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二十九下

客廳光線昏暗, 卻也足夠他把林言歌看清楚。

她的眼罩還戴在頭頂沒有取下來, 微卷的頭發也因為睡覺而有些淩亂。這亂亂糟糟的模樣跟她平時以高冷示人的形象大相徑庭。她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黝黑的眸子裏只有他一個人的身影。

霍昀想都不想，頭一低, 就準确吻上她的嘴唇, 溫柔輾轉。

林言歌卻不配合, 她推拒了幾下沒成功, 反而因為動氣和呼吸不通而引得咳嗽頻頻。

“哎, 對不起, 我忘了你感冒了。”霍昀緊張地放開她，而後又把人抱進懷裏小心翼翼地給她拍背順氣。

見她不咳了, 又恍然趕緊說，“冰糖雪梨治咳嗽很有用, 我馬上去給你做。”

他說風就是雨，當真不顧時候不對，跑去廚房将燈大開。

霍昀這人，從小到大連開水都沒有親手燒過, 會做冰糖炖雪梨？

林言歌扶額無奈, 跟酒鬼溝通真的好困難。

她秀氣的打了個呵欠，“你随便吧, 我睡覺了。”

“好啊, 你去睡，做好了我叫你。”他不知道在想什麽，語氣喜滋滋的。鍋裏燒着水, 他當真有模有樣去冰箱裏拿了兩個雪梨，洗幹淨了在菜板上切成塊。

嗯，雖然挺鬧騰，酒品卻還可以，所有舉動尚且都在控制範圍內。

林言歌放心離開。

可她提腳剛上樓，廚房就傳來歌聲，還是節奏明快的舞曲！

“gee gee gee baby baby baby…”

夜半歌聲，不吓死人也要吵死人好嗎？！

Advertisement

林言歌氣不打一處來，大步返回。

霍昀還挺自得自樂，他不僅唱，還連帶着跳，手裏拿着鍋鏟左右像波浪一樣的比劃，別提多騷氣。

“霍昀！”林言歌看得一陣頭疼，大聲制止他，“能別唱了嗎？”

他茫然轉頭看向她，“吵到你了嗎？”臉上委委屈屈的，拿手在嘴上比了一下，“好，我閉嘴。”

林言歌走過，拿過他手裏的鍋鏟在原位放好，又把爐竈上的火關了，“好了，快回家去睡覺。”

“可是...”霍昀猶有遲疑。

“乖。”她摸摸他的臉，聲音輕柔，“回去吧。”

林言歌少有的親昵讓霍昀感到很是窩心，他乖乖巧巧的點頭，“嗯。”他向外走了兩步又停下來，拉着她的手撒嬌，“你陪我回去。”

“好。”

兩人認識也有大半年，可這還是林言歌第一次到霍昀家裏。

簡約冷淡的北歐風格裝修，精致整潔得就像樣板間，甚少生活痕跡。

霍昀的生活習慣很好，哪怕他已經開始因為頭疼而昏昏沉沉也忍着難受洗漱妥當後才爬進被窩裏。他半閉着眼，拉着林言歌的手不讓她走，嘟嘟哝哝的，“你在這兒睡吧，我不鬧你。”

林言歌當然不會同意，她擔心霍昀再起什麽幺蛾子，極盡耐心的哄他，“你快閉上眼睛，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到底是酒精上頭，又折騰了大半夜，霍昀很快就進入睡眠狀态。

見他是真的睡着了，林言歌便起身打算離開。在關掉壁燈時，她發現床頭的櫃子上有一個白色方形相框。

她伸手拿起來。

照片上面是一對身高差不多的小男孩和小女孩，他們站在花園裏的秋千架前，畫面一角露出嬌豔盛放的玫瑰。

女孩紮着雙丸子頭，穿大紅色的公主裙，紅色小皮鞋，赫然是林言歌8歲的模樣。

可她知道，這不是她。

小男孩應當就是霍昀了。

他白嫩嫩的，剪了可愛的妹妹頭，眉眼約莫有現在的影子。同時他側頭看着林言歌在笑，垂下的小手還偷偷去拉她。

林言歌凝視照片良久，最終放下。

她轉身俯身去看霍昀的睡顏，已經不是初見他時連睡覺都戾氣橫生的模樣。眼下他雙眼緊閉，濃密黑長的睫毛在眼睑上頭下一小片陰影，眉目舒展着，想必睡眠香甜。

當橫沖直撞，脾氣又差的少年安靜下來，氣質治愈又溫柔，林言歌不可否認的想，有誰會不動心呢？

在她堅定地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俘獲她的心的時候，林言歌卻在她自己都毫無察覺的時候，喜歡上了一個渾身都是缺點的少年。

幸運的是，少年喜歡她好多年。

不幸的是，她只是替代品。

…

盛夏的蓉城仿佛一個巨大的蒸籠，高溫悶熱的天氣與慶城大差不離。

林言歌拖着行李箱從機場出來，攔下一輛出租車就直奔位于城東二環的奶奶家。

別墅區門禁森嚴，出租車進不去。

她無奈之下只能撐傘步行。

好在小區綠化極好，綠蔭深深，林言歌躲在陰影裏也沒怎麽曬到太陽。

薔薇爬滿了院子邊的鐵栅欄，應當早晨澆的水量充足，哪怕已經是日頭當空照的近午時分，粉嫩的花朵仍挺着腦袋，開的甚為明豔。

林言歌推開雕花鐵門，剛走沒幾步，就被正在院子裏鋤草的保姆劉阿姨發現，她訝聲道：“呀，乖乖回來了？”

