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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們傳來起哄聲,光頭帶頭打了幾個尖聲的口哨,摟着一旁的女孩子猛親,女孩子尖叫大笑的躲着。
不知是火光照耀,還是他懷中的熱度,我竟感覺出臉上一陣火燒。嘴裏啐了他一口,掙紮着往外走。
他很識相,松開一邊手,一手挎在我的腰間,使勁地摟着我靠向他,我們并肩一塊走過去。
我側頭,才後知後覺他竟高出我一顆頭,擁着我的樣子很輕松,可記憶裏,以前的他也不過跟我同樣高。
“毅哥,姐,這是給你們的。”簡易桌子上,一打正滋滋冒着熱氣的大蚝飄着香味,黃勇毅用一次性筷子挑了一塊,用嘴吹了吹,伸到我面前。
還在炭火前烤生蚝的光頭忙捂着眼睛,嘴裏嬉笑着罵了一句:“我靠!着實辣眼睛。”
其他人也嘻嘻地笑着,有些膽大的,直接抱怨:“毅哥,要不要這麽酸,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滾!”黃勇毅笑眯眯地說了一個字。
我有些好笑,用筷子自己挑了一個大的進嘴,大蚝鮮嫩的肉汁和着蒜蓉辣椒,還有炭火上的熏烤香味,讓整個味蕾瞬間活躍起來。
我咽盡口中食物,嫌棄他的吐沫:“你這一吹,還不如直接用嘴喂我得了。”
黃勇毅很淡定,把伸出去的大蚝丢進自己的嘴裏,不在意的笑笑。
光頭就不行了,他作了一個自己掐死自己的表情,憋紅着臉喘息着說:“要虐死人啦。”
“去死吧!”黃勇毅對我說話很柔,可對其他人,一點也不客氣。
正當我們嬉笑開心地分享,這種回歸原始的燒烤食物帶來的樂趣時,一個小個子急步跑了過來。
他跑得有些急,光頭吼道:“媽的,麻雀小心你的爪子,別噴了沙子進來。”說完,用他壯實的身子擋了擋正在炭火上烤得半熟的大蚝。
叫麻雀的小男孩拘謹地道歉,有些緊張的幹巴,“毅哥,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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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筷子的手一頓,黃勇毅敏銳地看了我一眼。
光頭拿腳踹麻雀,“誰來了你能急成這樣?高海的人?”
“不......不是。”
随着麻雀的話,一人從陰暗的地方向我們走來,周圍熱鬧瘋玩的氣氛瞬間凍住,連炭火也仿佛熄小了火力。
☆、還手
我放下筷子。
黃勇毅卻拿出一根煙,背着風點着,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眯着眼看走近我們的人。
“高亞男,跟我回去。”那人很冷地哼了一句。
光頭早不知何時站了起來,手裏拿着燒火的鉗子,其他人也慢慢地朝着黃勇毅和我的位置,圍成一圈。
待到光亮處,他們看清來人的面貌,卻驚疑不定,不停地在我和來人的臉上穿梭。
“晚了,你回去吧,改天我再找你。”黃勇毅淡笑着說。
是不敢還是顧慮?
“感覺,他連小舅舅手下最末端的小弟都不如。”豪豬嘲諷的話猶在耳邊。我在心中冷哼了一聲,盯着黃勇毅的眼睛,“我不想回去。”
黃勇毅的眉頭皺了皺,他不再笑,吸着煙卷的樣子有些沉,這種感覺是陌生的,一直以來都沒有見過。
我一直盯着黃勇毅,他也一直盯着着我瞧,煙頭一明一暗。
“高亞男,跟我回去。”豪豬又吼叫了一句,語氣滿含怒氣。
我挑釁地擡着下巴,拿眼斜睨他,卻快速地在黃勇毅的嘴角親了一下。
我聽到黃勇毅嗤笑了聲:“小丫頭。”在我腰際的手緊了緊,他回頭對豪豬笑着說:“亞男在我這玩一會,十二點前我一定送她回家。”
誰知,豪豬根本就不看他,只一味地盯着我。
被無視的黃勇毅吸吐着手中的煙,笑笑,只是這笑怎麽看都有些幹,問我:“怎麽辦?”
