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還是林然
林未還想多聽些自己以前的事,可林然偏要吊着他的胃口,從前的事情都是點到為止提了一提,卻沒怎麽詳細。
大多時候都是林然在說,穆珂鳴時不時會搭進一兩句極短的話,林未在一旁什麽也不知道,呆呆愣愣的倒像是個不怎麽相幹的人。
林然把他們倆送到酒店的時候,順口和穆珂鳴提了句酒店的泳池還不錯,等倆人進了酒店,林然拿出手機給一個人發了條信息:“顧總,您老人家吩咐我做的事我可都完成了。”而發完後又給林未發了個地址。
車子剛往前動了幾米,林然手機響了起來,她手指動了動點了免提。
“見到穆珂鳴有沒有被吓到?”顧桓聲音帶笑一出,滿是打趣的語氣。
林然已經習慣顧桓這個模樣,說:“吓到倒是沒有,不過沒想到在穆總身邊看到了一個熟人。”
“林未?你認識?”
“他是我高中同學啊,”林然補充道,“還是我同桌,不過我總覺得他現在有點奇怪。”
“哪兒奇怪了?”
林然說:“我跟他提以前的事,他好像一點也不記得,反倒是穆總和我聊了兩句。”雖然那一兩句只是幾個字。
顧桓聽了,愣了數秒沒出聲,在林然以為他沒在聽電話的時候,從那頭傳來了一聲低喃自語:“原來是這樣。”
回到套間,穆珂鳴進卧室拿了東西,對林未丢下一句“早點休息”後,自己則像有意躲着對方似的出了門。
時間太尴尬,林未在這個時間可能需要洗澡,穆珂鳴覺得自己還是需要避一避,一個人去了酒店游泳池。
室內泳池來的人少,穆珂鳴來回游了幾圈,又在躺椅上坐了半個小時,覺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收拾東西回了套間。
進了門,套間裏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穆珂鳴從玄關走到客廳又轉到房間和浴室,連林未的半個人影都沒見着。
“又去準備吃的了?”穆珂鳴想着,有七八分的确定。他拿上衣服進浴室沖了澡,出來時還是沒見着林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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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識過白天時林未的記性,穆珂鳴嘆了聲氣,把玄關的門開了個縫,自己則坐在客廳開了身旁的那盞淺黃的落地燈,打開電腦處理顧桓給他傳來的文件。
“林小姐,您好。”林未沒有找到拒絕同林然私下見面的機會,思來想去還是前來赴了約。
林然選了見面的地點是間咖啡廳,燈光昏暗,空氣中漫着咖啡特有的醇香和澆在松餅上蜂蜜的甜膩的味道。
林然一手撐着下巴,懶懶攪着咖啡,見到林未走近的時候也沒有起身,只是笑得燦爛:“來啦,老同學。”
林未對她這聲老同學不知道做何反應,應了聲後坐到林然面前的位置上。
林然大喇喇地平翹着二郎腿,喝了口咖啡,說:“你真的和以前一模一樣,一點都沒變。這麽多年沒見,我可是第一眼就認出你了。不過,我記着你當時和我說過想走學術路子的,怎麽給穆珂鳴當助理去了?”
“是這樣……的嗎?”林未聽林然這麽一通話,有些懵,他看到林然察覺到他的遲疑時愣住了,老實道,“抱歉,以前的事情我記不大清了。”
林然說林未和以前一模一樣的這些話不全然是客套,從外表來說确實是這樣,可有什麽還是不同的。林然說不清楚林未和以前究竟有哪裏不同,如果真的要認真說,林然只能說,林未的眼中失去從前她所認識的那個人眼中的光彩。
林未是她在高中時期難得放在心上的異性。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着林未的情形。那是他們作為新生入學的開學典禮,林未作為新生代表上臺發言,一件普通的白色校服襯衫襯得他的面容白皙精致,站在臺上笑着時眼裏的光猶如閃着的星。
她已經沒有心思再注意林未之後上臺是誰。
林未是林然來市高認識的第一個同學,巧合一般,她和他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命中注定似的,班主任把他們安排坐在一塊成為同桌,這麽一坐就是快三年的時光。
她對林未的事情仍然記憶猶新,白衣少年常常一放學就沒了人影,這個情況持續了高一的一整年時間。之後,林未課餘時間也極少和其他同學說話,大多時間都是坐在座位攤開一本林然看不懂的書認真地讀。
明明是一個離自己近的不能再近的人,林然卻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看透過林未。
其實林然也說不明白自己對林未到底是個什麽想法,這麽一重逢之後也沒了青春時期的那種悸動。
或許是她自己長大了,又或許是因為林未被現實的絕望拉下神壇後的卑微讓她再無仰視的欲望。一旦落于凡塵,那所謂與生俱來的光芒便難尋蹤跡。
一個晚上,林然和林未說了很多,關于高中,關于他突然地消失,關于她眼中的他。
林然問他退學的原因時,林未垂着眼沉默了很久,林然看到了他的睫毛微顫,似乎在回憶什麽。
“家人說我做了錯事,偷偷跑出去時出了車禍。”林未小聲說着,林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心中一陣酸澀。她不知道怎麽開口安慰,輕攪着咖啡。
林未擡起頭時,眼角發紅卻帶着笑,他輕輕用食指敲了敲腦袋,聲音輕輕的:“海馬體受損,做手術的時候手術失敗了,造成記憶力下降以及……以及部分記憶缺失。”
攪拌勺碰到咖啡杯壁時發出一聲脆響,林然的眼眶瞬間紅了,她看着林未強裝釋然的表情,情緒壓抑到極點,身體微微顫抖。
“所以你沒有去Z大。”林然的聲音哽着,“我拼了命考上Z大,我去找你了,可我找不到,他們說那裏沒有你。”
聽了林然的話,林未愣住了,自嘲笑着說:“我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考上Z大。”
“悲觀”、“遲鈍”,林然從未料到這樣的詞語會用在林未身上,仿佛他已經習慣被輕視,習慣看低自己,習慣用笑來掩飾心中的低落。
林然不知道這算是可笑還是可悲。
“不,不是的。”她将手覆在林未的手背,聲音帶着漫漫柔情,“記不得的話,我就一件事一件事地告訴你,只要你還把我當做朋友。”
歪,穆總,你頭發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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