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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樣,與白日裏那驚慌失措的樣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仿佛白日裏,那個在跪拜行禮時落淚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低低嘆一口氣,顧恩第褪下衣衫,他側身在床邊坐了一會,才掀開被褥躺了下去,只是今晚上,不知為何,顧恩第總是覺得自己的這心口裏,那團火似乎還沒完全發作出來,可扭頭看向童潼的時候,顧恩第卻又覺得這團火……更加發不出來。
現在的童潼,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懂,還膽子小,顧恩第即便有話,他也回答不出來。側身躺着,顧恩第的雙眼盯着童潼,也不知為何,他的腦子裏總是會回想起今日,行禮時,童潼跪地叩頭卻……驟然掉淚的模樣……
想不出來,顧恩第此刻的腦子煩亂一團,完全根本就想不出來,最後他索性吹滅的油燈,閉上了眼決心不再多想,可是……
好一會後,他突然翻身,猛得伸手一撈,直接将童潼給撈到懷裏抱住。
已經睡迷糊的童潼,只是下意識的掙紮兩下,而後就因為實在困極,徹底放任了顧恩第。
一夜好眠,翌日清早,童潼是被外頭的雞叫聲給吵醒的,坐在床頭的他,睜着雙眼,看着這空無一人又簡陋的房間,好半響才反應過來,這裏是什麽地方,一時間,心口裏那說不出驚喜緊張與惶恐全都卷席而來,讓他只能坐在床頭拉着被褥完全不知自己應該怎麽做才好。
他已經……成親了,他現在跟相公……不對……
猛然想起什麽,童潼的眼神驟然一暗:“相公不讓我叫他相公,只能……只能叫他……言之?好像是吧?”。
嘀咕着,童潼自己都不太确定。
顧恩第端着臉盆進來的時候,便看見童潼坐在床頭自言自語的模樣,想到昨日童潼接二連三被自己吓住的模樣,顧恩第暗暗吸了口氣,盡量使自己看起來溫和一些。
“我正想過來叫你,你便已經醒了”。
童潼猛然一驚,擡頭看他。
顧恩第只将木盆放到盆架上面,擰了帕子遞給童潼:“洗把臉,換上衣裳,一會我們得出去敬茶了”。
“我……我……”童潼有些發慌,像是已經下意識的形成了恐懼。
顧恩第淡淡一哂,話音盡量溫柔:“可是要我幫你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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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是不是”童潼急忙搖頭,深怕顧恩第不信,他又急忙接過帕子,自己胡亂的擦了兩下,就将帕子塞給顧恩第手裏:“我洗、洗好了”。
顧恩第微微挑眉,倒也沒多說什麽,他将帕子仍回木盆裏面,又去童潼的嫁妝箱子裏面,翻找了一身新的衣裳出來給童潼換上,而後又問童潼:“會梳頭嗎?”。
童潼下意識的搖頭。
顧恩第便将他拉過,讓他在桌前坐下,而他則立在童潼的身後,拿起木梳,給童潼梳頭。
童潼的發直很好,頭發又黑又順,木梳梳過的時候,那絲絲縷縷的黑發看起來十分舒服。
對于顧恩第今日的溫柔,童潼感覺像是做夢一樣,他甚至還暗暗的掐了自己一把,結果……卻疼得他嘶了一聲。
好痛!
“怎麽了?”顧恩第擡眼看他。
童潼悶了一會,微微鼓脹着腮幫子,才悶悶的說:“我想看看,我、我是不是做夢”。
顧恩第狐疑:“為何這麽說?”。
“因為你昨天……昨天好……好兇……”童潼聲音很小,似乎害怕惹怒了顧恩第,說着這話的時候,童潼還小心翼翼的朝銅鏡裏顧恩第的倒影看去。
顧恩第拿着木梳的動作明顯一僵,他忽而想起昨晚上,童潼睡着的時候,那眼眶發濕的模樣,又想起了馬車裏,他一直背對着自己用盡擦着眼淚的模樣,還有……還有自己過去接他的時候,他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問自己會不會欺負他,會不會打他的時候……
壓抑着暗暗吸了口氣,顧恩第微微勾起嘴角,只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你昨天一定做夢了”。
童潼呆了一下:“昨天做夢?會麽?可是……都好真實啊……”。
“嗯,你昨天做夢了”放下木梳,顧恩第拿過發帶,将童潼的長發挑了兩縷,纏在後腦處綁住:“昨日是你我成親的日子,我怎麽可能會兇?兇你的人,可能是哪個淘氣的,故意扮着我的樣子吓唬你的”。
“真……真的麽?”童潼問得小心,顯然是信以為真。
顧恩第将他拉起,與他面對面的看着對方:“自然是真的”。
童潼跟着點頭:“原來是這樣啊……那怪不得了”。
“嗯?”顧恩第狐疑:“怪不得什麽?”。
童潼抿抿唇,說得很是小心:“怪不得你剛剛去的時候,對我那麽好,可是後來……卻對我那麽兇,現在……現在又對我這麽好……”。
顧恩第心裏驟然一繃,他都不知道是該為了童潼相信自己的話而歡喜了,還是應該為了這話而內疚……
這樣算是對他好嗎?
