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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大門外走了出去。

大堂屋裏,武氏與王氏坐在一起,兩人互看一眼,忍不住小聲的嘀咕起來:“這麽個傻樣,再看也治不好了,看了也是浪費錢而已,還看什麽看啊”。

武氏哼笑:“可不是麽?”。

“閉嘴吧你們兩” 顧秉彰剛從側門進來,就聽到這兩人的聲音,他當即皺眉,眸光不悅的撇了兩人一眼:“這種話,要是再讓恩第聽見,那還得了嗎?別忘記了,咱們現在一大家子可都指望着他了,再說了,昨天的那些禮,你們既然都收下了,就稍微安分一些吧,別到時候鬧得恩第咬死了非要分家,那時候可誰都撈不着好的”。

王氏與武氏互看一眼,挑了眉,這才徹底沒再啃聲。

絲惗不知她跟徐氏說話的時候,兩個嬸嬸就在大堂屋裏,出了顧家之後,她只領着童潼往徐郎中家走去了。

許郎中家住村裏小半山腰的位置,兩人一路走了過去,差不多也是小半柱香的功夫,童潼跟着絲惗來到許郎中家門外的時候,他看見那牆垣上長着的小樹枝丫,結了許多的紅色果子,一顆顆的紅豔欲滴,只有小指頭般大小,十分好看,童潼眨了眨眼,走上前,忍不住伸手摘了幾顆,就小心翼翼的放到嘴裏。

是甜的,還挺好吃。

童潼喜歡,立即又伸手去摘,結果……他拉着小樹枝丫發出簌簌的聲音,驚擾到了裏面看家的狗,那汪汪汪的吼聲突然叫起,瞬間就吓的童潼猛然縮手,卻被上面的倒刺給刮破了皮,見了紅。

“大嫂!”絲惗猛然回頭,看童潼緊緊捂着手的樣子,她忙上前拉過童潼:“大嫂你怎麽了?是不是被倒刺給紮到手了?”。

“嗯,好疼!”童潼一臉委屈:“還有狗狗,好兇呀!”

作者有話要說: _(:з」∠)_

☆、看診

童潼與絲惗站在這門外,他一臉委屈的捂着手,話音才剛落下,院子裏又響起了兇惡的吼叫聲,童潼縮了縮,下意識的往絲惗靠攏了幾分,此刻兩人的身後卻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童潼,絲惗”。

絲惗與童潼扭頭,便見得顧恩第大步上前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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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之……”童潼更加委屈的看他:“狗狗好兇”。

顧恩第微微蹙眉:“你手怎麽了?”。

“剛才,被狗狗吓着了,就在上頭刮着了”童潼伸手去指那長滿了紅色笑果子的樹杈。

顧恩第捏過童潼的手,檢查上面的傷嚴不嚴重。

絲惗狐疑:“大哥,你不是去學堂上課了嗎?怎麽來了這裏?”。

顧恩第道:“學堂那邊我讓塗老夫子先上課了,之前看你們往這邊過來,我不放心,便過來看看”他說着,低頭在童潼被刮出血的手背上輕輕吹了幾下:“還疼嗎?”。

“疼一點點”童潼說:“不過你幫我呼呼過了,就不疼啦”。

顧恩第聽得失笑,絲惗也微微搖頭。

幾人的身旁,那關着的籬笆紮突然打開,裏頭有個長着山羊胡的老人推門出來,一瞅見門外的人是誰之後,老者面色微驚:“原來是顧夫子,您怎麽來了我這裏?可是哪不舒服麽?”。

顧恩第欲想張口,童潼倒先說話了:“他沒哪不舒服,是我,我不舒服,我頭痛,手剛才被挂傷了,手也疼,現在也疼”。

噗……

絲惗失笑。

剛才是誰說的已經不疼了?