怎麽辦?反正我不回去,你自己看着辦羅。
我瞅着他,一言不發。
“盡給我出難題。”黃勇毅笑着用拿煙的手,點了點我的鼻尖。
大約我們這麽漠視讓豪豬的忍耐到了極限,他走上前來。
“喂,誰讓你上前的。”光頭收到黃勇毅的暗示,意要喝住豪豬,其他幾個小子由起先的錯愕,到後來恢複常态,開始露出常有的痞相。
“都說一會再回去,你沒聽見嗎?”有人開始叫嚣。
“想幹嘛呢!”
......
幾個人嘲弄地嚷嚷,仗着人多,氣勢一時風頭旺盛。
豪豬根本就不當回事,他掃了一圈周圍的人,有些膽小的,竟被他冷意駭人的眼神一罩,說不出話來。
有人過來扯他的胳膊,意欲攔住他向我們靠近的步伐,那人身體一翻,被豪豬扯、帶、提,一個過肩摔,躺在沙灘上半天起不來。
要動手了,黃勇毅拉了我站起來,避到外圍,光頭拿着火鉗兜頭一揮。我心頭一緊,黃勇毅側頭看我,依舊輕笑着說:“你要是怕他受傷,我現在就喊停。”
我為什麽要怕?我露出一個無所謂的眼神,“我是怕你受傷。”
黃勇毅笑笑,彈掉手中的煙蒂,摸着下巴說:“我挨揍習慣了。”
我是存了惡毒的心思,豪豬說自己是跆拳道黑帶五段,那我倒要見識一下,五段打這十來個人,會不會以一敵十。
我的壞心眼沒有得逞,豪豬的動作力度快、狠、準,對敵毫不手軟,眼疾手快又幹脆利落地處理掉這些人,就像光頭拿着火鉗兇器的,第一時間被他一招制服,根本就沒有回環的餘地。
有時我們看武打電影,總會說動作太過誇張,哪有人能以一敵數,可一個訓練有素專業出身的人,對付一幫憑着蠻力的混混,以一敵十并不是神話。
期間豪豬受了一個女孩的一棍,他沒有還手,只是奪了女孩手中的木棍,并不沒有打回去,只是虛張聲勢地晃了一下,那個女孩早就腿軟地蹲地。
我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尚武的血液沸騰洶湧,不得不說,豪豬不僅打得漂亮,最主要的是他全身的氣勢,又冷又酷,估計基友佳在場的話,會尖叫到要哭。
“你得陪我醫藥費。”黃勇毅在我耳邊輕聲說了一句,我一愣。
愣怔的瞬間,豪豬一記重拳打了過來,黃勇毅立馬踉跄後退數步,一屁股坐在沙灘上。
他捂着臉頰擡頭,往沙灘上啐了一口,咧着嘴,笑看着我們。
豪豬還欲上前,我拉住他的手臂,瞪他道:“夠了,全都給你打趴下了,你還想怎麽樣?是不是也要把我打趴下?”