只是幫他穿衣梳頭,算是對他好嗎?
顧恩第心裏微亂,他暗暗吸了口氣,只道:“時辰不早了,我們該去給爹娘他們敬茶了”。
說到敬茶,童潼心裏就有些發悚,他遲疑着點了點頭,這才在顧恩第拉着自己的時候,随着顧恩第朝着大屋裏去了。
顧家此刻的大屋裏面,已經坐滿了人,一個個的等在這裏全都是為了江流童潼,在童潼與顧恩第還沒過來的時候,二嬸武氏就忍不住跟三嬸王氏小聲嘀咕:“你說,一會這童家的少爺過來敬茶,有沒有禮物給我們啊?”。
“怎麽可能會沒有啊”王氏也滿臉期待,小聲的說:“這童家可是江城的首富啊,現在他嫁到咱們顧家,敬茶禮上那肯定是要給咱們見面禮的,這不是什麽銀子銀票,怎麽也得是如玉首飾的吧?”。
“說的是說的是”。
絲惗聽到動靜,當即小臉陰沉,可對方又是她的長輩,這些話她聽見了卻不能說。
二叔顧辰撇見了絲惗的臉色,他輕咳一聲,朝自己媳婦跟弟妹使了個眼色,這兩人這才輕咳一聲,收斂了幾分。
顧恩第與童潼進來的時候,見得大屋裏的氛圍有些微妙,他只是微微蹙眉,到沒什麽反應,而童潼跟在顧恩第的身邊,對于屋裏這麽的人,卻突然感覺到有些害怕,他緊張着,抿了抿唇,下意識的往顧恩第身邊靠攏了幾分。
顧恩第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聲的道:“別怕,跟着我來便是”。
童潼點頭,緊緊粘着顧恩第。
顧恩第領着他上前,在爺爺奶奶的跟前跪下,恭敬的敬茶,顧老太爺與顧老太太都是連笑意,接過茶爽快的飲下,而後又是顧恩第的父母,叔嬸,依次的挨個敬茶,最後才輪到他們兩人接受幾個弟弟妹妹的行禮。
在這中間,打賞弟妹的紅包都是顧恩第拿出來的,而童潼只是站在邊上看着,他眨眨雙眼,臉上全是迷糊,看顧恩第将弟弟妹妹都打發了,童潼遲疑着問:“我是不是……也要給啊?”。
顧恩第道:“不必,我都給了”。
童潼哦了一聲,就乖乖站在顧恩第的身邊,不再說話了。他這樣子,倒是讓一心期待着見面禮的王氏與武氏,兩人心不由地有些抓耳撓腮了起來,想要提示童潼是不是忘記了什麽,可是卻又忌憚與顧恩第在這裏而不敢開口,最後還是顧老太爺突然發話:“好了,這茶敬過了,人也見過了,該幹什麽的都幹什麽去吧”說着,他朝顧恩第看去:“童潼剛來村裏,對村裏還不熟悉,你帶他去村子裏四處走走看看吧”。
顧恩第點頭應是,拉起童潼轉身就朝外走。
還等着想要見面禮的王氏與武氏瞬間驚呆原地,兩人面面相觑,那見面禮的幾個字,就卡在喉嚨裏面,半響都吐不出來!
