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紙人
短短幾天不見,柳葉的氣色好了不少,一打眼看上去,精氣神十足,看起來精神奕奕的,好像徹底換了個人一樣。
大牙見我和柳葉都傻站着,誰也不說話,沖我倆笑了笑,只好客串了一把主人,招呼我倆趕緊先坐下來,都先別傻站着相面了。我這才意識到這是到了我家,苦笑着搖了搖頭,趕緊取出幾聽可樂,伸手遞給了柳葉一聽。
柳葉明顯愣了一下,但還是接了過去,頭不擡、眼不睜地看都沒看我一眼,直接就責問起大牙來,為什麽騙她。
也難怪柳葉多心,一進門就看見我倆又說又笑,比剛出水的黃花魚都歡實,咋瞅咋不像是有病的模樣。
大牙嘆了一口氣,解釋道:“唉……可別這麽說啊,妹子,哥可沒騙你啊,确實是真的。不過白天還正常一些,晚上就麻煩了。”說到這裏,看了我一眼:“是不是啊?來亮。”
我趕緊點了點頭,把我們在山上撞鬼的事情前前後後又詳細地說了一遍,大牙在旁邊時不時也補充兩句。我倆一唱一和,挺恐怖詭異的一件事,讓我倆給說得就像是個相聲段子似的,不用說柳葉,說完後,我倆自己都有點兒不信了。
柳葉皺着眉頭盯着我倆看了半天,最後竟然笑了:“你們說什麽?要我晚上和你們去山上燒紙?鬼才信你們的話呢!你們到底有什麽目的?”
我和大牙是茶壺裏煮餃子,一肚子話說不出來。任憑我倆好話說盡了,柳葉就是不信,認準了我倆在故意騙她,直接就把大牙掏出來的瓷片甩手就扔在了一旁,根本就不理會這茬。
眼瞅着柳葉油鹽不進,咋說也不信我倆,急得我直撓頭,但是也是啥招沒有,瞪眼沒轍。最後還是大牙心眼多,說是等一會兒立春下課後,讓柳葉直接打電話問問立春,立春肯定不會說假話,免得再說我們唬弄她。
柳葉這才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大牙這才長出了一口氣,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麽事兒,賊眉鼠眼地左右看了看,然後挨着柳葉坐了下來。坐下後,轉着眼珠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格葉,又往柳葉身邊湊了湊。柳葉不知道大牙這又是整的哪出兒,見大牙越湊越近,警惕地瞪了大牙一眼。
大牙伸着脖子,壓低聲音把于麻子幫着把東西賣出去的事情告訴了柳葉。
柳葉聽完以後,皺着眉頭對大牙說:“你和我說這些幹什麽?又不關我的事!賣了就賣了,不挺好的嘛!你的理想不就是發財嘛,這不,理想終于變成現實了,該恭喜你啊!”
大牙對柳葉的冷嘲熱諷也不在意,沖柳葉大嘴一撇:“妹子你說的這是啥話?哥吃肉也不能讓你喝粥啊,咋說這東西也是咱們拼死才整出來的,發財了,咱大家都有份兒!今天找你過來,一是為了剛才那事,二是咱趁這機會把錢分分。”
柳葉一愣,指了指自己,看着大牙說:“我可不要啊!願意分,你們就分吧!我一個姑娘家也不用攢什麽老婆本,等将來找個有錢的,什麽都齊全了!你們兩個光棍分了得了,都是困難戶,留着将來讨個老婆吧。”說完後,自己先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大牙明聽柳葉說不要,嘆了口氣,勸柳葉眼光要放長遠點兒,錢這東西一不咬手,二不紮人的,留着也不會發黴變質,犯不着和它過不去。也不等柳葉說話,便興致高昂地把他那套分配方案詳詳細細又說了一遍。
柳葉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詫異,等大牙說完後,趕緊給大牙鼓了一陣掌。
Advertisement
大牙見柳葉突然鼓起掌來,有些愣了,愣眉愣眼地看了看柳葉,又看了看我,不知道柳葉為啥鼓掌。
我趕緊沖大牙挑了挑大拇指,一個勁地叫好!解釋說,剛才他這一通演講,條理清晰,有條不紊,氣勢如虹,柳葉一時情不自持,喜不自勝,有些激動,這才禁不住地都為他鼓掌喝彩!
大牙眨巴了幾下眼睛,轉頭看了看柳葉。
柳葉目光炯炯地看着大牙,趕緊表态,她确定棄權,錢不要了,不用再打她這份了。
大牙晃了晃腦袋,自言自語道:“唉,不願意和我們同流合污就算了,不過哥心裏有數,眼睛從來揉不進沙子。這錢呢先幫你寄存起來,就先放來亮這兒,反正你倆都在北京,也方便,日後再說吧,整不好根本就不用分了。”
柳葉擰眉瞪眼,怒目而視,警告大牙,以後不許再開這種玩笑,再開這種玩笑,她就真生氣了。
我偷偷地掃了一眼柳葉,見她臉上陰晴不定,紅一陣,青一陣,趕緊借口給立春打電話,躲了出去。
電話接通後,柳葉接過電話和立春說了一陣,時不時地向我倆這邊瞟上一眼,估計是正在說着我們的事。
我和大牙也不敢吱聲,只好等着,沒辦法,誰讓是我們求人家呢,希望立春這個時候可別開玩笑,萬一把柳葉惹惱了,一甩手不管了,我和大牙可就慘了。
工夫不大,柳葉手裏玩弄着手機的挂件,扭着嘴走了過來,看了看我和大牙,朱唇輕啓:“說吧,什麽時候出發?”
