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翻板
這裏平時沒有人來,就連草坑裏的蛤蟆膽子也大,竟然有些不怕人,慢慢悠悠地從腳前爬過,身上的顏色在手電光的照射下與地面也差不多少,有時眼瞅着都爬到腳面上了才會發現,每次都吓得一身冷汗。
柳葉皺着眉頭,不停地用手裏的木棍在腳前敲打,看她的樣子,雖然有些可笑,但是這時候也實在是沒有心情笑了。
我們一直折騰到大半夜,總算是到了目标地點附近,每個人都是身心俱疲,站着都開始打晃了。
稍事歇息後,我擡頭看了看圓盤一樣的月亮,又往遠看了看那幾個山頭,依據先前在紙上标的數據,掏出羅盤,定位勘察起來。
大牙和柳葉默不作聲在一旁觀看,加上了十二分的小心,哪裏有一點的風吹草動,都會緊張地趕緊用手電晃過去,風聲鶴唳,倉皇不安。
在這荒郊野外,最大的恐懼并不是什麽野獸或是毒蟲,而是黑暗。一眼望不到邊的黑暗,這種虛無的恐懼壓力巨大,每個人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
我盡量穩下心神,托着羅盤來來回回地走了好幾趟,最後終于劃定了一個大致的範圍。收起羅盤後,我沖大牙點了點頭,比劃了一下,告訴他,還是老規矩,繼續挖吧。
大牙看着眼前足有五十平米的範圍,耷拉着腦袋,嘆了口氣,調侃說,這段時間別的沒啥收獲,這身體素質是一天好過一天,不僅胸肌發達了,就連腹肌都練出來了。以現在的身體素質,幹特警是誇張點,要是到建築工地幹個力工,那是綽綽有餘了。
我倆把這片區域分好格子,然後分頭開始挖了起來。腳下的土都是多年草枯葉爛後形成的,十分松軟,挖起來倒是一點也不費事,幾鍬下去就能挖到半米來深。考慮到這麽多年過去了,積草落葉不斷增高,為了保險起見,我和大牙把坑都挖到了一米半深,如果土層仍然沒有什麽變化,就接着再挖別處。
從半夜一直挖到了快天亮,我和大牙揮汗如雨,累得氣喘籲籲。就在心神俱疲之際,突然我就感覺鏟子下有些異樣,趕緊讓柳葉過來再打開一支手電看看。
兩支手電的光束合在一起,霎時把坑內照得通亮。
果然,坑底下被翻出來的土發黑松軟,還夾摻有很多石塊碎樹枝。這種土的出現,讓我們都是欣喜不已。大牙也跑了過來,瞅了一眼後,喜上眉梢,趕緊幫我把坑繼續往外擴大,又向下挖了一米多深後,鏟頭“锵”的一聲,好像是磕在了石頭上。
我們相互對視了一眼,都有些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剛才還都困得直打晃,現在卻都跟打了雞血似的,莫名地興奮。我幹脆把鏟子扔掉,縱身跳下坑底,直接用手清理了起來。
大牙和柳葉見狀,也都跳了下來,幫我的忙。
就在柳葉和大牙剛剛跳到坑底,還沒等站穩的工夫,我就感覺腳下突然一空,身子一栽歪,重心偏移,叫都沒叫出一聲,我們幾個就直接墜了下去。
這一剎那的變故根本容不得有什麽反應,就聽見耳邊呼呼的風聲,身子都懸在了空中,感覺好像是掉進了一個深坑裏。這樣的結果,是我們誰都沒有預料到的。誰也沒有想到,這底下竟然是塊翻板!
我一個人下來還好說,但是人多這麽一踩,受力不均衡,竟然觸動了機關,倒黴的我們稀裏糊塗地就倒栽了下來。也不知道這坑底是什麽東西,萬一是什麽尖刀坑或是石灰坑,估計我們這條小命也就要交待了。
身子往下跌落的過程中,我們本能地屈膝,雙手環抱,把頭盡量護在胸前。到了這時候,想別的都沒用,只能聽天由命了。沒過幾秒,接連聽到幾聲讓人牙酸的撞擊聲,五髒六腑都好像被摔裂了一樣,我們幾個結結實實地就摔在了地上。
身子剛一挨着地,還沒等穩住身形,緊跟着就順着坑底的坡道滾了下去。
這姿勢就跟周星馳電影裏的“無敵風火輪”差不多,連磕帶碰,最後摔得根本就不知道哪裏疼了,撞得七葷八素,總算是停了下來。
我就感覺嗓子眼發鹹,一張口,吐出一口鮮血後,緊接着就昏了過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才慢慢地醒了過來。剛醒過來就感覺渾身的骨頭節都像散了架似的,胳膊和腿都不聽使喚了。龇牙咧嘴地掙紮了半天,還是沒有爬起來。
在黑暗中歇息了好一陣,借着掉落在地上的手電筒的餘光,看到大牙和柳葉也都躺在不遠處,心裏總算是舒了一口氣。看他們也是一動不動,估計也是摔得不輕,比我好不了多少。
我緩了一陣後,慢慢地活動了一下胳膊和腿,這才發現身上到處都是傷口,流出的血連帶着土都已經結成了痂。好在是還沒傷到骨頭,多少還能動彈幾下。不過五髒六腑這一摔好像是摔出了內傷,一喘氣就感覺胸膛裏火辣辣地疼,根本不敢大口順氣。費力地用一只手捂着胸口,掙紮了好半天總算是從地上爬了起來。
