小子沒節操沒下限,上回給他泡茶,裏面放了不知道是紅糖還是什麽東西,泡出來茶水的味道,喝一口就不會想喝第二口。

他又不能當場翻臉,顯得他自己很low,白吃了個悶虧。

沒多大會兒方婆婆買菜回來了,一看家裏來了客,熱絡寒暄兩句,二話不說,忙活着燒晌午飯。

昨晚發的三合面蒸上,又炒了兩樣蔬菜,今天副食品店沒有豬肉供應,沒個葷招待人家,方婆婆有些過意不去,又蒸了一大碗雞蛋羹。

“別客氣,當自家一樣,随便吃啊。”方婆婆笑眯眯的招呼他們坐。

韓念念給他們挨個分筷子碗,遞饅頭。

有兩個大老爺們在,指定得有酒,生怕這兩人像上回一樣,韓念念先叮囑了一句,“酒喝盡興就好,都別喝太多。”

薛曉鷗嫌棄的皺鼻子,“孟大哥你可別多喝,喝醉了我不扶你,臭死個人!”

孟繁宗扭頭瞪她一眼,薛曉鷗笑嘻嘻的也不怕,反正也摸清了他外強中幹的脾性,大不了就跟他哭鼻子,他一準心軟。

方婆婆笑呵呵道,“小宗這孩子好些年不過來啦,以前你和小行穿一條開裆褲,好得同吃同睡,咋現在大了,反倒生分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沒說話,默默碰杯喝酒。

都是快三十的大老爺們了,聽方婆婆提開裆褲,都有些不自在。

好在這回沒再像上次一樣,吃飽喝足兩人都還清醒着,孟繁宗和薛曉鷗沒多待,歇一杯茶的功夫就起身告了辭。

送走客人,方婆婆回屋睡晌覺。

見方知行臉頰駝紅,韓念念推他回屋睡一會兒醒醒酒。

“我自己睡不着,媳婦兒你陪着我睡。”

結了婚之後的方書記沒有最粘人,只有更粘人。韓念念竭力忍住翻白眼的沖動,跟他回屋一塊躺床上。

一米五寬的架子床,并肩躺兩個人不算擠,白天熱,拉一條毛毯搭肚子上就成。

兩人一時半會沒有睡意,悄聲說閑話。

“你今天怎麽回事,轉了性一樣,怎麽突然對孟廠長熱絡起來了?”韓念念捏他臉。

方知行側了個身,往她那邊擠了擠,心情極為上揚,拿臉頰蹭了蹭她的,“他跟曉鷗是要定下來了?”

韓念念恍然,頓時就有些哭笑不得,“還在處着,要是能成也挺好。”

方知行唔了一聲,大手擱在韓念念肚皮上,輕輕撫摸,卻沒有進一步動作,韓念念早上來了大姨媽,被他這麽一揉,舒服的直哼哼,本來不困的,眼皮子竟重了起來。

一覺醒來竟快到了傍晚,暮霭昏昏透過淡黃色的窗簾,外頭有輕微走動聲。

方知行還在睡,韓念念沒打擾他,輕手輕腳下了床。

“丫頭醒啦?”方婆婆笑眯眯的。

韓念念有點不好意思,差點沒睡過晚飯。

方婆婆在剝蠶豆準備晚上熬蠶豆面粥,韓念念拖了張小板凳幫着一塊剝,祖孫兩邊剝邊唠嗑。

外頭砰砰傳來敲門聲。

韓念念趕忙去開門,門口站的竟是馬老師,還有一位跟馬老師年紀差不多的大嬸。

“韓老師,這是李主任他愛人,托我帶過來找你說門親事!”馬老師笑着說緣由。

韓念念忙招呼她們進來坐,兩人又跟方婆婆一番寒暄熱絡,都在廊檐下坐了下來。

李主任她愛人也不拐彎抹角,“大閨女,我想你給我家老大說個姑娘!”

李主任她愛人把她家老大情況說了遍,小夥子在部隊當兵,回來的次數極少,眼瞅着都二十三了,還沒個着落,心裏不由發急。

雖說這年頭能進部隊是件光耀門楣的事,可個中難處誰家有當兵的娃誰知道,先頭也說了好幾個,人家姑娘一聽在部隊,終年到頭見不了幾回面,大都不情願,就是有願意的,沒處多久就沒了下文。

城裏的好小夥兒多得是,犯不着眼巴巴獨守空房,教官同志在年輕姑娘裏還真不吃香。

李主任他愛人腸子都快悔青,當初就不該讓她兒子去部隊,高中畢業老老實實找個穩當工作多好,說不準現在她都抱上孫子了!

“大閨女,姑娘只要心地善良就成,其他都好說,要是說成了,我跟老李好好謝你!”李主任他愛人也是旁聽別人說的,說這閨女別看人年紀不大,辦事利落有條理,說親說成了好些對,在城裏都小有名氣了!

韓念念一時半會兒還真沒合适的姑娘介紹,忙道,“謝不謝是其次,大嬸我給您記着了,回頭有合适的我立馬給您個信兒。”

送走馬老師和李主任他愛人,韓念念心裏琢磨着說啥樣的姑娘才合适。

“丫頭,我倒知道一個姑娘,跟小夥子在一個部隊,從中牽根線搞不好能成。”方婆婆笑呵呵道。

這年頭,女兵可不多,還沒聽過哪家姑娘當兵的,韓念念忙問姑娘情況。

方婆婆跟她細細說在哪家哪戶,姑娘家有哪些人,最後幹脆道,“趕明個我打聽去,要是人家願意說,咱們就給牽根線,不願意也不是啥丢人事。”

都二十出頭的大姑娘了,咋不願意說,姑娘家裏人巴不得有人給說親事呢!

兩家人都沒意見,大姑娘小夥兒直接在部隊就見了面,就是外頭人不方便進,只能通過書信聯系情況。

這麽一來,李主任可算是記住了這份恩情。

這天大早剛上班,又收到匿名舉報信,這月都收到第四封了,信裏一一列舉韓念念思想行為如何落後,給哪個哪個合過八字,要求組織予嚴厲懲處。

李主任看得直嘬牙花子,給人說媒咋就成思想落後了?沒小韓從中牽根線,他兒子到現在還打光棍呢!大有益處的事,咋就被說成了落後腐朽?

連着收到好幾回,李主任幹脆看都不再看,直接把信扔到一旁不管。

抽根煙喝杯茶的功夫,有人敲門。

“小韓啊。”李主任親切的招呼她坐,“找我啥事?”

韓念念笑,把請假條交給李主任,“主任,過兩天我跟我愛人辦酒,得請兩天假,望組織批準!”

李主任沒打盹,“中!你嬸兒前幾天還跟我說呢,結婚是大事,組織上給批了!”

韓念念喜滋滋的哎了一聲,接過蓋上戳的請假條就走,絲毫不知道舉報她的信已經快堆成了小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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