大牙一愣,随即大喜,看了一眼我和柳葉,吧嗒了吧嗒嘴,感慨道:“唉,還是有妹子在好啊!”
柳葉眉眼帶笑地湊到大牙的旁邊,輕聲問大牙:“是嗎?”
大牙全身一顫,激靈一下就彈了起來,趕緊沖柳葉解釋,說他沒有別的意思,純是有感而發,出發點是很純潔的。
一想到又要長途奔襲,爬山越嶺的,大牙這回可有了經驗,灌了好幾壺水,把背包裏不相關的東西統統都扔在了家裏,盡量把背包的重量減到最輕。柳葉在旁邊幫大牙整理着物品,看他們手腳麻利地拾掇東西,我也沒閑着,趕緊從書櫃裏把我的百寶箱拉了出來。
這箱子裏都是很多零七八碎的東西,我從裏面翻翻揀揀,感覺能用得上的都塞在了随身的背包裏,不大一會兒也把包給塞得滿滿當當的了。
柳葉回來,就不用再找出租車了,有專車的感覺就是不一樣,不止坐着舒服,精神上也愉悅。
柳葉開着車在街上繞了很大一圈,總算在街尾處找到了一家紙紮店。
紙紮店也就是賣些死人後喪葬所用的一些紙活,民間又稱糊紙、紮紙、紮紙馬、紮罩子,大多都是用竹篾或是高粱稭紮成的各種家具、器皿、人物及車馬等,表面糊上彩紙,裝飾大多都用镂空的剪紙貼在上面,總之都是花花綠綠的,顏色很鮮豔,但是并不好看,看着就感覺頭皮發麻,總有種陰森森的感覺。
在店裏買了好幾捆燒紙,又特意要了一對金童玉女和一只紙馬,很小心地裝在車上後,弄得像是靈車一樣,坐在裏面,心裏都發毛。大中午,車裏不開冷氣都覺不出來熱。
好在一路上還很順利,下午四點多鐘就又回到了山腳下。距天黑還得幾個小時,但是誰都不想晚上爬山。尤其還要帶着這些紙人紙馬,大白天都感覺有些瘆人,更別提晚上了。
我們把車停好後,早早地開始往山上爬。大牙抱着紙馬走在最前面,柳葉緊緊地跟在他身後。我瞅了瞅剩下的金童和玉女,搖了搖頭。柳葉說瞅着就害怕,說啥也不碰,沒辦法,我只能一手拎着一個,慢慢地往上爬了。
金童玉女名字好聽,不過紙紮人的長相可是不敢恭維。就算我膽子大,可是瞅着這玩意兒也是渾身直起雞皮疙瘩。這對紙紮人都是一尺來高,彩紮裱糊的,男的一身藍色長袍,女的上身是紅色長袖大褂,下身則是金色的裙子。白紙糊成的腦袋上用彩筆畫的眉眼鼻子,眼睛都是直勾勾地盯着前面,再配上圓圓的紅臉蛋,大白天都感覺鬼氣森森的。
烈日中天,驕陽似火,可我總感覺身後直冒冷氣,一手拎着一只紙人,越走心裏越躁,總覺得背後有什麽東西在盯着我。膽戰心驚地每邁一步,手裏的紙人也跟着“嘩啦”響上一聲,本來這聲音并不大,但是不知道怎麽搞的,每響一下,我就感覺像是有一根針就紮了我一下似的,全身難受得要命,心都跟着一揪一揪的。
我擡頭想喊大牙,這才發現大牙和柳葉竟然已經走沒影了,樹木茂密,山路蜿蜒,不知道他們走出去有多遠了。我心裏暗罵,這大牙可又太不夠意思了,有美女陪着聊天,啥都不尋思了,不幫我一把也就算了,咋的也得等等我啊。
眼看着太陽越來越低,馬上就要落到山背後去了,我也趕緊加快了步伐。真要是拎着這兩個活鬼走夜路,沒鬼也得撞鬼了。一邊走,我一邊哼着小曲,自己給自己壯膽,頭也不回,一門心思地往山上爬。
落寞的夕陽漸漸收斂起疲憊的光輝,漸漸地變成了一個血紅的大球,懸在天邊。
走着走着,突然就聽到背後好像有喘氣的聲音,吓得我當時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咬着牙猛地往旁邊一閃,轉過身子大聲呼喝了一聲。
可是身後靜悄悄地,什麽都沒有……
在夕陽餘晖的映襯下,紙人本來蒼白的小臉此時卻泛着一片蓬亂的紅暈,嘴角微微上揚,看着似乎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