真是胳膊往外拐啊!往外拐。
豪豬瞪着我,那樣子怪吓人的,我手中他的手臂堅硬如鐵,險些透過衣服布料燙了我。
他一言不發,只是惡狠狠地盯着我,滿身的怒火陰郁險些壓着我透不過氣,我有些心虛地垂眸。
“如果不是應承過,我第一個打的就是你。”他氣得不輕,說話如咬牙切齒般蹦出來的冰渣子,冷意滲人。
我的頭越發的低了。
“嗤!”雙手撐在身後,坐在沙灘上的黃勇毅不合時宜地笑出聲。
我瞪了他一眼,豪豬更狠,直接踢了腳下的一塊垃圾飛向他。
垃圾帶着細沙,黃勇毅躲得狼狽。
我氣呼呼的率先走了,氣黃勇毅根本就沒打算要還手,不管豪豬怎麽打他。
深夜,霓虹和路燈點點閃爍的街景,飛快地往身後掠去,耳邊只有呼嘯的風,和引擎呼呼地轟鳴,什麽也聽不見,速度太快,風速很大,幾乎睜不開眼。
我想他是瘋了,深夜在街區主幹道飙車,被攝像頭拍到就死定了,還有,他拿到駕照了沒有?臺灣的駕照內地也适用嗎?
可這些都來不及細究,速度帶來的激情已遠超我的承受範圍。
一下車,我就把頭盔扔向他,“你個瘋子,不要命了,自己死好了,幹嘛要拉我墊背?”
我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他被頭盔打了個正着,怒火如燎原的星火,瞬間爆棚。
豪豬也一把摔了剛摘下來的摩托頭盔,吼道:“我是閑得沒事幹才管你這破事,管你是死是活,我不幹了!”
說完朝着地上我扔的頭盔猛踢了一腳,帽子撞在鐵門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在深夜中異常響亮。
旁邊好幾戶小院子裏的聲控燈都亮了起來,我什麽時候見過他發脾氣,一直挑釁激怒他,他都是一副淡定自若,冷冷清清又篤定的樣子,今晚可是成功點火了。
我不屑地朝他的背影哼了一聲:“你有病吧!”
“我是有病,不是有病怎麽會花兩個小時滿城地找你!這又不是我的責任,真是有病!”他立馬反唇相譏,想不到他耳朵這麽靈敏,離了那麽遠還能聽得清。
門從裏面被推開,臺灣女人從屋裏走了出來,她大概是聽到了響動和我們的争吵聲,“亞豪?”她叫了一聲。
“以後她的事我不管了,......”豪豬說了一句國語,後面用的都是閩南語。
☆、爆發
豪豬進了屋,臺灣女人看了我一眼,也跟着進屋,我看了一眼四周寂靜的小區,準備進屋。
豪豬很激動,他不停地說話,脖子上甚至隐現了青筋,雙手握拳,見我進來時,那架勢想要撲過來咬死我似的。
臺灣女人依舊語音柔和,只是有別于往日的軟糯,帶了些許生硬和強勢,她的神情帶着失敗和氣急。她看着我,眼眶有些發紅。
我聽不懂閩南語,後面他們說了什麽,大部分我都聽不明白,只知道個別字詞,也就是這幾個字意,再配合他們的表情動作,大概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
果然是一丘之貉,狼狽為奸,十年來不管不問,現在說要來管我了?天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我繞過客廳站着争吵的他們,不屑地漠視,準備直接回房。
手剛握在門把手上,臺灣女人叫道:“亞男,我有些話想跟你說,亞豪,你先回房,晚點我再找你。”
我頭也不回,只冷冷地回她:“我沒話跟你說。”
“看吧,人家不領情,我們就算是把心都掏出來了,還被人當成驢肝肺。”豪豬嘲諷道。
這不太像他,之前就算怎麽挑釁,都鮮少見他生氣,惜字如金,難得今晚失了“水準”。
“亞豪,你先回房。”臺灣女兒喝了他一句。
關門前,我看到豪豬狠狠地盯着我,眼神十分厭惡。
你厭惡我?我更厭惡你!
