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溶溶走回到元寶身邊時,三個小家夥已經吃完了點心,元寶和劉钰重擺了雙陸在玩。

“姑姑,你怎麽去了那麽久?”元寶走完棋子,見溶溶怏怏的走過來,頓時關切的問。

“方才千歲爺說想吃松子,我就在那邊剝了一會兒。”

元寶的目光滞了滞,愣了一下才問:“父王讓你剝松子給他吃?”

溶溶點頭。

“哼!”元寶的小臉皺了皺,扔下雙陸棋子,氣呼呼地就跑了。

溶溶見他是往涼亭那邊沖,急忙拉住他,“殿下,你去哪裏?”說實在的,溶溶不知道元寶為什麽這麽生氣,只是剝松子而已,她給他們爺倆下廚做飯、更衣侍浴的事,做得也不少了。

不過她現在無論如何都得拉住元寶,皇後對梁慕塵極為重視,顯然是已經定下來了,元寶若是沖過去一鬧,若沖撞了梁慕塵,豈不是要惹皇後娘娘不高興。

太子雖然寵元寶,可元寶至今沒進玉牒,指不定就是皇上和皇後對元寶的身世有疙瘩呢!絕不能讓元寶在宮裏闖禍。

“元寶,太子殿下正在忙呢,你千萬別過去打擾他。”溶溶見拉不住元寶,蹲下身在元寶身邊柔聲說起悄悄話,“咱們就在這邊玩,好嗎?我會用泥巴做小人,想瞧瞧嗎?”

“姑姑!”元寶顯然很不滿溶溶的阻攔,“只是下棋而已,有什麽打擾不打擾的。”

溶溶見元寶一點沒被打岔,只好抓住他的兩條小手臂,鄭重道:“這一局棋對千歲爺很重要,所以我們都不要過去比較好。元寶,你今晚想吃什麽,告訴我,我做給你吃。”

元寶當然想吃溶溶做的菜,正要點頭,忽然瞥見溶溶的指尖有一點紅,“姑姑,你的手怎麽了?”

“我……剛才……一不小心……已經上過藥了,沒事的。”溶溶支支吾吾地解釋着。

元寶的聰明遠超溶溶的想象:“是不是剝松子的時候傷到了?”

溶溶不吭聲,元寶更加篤定:“一定是,松子殼兒很硬很尖的,上回我自己剝松子吃的時候,手也被戳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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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瞧着溶溶很不在意的模樣,元寶頓時洩了氣:“不想看見,走,我們回東宮。”

不由分說拉着溶溶就離開了禦花園,溶溶見他真的動了氣,覺得回去也好,省得真生出什麽事來,素日裏太子确實太寵元寶了些。

今日禦花園裏人多,倒沒什麽人留意他們倆的動靜。元寶回了東宮,王安這邊手忙腳亂地呈上午膳,元寶沒什麽胃口,随便刨了幾扣就把碗筷扔下了。溶溶想帶元寶去午睡,元寶在榻上滾來滾去睡不着,自己溜去擺雙陸棋盤。元寶一個人玩兩邊,兩邊都使出全力來走,這種消遣的玩法實在太高級,溶溶看不懂,更無從插話,只得默默看着元寶生悶氣。不知道怎麽辦了,就去廚房給元寶準備晚膳。

等到五個菜出爐,前頭來人傳話,說太子回宮了,叫溶溶去回話。

溶溶只得放下手頭的東西,前去回話。

太子剛換好衣裳,正坐着讓福全把發髻打散了重新梳一下,從鏡子裏頭瞥見溶溶進來了,便問:“元寶今兒悶了一下午?”

溶溶點頭:“沒午睡,一直在玩雙陸。”

“你沒去問問?”