伸手探了探大牙和柳葉的鼻息,好在是還有氣,趕緊從背包裏摸出水壺,給他們倆各灌了點水。
水灌下後,大牙嗓子眼裏“咕嚕”一聲,然後開始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咳了好一陣,終于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看清是我後,大牙晃了晃腦袋,掙紮着動了一下,馬上就龇牙咧嘴地叫喚了一聲,咧着大嘴問我這是到哪兒了。他記着好像是從坑裏掉下來了,怎麽全身都疼,骨頭渣子都好像摔碎了。
我見大牙還能說出話來,神志還清醒,多少放了點心。小心地幫大牙把褲腿挽了起來,就見大牙的腿上磕得青一塊紫一塊,沒什麽好地方了,用手輕輕地摸了摸,感覺應該沒有什麽大事,就讓大牙自己試着動一下。
大牙咬着牙,慢慢地動了動兩條腿,看來是問題不大。
柳葉雙目緊閉,頭也摔破了,流了一臉的血,看樣子傷得不輕。我趕緊從包裏找出繃帶,慌手慌腳地把她頭上的傷口包紮了一下,然後問大牙怎麽辦,柳葉好像不行了。
大牙掙紮着爬過來看了看,翻了翻眼皮,摸了摸脈,告訴我應該是驚吓過度導致的休克,一定要讓她盡快醒來,現在她的體溫正在下降,手邊也沒有什麽醫療設備,再這麽耗下去,怕是真要麻煩了。
我聽後更是擔心,趕緊用手輕輕拍了拍柳葉的臉,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可是柳葉這時候就像是熟睡的孩子一樣,無論怎麽叫都叫不醒。
大牙指着我的包,讓我把包裏的白酒取出來,給柳葉灌一口,或許能有效果。
這一小瓶“二鍋頭”也是大牙事先準備的,說是萬一晚上夜涼,喝一小口也能管用,想不到還真派上了用場。我把酒瓶子打開後,往柳葉的嘴裏灌了一大口,這一口灌下去後,柳葉就開始咳嗽了起來,看樣子好像是嗆到了。我看着柳葉也不敢亂動,撫胸口也不是,給她翻身也不敢,一時愣在了那裏。
大牙沖我着急地喊道:“你還愣着幹啥,人都快嗆死了,你趕緊撫撫胸口,把頭稍擡高一些,給順順氣!”
我這才醒悟過來,趕緊把衣服脫下來,墊在自己的腿上,然後搬過柳葉,讓她靠在我的身上。一閉眼,伸出大手小心地撫了撫柳葉的胸口。這個地帶剛一觸手,我就覺得渾身的血液就往上直湧,大腦裏一片空白。不過看着已經咳得有些喘不上氣來的柳葉,我也顧不了許多,一咬牙,手就按了下去,輕輕地撫了幾下。
柳葉咳了好一陣,最後終于睜開了眼睛。估計也是剛醒過來,意識有些恍惚,并沒有發覺我的大手正按在她的胸口上。不過我也是一動不敢動,腦門子都憋出了汗,當真是騎虎難下。我就怕萬一我一抽手,反倒是讓柳葉反應過來,那可就尴尬了,一時急得我百爪撓心,不知如何是好。
柳葉打量了一下四周,雙手往後一撐,掙紮着自己坐了起來。
我順勢把手小心地抽了出來,好在是柳葉渾然不覺。不知道是她故意裝作不知道還是本來就沒有覺察,不管怎麽說,我心裏總算是長舒了一口氣。趕緊把剛脫下的衣服給柳葉墊在了身後,讓她倚牆先靠着點。
柳葉皺着眉頭,用手輕輕地摸了摸頭,發現頭上已經系上了繃帶,看了看我,讓我不用擔心,她只是頭有些疼,別的還好。
我們幾個都是一身的傷,狼狽相就別提了。好在還是皮外傷,并沒有傷筋動骨,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喘息了好一陣,氣息終于調勻了。我們相互攙扶着站了起來,拾起地上的手電,四下照了照,這才發現我們所處的地方剛好在一個斜坡下。往上瞄了一眼,估計是我們摔下來後,就是順着這道十幾米長的斜坡滾下來的。好在這裏的土很松軟,真要是鋪上花崗岩或是青磚,估計我們的腦袋都得摔成八瓣,肯定是得交待在這兒了。
這裏像是處天然的地下洞穴,空間很大,潮氣很重。仔細查看之下,卻又發現有些不太對勁,很多地方有明顯的挖掘痕跡,倒像是有人刻意在這裏修繕過。就在我們斜前方不遠,有一個洞口通向洞穴深處。
我走上斜坡後擡頭往上看了看,頭頂黑不透光,顯然上面的石板是塊翻板,我們掉下來後,又翻轉了回去。也不知道是誰設計了這麽一個玩意兒,好在是我們年輕,身子骨也結實,否則就算是底下沒有什麽刀啊箭的,也非得摔冒泡不可。
大牙活動了一下手腳,沖我招了招手,讓我先別看了,好不容易都下來了,身上的傷也不要緊。既然都下來了,就幹脆往裏走走看,不行再回來。
我看着前方點了點頭,反正背包裏的東西還都在,裝備齊全,萬一裏面有危險,估計憑手上的家夥,也能全身而退。活動了一會兒,大家感覺都不打緊,把匕首綁好後,手上各拎着鋼管和砍刀,朝着洞口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