我立馬回了他一個更讨厭的眼神,兩邊嘴角還往下撇,只差比一個中指了。
“亞男,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說,才不至于讓你敏感而誤會我,可我是想真心為你好,盡我所能的付出我的真心和忏悔,只是你也要給我一個機會,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你看好嗎?”臺灣女人随我進來,她關上門後,語重心長地說了一番話。
我坐在窗臺上,望着窗外黑呼呼的夜景,只有幾處光明,玻璃上映着她的影子,有些消瘦的瑟縮。
自從上回來大姨媽,跟她“撕破臉”地叫板過一回,我跟她說話就沒那麽客氣了。
“誤會?你是想亵渎這個詞嗎?有什麽誤會誤會了十年?這不是誤會,是鴻溝,是天塹,是不可跨越的距離,早就在你決定抛棄我的時候,就已經注定有今日,你難道不知道?不是什麽都可以彌補忏悔的,特別是人心。”
我盯着窗戶上她模糊的身影,她似聽了我的話後,不自主地打了個哆嗦,我的喉嚨一陣陣地發哽,像有什麽硬要冒出來。
她擡了擡臉,深吸了口氣,才啞着聲音說:“我知道是我錯了,可我已經盡力,在還能彌補的時候竭盡全力去做,就算晚了,我也不會放棄,亞男,相信我,相信媽媽,也是愛你的。”
像有什麽突然被捅破,我的眼淚嘩一下湧到眼底,鼻子一下子就被堵住了,我張開了嘴,用嘴拼命地呼吸,壓下要奪眶而出的淚意。
“你叫他天天跟着我是什麽意思?我是你們監視的對象?我是犯人嗎?你們都不相信我?還要別人來相信你?”我盯着窗戶上她的身影,質問。
她的身影晃動了一下,向我坐的地方走了過來,我猛地回頭,吼叫道:“你別過來。”随着我的轉頭,一行熱滾滾地淚滑落我的臉頰。
她雙手微擡,“好,我不過去。”
我淚也不擦,雙眼死死地盯着她,這還是第一次,我如此近距離地注視她,看着似曾相識的眉目,一股莫名的複雜的情緒充斥心間,有恨有怨有敵意有蒼涼,還有愛意。
“對不起,我鄭重地向你道歉,一是為這十年,不管什麽原因離開你,都是我的錯;二是這兩個星期,回來這麽久,本是我的責任卻叫亞豪代替,也是我的錯,不求你原諒,只是,我們可以換另外一個方式相處,給我一個機會,可以嗎?”
她言語哀求,目露祈盼,一貫優雅的舉動變得楚楚可憐。
何苦為難,又有什麽深仇大恨,走到今天這一步?
我垂下了眼簾,默了片刻,“你出去吧,沒有機會了,我不想見到你,以前不需要,現在也不需要,我一個人習慣了。”
“亞男,都是我的錯,不怪你爸爸,我們當時太年輕,不懂事,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該承擔的責任......”
“夠了!”她仍在喋喋不休,我稍稍柔軟的心立馬強悍了起來,冷冰冰地回她:“我不會聽你的解釋,一萬種原因也只是理由,我也不會聽你的忏悔,我不是神父,不想聽你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
她微張着嘴,我突然有種很想毀了她的沖動,“我長大了,不再是那個拿着棒棒糖洋娃娃就可以哄好的小姑娘,我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思想,我不是木偶人,我會思考會體會,不是你說什麽我就要接受什麽,我也不是你,為什麽一定要理解你原諒你甚至包容你,你們用愛我的名義綁架我,要我寬容你們,無條件地按照你們的要求去做,因為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好?可你們有沒有想過我,站在我的立場為我考慮過,為我着想,包容我?”
“還有,我生病時燒得半死痛得要死的時候,你在哪裏?他又在哪裏?你有千萬理由,而他眼裏只有他的工作他的學生,你要我理解你們,那誰來理解我?”
......