她當然問了,可元寶是因為他才生氣的,先前在宮裏她一直攔着,是怕元寶在宮裏闖禍,眼下在東宮,當然是誰惹的誰去哄。

“帶我去瞧瞧。”太子道。

事關元寶,溶溶便很配合他。畢竟,元寶生氣多多少少跟她有關系,她也想叫太子過去勸勸元寶,說這事真是小事,不值得一提的。

太子走在前,走了幾步忽然頓住,回過頭,目光落在溶溶身上:“你的手……”

溶溶的臉叫他看得發燙,垂眸回道:“已經上過藥,早就不疼了。”

太子低沉“嗯”了一聲,繼續朝前走。溶溶看着他的背影,努力平複自己的心緒,心裏有些苦悶。從前景溶為他吃了那麽多苦頭,也沒見他問候一句,如今不過手劃了個小口,他又是查看又是詢問的,說到底,景溶在他心裏果真是微不足道的罷。

兩人之後沒有再說話,默然往元寶呆的屋子走去,推開門,就看見元寶坐在一堆孔明鎖中間麻利的拼插玩着。

“走,先去用晚膳。”太子走過去,拍了拍元寶的肩膀。

元寶埋着頭,就是不說話。

太子見他如此,擡起頭望向溶溶。溶溶會意,替父子倆拉上門退了出去。

“在生父王的氣?”屋子裏只剩下父子倆,什麽話都能敞開了說。

“我生皇祖母的氣,也生父王的氣。”元寶小聲道,其實他很少沖着太子發脾氣,又或者說很少發脾氣。

太子微笑:“哦?說來聽聽,皇祖母怎麽讓你生氣了?父王又怎麽讓你生氣了?”

元寶的眉頭皺了許久,想了一會兒才開了口:“皇祖母,她騙我。”

“騙了你什麽?”太子耐着性子問。

“我告訴了皇祖母父王喜歡的人,皇祖母答應會幫我,可是她說話不算話,找那個漂亮的姑姑來陪父王下棋。”

太子微微颔首:“那父王又做了什麽不對的事?”

“父王答應不讓溶溶姑姑做奴婢的,為什麽讓溶溶姑姑在禦花園裏剝松子?還讓她剝給那個漂亮姑姑吃?”元寶憋着一口氣把自己的不滿和質疑全都說了出來。

“我是讓她剝松子了,不過……”太子只說了半句就停了下來。

元寶急忙追問:“不過什麽呀父王。”

太子卻只是微笑。不過他并不是想吃松子,只是随便找個借口想把她留在涼亭裏罷了,誰知道她那麽笨居然被松子殼兒劃破了手。

“放心,你皇祖母那邊我不知道,父王不會欺負她的。”

“真的?”元寶不肯相信。

“真的。”太子肯定道。

元寶知道父王是不會騙人的,得了他的保證,心裏頭的巨石總算是落了地,然而片刻後元寶又發起愁來:“父王,那你會娶那個跟你下棋的姑姑嗎?”

“不喜歡她?”

元寶點點頭,又搖了搖頭:“我不是讨厭她,可我喜歡溶溶姑姑。”

“那可不好辦,以前的人都是皇祖母選的,這一次的姑姑是你皇爺爺選的。”

元寶十分疑惑:“父王,你不是說皇爺爺不管這些閑事嗎?”

太子的笑意深了些,選太子妃可不是閑事。

元寶等不到太子的回答,憂愁爬上了眼角眉梢。“那可怎麽辦?皇爺爺可不好對付。”

“你這小腦袋每天都在琢磨什麽?”太子忍不住抱起元寶,在他白白的臉蛋上啄了一口,“皇爺爺難對付,那你要陪着父王對付他哦。”

“嗯,”元寶用力地點頭,放下了心裏的包袱,立時想玩了:“父王,你陪我下雙陸吧。”

“好。”太子陪着元寶把棋子放回原處,兩個人專心下了起來。

溶溶在外頭沒聽見什麽動靜,心知太子定然把元寶哄好了。等了一會兒,溶溶推開門,見兩人還在下雙陸,絲毫沒有傳膳的意思,溶溶頓時犯愁了。

中午的時候元寶在氣頭上飯都沒吃幾口,這會兒都酉時一刻了還沒用晚膳。若是太子,吃不吃的她當然不管,一頓不吃也餓不死他,但是元寶這麽小,可不能餓肚子。

便上前提醒道:“千歲爺,元寶殿下該用晚膳了。”

太子剛擲完骰子,棋子還沒動呢,眼睛一掀朝溶溶看過來,“就擺在這裏吧。”

擺在這裏?

