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這手……

餘露強忍着,才忍住沒尖叫,可是看着香梨那紅腫得如同豬蹄一般的手,眼淚就再也忍不住滴答滴答的落了下來。

對于一個從小被全家寵着,一點外面黑暗都看不見的餘露來說,從小,手指頭哪怕只是被燙一下,那都是一件全家上到媽媽哥嫂下到傭人,全部要挨爸爸批評教育大半天的。

可是香梨這手,餘露只是看着就覺得疼了。

“怎……怎麽回事?”餘露聲音發着抖,眼睛卻透過香梨的頭頂看向外面,“誰,誰幹的,誰打你的?”

于香梨而言,犯了錯僅僅是被打了手板子,那真是天賜的好運氣了。別說來求餘露出頭,或者露出不滿給餘露瞧了,她真是半點都沒那樣的心。

聽了這話擡頭,瞧餘露都被吓哭了,香梨就也慌了,“主子,沒事,這是我犯了錯,所以是我該得的罰。沒事的主子,也就是看着吓人,其實一點都不疼,真的,兩天就好了。”

她壓抑着聲音,膝行向前到了餘露跟前,伸出手想替餘露擦眼淚。可是手指都快碰到了,又忙忙放開,自己的手這樣了,別把餘主子的臉弄髒了。

蕭睿在外面,餘露不敢大聲,可是看着香梨這樣,她真是恨不得想大哭一場,想出去找蕭睿,不管不顧的和她大鬧一場。

香梨一直伺候的她很好,能犯什麽錯,她最是規矩懂事的人,難道還敢在蕭睿面前犯錯嗎?無非就是她起得晚了,蕭睿怪香梨沒叫她起來吃早飯罷了!

餘露知道,蕭睿這是為她好,可是為她好,卻這樣打了下人……

她真真切切地意識到,這再不是她那個男女平等的時代,這是個下人命就是賤得不值一提的時代,雖然她應該慶幸她沒有穿成香梨這樣的丫頭,可是她卻根本高興不起來。

不過是起得遲了,吃早飯的點有點過就這樣了,那若是她逃跑了,香梨會不會被直接殺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餘露就渾身止不住的發顫,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知道了這真相,她還能走得安心嗎,她就不會一輩子良心不安,做惡夢嗎?

她在走之前,一定要保住下人的命,要麽,就是把她們帶走!

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渾渾噩噩什麽都不管,這是不行的。她看得出來蕭睿沒有碰她的心思,那麽,她應該讨他歡心,來求一個諾言,保住伺候她的下人,那些沒有犯錯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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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你,還有誰挨打了?”她伸手一抹眼淚,然後問香梨。

香梨小聲道:“還有石榴,只我們兩個。”

餘露點了點頭,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今兒跟王爺出去,你和石榴都不用出來伺候了。”說着又揚聲,叫了櫻桃進來。

櫻桃自也會梳發的,就算沒有香梨手藝好,梳個簡單的發髻卻是難不倒她。等梳好頭發,又給餘露上了妝,打扮的妥妥帖帖了,才乖順的站到一邊。

香梨和石榴是大丫鬟,年紀都不小了,為了在她們放出去後能被提上來,櫻桃希望自己現在就能被重用。所以是卯足了勁兒給餘露打扮,就是餘露瞧着銅鏡,都覺着原本只有九分的美,這下都變成朦胧的十二分了。

不過這麽美,在這樣的時代,生在她的身上,并不是多麽高興的事。餘露嘆了口氣,吩咐櫻桃:“今日你跟我出去吧。”

蕭睿瞧着餘露走出來,眼睛就是一亮,可接着眼神卻又有些複雜。好看,他一直都知道餘露生得好看,得天獨厚的那種。不止是臉,她的身材,她的皮膚,她的長發,就沒有一樣是不美的,這樣的女人,即便是見了再多美人,也依然瞧見就會動心。

可是,往日裏她的美是像另一個人,今日這樣的梳妝打扮,美則美,但卻快要找不到那個人的影子了。

他微微擰眉,想了想,到底沒有叫餘露再進去換一種打扮。

因為帶着餘露出去,蕭睿就也坐了馬車,只一路上餘露不說話,到了馬車上,仍然坐得脊背挺直,目不斜視,一句話也沒有。

蕭睿往日裏倒是十分喜歡她這樣,因為這樣的時候,最像那個人。可今日換了裝扮,這樣板着臉身上雖還有一股子端莊貴氣在,可卻完全不像那個人了,而且雖然美豔,但他卻好似從中看出了一股惱火。

無端端地,怎麽會惱火?

