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4)
麽還能退換的?”。
“是啊是啊,我說錯了,他确實不是個東西……”。
“都給我閉嘴!”顧老爺子驟然發怒,他眸光滿是怒意的掃過兩個媳婦:“要是吃飯都堵不住你們的嘴就給我滾出去!別在這裏浪費糧食!”。
王氏與武氏互看一眼,兩人這喏喏着沒再吭聲。
顧岩尉放下了碗,猛然起身:“爹,你們吃吧”。
徐氏也坐不下去,随着顧岩尉的後面放碗起身。
出了大堂屋後,顧岩尉憋着一肚子的火,回了院子,開門進去,見徐氏随後進來,他當即就忍不住朝徐氏怒吼:“當初我怎麽說的!我怎麽說的!就說了這樁婚事不能答應!可他偏偏不聽!現在好了!娶了個傻子回來!這不是讓我們顧家都遭全村的人恥笑嗎!”。
徐氏也怒:“你沖我兇什麽兇?恩第決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你當爹說的話他都不聽,你覺得我說的話他就會聽嗎?!”。
顧岩尉怒吼:“你是他娘!”。
“那你還是他爹啊!”徐氏回嗆:“況且恩第為什麽會答應這親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個時候你沖我發什麽火!”。
顧岩尉被徐氏嗆得胸悶,可他卻又無法反駁,然而只要一想起童潼是個傻子的事情傳了出去,會引來村子裏多少人的嘲笑,顧岩尉就覺得無法接受!
他相貌堂堂滿腹詩書的兒子!怎麽能娶一個傻子為妻!而且這個妻子還只是個男妻!根本就給了不兒子香火不說!現在還要害得兒子、害的全家人,全都成為村子裏衆人的笑柄,顧岩尉就覺得心裏的火越燒越旺!
“恩第的一輩子不能就這麽毀了!”許久之後,顧岩尉突然朝桌上錘了一下!
徐氏眼皮一擡,只說:“這個我當然也明白,但是現在也只能這樣,我們跟童府前腳才剛成了親家,後腳總不能讓他立即納妾吧?這事要傳了出去,別說童府那邊我們得罪不起,就是村子裏的那些話匣子也能噎死我們顧家!”。
“那怎麽辦?總不能就這麽一直耗着吧?”顧岩尉一臉煩躁而又焦急。
徐氏長長一嘆:“現在我們能做的,也只有等了,前兩次,恩第參加會試都被人刷了下來,可偏偏那考中狀元的人,是個學問才識都不如他的浪蕩公子,這會試裏面的水分,說沒有人動手,我也不相信,我看恩第也是看到了這些,才會答應童府的婚事,沒有童府的大把銀錢去疏通關系,我看就算恩第他學識才高,沒有背景沒有靠山他一樣也只會被人給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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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話,讓顧岩尉明顯怔愣了。他想起去年,顧恩第志酬滿滿的入京考試,可是卻名落孫山的結果,心裏就覺得一陣邪火蹭蹭蹭冒。
那是顧恩第第二次參加會試了,第二次了!可結果……
深深吸一口氣,顧岩尉又緩緩吐了出來。
“算了,再等兩年吧,兩年後,如果童府真的能幫到恩第,那就再忍忍,要是不能……”顧岩尉咬牙:“恩第必須給我納妾!”。
納妾。
雖是納妾,可實則說是另娶都不為過。
對于父母的心思,顧恩第此刻并不知曉,他只是拉着童潼回了房間之後,童潼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顧恩第似乎……生氣了。
抿着唇,想起顧恩第生氣時的樣子十分吓人,童潼連他為什麽生氣都不敢去問了。
“你在這裏坐着,我出去一下”。
“嗯……”童潼乖乖點頭的在床邊坐下,他不敢問顧恩第去哪裏,也不敢問他什麽時候回來,他害怕顧恩第會突然兇自己,很兇狠兇的,很吓人。
童潼的如此模樣,讓顧恩第裏的濁氣越聚越多,他動動唇,最後轉眼看向房間裏堆在牆角後的那些大箱子,抿了抿唇。顧恩第走上前去,打開了最邊上的一個箱子……然而裏面裝的,卻不是什麽奇珍異寶,也不是什麽金銀首飾,而只是……只是一些生活裏平時都會用到的東西。
這些東西,讓顧恩第的心裏猛然沉了幾分,他随後又打開了另外一個箱子,裏面裝着的全是童潼的衣服,另外的兩個箱子裏面則全都是棉絮被褥,餘下的箱子裏面,一個箱子裏面裝的全是書籍,一個裏頭裝的則是一些壇壇罐罐,像是酒水,又不太像是。還有的箱子因為壓在最裏面去了,較難搬動,再加上顧恩第也無心再看了,他猜測,那裏頭裝的,恐怕也只是一些生活用品的小東西罷了,比如柴米油鹽,亦或者是文房四寶,或者幹脆就是一箱的書籍或紙?