這間屋子又大又敞亮,擺兩張食案都沒問題,可邊吃邊玩……實在有些不像樣子。

“是。”溶溶只好退出來,叫王安把晚膳擺在這邊。

東宮的晚膳往常都擺得簡單,畢竟元寶在皇後的坤寧宮吃,老太太寵孫子,那是山珍海味擺滿了吃,晚膳在東宮就吃得清淡簡單些,省得元寶積食。不過今兒中午元寶基本沒吃,溶溶便讓王安把晚膳準備得豐盛一些,天香鮑魚、五香仔鴿、清蒸鴨子、醬汁魚片、陳皮兔肉、鹽水鵝是主菜,另有油焖口蘑、清炒黃瓜等六樣素菜,其餘的糕點、清粥自不必說了。

太監們只擡了一張幾案上來,放在太子和元寶的側手邊,反倒是溶溶對案而坐。

見元寶專心下棋騰不出手吃飯,溶溶便給他舀了一小碗山藥瑤柱粥,喂給他吃。

元寶這會兒心情好,溶溶把飯送到他嘴邊,他也就乖乖吃下去。

溶溶喂了幾口粥,又給他夾菜。

元寶早就餓了,多吃了一會兒,對吃飯的興趣就大于下雙陸的興趣了。

“姑姑,我要吃鵝肉。”

“姑姑,我要吃蘑菇。”

正吃得歡,元寶忽然瞥見了對面蹙眉的父王,“姑姑,你也喂父王吃一點吧。”

喂他?宮女給主子喂飯,算不得什麽大事,但溶溶就是不想喂他。

“殿下中午就沒用多少,這碗飯也才吃了一小半,不如我叫個人過來給千歲爺侍膳吧?”溶溶望着元寶說。

“不必了。”不等元寶發話,太子就否定了這件事。

溶溶當然知道他會這麽說,他這人挑剔得很,連更衣都只要福全伺候,更別說吃飯的事了。不過一提到福全,溶溶忽然意識到,每次太子一回來,他身邊跟着的那些人就全都不知道跑哪裏去了。方才福全明明伺候了他更衣梳頭,卻沒有跟過來伺候。

她忽然明白安茹對她并不是存着誤會,又或者說,如今這狀況在旁人眼裏根本不是誤會。她自己知道是因為元寶喜歡自己才留下來的,可在別人眼裏,肯定是她挖空了心思攀龍附鳳才留在東宮。便是在福全這些人眼裏,自己日日在玉華宮進出着,早晚是要交代在太子那邊的。

“姑姑,你就喂父王吃一口吧,我都吃了這麽多,他一口都沒吃上,多可憐。”元寶越看越同情自己的父王,用手指了一下,“喏,那塊最大的兔肉,給父王吃吧。”

元寶都這麽說了,溶溶再想裝死混過去也不行了,只得去夾那塊兔肉。

因為有小皇孫在,東宮的廚子做的都是清淡口味的,味道重的菜肴小孩子吃了很容易上火,這桌上唯有這道陳皮兔肉稍微放的料多一些。元寶是個體貼的孩子,因為是要喂太子吃,因此讓溶溶點了味道稍重的菜。

喂就喂吧,大不了就當做喂狗。

溶溶擡手去夾菜,忽然瞥見那兔肉裏頭擱了一粒青花椒。禦廚做菜,蔥姜蒜這些香料在熱油裏炒過後都要把料濾掉,只把菜呈進盤子裏,免得貴人誤事。只是今日這道陳皮兔肉,炒好之後放了一小枝現摘的青花椒作為點綴,那青花椒的枝杈都在,不會跟兔肉混在一起。也不知是哪一顆松了,竟然掉到那塊兔肉上,被肉丁裹了起來。

溶溶不動聲色地夾起兔肉,喂到他嘴邊,他微微張嘴,咬住了那塊肉。他的牙齒很白很整齊,當然溶溶還知道,他嘴裏哈出的氣也很好聞……看着他吃下去。片刻後,兩道英挺的劍眉微微一慫,一道涼幽幽的目光飄向溶溶。

溶溶假裝沒看見,幸災樂禍,卻又心安理得。

不是她要整他,是元寶指定了那塊肉,她才夾給他的。一顆青花椒而已,麻一麻,腦子更清醒,比龍涎香還好用呢!

