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并盛

這節恰好是歷史課。

她百無聊賴地撐着下巴朝窗外瞥去一眼，卻見着新建教學樓拐角處緩緩露出了鮮紅臂章的一角，接着是小幅度擺動的黑色校服外套、包裹在襯衫裏修長略顯骨感的手臂、被金屬袖扣住的有些過緊的手腕、清秀臉孔上一貫面無表情的冷淡神态，以及那還屬于少年人的挺拔瘦削的身形。

真要命，只一眼就認出他來了啊……

不對，不該說是一眼，應該說是恨不得将眼珠子都粘在對方身上吧？

日暮沙耶指尖貼着筆尖打了會轉，挑開筆蓋，慢慢的開始在歷史書上做筆記。

老師贊許的看了她一眼，全然不知道看上去認真聽講的優等生，實際上一筆一畫寫的全部都是那個人的名字。

——雲雀恭彌。

喜歡他，好喜歡他，不能再喜歡他。

對于戀慕着對方的日暮沙耶來說，對方的名字也好聽，長相也好看，就連性格都一等一的好。

沉浸在暗戀這種情緒當中的少女，根本就看不見對方身上的任何瑕疵，對她來說，就連高天原的神明都不一定能比雲雀恭彌更讓她心動。

以至于回到家後，她還是忍不住向自己的同住人感慨了一下雲雀到底有多麽棒。

總之，身為雲雀廚的日暮沙耶恨不得将對方誇得天上有地下無。

“……也只有你會這麽想吧？”俊秀的少年瞥了她一眼，懶洋洋的撐着下巴，“說到底，你也只不過是喜歡對方當時砍了你一刀，還差點把你弄死。”

“才不是這樣的。”

日暮沙耶想也沒想的否定了青年的說法，“我喜歡他，因為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少年略微一頓，挑起眉毛，“因為他能把你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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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麽說也可以啦。”

日暮沙耶嘆了口氣，去掰對方的手指玩，“但是你這麽說顯得很奇怪诶。”

少年皺起眉頭，在她變本加厲之後果斷縮回了手：“喂，很痛的啊！”

“反正刀劍感覺不到痛啦。”

“反正被玩壞了也可以修複的嘛。”

“反正……哼。”

眉眼精致，身姿挺拔的像是即将茁壯生長的抽條的樹。

這樣的少年，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不像是一把冷冰冰的刀劍。

可偏偏，他就是刀劍付喪神。

本體，也的确是一把很好看的刀劍。

說完了三個反正之後，日暮沙耶又慢悠悠的道。

“我還是覺得，清光作為刀劍的時候，比身為人要好看多了。”

“而且那個時候，也會特別直率的表達自己想要被我使用的心情。”

“啊啊……完全不像是人形的時候那麽傲嬌。”

加州清光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要是個審神者，絕對是最差勁的那種！”

日暮沙耶笑了起來，她朝着對方吐了吐舌頭。

這幅沒心沒肺的樣子簡直讓刀劍付喪神化作本體一刀劈死她。

可少年最終也只是瞪了她一眼，就默不作聲允許少女接着翻來覆去的把玩自己的手指。

雖然說對方肯定是個不負責任的審神者，但是将他從廢棄本丸裏帶出來的少女卻也從來沒有真正的殘忍對待他，甚至連使用都非常稀少。

如果不是他長期以少年的模樣跟在對方身邊，恐怕日暮沙耶根本都不記得自己曾經救助過、還修複過這把劍。

究其原因，加州清光又不由得真正的陷入了沉默當中。

他想，大概是因為剛剛将快要破損的刀劍帶出來的時候，他曾經毫不留情的一句，“你才不是我的主公，沒有資格使用我！”頂撞回去了對方的好意，導致了少女就算進行戰鬥，也沒有真正的使用過他。

少年想到這裏，緋紅色的眸子漸漸黯淡了下去。

對日暮沙耶來說，他恐怕只是個不識好歹的刀劍付喪神吧？

以她的能力，就算沒有加州清光，也一樣可以橫掃對面的敵人。

那麽他的存在……果然還是多餘的啊。

日暮沙耶并不知道身邊的少年付喪神在想些什麽，但是她根本就不在意。

初次見面的時候，她就将自己的名字告訴過對方，然後在對方驚慌的眼神下，一丁點事情都沒有發生。

對于日暮沙耶來說，無論是名字還是記憶，甚至是自身的弱點，都沒什麽不能告訴他人的。

就算知道了，也絕對不會對她的生命造成什麽威脅。

只要日暮沙耶願意的話，她甚至可以說是永生不死的。

時間永遠沒法束縛住她的腳步，甚至連讓她變得哪怕有一絲蒼老或者能力衰退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日暮沙耶，天生承載着世界的惡意。

世界上的任何種族，都不可能是她的同伴。

她曾經和很多人都這麽說過，但無一例外的，身為友人的那一方總是玩笑的說道：“那麽沙耶是被世界放逐的嗎？哈哈，既然這樣，我就來拯救沙耶吧。”

日暮沙耶則是很認真的回答：“不，沒有人能救得了我。”