童府那樣的人家,嫡少爺出嫁,可是當家主母給的陪嫁卻全都只是這些東西!說她這是在打發叫花子都不為過!
想到自己當初去接童潼的時候,那魏芩一臉不舍童潼出嫁、深怕自己會委屈了童潼的模樣,再看着眼前的這些東西,顧恩第就覺得心裏突突的跳得厲害!
這哪裏是在出嫁,這分明是被人當成叫花子給打發了出來!
“言……言之?”童潼的聲音,小小的膽怯的突然響起。
顧恩第驟然回神,他壓抑着暗暗吸了口氣,又将那些東西全都蓋好,才轉而朝童潼走去:“童潼,魏芩待你可好?”。
“嗯?”童潼有點懵:“魏芩是誰啊?”
☆、夫鋼
“童潼,魏芩待你可好?”。
“嗯?魏芩是誰啊?”。
迷糊的反問,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他盯着顧恩第看,眨眨眼後,又微微歪頭:“我認識她麽?”。
“你……”顧恩第喉頭一緊,小片刻了才問:“你……想不起來了?”。
童潼抓抓頭:“應該是吧,如果是以前認識的,那真想不起來了”。
“那……”顧恩第略微遲疑:“你還記得昨日成親,我與你最後去拜別的人麽?”。
“人……?”童潼依舊懵懂,可是想了想後,他的臉色忽而變得難看了起來,像是……被吓住了。
“怎麽了?”顧恩第發現他不對勁忙朝他走近。
童潼縮了縮,話音顯得有些慌亂:“她、她是壞人!是壞的!”。
“她可是欺負過你?”。
“不知道,但是……但是我不喜歡她,她是壞的,是壞人!”童潼說不清楚究竟,也說不清楚為什麽壞,他甚至都記不得這個人是不是欺負過自己,只知道她是壞人。
顧恩第看他如此,心裏一時間憋悶得厲害,再看童潼這幅不安的樣子,顧恩第輕輕一嘆,摸摸童潼的頭:“不怕,現在她不在這裏,你不用怕她的”。
“嗯……”。
“你先在這裏坐着,我出去一趟,一會回來”頓了頓,想到童潼之前就只扒了一碗白米飯,顧恩第又說:“一會我給你帶些吃的過來?”。
童潼雙眼一亮,像個小孩似的忽而變臉:“好呀!好呀!剛才好像吃少了,現在又有些餓啦”。
顧恩第輕哂,刮了刮童潼的鼻頭,便起身朝外走了出去。
出門後,顧恩第也沒立即去大堂屋那邊,他只是叫上了絲惗,帶着絲惗去拿了一些東西,而後兩人才朝大堂屋而去,彼時大堂屋裏的餐桌已經收了,除了幾個年紀小的弟妹,以及王氏此刻不在這裏,家裏的叔叔嬸嬸幾乎都在這裏了。
眼見着顧恩第去而複返,且還和絲惗手裏都拿着東西,顧辰與顧秉彰立時互看了一眼。顧老爺子微微蹙眉,狐疑地問道:“恩第,這些東西是……”。
顧恩第與絲惗将東西全都放到桌上才回:“這是今早上,童潼原本就應該給諸位叔嬸的見面禮”。
顧老太太笑了一聲,說道:“哎呀,恩第你也是,這都是自己家裏人,準備什麽見面禮啊……”這一副和藹的模樣,方才之前話中帶棍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一般。
顧恩第只是淡淡看過顧老太太,他微微蹙眉:“童潼雖然腦子不清楚,但這些該有的禮數,我作為他的相公,自然是應該幫他準備妥當才是的”。