“先吃飯吧,一會兒再下。”太子放下了棋子。

“好。”元寶這會兒的注意力已經全被菜吸引了,太子讓休戰吃飯,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

溶溶看着太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眉梢頓時舒展開,喝這麽多水,一定是麻得太厲害了。她在這兒悶頭高興,卻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落到了那雙深沉的眼睛裏。

伺候完父子倆用過晚膳,太子去書房處理政事,元寶又傳了小太監過來演皮影戲,今日點的還是西游記,選了一出沒看過的《三借芭蕉扇》。

溶溶和元寶一人一個蒲團,并排坐着。看了一會兒,溶溶見元寶興味闌珊,便小聲對元寶說:“元寶,有件事我可不可以跟你商量一下?”

“你說呀。”

“以後,你別再讓我給千歲爺送東西喂東西了好不好?”

元寶立馬撅起嘴:“為什麽?”

“不為什麽……就是……不好。”

“是不是因為父王叫你剝松子磕到手了,你不高興所以不想理他?”

她确實不想理他,卻不只是因為剝松子的事。

從前景溶在太子妃嫁進來之前就有了身孕,如今他有了議親對象,又公然在議親對象跟前拉她的手。很顯然,他是個不知檢點的人。如今兩人好歹還恪守着主子和下人的本分,可若是溶溶再這麽跟他糾纏不清喂來喂去的,指不定哪日他就要扯着自己做那事了。

元寶想同溶溶說,父王已經保證不會欺負她了。可想想,溶溶姑姑今天才被劃了手,說也沒用,等過幾天她氣消了再勸吧。

等到這出戲耍完,溶溶就抱着元寶回寝殿沐浴,更衣。今日太子那邊想必事務很多,元寶穿着寝衣滿床滾了一圈後擡起頭對溶溶說:“姑姑,今晚你陪我睡吧。”

“可……你不是只在太子殿下身邊才睡得安穩嗎?”

“試試吧,我真的有點困了。”元寶揉了揉眼睛,今日他沒午睡,看皮影的時候就差點睡着。

溶溶有些猶豫,她若是陪着元寶在這裏睡,一會兒太子肯定還要過來。

“溶溶姑姑,可以嗎?”元寶一臉期待地問。

“可我若是睡在這裏,太子殿下睡哪裏?”玉華宮中,有且只有這一張龍榻。

元寶想了想,“溶溶姑姑,你睡裏面,我睡中間,父王睡外邊。”

“不行。”溶溶斬釘截鐵地說。她怎麽可能跟他同床共枕?

“那你先陪我睡,等我睡着了,你再走?”

“好吧。”元寶說得可憐兮兮的,等溶溶一答應頓時眉飛色舞起來,若是有尾巴,指定翹得高高的。

溶溶在元寶的催促下,換了寝衣躺到他身邊,心怦怦跳得厲害。

已經好久……好久沒躺在這裏睡了。

……

太子這邊确實很忙,暗月和其餘幾個暗衛跪在地上,低頭不敢說話。

“一點痕跡都找不到?”太子冷聲問。

“屬下無能。”暗月不敢辯駁。

太子重重出了口氣,書房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四年了,整整四年了,他都沒有抓到當初那只溜進東宮的老鼠。

琉璃站在一旁,低頭不語,過了一會兒開口道:“主子,屬下倒是有一計。”

“說。”

“我們既然知道那賊子藏身的地方,不如就把繡坊的梅老板抓起來審問,定能得到線索。”

這不失為一條計策,但并不夠穩妥。

“他既然敢丢下那女子就跑,定然篤定那女子什麽事都不知道,審問是審不出結果的。”

琉璃道:“也未必要審出什麽東西來,賊人在槐花巷藏身三年,便是養一只貓養了三年也能養出情分,我們可以扣下梅老板,或許他會自己現身。”

太子沉吟不語。

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姑且試試,別傷了人。”

“是。”

待暗衛們都退下,太子才開始批閱奏折。從去年開始,朝廷所有的奏折在內閣首輔票拟過後,還要送到東宮讓他過目,最後才送到宮裏或由皇帝親批,或由太監秉筆。

今日在禦花園耗費了太多時間,晚上又陪着元寶玩了那麽久,奏折全都堆積在案上。

約莫批了三十本,太子忽然擡頭:“元寶睡了嗎?”