其他女人,巴不得他帶着出來呢。

他也不問,只不時的瞧過去。

餘露上輩子雖然受盡寵愛,可是因着身體原因,性子還是靜的。家裏人不放心她出去,而且又常常需要住院,所以在有嫂子陪着之前,往往就是媽媽或者家裏傭人陪着。可不是同齡人,還真是沒有多少共同語言,所以她的性子就越來越靜了,哪怕沒有小說或者電子産品在,就是發呆她都能發一整天。

這會兒惱怒蕭睿對石榴香梨的過份,她便直接放空自己,完全把身邊的蕭睿當空氣!

蕭睿到底沒有餘露的定力好,走到半路就忍不住伸出手拉了餘露的,将她拉到自己身邊來了。

餘露自也不反抗,順從的靠過去了。

可是這不看他,不理他,不回應他,就這麽把人抱在懷裏也沒意思啊。蕭睿一只手穿過餘露的腰後,微微彎腰,另一只手穿過她的雙膝下方,将人一把抱起,摟在了懷裏。

溫香軟玉,就這麽緊緊挨着,不看那冷淡的沒一絲表情的臉的話,其實感覺還不錯。

“不高興出來?”蕭睿貼在餘露耳邊,輕聲問。

餘露沒看他,只搖了搖頭。

“那是誰惹你生氣了?”蕭睿便又問。

餘露再次搖頭,仍然沒看他。

蕭睿知道,這些都是自己的要求,可如今不知怎地,就覺得這樣十分不好。他伸手貼着餘露一側臉頰,将她的臉扭過來,低頭在她額角輕輕碰了下。

“今兒出來了,不用和以往一樣了。”他說道,“今兒個,爺允你說話,允你笑,想怎樣就怎樣,嗯?”

瞧給你能的!

天老爺第一你第二啊,大言不慚的臭德行!

餘露就看着他,擠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給蕭睿氣得,這人怎麽這麽掃興,真想把她一把扔出馬車去!

“跟爺耍脾氣?”蕭睿低聲問。

這聲音裏帶着威脅,餘露本想硬扛着的,可丫的蕭睿的手已經摸到了她的腰肢,她今兒沒穿那叫褙子的衣服,穿了上下兩件的那種類似現代連衣裙的衣服。從腰肢那入手的話,撩撥起衣服,然後基本是他想幹啥就能幹啥了。

餘露可還想保持着清白身子呢,這時候只能不再端着了,揚起臉看他,看着他那張帶着不滿的英俊臉龐,餘露想到的卻是香梨和餘露的手,以及假如她真的走了,很可能的是尋芳院下人的屍體……

她身體微微顫了顫,一瞬間就靜靜地落了淚。

好像今天的淚有些多。

從前為了不讓家裏人擔心,再疼她都不哭的,可是生病和人的生死比起來,好像生死更可怕一些。尤其是可能因為她,而讓本來不該死的人死了。

蕭睿的手頓了頓,就把餘露的衣角壓了下去,只不帶任何意味的攬住她,無奈的道:“這又是怎麽了?就這麽大的委屈?都要成淚美人了。”

餘露閉上眼。

她害怕自己會吃了雄心豹子膽,給這王八蛋迎面一拳。

長長的睫毛輕顫着,像是雨刷,帶着一點露水,動一下,露水抖一抖,動兩下,露水顫一顫,然後順着白皙的面頰滑落,經過下巴,落到衣服上消失不見。

蕭睿只覺得心都要跟着那淚掉下去似得,被撓得格外癢。今兒餘露打扮的與往日不同,又是被抱在懷裏,其實蕭睿剛才想吓唬她的時候,真的有了那方面的想法。

這算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在換衣服的時候,他生平第一回出那種醜。

這一次是在馬車上,差點生平第二回出那種醜。

可是看到餘露的眼淚,他就是禽獸,也不能任由性子來。

低頭吻去那眼角的淚水,他盡量讓聲音不那麽冷硬,“別哭了,受什麽委屈了,跟爺說,爺給你做主。”

這是餘露刻意為之的眼淚,自然能控制住自己,不過卻沒把眼淚收回,仍這麽掉着眼淚,微啞了聲音道:“為什麽要打香梨和石榴?”

蕭睿臉色一冷,“她們向你哭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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