腦子不清楚……
這個話,顧恩第自己倒是坦然的說出來了,可是卻也讓衆人臉上的神色,順間變得變幻莫測了。
家裏有了個傻子,這件事不論怎麽說,都是不好聽的,是會被人嘲笑的,原先幾位叔叔還想看着顧恩第的面上,裝傻充愣的不提這個事,可是現在,顧恩第卻自己說了出來,這就有些微妙了。
眸光一掃衆人,顧恩第依舊還是那副樣子:“童潼的情況,想必不用我多說,你們也都看見了,他确實是腦子不清楚,但他卻很乖巧,童潼這樣的情況,是無法分擔家裏的活計,他也理解不了那些陰陽怪氣,各位叔嬸以後若是有什麽事,可以與我直說,不必為難童潼,他不懂事的”。
顧老太太當即臉色一沉:“恩第!你這是在與長輩說話的态度嗎?”。
“奶奶”顧恩第直接扭頭看她:“今晚飯桌上的那些話,希望以後都不會有”說着,他眯眼朝顧辰看去:“也希望二叔與二嬸以後管好顧星,七歲的年紀,早過了開蒙的時候,不小了,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他得學會分辨了”。
“顧恩第!你這是什麽意思!”顧辰猛然起身,他狠狠拍桌,滿臉怒容:“你這是教我怎麽管教我自己的兒子嗎?”。
顧恩第只道:“倘若二叔管教不好,我可以代替二叔管教”。
“你!”顧辰氣得臉色鐵青:“你混賬!”。
砰!
顧老爺子猛地拍桌:“恩第,你放肆了”。
“那就請爺爺容許我放肆這一會吧”顧恩第身體挺得比值,他絲毫不讓的注視着衆人:“童潼嫁到顧家還不足一日,二嬸奶奶便相繼出言為難,也幸好是童潼腦子不清楚,聽不出你們的話來,若是換了旁人,聽着你們的這些話,只怕心裏該是要憋悶得慌了,更何況……”顧恩第雙眼一眯,裏頭的寒光盡顯:“你們當着我的面,打我妻子嫁妝的主意,豈不是一樣也不将我當一回事?一個是我奶奶,一個是我二嬸,在我的眼前都這麽大膽,倘若我不在家裏,童潼豈不是要任由你們欺負了嗎?”。
“你哪知眼睛看見我們欺負他了!”顧辰怒氣:“你也說了他才剛剛嫁過來,跟大家都還沒見過幾次,我們怎麽欺負他!再說了,你看你現在的這個架勢都敢為了他忤逆犯上,我們還敢欺負他嗎?”。
“你現在不是就在欺負他嗎?”顧恩第步步緊逼:“欺負他腦子不清楚!随意一頂罪名就能給他扣上去,只怕今晚我若走出去,明日你們便得要說他教唆着我忤逆犯上了吧?今日,我便将這話放在了這裏,童潼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即便他的腦子不清楚他也是我的妻子!你們在打他的注意之前,先想想我這個做丈夫的答不答應!”。
“顧恩第!”。顧辰咬牙切齒。
顧恩第只是甩袖:“桌上的這些禮,你們收下,便記住我今晚上的話,我也當之前的事都沒有發生過,日後我該如何尊敬你們,便還如何尊敬你們”。
顧辰臉色極其難看:“要是我們不收呢!”。
顧恩第不語,只是眯着眼,銳利而又逼人的直視着顧辰,那份迫人的氣勢,已經将他的态度明顯的擺了出來!