我瘋狂地咆哮,把心底的怨恨統統抛了出來,說完之後,身體一陣虛脫,只軟軟地靠在牆壁上,目無焦距。
臺灣女人離開,我們不歡而散。
現在是淩晨一點,周圍安靜極了,可我全無一點睡意,手機微信不停地在閃爍,是黃勇毅的信息。
到家了,一切還好吧?一個吐舌頭的表情。
你哥下手真狠,你有沒有被揍?後面一個滿頭是包的表情。
怎麽不理我了,小丫頭?苦悶的表情。
估計我一直沒回,他打了一個晚安過來,就不再有新的信息,我把手機丢在枕頭邊,望着頭頂的天花板,幽幽地發起呆了。
想了一會,給基友佳發微信。
不過瞬間,她便回了信息:你回來了?趙明輝發信息說你害慘他了,怎麽個害法?你這麽晚還不睡?
我回:周一我再跟他說,那你幹嘛還不睡?
她回:看小說,《霸道總裁的卡哇伊小嬌妻》,忒淫。
我回了一個雙眼翻白的表情,跟她陸續說今晚的事。
☆、機會
盧佳回:你怎麽跟他在一起?他當年休學了兩年,再插班到我們班時,我就聽到小道消息,當時班主任都要到校長辦公室絕食了,說這樣的學生她沒法教,後來也是,不到一年就退學了。
我啞然一笑,她怎麽什麽小道消息都有。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那個心思。
盧佳:那你少惹他,他比我們年齡大,發育得早,他對你的心思,可不是你對師兄那樣看看就行的,何況聽你這麽一說,他現在做的這些事,肯定也不是什麽好事,社會不良青年,少惹為妙,我媽說的。
我:嗯,知道。微信我都沒有回他,他應該明白。
盧佳開始八卦:唉,不過我說,他是不學好,可長得不賴,又高又痞的,多少女生暗暗心儀,真應了那句: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初二他向你表白的事,全校幾乎都知道,你有沒有覺得特牛,特酷特拽?
我:牛你妹,你小說看多了,蚊子不咬你專咬我,我還高興不成?
盧佳:你太壞了,今晚利用了人家,現在還把別人比成蚊子,高亞男,最狠女人心,你這心也忒狠了點。
她又回:不過也是,誰生的呀!
我警告她,給她發了一個怒火中燒的表情:不帶這麽說話的。
盧佳發了一個吐舌頭的表情。回:人家都跟你道歉了,也回來了,你就一點機會都不給?彼此折磨傷害,值得不?
我:不給,值得。
盧佳:你嘴巴太硬了,要是我,就不那麽倔,給人家一個臺階,皆大歡喜兩情相歡多好。
我:你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你媽離開你十年,再看你怎麽說。
盧佳有一會沒回信息,我正要問她是不是睡着了。
她回了一大段:父母時常争吵,天天吵,小孩受不了的,反而會勸父母離婚,因為彼此不妥協,性格問題或者說是當初選擇的錯誤,為了孩子,為了所謂完整的家,硬綁在一塊,只會給彼此傷害,給孩子另一種傷害,還不如分開,只要是愛孩子,離婚了照樣可以愛。
反過來,你媽離開你,當初肯定有不得已的理由,至于理由是什麽,只有她,或者你們溝通後才知道,一切皆有因緣,為什麽非要一味地追究誰對誰錯?
良久,我才回:Word 媽呀!你是不是要出家的節奏啊?
第二天周末,我睡到日上三竿,确切地說,已經是快十二點了,不止三竿。
從衛生間裏出來,我到廚房裏找吃的,聽聲音,應該沒人在家,我端了一碗水餃和一碟辣菜,到客廳邊看電視邊吃。
我一口一個餃子,心裏哼道:說的比唱的還好聽,轉眼就不見了,死活都沒人管。
三點,我一直以葛優癱的姿勢,癱在沙發上邊瞄電視邊玩手機,門外幾聲響動。
門一開,一個圓溜溜的小人兒滾了進來,他睜着烏溜溜的眼睛看着屋內的擺設,突然看到我時,有些條件反射地後退,一臉的心有餘悸,真是個記仇的小家夥。
“楠楠,怎麽不叫姐姐呢?亞男,過來幫我關門。”小姑娴熟地換了鞋,就往廚房裏拎東西。
看那五顏六色的塑料袋和一股魚腥味,估量是水産市場新鮮的食材,我把小南瓜一把扯進屋,捏着他的小嘟臉:“叫姐姐,或者親姐姐一個?”