老者有些發懵,沒理解童潼的話是什麽意思。

顧恩第上前說道:“許郎中,這是內子童潼,他頭上有傷,還是勞煩您幫他再仔細看看這傷勢吧”。

“哦哦哦,原來是他呀”許郎中笑了笑,側身一讓:“你們先進來吧”。

童潼擡腳準備跟上,可是……走兩步後,他突然停了下來,一臉為難。

“怎麽了?”顧恩第狐疑:“為何不進去?”。

童潼委屈巴巴:“我怕狗……”。

顧恩第失笑,他伸手拉住童潼:“不怕,許郎中家裏的狗不咬人,再說我陪着你呢,沒事”。

“嗯……”童潼心有餘悸的點頭,在随着顧恩第一起進去的時候,他雙腿都是打顫的,整個人小心翼翼的模樣,仿佛就恨不得能藏在顧恩第身上最好。

許郎中大概也是聽到了童潼的話,他進去之後,先将狗給趕回了狗窩,而後才又朝童潼笑道:“進來吧,沒事了,狗已經關起來了”。

童潼狐疑的眨巴眨巴雙眼,他挨着顧恩第身邊伸頭朝院子裏望了望,确定不見狗狗的身影,這才徹底松了口氣。

許郎中的這裏地方不大,大堂屋也比較偏小,不過屋內還算幹淨整潔而又暖和,幾人進去之後,直接在臺竈邊上坐了下來,許郎中也沒耽誤,直接看向童潼便問:“你頭上是哪疼啊?”。

“這裏這裏”童潼指着額頭:“一直都在疼,就好像會跳一樣,尤其是早上跟晚上的時候,跳得可厲害啦”。

許郎中點點頭,擡手準備撥開童潼額頭上的碎發,結果卻吓得童潼猛然扭頭躲開:“不能碰!痛!好痛好痛的!”。

顧恩第拍拍童潼的肩膀,哄他:“童潼,你聽話,讓許郎中給你看看,他不會碰的”。

“真的?”童潼滿臉懷疑的盯着顧恩第看,他這幅模樣,讓顧恩第看得有些失笑,甚至是讓顧恩第産生出一種自己正在拐騙兒童的錯覺出來!

“真的”顧恩第還是點頭。

許郎中也跟着保證:“你放心,我就是看看你的傷,我不會碰的”。

童潼有些猶豫:“那……那好吧……”頓了頓,在許郎中伸手的時候,童潼又躲開了頭:“真的不碰?”依舊滿臉的懷疑。

許郎中認真保證:“真的不碰”。

童潼這才抿着唇,沒再躲開。

許郎中撩去童潼額前的碎發,仔細的盯着他頭上腫起的包塊看了片刻,為了确定這包塊的情況,許郎中還是沒忍住,伸手碰了一下……

“啊!”童潼驚呼着,猛地一把将許郎中推開:“騙人!騙人!你騙人!你說好不碰的!好痛!好痛!”。

“童潼!”顧恩第忙一把将他抱住哄他:“好了好了,沒事了,許郎中已經看過了,他不會再碰了”。

“你也騙我,你都說了他不會碰的,你也騙我,好痛……我好痛……”。

“大嫂,你別生氣,現在沒事了,許郎中也不會再碰了,我跟你保證好不好?你要相信,一會我就給你摘外頭的小紅果子吃?”。

“真的?”童潼瞬間扭頭朝絲惗看去,還确定的問:“就是剛才我摘的那個?”。

絲惗連忙點頭:“就是那個,就是那個”。

童潼這才安靜下來,卻依舊戒備的盯着許郎中看:“那,那就再信你一次”。

顧恩第在一邊看着這個情況有點懵,她總覺得絲惗的話好像有點不太對勁,可是卻就是這麽一句話,卻安撫好了童潼。按照正常情況來說的話,難道……

要是不相信的話,再如何如何的麽?

可是看着童潼這瞬間安靜下來的樣子,顧恩第将絲惗剛才的話又仔細回想了一遍,而後才反應過來……

童潼相信,那一會他就能有吃的,他要是不相信,那他一會就沒有吃的。

所以這種有點讓人發懵的話,童潼到底是怎麽在頃刻間就理解過來的?