福全躬身上前,替他換了茶湯:“溶溶姑娘已經陪着元寶殿下睡了。王安進去瞧過,兩個人都睡得可香了。”

太子唇角一揚。

有了她,他肩上的擔子的确松了許多。不過,這女人仗着元寶的信賴,也愈發的大膽,竟然敢喂他吃青椒,以為自己沒看見她在旁邊偷笑嗎?

福全看着自家殿下拿着一份奏折發呆,心裏覺得好笑,忍了一會兒,等到笑意過勁兒了才開了口:“爺,溶溶姑娘跟元寶殿下一塊兒睡着呢!爺今晚……”

“今兒奏折太多,我就歇在這邊吧。”頓了頓,又道,“若是半夜元寶醒了,立即來回我。”

從小到大,元寶從來沒有整夜跟他分開過,也不知道今晚能不能行。

……

元寶這一晚睡得很好,一直到辰時才睜開眼睛。

一睜開眼睛,就看到溶溶熟睡的臉。

元寶沖着溶溶一笑,想伸手把她推醒,手舉到半空中就停下來了。溶溶姑姑那麽辛苦,就讓他多睡一會兒吧。

元寶自己爬起身,光着腳推開房門,守在外頭的小太監正要請安,元寶便朝他噓了一下。

小太監默默去給元寶找來鞋子,伺候他穿上。

“溶溶姑姑還在睡覺,你們小聲一點,不要吵醒她。”元寶一發話,宮人們哪有敢不從的,默默把元寶帶到另一間屋子伺候洗漱更衣。沒多一會兒王安說千歲爺打完了拳,已經在傳膳了。

元寶一溜兒地朝那邊跑過去,見着太子就沖過去抱着他。

“父王,昨夜你什麽時候歇下的?”

“醜正。”

“那麽晚啊。”元寶嘴巴一皺,頓時心疼起自己的老父親來,兩只白白胖胖的小手抱住了太子的臉頰。

太子微笑着抱他坐下:“你什麽睡的?”

“我忘記了。”元寶坐下,使人給自己呈了一碗紅豆粥,正準備吃着,又聽到太子問:“睡得好嗎?”

“嗯,我昨晚睡了很好,還做了好多夢,夢見……”元寶說着說着就沒聲了。

昨晚他做的都是一個夢,父王帶着他和娘親在湖上泛舟,父王帶着他和娘親看皮影戲,父王帶着他和娘親……

太子見元寶表情落寞下來,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今日父王早些處理政事,晚上跟你一塊兒睡。”

元寶想說好,可嘴巴一張開沒有發出聲音,過了一會兒,才憋出一句話:“父王,你今晚還是批奏折吧。”

福全正在太子盛粥,聽到元寶這句話,手一抖,灑了幾滴粥在食案上。

他趕忙低頭,從小太監手裏接過帕子把食案擦幹淨。

太子将瞪福全的冷眼收回來,拉着元寶問:“不想跟父王一塊兒睡了?”

元寶搖頭,“不是的,我也想跟父王一起睡,可是溶溶姑姑身上香香的,我想再抱着她睡幾晚,父王,過幾天你再回來可以嗎?”

福全終于忍不住了,谄笑着說:“老奴多嘴一句,龍榻那麽寬大,你們三個人一起睡也無妨呀,千歲爺一個人睡書房,那冷鍋冷竈的,多……”可憐兩個字他沒敢說出來。

元寶同樣很糾結啊,“我也想跟你們倆一塊睡,可是溶溶姑姑不想父王也在那裏。”

太子的眉毛狠狠抽了一下。

不想一起睡是麽?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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