他的小腦袋思考了一下,估計叫比親來得更容易,十分不情願地喚了一聲:“姐姐”,才扭着粗短的四肢去找他媽媽。
“哎喲”,小姑在廚房裏尖叫了一聲。
我看着她有些手忙腳亂的背影,取笑道:“小姑,你十指不沾陽春水,你懂得弄這些不?”
活蹦亂跳的海蝦和海魚,還有幾只張牙舞爪的大螃蟹,像蛇一樣的鳝魚,不停地在洗漱臺裏扭動。
小姑剛過而立之年,秀美的五官皺得變了形,哭着聲音搖頭:“不會,亞男你會嗎?”
我嘿嘿一笑,逗她:“我會吃。”
小南瓜一聽到吃,一把抱過小姑的膝蓋,“媽媽,我也要吃。”
我一把把他拎起,拽離他媽,開了動畫片吸引他。
小姑用籃子蓋住那些很美味卻無處下手的鮮活食材,只能剝個蔥洗個青菜什麽的。
“聚餐啊?怎麽不到外面吃?”我問正在洗蘑菇的小姑。
她洗菜的手法生硬,一看就知道沒怎麽下過廚,我奶奶把小姑當成千金大小姐般養教,因為姑父時常不在家,小姑結了婚還在娘家吃,懷孕後奶奶幹脆直接搬她家,照顧大小一直到現在。
“嗯,說外面不如家裏的衛生,你奶奶也來。”最後一句小姑說得神秘兮兮。
我配合地瞪大了眼,頗為好奇地問:“哦,老太太點頭了?”
小姑努了努嘴,“這還不是歸功于你?”
我一愣,關我何事?
小姑明顯一副不相信我不知情,瞅着我,似為我不肯說實話而介懷,“亞男,你從小跟我親,怎麽這兩年越發生分了呢?是我老了嗎?”說完很自戀地對着壁櫥的反光面照了照。
“小姑,你到底知道什麽呀,快點說。”我耐着性子磨她,知道她最經不得人哄。
這時,門鈴響了,小姑臉上一喜,笑說:“應該是你姑父,快去開門。”
我十分不情願,好不容易逮了個單獨的機會,希望從小姑的嘴裏套點消息,好讓我有個萬全的準備,現在全泡湯了。
小姑是個乖乖女,打小便是,學習優異,聽話乖巧,長大工作了,依然乖得不行,一下班就回家,去哪都帶着小南瓜,要不就是她媽我奶奶和她在一起,根本就沒有機會偷偷跟她單獨聊天。
我撇着嘴。
小南瓜比我還快,打開門見是他爸爸,興奮地呱呱大叫,小姑則在一旁溫柔地傻笑。
看着他們一家子其樂融融,我的心也被感染得柔軟了起來。
我叫了聲姑父,他黑黝的臉上一抹憨笑,面對妻兒,他收斂了慣常的淩厲眼神,像個普通的男人一樣目露慈愛。
可就算他再斂藏,長年累月與罪犯打交道,舉手投足間的懷疑審視,眼神表情,還是顯現出一股威嚴,正氣浩然的威嚴。
我有點怕他。
特別是現在,“壞事”做盡的我。
☆、奶奶
小姑一見姑父就一臉的花癡,嗲聲嗲氣地說:“阿起哥,我買了新鮮的魚蝦,可我不會弄。”說完一臉地期盼。
姑父放下小南瓜,拍拍他的屁股讓他去看動畫片,一邊走向廚房一邊挽起袖子,看了眼生猛的海鮮後,便要動手處理。
小姑則是一臉崇拜地給姑父系圍裙。
小姑在姑父的旁邊一改剛才長輩的形象,像個十七八的少女,不停地圍着自己的老公,邊打下手邊滿嘴“馬屁”:“阿起哥,你好厲害,哇,這條魚好嚣張呀!快滅了它......”