田野邊上,顧恩第走在前頭,童潼跟在他的身邊,兩人一前一後的身影緩緩而行,顧恩第個子高挑,穿着一身襦衫,童潼雖然只及顧恩第的胸口,不過他乖巧的面容,一張可愛的娃娃臉,卻顯得他似乎不論穿什麽都好看,長長的墨發披散而下,褐色的發帶随着微風略略翻飛,踩在田坎上頭,童潼只關注着腳下的草路,對于前頭的人,或者是周身的事,一副全然忘記的模樣。
顧恩第回頭,他看見童潼在田坎上時不時跳來跳去,像是找到了合心的玩具一般,顧恩第也不開口叫他,只是遠遠的,看着童潼那副不如之前緊張的模樣,心裏不由得低低嘆了口氣。
盡管他不願意承認眼前的童潼,就是當初的江流童潼,可是事實上他們終究都是同一個人,而如今……
顧恩第暗暗握緊了身後的拳頭。
他要弄清楚,好好的一個人為什麽突然會變成了這個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世界已經抛棄了我,而我卻還在掙紮……_(:з」∠)_
☆、童潼
溪水村雖然名喚溪水村,但這裏的溪水卻并不多,相反多的,還是茂盛的叢林,以及撐天的大樹。
村子裏,顧恩第帶着童潼四處走動,遠處的山間是那宛若階梯一般的梯田,梯田上盛開的油菜花籽一層一層,恍如鋪開的金色地毯,華美至極,卻又滿是清雅,微風卷過的時候,那油菜花的清香還能随風卷來,回蕩在鼻翼之尖。這淡雅浸透心脾的香味,當即就讓童潼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好香啊……”他贊嘆着。
顧恩第扭頭時,看得童潼如此模樣,他眉眼間頓時染上了幾分淡淡的笑意:“這是油菜花的香味,很是清晰”。
“好聞!”童潼忽而睜眼,朝顧恩第看去,那一雙閃動的大眼,如若黑色的珍珠一般:“這味道真香,我喜歡!”。
顧恩第微微一哂:“那可要帶些回去?”。
童潼一怔,微微歪頭看他:“可以嗎?”。
顧恩第不語,他只拉起童潼的手,朝着梯田那邊走去。
此刻的田間并無村民,四周寂靜一片,放眼望去,只有童潼與顧恩第的身影并肩而行着,梯田邊上,顧恩第踩入田中,伸手摘了幾株油菜花遞到童潼的手裏。
童潼一臉大喜,他哇的驚呼了一聲,兩手捧過油菜花,滿臉全是歡喜:“這麽多花,金燦燦的,真好看”說着湊近了,還用力的嗅了嗅:“味道好香好香!”。
明明就是個男子,可是他捧着花,颔首花間的模樣,卻是那樣的清雅別致,雖然是一張長不大的娃娃臉,可是那眉眼的別致細膩,卻依舊還是透着如遠山黛墨般的氣韻,只是相比之下,仿佛因為他的童真無知,而更顯靈氣逼人。
這樣的童潼,讓顧恩第看得眸光深邃,他淡淡彎起的嘴角,仿佛是帶了幾分若有似無的溫和:“這塊田,與上邊的那塊田,還有那邊,那下面的,都是我們家的”。
“哇……這麽多啊?”童潼驚呼,跟着他手指的方向扭頭去看。
顧恩第道:“這都是祖上留下來的,這些田,現在幾乎都是二叔他們在打理,只有下面那塊,兩年前的時候,就轉租給別人做了,租金是每月兩百文錢”。
童潼有些怔愣:“為什麽要轉租給別人做呢?”。
“我做不了”顧恩第道:“我要進學堂上學,爹年紀大了,一個人也做不來,所以在兩年前我便做主将它轉租出去了”。
童潼聽得懵懂,他點點頭,忽而眼睛一閃,又問:“那你當時……被打了嗎?現在還痛不痛?”。
顧恩第點頭:“被打了,但是契約已經寫了,白紙黑字,無法反悔,索性兩百文錢雖然不多,但家裏用度不大,也還能攢下不少,所以後來爹娘也默認了這個事情”。