盯着童潼的側顏看了片刻,顧恩第忽而想到了一個詞:大智若愚。

童潼不鬧騰了,許郎中沉吟片刻,也開口了:“他這個傷,看着還頗為嚴重,而且,如果我沒有斷錯的話,他頭上的傷,定是有二次碰撞,所以才會造成包塊處,有明顯的結痂,而且我看他這個包塊面積似乎還不小,估計他當時應該是從正面直接碰到了牆上,才造成了這樣面積的包塊出來”。

從正面直接碰到了牆上……

顧恩第聽得心裏驟然一繃:“那他這個傷,能看出大約有多久了嗎?”。

許郎中沉吟了片刻,又道:“看他這樣子,最少不下半個月吧”。

“半個月!?”顧恩第心裏又是一緊,他想起十二天前,童府的人突然過來找他,說童潼答應了這門親事……難道那個時候他所謂的答應親事,就是……就是因為他當時出事了嗎?

許郎中也沒說什麽,他起身去,又從櫃子裏另外拿了兩盒藥出來,放到桌上:“這個給他頭上早晚各擦一次,能幫助他讓包塊早些消散”頓了頓又說:“手伸出來,我再給你把把脈吧”。

童潼聽話的伸出手。

許郎中摸着他手腕的脈象,正在認真切脈。

絲惗站在童潼身邊,她看着童潼露出的手腕,有一小節也透着淤青頓時,不由得狐疑:“大嫂,你手臂上的是什麽東西?”,

顧恩第疑惑。

童潼也怔了一下:“是這個麽?”他拉開袖子,露出的整個手臂上,竟然!竟然還布着好些細條的暗紫痕跡,那顏色,明顯就是時間已久了。

顧恩第看着,猛然睜大了雙眼,那一刻,童潼手臂上的那些痕跡,仿佛全都變成了一把刀,狠狠的戳着他的心窩。

“不知道吶”童潼嘀咕:“醒來的時候就有啦,剛開始也是痛痛的,後來姨娘給我擦了藥,慢慢的就不疼啦”。

許郎中看了一眼,下意識的便說:“看這些痕跡,這倒很像是鞭子抽打出來的淤青啊”。

鞭子!

絲惗也驚了一跳,她暗暗驚呼一聲,下意識的扭頭朝顧恩第看去,卻只看見顧恩第的臉色極其鐵青。

一個人會在什麽樣的情況下,才會被人将鞭痕抽打在手臂那麽細小的地方?

那一定是他被人遍地的抽打,打得他幾乎是滿地翻滾的情況下,這些痕跡才會在手臂上留下短小的部分!

作者有話要說: _(:з」∠)_

☆、壞的

今日,在許郎中那裏看病的事,讓顧恩第與絲惗的心口裏都像是被塞滿了石頭一樣,回家的路上,兩人一路無話,只寫着滿臉的心事,而走在他們中間的童潼,卻似個不懂事的孩子一般,滿臉的純真無邪,只一心一意撲在他拿着的那小樹杈上。

那是許郎中籬笆外長出來的名叫紅刺檬的一種樹,這種樹長不高,結出的果實也只有手指頭般大小,不過顏色卻紅紅的十分好看,童潼手裏拿着的這個紅刺檬樹杈,就是從許郎中那裏摘下來的,一路走來,他都在吃着這個,兩邊的腮幫子一直在動着,就沒什麽時候是停下過的,似乎只要有了這個,之前在許郎中那裏的事,他都已經忘記了般。