我忍不住扶額,差點要戳瞎自己的眼睛,心想奶奶真是強大,養了兩個奇葩,一個是我老爹冷面學霸,一個是小姑青春美少女。
小姑結婚前我是懂事了的,那時我們還住在一塊,她工作後兩點一線,單位聚個餐都要給奶奶報告,所以拖到二十六七還沒男朋友,奶奶就托了所有的關系給她介紹對象,可她幾乎都看不上。
我知道,她喜歡的是霸道總裁,黑老大之類的男人,因為她有時相親回來,會跟我說今日見了什麽男人,跟她心裏的差距是什麽,久而久之,我便能描摹出她的理想對象。
身材健碩,西轉筆挺,黑框墨鏡......怎麽描都像黑客帝國裏的黑客。
直到遇到當刑警的姑父,第一次拎到全家人面前時,我就在研究,身材樣貌基本符合,雖然職業不是總裁也不是黑老大,但為民除害的職業霸氣,而且黑老大們都怕他。
我用手機打游戲,小南瓜突然叫了一聲:“外公外婆來了。”并用手指着落地窗外。
一輛小轎車停在院中,老太太要下車,臺灣女人用手去扶,老太太沒有搭她的手,而是扶了車門站了起來。
一頭染得黑亮的頭發整齊地別在耳後,開衫線褂,蓋過膝蓋的長裙,雖上了年紀,可神态舉止間,顯露了她良好的教養,生活無慮的優越感。
那就是我奶奶。
我見奶奶雖然來了,可不買臺灣女人的賬,還是有些心歡的。
爺爺、書生爹、臺灣女人還有豪豬一行人,陸續進屋。
“奶奶,你坐。”豪豬很熱情,招呼老太太。
奶奶進屋後瞅了我一眼,板着臉對豪豬說:“你不要招呼,這是我兒子家,我還不知道坐嗎?”
豪豬也不見尴尬,只默默一笑,書生爹出聲:“媽!”
臺灣女人忙插話:“哎呀,是哦,亞豪,你去廚房幫你姑父的忙,媽媽,你坐會,飯一會就好,小姑,你過來陪媽媽坐吧。”
老太太可不吃這一套,“年紀大,不能吃太多,青菜稀飯就好。”
小姑從廚房裏出來:“媽,你前兩天不是說嘴饞很久沒吃海鮮了嗎?我特意從水産市場買回來的魚蝦,都是活蹦亂跳的。”
老太太哼了聲小姑,沒再吭聲。
小南瓜跑過來黏老太太:“外婆,我想吃螃蟹的大腿。”
“好好好。”老太太摸着外孫的腦門。
爺爺和臺灣女人去了廚房,書生爹給我使了個眼色,我抿着嘴跟在他身後,去他的書房。
看吧!肯定告狀了,訓我的來了。
書生爹示意我關門,我在心裏琢磨,如果他要動手打我,我是該叫該逃還是死要面子默默忍受,希望他打人不要打臉,不然一會吃飯也沒法交代。
書生爹也不坐,一直站着,就這麽看着我。
我被他盯得心裏直發毛,也不敢跟他對視。
笑話,一個帶了十幾年高中班,經驗非富到流油的學霸級高級教師,你敢跟他對視?
心裏也不禁哀嚎,要幹嘛來個痛快,不要這麽折磨人吶!
