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Chapter 8

“韓吉，你快點啦！！”

康尼跑了過來，看着臉色蒼白癱坐在地上的阿爾敏，愣了一下。

“……怎麽了嗎？”

“啊哈哈哈哈阿爾敏被我的鬼故事吓到了啊！你過去通知大家現在自由活動吧，一小時，然後傍晚我們去海邊，去玩吧少年們！”說着韓吉比了個V字，看着康尼歡呼一聲跑開了以後，她的臉瞬間冷了下來，她看着周圍，剛才那三個游客已經不見了。

“聽着阿爾敏，你冷靜下來聽我說。”韓吉半蹲下來把少年的臉扳正。“我們會救出艾倫，你現在立刻歸隊，米卡莎問起來的話你就說艾倫發燒，我帶他回賓館了。”

“艾倫他……你們——”

阿爾敏深吸一口氣，盯着韓吉的眼睛。

“佩特拉，艾倫掉下山崖了，兵長也跳下去了，你現在帶15個人過來，具體情況見面再說。讓衮達手下去封查附近所有高速路收費站。”

韓吉這樣說着然後迅速挂了電話。

“阿爾敏，這不是巧合。你記得文森?艾爾格蘭吧。”

提到這個名字，阿爾敏又顫了一下。

“相信我們，我們是來保護艾倫的，現在你要做的就是等待和保持沉默，我不想引起恐慌，只需要你的信任，OK？”

阿爾敏找不到任何一句可以反駁出口的話，他的大腦在驚吓之後重新快速運轉起來。以學生的本事是沒有辦法救到人的，山崖下正對的小海灣附近全是礁石，游客可入的界限還在好幾百米外。韓吉的話簡短但是找不到破綻，而且這種背後看上去內幕很深的事情報警了不一定有好處，所以暫時——

“好。但是。”

阿爾敏站了起來，看着遠處的地平線又定了定神。

“我同時也需要等量的信任，請您告訴我事情的原委。”

墜落的時候艾倫想到了死亡。

明明是好像離自己很遠的東西，但它真正貼近的時候，自己卻沒想象中那麽驚愕恐慌。莫名其妙的，心中有種早已出生入死多次的坦然。眼皮重得睜不開，耳邊的風聲也漸漸消散。背部貼水的落入海中，刺骨的疼痛傳遍全身，但是他沒有力氣和意識再去掙紮。周圍是藍色的海水，身體還在下沉，一串白色的氣泡從口出吐出，眼前浮動的光帶着紋路。

少年突然想起了誰，感到了滿腔酸楚。

日光傾城，再過三小時就會迎來黃昏，等待過是靜谧的夜晚，就可以看到日出。

——抱歉。

又讓您看着我死去了呢。

>>>

利威爾從不懷疑自己做出的決定，他知道多猶豫一秒，失敗的可能性就會再增加一分。

他翻下欄杆的時候，手掌被欄杆上翹起的漆皮劃了道口子，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他更加清醒。一瞬間全身的重量全部集中在右臂，他看了一眼崖下的情況，礁石上沒有血，看來那小鬼是直接落入海中的，還算幸運。手臂發力，他以最快速度計算好避開礁石的落水點，深吸一口氣然後松手。

落水以後眼睛有些刺痛，視線雖然模糊但他還是看到了要找的人。看來少年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正在因慣性下沉。利威爾游了過去，拖住他的腰将他向上帶。浮出水面以後他嗆出了幾口水，加上浮力作用他感覺懷中少年很輕，太輕了，好像不抱緊的話就會消失。

“喂！艾倫！！聽得見我說話嗎！艾倫！？”

被呼喚的人眼皮動了動，開口想說什麽，但聲音極其微弱。利威爾只好再将他托起一點兒，湊到他耳邊。

“……”

“你說什麽？”

“……兵長，抱歉。”

“……”

利威爾又陷入了他沒辦法掌控的狀态，無論處境，還是心情。

城堡那面的山崖是Z字型的，他們現在就處于這個Z的下拐處，山崖上的人向下是看不到這裏的。比起等待救援，利威爾從來都是選擇自救。他環視了一下四周，最近的島嶼離這裏起碼有一公裏，不如沿着山崖找尋淺灘。

半個小時以後利威爾終于找到了可以暫時上岸的地方。出水以後身體突然變沉，他喘了幾口氣，把昏迷中的少年打橫抱起，找了一塊相對平坦的地方把他放下來。随後單腿跪地，另一腿屈起，将艾倫俯卧置于屈起的腿上，使其頭足下垂。壓迫他的背部盡力使他呼吸道內的積水傾出。

利威爾見他嗆出了水，稍微松了一口氣。将他攬在自己身上，安慰似地輕拍他的背部。

Stonehaven的盛夏，天空藍得像假的。周圍很安靜，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微妙地契合着心跳。利威爾的手碰到了少年背後的蝴蝶骨，艾倫?耶格爾，他比自己想象中要瘦弱，正因為如此，那雙金綠色的眼睛帶來的堅毅和明朗才格外令人動容。