三人回了家裏,剛入了院子,徐氏便微微蹙眉直接走了上來:“你們回來了啊,許郎中那裏怎麽說的?童潼沒什麽大事吧?”。

顧恩第道:“沒什麽事,回來吃幾服藥,擦點藥膏便好了”。

徐氏點了點頭,扭頭的時候,見童潼還專心的拿着手裏的紅刺檬在吃,徐氏的臉色又沉了幾分:“童潼,這個東西,少吃一些,小心吃多了容易拉肚子”。

“嗯?不會呀,我覺得這個挺好吃的,像小蘋果的味道一樣”童潼笑着,将紅刺檬往徐氏跟前遞上:“阿娘,你也嘗嘗?”。

徐氏雙唇一抿,沒理會童潼,只朝顧恩第看去:“你回來這麽早,學堂那邊怎麽辦的?”。

顧恩第道:“我已經讓塗老夫子幫我上課了,今日我便不去了”。

他們母子自顧自的說着話,誰都沒有理會童潼,童潼也不在意,将紅刺檬又拿了回來,撿着上頭剩下不多的紅檬檬,往嘴裏送。

顧恩第看着童潼的背影,他微微蹙眉,上前拉過童潼:“童潼”。

“嗯?怎麽啦?”童潼狐疑看他。

顧恩第道:“走,我們回房,我去給你上藥”。

童潼一聽,立即瞬間退開大步:“不要!會痛!不能碰!”。

“不會的,我保證只是輕輕的”顧恩第攬着他的肩膀,将他往房間裏帶。

他們兩人說着話,一路走了過去,徐氏卻是看着童潼的背影,忍不住搖頭長長嘆息。

這樣的兒媳,他打不得,罵不得,也說不得,唯一能祈禱的,居然只是希望這個兒媳,能乖巧安分一些而已。

絲惗站在原地,像是沒有看見徐氏的臉色,她伸個懶腰,忽然說道:“娘,那我也先走了,我還得給大嫂煎藥呢”。

徐氏當即不悅:“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別一天到晚總圍着你大嫂轉,不管怎麽說他總是個男的,你……”。

絲惗神色微呆:“娘,你說什麽吶?大嫂那個樣子,我不照顧着他一些,他自己一個人怎麽能成事?讓大哥照顧他嗎?大哥白日裏還要去學堂上課,再說讓你跟爹去照顧他也不合适啊”。

徐氏臉色更沉:“我們都不合适去照顧他,難道你就合适了嗎?你是不是忘記了,男女有別這話了!?”。

絲惗再次怔住,她睜大眼盯着徐氏,像是明白了徐氏的意思,可是卻又不想相信。

徐氏被她看得心裏愈發不是滋味,當下猛地伸手,拿過絲惗手裏的藥包:“這藥,一會我給童潼去煎,你該做什麽做什麽去!”。

“我……”。

“以後別總粘着你大嫂!”徐氏訓斥:“不管怎麽說,你一個小姑娘,該避嫌的時候也得避嫌!”。

說完,徐氏完全不等絲惗開口,便轉身自己走了。

顧恩第不知這裏的事,他帶着童潼回了房間之後,便哄着童潼,想要給童潼頭上擦藥,童潼顯然是被痛怕了,不管顧恩第怎麽說,就是不給他碰自己的頭,于是兩人就只能圍着一張桌子,像是在玩抓小雞似的,來來回回的打轉。

眼看着童潼倔強着就是不肯上藥,顧恩第略微頭疼的揉了揉眉心。

童潼看他不動了,眼珠子一轉就想要朝外頭逃去,結果……

“想去哪?”顧恩第手臂一伸,直接在門邊抓住了童潼的衣領,像擰小雞一樣将人給擰到身邊坐着!

童潼眼看逃不掉了,當下急得眼眶開始發紅:“言之言之,我現在不痛了,我們不擦藥了好不好,不擦藥了,好不好?好不好?”。

“不好”顧恩第蹙眉看他:“你頭上的包塊腫成這樣,怎麽可能不擦藥,而且你之前不是也說了嗎?晚上跟早上的時候是最疼的,你聽話好好擦藥,擦藥之後就會不疼了”。

童潼抿死了唇,紅着眼眶,睜大眼盯着他看。

顧恩第暗暗吸了口氣,耐着性子,拿過膏藥,挑了一小塊,就要給童潼頭上擦去,可童潼渾身一緊,下意識的躲開了頭,顧恩第見他還不配合,當即臉色沉了幾分:“童潼!”。

顧恩第話音一重,童潼整個人都下意識的抖了一下,臉色白着,既驚又怕的盯着顧恩第看,生怕顧恩第會動手打自己一樣。

顧恩第依舊臉色陰沉,話音也重了幾分:“不準再躲!”。

“我……我……”童潼嗫嚅着雙唇,那小心翼翼的樣子,想說話卻又不敢吭聲。

顧恩第撩起他額前的碎發,将那膏藥,小心翼翼的朝着童潼頭上抹去……

“嗚!”童潼悶哼着,渾身猛然繃着,膝蓋上,他的雙手瞬間死死抓着桌子,額邊都疼得都冒出了冷汗。

顧恩第抿緊了唇,蹙緊了眉,他看着童潼這幅樣子,不禁有些後悔,自己剛才不應該兇他的,可是……他頭上的傷,卻也不能一直放着不管。

好不容易擦完了藥,童潼的頭上卻已經布滿了冷汗,顯然擦藥的時候,那種碰觸的疼痛,讓他忍得渾身難受,顧恩第低低輕嘆,将膏藥收好:“藥擦完了,你在這裏歇會,我去廚房給你煎藥”。