“恩第!你怎麽能這樣!”顧老太太連連拍桌,一臉的痛心疾首:“從小你就是家裏最有出息的那個,為了讓你上學讀書,家裏的錢都先僅着你用,你當年的束脩還是你二叔跟三叔湊錢幫你交的!你現在怎麽能為了一個才剛嫁過來的傻子就這麽對你二叔他們”。
“傻子?”顧恩第冷笑:“即便他是傻子可他現在也是我的妻子,這是在官媒做了簽證是無法更改的事實,奶奶這麽輕易的便将這兩個字說出來,想來也是沒有将我放在心上過吧?”。
“你!”顧老太太氣煞:“你不要無理取鬧!”。
“無理取鬧?”顧恩第道:“奶奶之前說起我束脩的事,當年還是二叔與三叔幫我湊的?我倒是不知道,我去給人當書童所賺的銀錢,何時變成了二叔與三叔幫我湊得了?”。
“什麽?”顧老太太驚愕。
顧辰與顧秉彰兩人渾身一震,面上不由得顯了尴尬。顧秉彰思付一瞬更是嚯地起身,端着長輩的架勢瞪着顧恩第:“顧恩第,你不要在這胡攪蠻纏,你今晚上鬧得這出下馬威,不過就是為了你那個男妻嗎?三叔答應你就是了,一定不會讓你二叔二嬸他們再說什麽話來,但你這樣的态度對待我們那可就是不行啦,不管怎麽說我們可都是你的長輩,來,你給你二叔跟奶奶道個歉,今晚上的事就都算了,以後大家和和氣氣都還是一家人啊”。
“三叔這是想要和稀泥了,可惜,我不答應!”。
“顧恩第!你不要太過分了!你三叔都給你臺階下了,你怎麽還這麽不知好歹!”武氏嚯地起身,亦是滿臉怒焰高漲:“這些年,家裏供你上學供你讀書也都不容易!不就是飯桌上大家說了兩句玩笑話,你至于弄得這麽嚴重嗎?這點小事也值得你在這裏忤逆犯上拿腔作勢嗎?沒有你二叔跟三叔在家裏忙前忙後的賺錢,你以為你憑什麽能上學讀書,還能去參加考試?”。
“二嬸似乎忘了,我自十三歲考得舉人之後,每月都是有俸祿可拿的”顧恩第冷譏:“更何況,我當初的束脩,除了給人當書童所得銀錢之外,家裏何曾給過一文?有些事,我不說并不是我當真不知,而是不想鬧得家無寧日罷了,倘若三嬸二叔非要與我算個究竟,那我也奉陪,不若就從我第一次上學的那次開始算起,如何?”。
“你!你!”。
顧恩第氣勢強硬,那無形間散發出來的壓迫,在場的居然完全沒有人能鎮壓得住。
這邊的聲音鬧得不小,連徐氏那邊都聽見了,她與顧岩尉連忙趕來的時候,就發現大堂屋裏的氛圍極其怪異,那種無形間的壓迫,連她都覺得呼吸有些發緊。
顧岩尉自然也發現了屋裏的異常,不過他聰明的沒去過問,而是走到桌邊看着桌上堆放的那些東西:“喲,這些東西是誰送過來的?”。
滿屋子的心裏頭全都被塞了大石頭頂得難受,他們呼吸粗重鼻翼張弛,又顧忌着顧恩第之前的那般氣勢,一個個竟不敢說話,最後還是絲惗吞吞唾沫,說道:“這是大嫂給大家準備的禮物,大哥幫忙送過來的”。
聽這個,顧岩尉的臉色頓時有些微僵。
顧恩第朝父母看了一眼,神色這才稍霁了幾分,他朝父母作揖行禮也不欲多說:“爹娘,這些禮物,你們挑吧,我便先回房了”。
“顧恩第!”顧老太太突然喊他,那陰厲的話音顯得咄咄逼人:“剛才的事倘若我不答應吶?”。
顧恩第走到門邊的腳步一頓,他甚至頭都沒回,就極其平淡的說了一句話:“那就分家”。
分家!