“哦……”童潼又問:“那現在,要幫你呼呼麽?”。
“呼呼?”顧恩第懵:“何意?”。
“是這樣的”童潼抓過顧恩第的手,對着他的手,小心翼翼的吹了兩下。
那溫熱的呼吸,随着童潼的輕吹,拂過肌膚,顧恩第眸色一深,只覺得仿佛是自己的心口裏,也被……吹了層層的漣漪。
童潼撅着小嘴,神色認真,給顧恩第吹過之後,他又仰頭朝顧恩第看去:“這個就是呼呼,呼呼之後就不疼啦,是姨娘教我的”。
“姨娘……”呢喃着這兩個字,顧恩第心裏方才湧起的漣漪瞬間消散:“這姨娘是誰?”。
“姨娘就是姨娘啊”童潼童真童趣的說道:“姨娘很好,很溫柔,還會給我拿吃的,還會來跟我玩,昨天的時候姨娘還來看我,還送給了我好多東西,姨娘可好啦!”。
“你……”顧恩第心裏一繃,還想再問下去,只是看童潼這個樣子,他卻又能預感,仿佛即便是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麽東西來。
“相……言之,這個回去我可找個花瓶種起來嗎?”童潼睜大雙眼,既是期待而又小心的看他:“我喜歡這個味道,我想帶回去藏起來”。
顧恩第道:“這個已經摘了,種不起來,不過回去以後,倒是可以放在花瓶裏面養着,還可以養上幾日”。
“啊?只能養幾日而已嗎?”童潼一臉不舍:“不能一直養着嗎?”。
“這個是有花期的,花期過了,便不能再開花了”。
“哎……好可惜”童潼又深深嗅了一次花香:“我好喜歡這個香味的……”。
“走吧,我再帶你去那邊看看,那邊是我教學的地方”。
“教學?”童潼,雙眼一亮,似乎将油菜花的事瞬間遺忘,只是雙眼閃閃發亮的盯着顧恩第看:“是學堂嗎?”。
“嗯”。
“走走走,我們去看看!”。
他……迫不及待的拉着顧恩第往前頭走去。
顧恩第教學的學堂,是村子裏的一處私塾,幾乎全村的孩子都在這裏啓蒙學習,私塾不大,但盛在修建的幹淨整潔,私塾除了顧恩第之外,還有一個老夫子也在這裏,而顧恩第也只是最近的這段時間在私塾上課,這段時間也不是讓他白白上課,私塾也會給他束脩以做報酬,等到顧恩第的學院開學,他就得離開村子,前往學院繼續上課。
童潼跟着顧恩第來到私塾的時候,他雙眼都睜得大大的,那一臉向往的模樣,與之前的單純無争,行成了強烈的對比,入了門邊,童潼滿臉都是欣喜與向往,他仿佛像是遺忘了身後還跟着的顧恩第,只走近了課堂,眸光将裏面的桌椅一一看過,指尖一一摸過,仿佛是在懷念着什麽,又像是看見了什麽稀世珍寶,直讓他小心翼翼眷念不舍。
顧恩第随後上來,站在門邊,他看着童潼在課堂裏面的身影,原本還算惬意的心緒,瞬間就變得有些陰郁,大抵……是因為眼前的童潼,又讓他想起了當年那個在才藝上頭,驚鴻一瞥的江流童潼……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忽而,學堂裏響起的聲音,讓顧恩第渾身一繃,猛然睜大了眼,盯着裏面那游走的課桌間的人影看去。
那是童潼,他眼睑輕垂,眸光盯着身邊的課桌,小小的唇裏,卻吐着清晰輕柔的話音:“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
……這……!
這是……!
盯着童潼的身影,顧恩第不知為何,竟然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童潼在背的是……是論語!而且一句都沒有說錯!