童潼只把自己縮起來,沒有理他,也沒吭聲。

顧恩第看了一眼,略顯遲疑,才轉身出去。

他一走,童潼的眼眶裏,就有豆大的淚珠啪嗒啪嗒的直往下掉。

絲惗過來的時候,看着童潼坐在桌邊無聲的擦着眼淚,她明顯一慌,将之前徐氏警告自己的話全都忘在了腦後。

“大嫂,你怎麽了?你怎麽坐在這裏哭呢?誰欺負你了?大哥呢?他沒在這裏嗎?”絲惗急忙進去,想要安撫童潼。

童潼依舊擦着眼淚,他看着絲惗,臉上更加委屈:“壞了,壞了,他又壞了”。

“大嫂……什麽壞了?你在說誰?”絲惗不懂他的意思。

童潼嗓子沙啞着,委屈得很:“言之,言之壞了,言之好兇,好兇,他壞了”。

“你……”絲惗怔了一怔,試探着問:“是不是大哥……吼你了?”。

“嗯,他好兇,我好痛”。

“大嫂,你別哭,大哥一定不會有心吼你,大哥對你這麽好,怎麽會舍得吼你呢?肯定是有什麽事你誤會了,他應該是在吼別人”。

“壞的,都是壞的,我都不喜歡,都不要喜歡”。

“你不要喜歡我大哥嗎?那你要喜歡誰啊?”絲惗想着法的逗他。

童潼聽着,也認真的想了想,他甚至還像個孩子一樣,掰着自己的手指數:“我要喜歡姨娘,喜歡絲惗,喜歡紅刺檬,不喜歡壞的”。

絲惗又問:“大嫂,你喜歡的有這麽多啊,那壞的,有多少啊?”。

“嗯?多少?”童潼懵了一下,他睜着雙眼迷糊的盯着絲惗。

顧恩第去而複返的時候,便在門邊看到童潼如此模樣,眼眶通紅,睫毛濕透,顯然一副才剛哭過的樣子,只不過此刻的他,那雙黑如珍珠的大眼睛裏,卻水水潤潤的,仿佛是藏了漫天的星辰一般。

“我不喜歡夫人,不喜歡管家,不喜歡王媽媽,不喜歡狗狗,不喜歡顧恩第,也不喜歡言之了!”他童聲童氣,像個賭氣的孩子一般,掰着手指,将不喜歡的全說了出來。

絲惗聽得失笑:“大嫂,為什麽不喜歡顧恩第還不喜歡言之啊?”。

童潼眨眨眼,很認真的說:“顧恩第是壞的,是大壞蛋!言之現在也壞了,所以我也不要喜歡他了”。

絲惗狐疑。

門外的顧恩第卻聽得渾身猛然一震。

顧恩第是……大壞蛋?

“大嫂,顧恩第就是大哥啊,怎麽你卻說的,他們……好像是兩個一樣啊?”。

“嗯?”童潼臉色一呆:“你說什麽?”。

“我說,大哥的名字,就叫顧恩第啊”絲惗狐疑:“怎麽?你不知道嗎?”。

聽清楚了絲惗的話,童潼的臉色卻……猛然慘白。

作者有話要說: =-=

☆、魔障

絲惗不懂,明明就是同一個人,可為什麽對于童潼來,卻會變成了兩個人,而且在對于童潼來說,還是有着如此的天差地別,甚至是能讓童潼露出這樣的反應。

顧恩第在童潼的心裏,是個大壞蛋,是個比魏芩比王媽媽被管家還要壞的大壞蛋,而言之對于他而言卻只是一個才剛剛變壞的人而已,可是……當顧恩第變成言之以後,童潼卻只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頃刻間,全都轟然倒塌了……