分家!!!
平地驚雷,瞬間炸得滿屋衆人完全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作者有話要說: _(:з」∠)_
☆、宵夜
離開大堂屋的時候,顧恩第還去了一趟廚房,不過看着廚房裏已經冰涼的剩菜,顧恩第也沒多想便直接撸起袖子,将這些菜都熱了一邊,那蒸子裏的飯也都給童潼又蒸過一次,這才帶着東西,回了房間,不過推門進去的時候,顧恩第并沒有在床邊或者桌邊看見童潼的身影,他狐疑着,又往內室走了兩步,而後才在角落裏面,看見童潼跪坐在那些大箱子邊上的影子,而在他的身邊,擺放着的全都是他從箱子裏翻出來的東西。
童潼這般的模樣,讓顧恩第心裏狐疑,張了口,正要喊人時,不知為何,那話音就這麽咔在喉嚨裏面,而他自己則是下意識般的,盯着童潼的身影。
童潼并不知道顧恩第的回來,他就這麽安安靜靜跪坐在箱子邊上,看着那些從箱子裏翻找出來的東西,童潼的面色十分平靜,只不過那睜大的眼底,會因為自己從箱子裏拿出的一些東西,時而變得疑惑,時而變得好奇。
巴掌般大的臉頰,一雙黑若珍珠的雙眼頭大又亮,因着光線昏暗的關系,他低頭垂眼的時候,還能看見那睫羽在眼睑下頭投射的一彎剪影,随着眼睑的輕顫,那睫羽簌簌抖動,如若振翅的蝴蝶一般十分好看,櫻桃小口輕輕抿着,鼻頭如蔥,既是空靈可巧,又不失乖順軟糯,很可愛,可愛的……讓人有些忍不住想伸手狠狠揉上一把。
“嗯?你回來啦”童潼驟然扭頭,意外的看見顧恩第的身影,他咧嘴一笑,臉上的神色瞬間如若春暖花開一般,暖人心脾:“你看看,我從箱子裏翻出了好些東西,不知道有沒有用吶”。
顧恩第被他拉着,又往前頭走去,兩人的腳邊,擺滿的全是箱子裏被童潼掏出來的,零零散散的堆了一地,有鹽巴罐,胡椒盒,有辣椒粉,還有幾包攆成了粉末的花椒沫,以及一些其他的生活用品,真正值錢的東西,卻沒有幾樣。
這些小東西全都一用樣的大箱子裝着,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童府的魏芩給童潼陪嫁了多少的好東西,可是實際上,卻全都一些不值錢的小東西,不過……雖然都是一些小東西,倘若去市集上賣的話,也算得上是一筆開銷。
如此換個方位一想,顧恩第心裏的陰郁這才散了幾分,他拉過童潼,不打算去弄那些東西:“這些東西都先放着吧,日後若是需要,再拿出來便是了,現在先過來吃東西,免得一會飯菜涼了”。
“好~!”。
圓桌前,童潼與顧恩第并肩坐着,不知是不是這次吃飯,身邊只有一個顧恩第的關系,此刻的童潼完全沒有了之前飯桌上的那份拘謹,他端着碗,拿着筷子,想吃什麽便自己去夾了什麽。
顧恩第就坐在童潼的身邊,他垂下的眼,便這般盯着童潼,然而見得童潼那臉吃飯都乖巧得像個孩子般的模樣,顧恩第心裏由不由得輕輕嘆息。
昨日……成親,他顯然是失控了,也吓到了童潼,想到童潼背對着自己縮成一團默默哭泣的樣子,顧恩第就總覺得這心裏像是紮了刺般的難受。
兩年前他驚鴻一瞥的人是不在,可是卻也不是讓他可以對兩年後的人遷怒發作的理由,這兩年間,足夠發生太多的事情,而他身為一個局外人,又有什麽資格沖着那個局內人這般怫然?思及此,顧恩第輕輕一嘆,他一手支着下颚,一手卻下意識的朝童潼的後腦輕輕撫摸過去,仿佛每摸一下,就像是他自己在對着童潼的無聲道歉。