童潼仿佛是怔住了,他如同是在喃喃自語,口中只是下意識的念着:“子曰:泰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子曰:恭而無禮則勞,慎而無禮則葸,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君子篤于親,則民興于仁;故舊不遺,則民不偷。曾子有疾,召門弟子曰:啓予足!啓予手!《詩》雲:‘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小子!”。
“曾子有疾,孟敬子問之。曾子言曰:“鳥将死,其鳴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動容貌,斯遠暴慢矣;正顏色,斯近信矣;出辭氣,斯遠鄙倍矣。笾豆之事,則有司存。曾子曰:以能問于不能,以多問于寡;有若無,實若虛,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嘗從事于斯矣。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裏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也。君子人與?君子人也。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子曰:興于詩,立于禮,成于樂。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子曰:好勇疾貧,亂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馀不足觀也已。子曰:三年學,不至于谷,不易得也。子曰: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危邦不人,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隐。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
那一聲聲一句一句,童潼說得不疾不徐,他仿佛是在與人對弈,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句句清晰調理分明,絲毫無錯……
“童潼!”。
突然被人從後抱住的碰觸,讓童潼面色一怔,眼底原本有些渾濁的目光,瞬間變得明亮而疑惑起來:“怎麽……”才出口的話,只因為回頭看見顧恩第那近在咫尺的臉,而讓童潼明顯一怔,瞬間紅了臉頰,倒不是害羞而是腼腆:“我……背得不好?”。
“不是……你……你背得很好……”顧恩第将他從後抱着,那用力的手臂,也不知他是想要抱住眼前的人,還是想要剛才他錯覺以為的那個“人”。
童潼不明所以,只是笑了笑:“我還會好多,不過……有些想不起來了”。
“那你還記得多少?”顧恩第睜眼,那雙眼看着童潼的眼底,已經不似之前的那般冷靜清澈,而像是平靜的湖面被人攪起了水花一般。
童潼認真想了想,最後搖頭:“不知道,總覺得還有好多好多的,可是一下子又想不起來了”。
“那……”顧恩第心裏猛然一繃,瞬間有些遲疑:“那你還記得……你跟我成親前,都發生過了什麽事嗎?”。
“嗯?”童潼睜大眼好奇的反問他:“發生過什麽事呀?”。
顧恩第心裏驟然一堵,一時間竟是有些說不出話來。
兩人站在學堂裏面,都只是相互望着對方,一個是好奇不已,一個卻是眸色深深,仿佛是完全兩個世界的人,被硬生生綁到了一起。
最後,顧恩第深深吸了口氣:“沒事,沒發生什麽”。
“哦……”雖然應着,不過童潼卻依舊還是有些狐疑,然而再看向手裏捧着的油菜花時,他忽而又笑了起來:“我們回去把它種在房間裏吧!”。
“這種……”種不起來。
這話顧恩第之前說過,但看童潼完全沒有記住的樣子,他話到嘴邊,最後也是該了口:“嗯,你喜歡,回去便種起來”。
童潼頓時滿臉笑意:“言之真好!”。
作者有話要說: _(:з」∠)_
☆、內火
回到家裏的時候,顧恩第尋了個花瓶出來,裝了些水,便将那油菜花插-了進去,直惹得童潼圍在桌邊,睜大雙滿是歡喜的盯着看。