林言歌點頭，“是呀，劉阿姨，我奶奶在家嗎？”

“在呢！”劉阿姨放下手裏的鏟子，過來幫林言歌提行李，“早上章老師還在念叨你什麽時候回來呢！”

章老師就是林言歌的奶奶章知卉。

章知卉是大學教授，認識她的人都尊稱她為“章老師”，哪怕現在已經退休了，也是如此。

許是兩人的說話聲驚動了屋子裏的人。別墅大門從裏面被打開，那戴着老花眼鏡，頭發花白的老婦人見到林言歌，驚喜道：“我的乖乖喲！”說着就上來摟着着林言歌喊心肝好一會兒。

家裏最疼林言歌的，如果她奶奶認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

屋內的擺設與林言歌離開去慶城前變化不大，就是花瓶裏的花朵換上了應季新鮮的。

“怎麽沒有提前給奶奶說呢？否則就讓你堂哥去接你，免得遭了這暑氣的罪！”章知卉慈愛的摸摸林言歌的臉，“太陽毒，被曬到沒有？”

“出租車開到小區大門的，我帶了傘，而且躲着陰涼走，所以還好。”林言歌四處看了看，“爺爺沒有在家裏嗎？”

“他們一群老頭子去鄉下拍荷花了，恐怕得明天才回來。”章知卉說着吩咐劉阿姨，“小劉，中午的菜都換成我的乖乖愛吃的。”

好久不見的小主人回來了，那條被林言歌時常提起的大黑背從別墅後面的院子裏跑進來，對着林言歌歡快的搖尾巴。

林言歌在它頭頂上撓了撓，“好像爆米花又壯了不少。”

威風凜凜的德國狼犬被取了這麽個軟萌可愛的名字，嗯，全賴堂哥林樂陶的功勞。

章知卉削好一顆水蜜桃給林言歌，說着，“現在天熱，它吃的還少了些，傍晚樂陶還會帶着繞湖跑幾圈。”

“堂哥暑假實習已經結束了嗎？”前幾天還看見他發朋友圈吐槽呢。

“昨天就放假了。”

林言歌了然地點點頭，“奶奶，我上樓去放行李，然後還要洗澡換衣服。”

“嗯，去吧。”章知卉也跟她一同站起來，“順便把樂陶喊醒，晚上玩游戲，白天就昏睡不起，哪有他這樣的作息。”

林言歌的爺爺奶奶只有兩個兒子。林父為小，大伯則在省廳任職，林樂陶是他的獨子，今年上大一，就在蓉城讀大學。

她先去了三樓自己的房間，內裏擺設跟她年初走時并無二致。

林言歌把行李箱的衣物拿出來放好，這才想起手機的飛行模式還沒有關掉。

重新連通網絡後，有父母詢問她知否安全到達的信息。而被置頂在聊天界面的霍昀，卻沒有只言片語。

應該還在睡覺吧，她想。

林言歌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很坦然的人，可在面對在她看來都是假象的感情時，卻選擇了做逃兵。

她洗完澡，吹幹了頭發正好接到劉阿姨打的內部電話通知她下樓去吃飯，同時又囑咐了一遍叫林樂陶起床。

林樂陶的房間在二樓，就在走廊第一間。

林言歌直接從樓梯下去。

“扣扣。”

她敲林樂陶的房門，沒人應。

林言歌自從來到這個世界，跟堂哥相處挺融洽的。主要他是個妹控，有什麽好的第一時間往林言歌跟前拿，平時也哄着讓着她。繞是林言歌是鐵石心腸，也被他的關心給化了六七分。

她輕手輕腳推門進去，內裏陳設十足的男孩子氣。挂在牆上的吉他，扔在房間一角的籃球，和屋中間地毯上七零八落的靠枕，以及落在裏面的psp。一面牆的玻璃櫃裏，放滿了各式手辦。除了愛好動漫這一點，其他的與霍昀的倒也相似，只是林樂陶卻更為不拘小節一些。

林樂陶在大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絲毫不覺卧室裏有人進來。

他的形象實在有礙觀瞻，林言歌只看過一眼便垂眸偏頭，她在臨窗的書桌前坐下，對着智能音響說：“小同學，放一首震撼的音樂。”

“好的，為您播放《ThePhoenix》。”

很快，一陣類似重重滾輪壓過地面的轟隆聲的前奏響起。

林言歌又說，“音量調至80%。”

林家的別墅在小區中庭，每棟樓間距又遠，所以周遭環境安靜。

音樂剛播放的時候，林樂陶就迷迷糊糊聽到了聲響，這會兒又被刻意調大音量，那入耳的滋味簡直酸爽。

林樂陶見鬼一樣的半擡起身向聲源處望去，發現惡作劇的人正是他久未謀面的堂妹，他無奈又氣惱，“林言歌！”

他頂着雞窩頭，很是不修邊幅，林言歌忍俊不禁道，“起床吃飯了。”

作者有話要說：  《gee gee gee》-少女時代《The Phoenix》-Fall out bo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