童潼不知其意,只是含着筷子,睜大眼,狐疑的扭頭朝他看去,見顧恩第一臉溫和,嘴角輕哂,童潼眨了眨眼,他突然夾了一點盤子裏的蒜薹,遞到顧恩第的嘴邊:“你要吃嗎?這個好吃,香噴噴的!”。
顧恩第眸色一怔,不過須臾,他便直接張口,含住童潼筷子尖上夾着的蒜薹。
童潼眨了眨眼,眼底忽而又了幾分光亮,他又朝另外的盤子裏面,夾了菜,繼續遞到顧恩第的嘴邊:“這個也好吃!”。
顧恩第依舊如同之前一般,直接含住。
童潼看着,臉上頓時有了笑意,他似乎喜歡上了這樣的“游戲”,自己吃過一口,就給顧恩第夾一口菜,等吃完飯的時候,童潼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又伸手去拍顧恩第的肚子!
“這是作何?”顧恩第一臉疑惑。
童潼微微鼓脹起了腮幫子,悶悶的說:“我肚子漲漲,吃得太飽,我看你的肚子漲不漲”。
顧恩第失笑,他抓過童潼的手:“吃太漲了?走吧,我帶你去院子裏走走消化消化”。
童潼直接往桌上一趴:“吃太飽了,不想去”他歪着頭,有些困倦的盯着顧恩第看:“我想睡覺”。
顧恩第直接将他拉了起來:“這個時候去睡,容易積食,聽話,我們去外頭走一會,一會回來再睡”。
“好吧……”童潼懶洋洋的應着,剛起身就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顧恩第拉着他的手,兩人出了房門,就在院子裏來來回回的漫步走着,不過……卻是童潼懶洋洋的任由顧恩第拉着,若是顧恩第松手,指不定他還能耍賴,直接蹲下不走。
夜色靜靜,四周一片蛐蛐聲響。
兩人的腳步在院子裏面一前一後,顧恩第拉着童潼的手,偶爾回頭的時候,見童潼搖頭又嘆氣的模樣,他不禁莞爾一笑,心裏竟也生出了幾分少有的寧靜惬意。
“砧聲送風急,蟋蟀思高秋……”身後,一直嚷嚷着好困的人,突然開口,顧恩第走在前頭的腳步猛然一頓,他微微睜大了眼,僵硬着沒動,就聽聲後童潼那軟糯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不學宋玉解悲愁。收拾凄涼興況”。
顧恩第喉頭滾動兩下,他屏住呼吸,聲音有些低沉的開了又:“分付尊中醽醁,倍覺不勝幽。自有多情處,明月挂南樓”。
童潼微微眨眼,似乎有些呆愣,他盯着顧恩第的背影,久久沒有開口,而顧恩第亦是不敢回頭,只是那麽僵硬着,将自己瞬間變得激蕩的心,緊緊……收攏起來。
良久了,一直到冷風從兩人身邊吹拂而過時,童潼才忽而又道:“悵襟懷,橫玉笛,韻悠悠。清時良夜,借我此地倒金瓯”。
“可愛一天風物,遍倚闌幹十二,宇宙若萍浮”顧恩第深深吸一口氣,他轉身,眸色深深的盯着童潼:“醉困不知醒,敧枕卧江流”。
童潼也睜大了眼,直視着顧恩第的目光,他像是有些怔住,又像是有些迷茫,然而幾息之後,童潼忽而一笑:“你好厲害,都接得上,我也不錯呀,我也接得上,哈哈哈……”。
童潼……
顧恩第喉頭有些發緊。
童潼揉着眼,又開始打哈欠:“言之,我真的好困啊,我們還不可以回去睡覺嗎?”。
顧恩第深深一口氣,狠狠閉眼,再看向童潼的時候,他神色已然恢複如初:“走吧,回去睡覺”。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兩人對接的詩詞,出自宋代米芾的《水調歌頭·中秋》
然後同好困,晚安~!