顧恩第看他一眼,道:“以後記得每隔幾日,便給這花瓶裏面換水,這樣這油菜花還能開放好些日子”。
“嗯!”童潼用力點頭,一張娃娃臉全是認真。
顧恩第看着,他不禁微微抿唇輕哂,同時擡手朝着童潼的鼻翼上輕輕一刮。
如此順其自然的動作,顯得頗為親昵,也讓童潼下意識的眨了眨眼,轉眼朝顧恩第看去。
顧恩第眸色一閃,似乎也意外于自己方才的舉動,不過……定眼看着童潼那雙大眼直直朝自己望來的模樣,顧恩第心裏不知為何輕輕嘆息,便将心裏方才那奇怪的感覺都甩了出去。
叩叩叩。
門外傳來了動靜。
顧恩第微微側頭:“進來”。
“哥哥……”絲惗推門而入,一張緊繃得小臉顯得有些不悅。
童潼也回頭看她,見絲惗似乎不太高興,他準備打招呼的聲音頓時就吞了回去,轉而問道:“你怎麽啦?不開心麽?”。
“沒……”絲惗輕輕嘆息一聲,朝顧恩第看去:“哥哥,你能跟我來一下吧”。
顧恩第轉而看向童潼:“我跟絲惗出去一下,你在這裏好好呆着”。
“嗯”。
雖然說是讓自己在這裏呆着,不過看到他們走出的身影,童潼還是好奇不已的睜大了雙眼。
出了房間,窗臺下,顧恩第與絲惗便立在這裏。
“發生何事了,說吧”顧恩第仿佛是猜到了什麽。
絲惗的小臉頓時變得更加難看:“是二嬸和三嬸她們!她們太惡心人了,今日你跟大嫂去敬茶的時候,她們居然還一直惦記着大嫂的見面禮,等你跟大嫂走了,她們因為沒有收到見面禮,就背地裏全撿着噎死人的酸話來說!”。
那兩個嬸嬸……
不用多問,顧恩第也能猜到了她們說的都是什麽。
“不必理會”顧恩第道:“她們愛說什麽,讓她們去說便是”。
“可是……”。
“你放心,我心裏明白”。
絲惗蹙緊了眉,他盯着顧恩第這冷淡不算冷淡,陰沉不算陰沉的臉色看了片刻,才輕輕嘆了口氣:“好吧,只希望這個事不會讓大嫂為難就好”。
顧恩第嗯了一聲,那撇向遠處的眸光,讓人完全都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麽。
傍晚時,快到晚飯的時辰了。
顧恩第上前拉過童潼:“走吧,該去吃飯了”。
童潼乖乖點頭,可走了兩步,他突然又停下腳步,仰頭看着顧恩第:“那個……”。
“嗯?怎麽了?”。
童潼問得不太确定:“我是不是,應該給大家送點禮物才是?我記得姨娘好像說過,可是我……”。
顧恩第沉吟片刻,道:“禮物的事,你不必理會,我已經準備好了,先去吃飯吧”。
童潼點了點頭,這才随着他一起朝門外跨了出去。
因着是晚飯時間,顧家所有的人此刻全在這裏,童潼随着顧恩第進門的時候,咋然看見這麽多的人,腳步明顯遲疑了下。
顧恩第拍了拍他的後背,并未多說什麽,便攬着童潼上前。
王氏與武氏因着早上并沒有得到童潼的見面禮,故而此刻兩人的神色都不太好看,對于他們進來的身影,只是撇了一眼,自以為沒人聽見的哼笑了兩聲,就将目光移了過去。
童潼聽到聲音,他眨眨眼,略微小心而帶着幾分擔憂的問:“嬸嬸,你嗓子……不舒服麽?”。
顧恩第眼色一冷。
王氏見衆人都朝自己看來,心裏頓時氣得把童潼從上到下罵了個遍,不過張口時,她卻能毫無壓力的變換出了笑臉:“哎呀,也沒什麽,就是今日可能稍微受了點寒吧,嗓子總覺得幹幹的,二嬸可沒你這麽有福氣啊,二嬸可還有很多事要做的,這從早到晚的忙着,可不是得嗓子疼了嗎?”。
童潼狐疑:“可我看你說話的聲音很響亮呀?”。
王氏臉色瞬間青了。
噗……
絲惗急忙撇開頭去,勉強忍住差點繃不住的笑意。
童潼不明所以,他只是眨眨眼,好心的提議:“如果嗓子只是幹澀的話,嬸嬸得多喝點水才好,不然以後難受了會說不了話的,嗓子可疼啦”。
王氏當即冷喝:“你說什麽呢!”。
童潼一怔,下意識的朝顧恩第看去:“我說錯了嗎?姨娘之前就是這麽跟我說的呀,難道……我記錯了?”。
顧恩第只是擡手摸摸童潼的頭。
顧老太爺輕嘆一聲:“人都到齊了,開飯吧”。
吃飯時,童潼與顧恩第坐在一起,他似乎是第一次與這麽多的人面對面的吃飯,一時間便顯得有些拘謹,顧恩第看他只拿着筷子不動,沉吟了須臾,問他:“想吃什麽?可要我夾給你?”。
童潼連忙搖頭:“我自己會夾的”。
顧恩第也沒再多說什麽。
這一頓飯,不知道為什麽,氛圍總是有種說不出的壓抑與詭異,似乎是因為……太過于安靜的緣故,安靜得幾乎只能聽到筷子碰撞的聲響,這樣的氛圍,讓童潼拘謹的心,一時間似乎變得更加不安了,不安得讓他只會低頭扒着白米飯,連菜都不敢夾了。