除非是她自己不想活。

而身為敵人的那一方呢，又總是輕蔑的說道：“不過是個有着奇怪力量的人類，就不必說這些笑死人的話了。”

碰見這種，日暮沙耶也只能很無奈的回答對方：“并不是這樣。我啊，是真的被世界所憎恨着呢。”

往往這種結果，都會被人認為是個中二病。

完全沒人信她說的是實話。

日暮沙耶嘆了口氣，停下了翻來覆去把玩對方手指的行為。

她完全不顧及自身的形象，往後一倒，倒成了一個大字，又用腳尖去勾少年的小腿。

“吶，我餓了。”

“……嗯。”

少年懶洋洋的應了一聲，沒有動彈。

日暮沙耶忍不住又伸手去捉他的束在腦後的小辮子，“快點啦。”

“我知道。”

少年吃痛的伸手護住自己的頭發：“別扯頭發，很痛的欸！”

日暮沙耶坐了起來，托着下巴看他。

她的語調懶洋洋的拖長起來的樣子又傲慢又懶散。

“但是清光看上去就是不想給我做飯的樣子呢。”

“不要把使喚別人做的那麽理所當然啊。”

日暮沙耶卻很奇怪：“為什麽不可以？”

“沒有為什麽！”

少年憤憤的說道，然後迅速拉開推門走了出去，日暮沙耶看見他往廚房去了。

她想了想，也跟了上去，連拖鞋都沒穿，赤着腳。

白皙的腳趾踩在柔軟的地毯上，殷紅的指甲油明顯是出自少年付喪神之手。

日暮沙耶從廚房門探出頭來，又叫了一聲他的名字，然後理所當然的說道：“飯後的甜點不要藍莓。”

廚房裏傳來了猛地一聲碎裂聲。

少年付喪神控制不住地捏碎了自己手裏的湯勺，他想也不想的恨恨的咬着牙道。

“既然是這樣，就出去，你在這裏只會添亂。”

日暮沙耶甚至是用一種無辜的神情望着他：“我出去了呀。”

實際上，她也只有半個腦袋伸進了廚房裏。

不要指望日暮沙耶會進廚房，她寧可去和麻倉葉王打一架，也不願意廚房的氣息沾染在自己身上。

明明連血濺在臉上都無所謂的少女，意外的對這件事情很是堅持。

因為油膩膩的樣子不會招恭彌喜歡啊。

少女是這麽向他解釋的。

想到這裏，加州清光更加暴躁了。

“給我出去，待在房間裏，飯沒做好不許出來！”

“哦……诶诶诶？！！”

日暮沙耶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确定這條“命令”真的沒法反抗了以後，她嘟囔着抱怨了起來。

“說好了要給我當下屬的呢，下屬不是該聽我的話嗎？”

加州清光耳尖的聽到了這一句，他陰測測的反駁了回去：“沒人會讓刀劍付喪神幫她洗衣服。”

——洗的還是內衣！

少年付喪神陷入了難言的煩躁情緒當中。

他這輩子就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審神……

他這才猛然想起來，對方根本就不是他的審神者。

加州清光捏着大理石桌面的手指愈發的用力，直到無意之間扣下了一小塊才恍然驚醒。

在說完那句“你才不是我的主公，沒有資格使用我！”之後，少女卻并沒有生氣，她安靜的望了他一會，然後說道。

“既然這樣，你要不要和我做個交易。”

“我讓你活下來，而你要成為我的小弟……唔，下屬也可以啦。”

她好像完全不知道這對他有多殘酷一樣，甚至是微笑着說出了下面那句話。

“反正你的主公也抛棄了你吧？”

“既然這樣的話，我很願意收留你哦。”

“無論是什麽事情……都要活着，才有意義呢。”

反而是這樣殘忍到血淋淋的撕開了他的傷疤的話語，和甚至有些無辜，完全不知道自身的惡意的笑容，卻讓他一瞬間就從被審神者惡意的放逐了的事情中清醒過來。

過了好像一個世紀那麽久，當少女都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時候。

鬼使神差的，他點了點頭。

然後——就變成了日暮沙耶的下屬。

說是下屬，其實就是讓這個懶到連下樓接外賣都不願意的家夥保持最基礎的生存需要，不讓她餓死而已，與其說是下屬啦，還不如說是監護人。

這麽多年下來，連加州清光都養成了自然而然的跟在日暮沙耶後面給她收拾麻煩的習慣。

說起來……原來已經發生了這麽久啊。

少年付喪神的面色不禁軟化了一兩分，他用着哄小孩的口氣哄自己的契約者。

“晚飯的甜點可以給你加個紅絲絨蛋糕哦。”

日暮沙耶歪着頭，很認真的想了一會。

“還是不要，超容易膩的。我還是要藍莓蛋糕好了。”

“……”

加州清光簡直想拍死這個想一出是一出的家夥：“剛剛是你說的不要藍莓。”

“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嘛。”

日暮沙耶又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的像個小天使。

——“因為藍莓的味道超級棒啊。”

作者有話要說： 雲雀prprprpr

男神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是這麽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