☆、頭傷
回了房間,童潼已經困得直揉眼睛了,不過即便再困,童潼還是聽話的梳洗,更衣,而後再鑽進了被褥裏面,朝着枕頭上用力的蹭了幾下,顧恩第回頭的時候,見童潼這個樣子,不由得微微輕勾着嘴角,可是不過須臾,顧恩第臉上的笑意卻瞬間沉了下去。
他發現童潼的額頭上,有一大塊淤青,之前因為被他額前的碎發遮蓋住了,所以顧恩第便也一直沒有發現,然而眼下卻是因為童潼困得直在枕頭上蹭的樣子,而撥開了碎發,将那淤青徹底顯露了出來。
那淤青,讓顧恩第心裏猛然一繃,使得他複又想起了當初才藝大賽上的情況,想起當初那個萬衆矚目的江流童潼,也想起了昨日兩人成親時,他縮在牆角下面,……瑟瑟發抖的模樣……
“這傷……”怔愣着,顧恩第下意識的伸手想碰。
童潼瞬間猛然一個翻身,躲了開去,只戒備的盯着顧恩第看:“痛!不能碰的!”。
顧恩第一怔,放下了手:“現在還會痛?”。
童潼嚴肅着臉,重重點頭。
顧恩第深深吸一口氣:“這是何時傷的?”。
“不知道”童潼搖頭,只是自己伸手輕輕的摸了一下:“反正我一醒來的時候就很痛,很痛”。
顧恩第眸色一沉,沉吟須臾又問:“那你還記得是誰傷你的嗎?”。
“誰?”童潼認真想了想,可是腦子想起的卻始終只有:“手……”。
“嗯?”。
“是手拿杯子傷的?”童潼自己也說不确定,他總覺得他好像是知道的,可是卻又想不起來,似乎越想反而還越加模糊,最後童潼皺眉,一臉認真的看着顧恩第:“是杯子傷的!”。
顧恩第眉頭輕蹙,心裏瞬間便篤定了,童潼說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說有人拿杯子往他的頭上砸,但是他想不起是誰,也許他當時只看見了一只手,所以他不知道是誰,只知道是手,但是一個杯子而已,即便被人往腦袋上磕,也不可能會造成這一的傷勢,甚至是!甚至是讓童潼變成了這樣。這其中,必定是還有什麽重要的事,卻偏偏被童潼自己給忘了。而童潼這個模樣,明顯是……什麽都問不出來的。
“困了便睡吧,明日我去村裏郎中那裏,給你拿點膏藥回來,擦了就不疼了”他只能這麽說。
童潼自己嗯了一聲,身子一縮,就在被褥裏面圈成一團。而床榻邊上,顧恩第看着童潼瞬間入睡的模樣,回想着他之前所說的那些話,卻只是鬧得他自己徹夜難眠。
翌日,童潼睡到快午時了才睜眼醒來,房間裏靜靜悄悄的,并沒有顧恩第的身影,童潼迷糊的抓了抓頭,自己穿上衣服,就披散着一頭淩亂的長發鑽了出去。
院子裏,絲惗抱着簸箕坐在階梯上頭正在坐着女紅,她每做一會,都會擡頭朝童潼的房間看去,那模樣顯然是特意在等童潼起床。只不過等絲惗再次擡頭的時候,看童潼就穿着衣裳,頭也沒梳便走來的樣子,不由得怔愣住了:“大嫂?你、你這頭發……”。
童潼狐疑着,他伸手抓拉了兩下,又朝絲惗看去:“現在好啦”。
噗……
眼看着童潼那頭發散亂,卻還一臉笑意的模樣,絲惗不由得失笑,她放下簸箕,朝童潼走近:“大哥之前跟我說,你不會梳頭,我還不信,現在看來是真的了”。
“他去哪了?”童潼狐疑:“今天為什麽沒有看見他呢?”。