絲惗盯着童潼看了許久,見童潼一直如此,她實在看不下去:“大嫂,你別光吃飯,也吃菜啊”。
童潼猛地擡頭,呆愣愣的朝着絲惗看去,他的嘴角邊還明顯的沾着飯粒,可童潼卻渾然不覺。
絲惗看着童潼這幅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大嫂你怎麽這麽可愛啊……”。
“絲惗!”徐氏略微不悅的瞪離開女兒一眼,又朝童潼看去皺眉:“都多大的人了,怎麽吃飯還不好好吃的?”。
童潼懵懵的:“我有好好吃的啊……”。
“我想吃肉,我想吃肉”突然想起的聲音,打斷了童潼的話,那是王氏身邊的小兒子,一個才七歲的男孩,他一臉不耐,拿着筷子在桌上铛铛的敲,口中還喊着:“娘親,不是說大嫂嫁過來後,我們就有肉吃了嗎?為什麽還是沒有肉?為什麽還是這麽素啊”。
童潼怔愣了一下:“我沒帶肉啊……”。
男孩當即怒氣沖沖的看他:“你沒帶肉那你嫁過來幹什麽?來吃我家的飯嗎?”。
“顧星!”顧恩第臉色一沉,眸光滿是銳利的朝那孩子看去:“誰教你這麽跟你大嫂說話的!”。
“好了好了”顧老太太突然開口,甚至還橫了顧恩第一眼:“阿星年紀還小,本來就是在長身體的時候,你做大哥的這麽兇做什麽?”。
話音裏完全沒有指責孫子言語不當的意思。
王氏看小兒子被顧恩第吓得呆了,她眼睑一垂,臉色頓時頗為憋屈:“你這孩子,吃什麽肉啊,你以為我們是什麽有錢人家啊,那肉那麽貴,哪是我們想吃就能吃的,你聽話不許鬧,你要實在想吃,明日讓你爹去河裏給你摸條魚回來好不好?”。
“摸什麽魚?”顧老太太皺眉,神色微沉:“如今這時節氣候本就不穩定,這個時候下河去摸魚,萬一病了怎麽辦?”說到這裏,她眸光朝童潼撇了一眼:“家裏人口本來就多,開銷大,哪裏不是需要花錢的地方,別為了摸條魚弄得病了,最後還得掏錢看病”。
“嗯,奶奶說得對極了”童潼忽而附和,他甚至還認真了臉朝王氏看去:“河水裏太冷了,不能下去,會病的”。
噗……
絲惗坐在邊上,突然說不出的歡喜。
她覺得,她嫂子真的可愛!
明明就是這種話裏帶棍的意思,可她嫂子愣是不懂,還表示了關心。再看奶奶跟王氏的臉色,絲惗就覺得,他們兩的貓膩,在嫂子這腦子不清楚的情況下,完全是沒有用的,不過……
想到這裏,絲惗又不由得擔憂了起來。
大嫂腦子不清楚,他現在就跟一個剛到了陌生環境境的孩子差不多,奶奶跟嬸她們嬸會不會……
顧恩第眸色徹底冷卻,他忽而放下碗筷:“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咦?這麽快呀?”童潼扭頭看他。
此時此刻,任誰都看得出來顧恩第的臉色十分陰寒,尤其是他那朝王氏看去的眸光,更是如同帶了冷箭一般,偏生童潼此刻反而扭頭去看顧恩第碗,剛好錯開了顧恩第的眼神,不過……看着顧恩第的碗裏真的空了,童潼不由得哇地小小驚呼了一下:“真的吃的好快呀……”。
原本有些陰沉的心緒,在聽到童潼的這聲音後忽而一空,顧恩第轉眼朝童潼看去,見童潼忽而也是趕緊扒飯,而後他也跟着放下了碗:“我也吃飽了!”。
“你們兩……”絲惗有些不知自己該說什麽。
顧恩第朝老爺子看去:“爺爺,你們慢用”而後,不等其他人有什麽反應,顧恩第只一把将童潼拉起,走了……
“這什麽态度!”顧老太太當即怒斥,一臉怒容:“這婚事是他自己答應的!人是他自己要娶的!現在娶回來了,他這個态度算怎麽回事!當初又不是我們逼着讓他成的親!”。
“算了,少說兩句!”顧老太爺臉色陰沉,他想着童潼那個樣子,不用多問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徐氏與顧岩尉互看一眼,心裏頭也是沉甸甸的,顧莊坐在父母生邊,忍不住朝絲惗小聲說:“我看大嫂這個樣子,好像是個傻的吧?”。
武氏嗤笑:“什麽好像,明明就是個傻的!”。
顧莊驚得瞪大了眼。
王氏風涼的哎哎長嘆:“怪不得,恩第的臉色會這麽難看,還以為娶了個什麽金娃娃回來,結果原來卻是個小傻瓜,這又不是買賣東西,買賣東西都還能退換貨的,這個事喲……”。
武氏哼笑着接話:“二嬸,你怎麽說話的?那童家少爺又不是個東西,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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