利威爾收回了手，後知後覺掌心的傷口浸入海水後狀況不太好。沒時間管這點小傷，他貼了貼少年的額頭，果然很燙。利威爾彎起食指放到他人中處，呼吸雖然減弱了但還算樂觀。

現在能做什麽？

利威爾看着昏睡中的人，只好等待。

“艾倫還是沒有回短信，大概還沒睡醒吧。”

米卡莎嘆了口氣，晃着手機對阿爾敏說道，後者幹笑了幾聲。讓和康尼還有馬克比着槍手的動作在古堡頂端合影，赫裏斯塔在地上鋪開桌布招呼着大家過來吃手工餅幹。阿爾敏警惕的環視着四周，雖然現在冷靜了許多，但仍然不敢回想艾倫落水的畫面。他試圖找到韓吉，于是望向了視線可及之處的停車場。

“萊納，你的望遠鏡借我一下好嗎？”

“喔，給。話說剛才一直沒有看到艾倫啊，他去哪了？”

阿爾敏接過望遠鏡，聽到那個名字又顫了一下，“啊啊他發燒了呢，韓吉送他回賓館了。”

萊納偏了偏頭，“希望他快點好起來，不過韓吉能趕在集合時間回來嗎？”

“啊，能吧……應該。”

阿爾敏冷汗直出，他不知道自己能裝到什麽時候。

最大的困難就是，瞞不過米卡莎，而自己也不想隐瞞。但是以米卡莎的性格，以她對艾倫強大的保護欲，她要是發現了實情，一定會很生氣，可是怒火中燒的她搞不好還會打亂救援的節奏。晚一點等見到艾倫的時候再跟她坦白吧，反正如果韓吉說的都是真的，這一切就沒這麽快結束。

不過一切的前提就是，艾倫沒有死。

會沒事的，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阿爾敏在心中默念的三遍，他相信艾倫沒事。剛才跳下去的那個男人，應該已經救到他了吧。話說，那個人……他好像在哪見過？

就這樣想起了校門口曾經載着艾倫騎着摩托車揚長而去的人，是他。

阿爾敏拿着望眼鏡望向停車場，很快找到了一輛面包車前的韓吉，她正在打電話，旁邊還有一位金發女人正向面前一排像保安一樣的男人說着什麽。

阿爾敏轉了個方向像周邊望去，似乎每一個山路口都在進行盤查，因為車輛進出的速度明顯變慢了，二十人以上的團體都還好，散客似乎查的很嚴。阿爾敏看着敲着車窗的男人們每攔下一量車都率先出示了自己的證件，然後車主都很配合的拉下了窗。

一般能起到這個效果的就是警官證或者搜查令了，但是韓吉不是說不要報警嗎，這人不是便衣警察又是誰。阿爾敏的疑惑又放大了，韓吉說了在酒吧艾倫目睹了罪犯的面孔所以遭到追殺，但是韓吉一行人明顯又不是警察。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艾倫眼角瞥到了什麽白色的影子，時隐時現。

好像是，小型游船？

阿爾敏轉了個邊向下看去，果然在一個不起眼的山腳一邊，有一艘小游船。上面有個穿着黑色緊身衣的女人和一個帶着墨鏡的男人，還有個男人掌握方向盤。

阿爾敏頓了頓，突然認出了那個女人酒紅色的頭發。這不就是剛才在艾倫落崖現場的那三個游客嗎？女人的連衣裙換成了黑色緊身衣，紅色的陽傘也不見了，但阿爾敏相信自己沒看錯。

他深吸一口氣，跑下樓梯，不遠處米卡莎的聲音也響起來。

“阿爾敏你怎麽了？你去哪？”

“上，上廁所啦！！”說着頭也不回的跑下去，從口袋裏拿出手機。

因為在高處，自己看到的範圍更大，很可能韓吉忽視了水路。

“喂，阿爾敏，怎麽了嗎？”

“水路，在南邊……”

“嗯？”

……

艾倫醒來的時候，夕陽還差一點就消失殆盡，深藍色的天邊只剩一道殘紅。離自己不遠處的礁石上坐着一個人，是做夢嗎？

好像看見了利威爾先生。

目光，海水，礁石，風。

一些都很溫柔。

怎麽說呢，有些時候。

海風正輕輕的吹起你的發尾和他的衣角，晚霞褪盡後的天空成了上好的裸色幕布。沒有聚光燈，只有對方的目光，這時候你就變成了主角。偏偏頭表示茫然，暫時沒有人說話。沒有解釋，沒有前因後果，沒有前世今生。有的只有現在浪花翻了個圈撫上礁石，濕漉漉的空氣吸入肺中在輕顫着吐出。鼻腔有些發酸，高溫帶來的暈眩反而削弱了多餘的防衛。

“醒了啊。”

“……嗯。”

他點點頭，欣慰地笑了一下。

沒記錯的話，這是你第一次看見他笑。

說不心動是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