“亞男,你長大了,是個大姑娘了。”書生爹的語氣一轉,簡直就是柳暗花明一線生機,我不禁一愣。
擡頭看他,英挺的五官有着成熟男人特有穩重,只是太沉重了,我尚無法理解。
“我帶你在身邊,生活上有爺爺奶奶照顧,學習上對你也很嚴格,你一直乖巧讓我省心,我也覺得帶個孩子沒什麽。對你沒有過分關注,是想着從小培養你堅強自理,自信獨立,一直以來都沒有出現過大問題。直到去年,你跟姚玲打了一架,雖然打架不對,可我也不反對适時的用武力解決問題,道理講不通,武力也不愧為一個好方法。”書生爹雙手插着褲兜,可我覺得他像是在找什麽。
他眉頭微擰,我有些黯然,記憶裏的他總是一副篤定,勝券在握的樣子,什麽時候見過他發愁,為她還是為我?
“你開始變了,變得無心學習,成績一落千丈,逃課,吸煙,打架,你變得粗暴尚武,整天的上網,打游戲,甚至徹夜不歸。我跟你講道理,罵你,甚至打你,都對你沒有一絲用處,你變得越來越猖狂,簡直就是跟我對着幹。如果不是爺爺那次半夜去網吧尋你,突發心肌梗,你還會繼續變壞,不可收拾,是嗎?”書生爹說完看着我,似要從我冷硬的臉上找出答案。
我低着頭,不說話。
沉默有時是最好的對抗。
書生爹倚在書桌的邊緣上,他用手摸着下巴,接着說:“我跟你媽媽,其實是有問題的,我們兩個人之間的問題,還有與你們之間的問題。她對你的愧疚,就像我對亞豪,我們當年都太年輕,不知道一個父母該承擔些什麽。”
我眼睛幹澀地盯着腳面,你和她有問題,她和我有問題,豪豬和你有問題,都有問題,那問題什麽時候解決,拖嗎?
“我和你媽媽,當年家裏......”書生爹還想說什麽,一陣“咚咚”的敲門聲響起,門外響起奶奶威嚴的聲音:“阿峰,給我開門。”
書生爹無奈地打開門,“媽,什麽事,我跟亞男還有話沒說完呢。”
奶奶白了他一眼,嗆他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要說什麽,你一見了蘇滢就像着了魔,什麽都是她對,可別忘了,當年我怎麽勸你的,你還不一樣娶了媳婦忘了娘!”老太太放不下當年的心坎,現在面對兒子說起話來,還是一副氣憤委屈的模樣。
蘇滢是臺灣女人的名字,我悄悄地在旁邊站着,慶幸今天這劫算是躲過了,立馬覺得奶奶親得不行,不過奶奶這唱的是哪一出啊?難道當年還有很多我不知道的□□?
“媽,你在小孩子面前說這些幹什麽?”書生爹有些氣餒。
奶奶站在我身邊,摸了摸我的額頭,才說:“小孩子,她還小嗎?當年蘇滢這麽大的時候,又在幹什麽?生而不養,一丢丢十年,也就你們兩個神經病才能幹得出來。”
☆、美人蘇
老太太罵起兒子來也不含糊,我瞅着身邊比我矮了半個頭的奶奶,有些心疼她的激動。
“媽,滢滢現在不是回來了嗎?亞豪也回來了......”書生爹無力地争辯。
“回來?如果不是亞男突然這樣,她會回來嗎?你又在幹嘛?好好的一個姑娘,被你帶成什麽樣?如果不是楠楠太小,我丢不開,亞男這半年,會變成這樣嗎?”老太太神情激動,眼眶彤紅,對着書生爹的叫喊疾聲厲色。
門外的小姑聽到聲音不對,過來敲門叫人,裏面的人沒應她,她好像又離開了。
我盡量隐身,不參與這種“戰火。”
老太太深吸了口氣,沒打算放過他兒子,“還有,這次她回來呆多久?一個月還是兩個月,還有亞豪,他姓高不姓蘇,為什麽要在臺灣不回來讀書?”
“蘇爸爸把分公司開在濱城,她是負責人,以後會以這邊為主。”書生爹向他發怒的母親解釋。
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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