“大哥去學堂上課了”絲惗笑道:“大哥書院放假的這兩個月,他都會去學堂,給村裏的孩子們上上課,今天一早就走了,走之前他還交代我,讓我過來看看你”。
童潼疑惑:“為什麽要看看我?我又不會跑”。
絲惗笑道:“是怕你不會照顧你自己啊”頓了頓,絲惗又道:“大嫂,回屋去吧,我幫你梳頭,對了,今早上大哥還去了許郎中那裏,拿了盒膏藥給我,大哥走的時候還叮囑我,讓我記得幫你上藥,對了大嫂,你是哪受傷了嗎?”。
“頭,頭痛”童潼乖乖的跟在絲惗的身後,又回了房間,聽得絲惗的話,他還伸手指了指額頭:“這裏,被杯子砸了,杯子太壞!”。
絲惗又是一怔:“杯子?”。
“嗯!”童潼重重點頭:“好痛的!”。
絲惗将他拉過,讓他在桌前坐下:“來,大嫂,你在這裏坐下,我給你看看”。
童潼頓時滿臉小心:“不能碰的,會痛!”。
“不碰,我就是看看”。
哄着童潼,絲惗擡手去撥開童潼額前的碎發,在童潼的額頭,那一塊淤青早已經腫了起來,之前被碎發遮蓋,還不容易看得出來,此刻頭發撩起後,那裏的淤青與腫胞,頓時便顯得格外刺眼,可是讓絲惗蹙眉的是,童潼的額頭不僅僅只是淤青腫了,在腫胞上頭,居然還有傷口結痂的痕跡……
“這……這到底是怎麽傷的?”絲惗不禁喃喃。
童潼似聽見了,他微微仰頭,回道:“就是手拿杯子,砸的,好痛的!”。
絲惗不敢給他輕易上藥,只道:“大嫂,你這個傷,我們得去看郎中,大哥拿回來的藥恐怕不管用了”。
“啊?”童潼一臉驚愕:“還要看郎中?為什麽呀?我又不認識郎中為什麽要去看他呀?”。
“郎中可以幫你治這個”絲惗指指他的頭,哄他:“他給你把這個治好了,就不疼了”。
“不疼,是痛”童潼糾正絲惗的話。
絲惗有些失笑而又無奈:“是,郎中可以給你治頭痛,治好了,就不會痛了”。
童潼只是眨眼。
絲惗直接拿起梳子,開始幫他梳頭:“大嫂,我就給你随便梳一下了,我們今天不綁發帶了,一會去看郎中後,聽聽郎中是怎麽說的”。
童潼用力嗯了一聲,就乖乖坐着,任由絲惗給自己梳頭。
小片刻後,絲惗帶着童潼往大堂屋那邊去了。
因為要去看大夫,就涉及到錢的事情,絲惗沒有錢,就只能去找徐氏拿錢。
昨夜顧恩第在衆人耳邊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明顯還餘威猶在,故而此刻,對于童潼的出現,一個個的都顯得還算溫和。
徐氏摸不準兒子對童潼究竟是怎麽回事,此刻聽絲惗說起童潼頭上有傷,想帶童潼去看郎中的事,她只是微微蹙眉,略微疑惑的朝童潼看去。
童潼見徐氏朝自己看來,他睜着一雙迷茫的大眼,只困惑的朝着自己的身邊看了看,完全不覺得徐氏的目光其實看得就是自己。而童潼的這個樣子,卻讓徐氏不由得低低一嘆:“既然頭上有傷,那就去看看吧”說着摸了幾個銅板給絲惗手裏:“早去早回,別在外頭貪玩”。
“好,那我們去了”絲惗一笑,轉身喊過童潼,兩人便一前一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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