“大……大嫂?”絲惗小心翼翼的喊他,看着他瞬間慘白到了臉色,絲惗不知道自己是哪裏說錯了話,才會讓他有這樣的反應。

童潼一直僵硬着,他沒動,整個人就像是呆了一般,還是絲惗伸手去抓他的手臂時,童潼才猛然回神,他戒備而警惕的盯着絲惗,那眼眶裏的童真童趣都瞬間減去了大半。

“顧恩第……是……是……?”童潼似乎無法接受。

絲惗雖然不明情況,卻也瞬間明白過來自己是那句話惹到了童潼,故而此刻,她也不敢随意答話了,然而她的不答,卻讓童潼心裏更慌,慌得一把抓住絲惗的手臂将她拉了起來:“絲惗,你告訴我,顧恩第怎麽會是言之!他怎麽會是言之啊!你告訴我!”。

“大嫂……大嫂你冷靜一點……”絲惗有些被吓住了,急忙說道:“言之是大哥的字,大哥的名字其實就是顧恩第,你……你怎麽都不知道呢?”。

“絲惗!”顧恩第在門外喝了一聲。

童潼面色一呆,他怔愣愣的扭頭朝顧恩第看去,那雙睜大的眼,此刻裏頭蓄滿了水霧,他盯着踏步進來的顧恩第,眼眶裏的神色,反反複複的變了好幾次。

“童潼……”顧恩第不知童潼此刻是如何想的,他也怕自己會再沖動之下,吓到童潼,可是……童潼只是聽到他的聲音,當即大叫起來……

“啊……!”叫喊着,童潼像是突然癫狂了般,整個人都猛的退來,深怕會碰到他們一樣。

“大嫂?你……你這到底是怎麽了?”絲惗心慌不已,完全不知道童潼這是怎麽回事。

可顧恩第卻隐約覺得,自己好像猜到了,可是……卻也因為猜到了,心裏反而更加的痛。

“騙子……大騙子!”童潼猙獰着,他雙眼如同看着仇人一般,死死的盯着顧恩第:“你是個大騙子!你騙我!”。

“童潼!”。

“別過來!”童潼怒吼着,渾身的戒備,像是遇到危險的貓,将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原來……原來你不是變壞了,你……你原本……原本就是大壞蛋……你跟他們一起欺負我!你跟他們一起欺負我!”。

“童潼!我沒有!”顧恩第想要解釋:“我怎麽會欺負你,我只是……”。

“你有!你有!”童潼往門邊一躲,眼眶裏,豆大的淚珠,瞬間全都啪嗒啪嗒的全往下掉:“顧恩第是大壞蛋!顧恩第欺負我!你是顧恩第!就是你欺負了我!我……我要走,我不要留在這裏,我要走……!”想到這,童潼當真是轉身就朝門外跑。

“大嫂!”絲惗急得喊他。

顧恩第心裏一急,幾乎也是在同時,連忙伸手朝童潼抓去,童潼才剛跑下階梯的身體被他拉得猛然一個趔趄,險些要朝地上栽去。

顧恩第驚了一把,猛然上前去扶他。童潼卻在這個時候,趁機用力推了顧恩第一把,轉身就朝外頭跑去。

“童潼!”顧恩第往後跌了一步,勉強穩住身子,可擡頭時,童潼卻已經從跑出了大門。

顧恩第臉色極其難看,心裏也擰得厲害,他都管不上兩人這麽鬧會在家裏惹起怎樣的事來,只在剎那就追着童潼的身影跑了出去。

房間裏,瞬間只留下絲惗一人,怔愣愣,的完全弄不明白,為什麽童潼聽到顧恩第的名字,居然……會有這麽大的反應。

怎麽可能沒有?

顧恩第這三個字,對于童潼來說,就如同魔障般的存在。

他的婚事,他的仕途,他以後的人生,他所有的打算,全都因為這橫空出來的三個字,而瞬間全都化成了烏有,一場毒打,一次自戕,也都是因為這三個字。

顧!恩!第!

這三個字對他來說,不是大壞蛋,不是魔障又是什麽?

一個人癡傻了,他或許能忘記很多不愉快的事情,但是他卻無法忘記他心底裏那道最過不去的坎,那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魔障,也是他無法戰勝的夢魇。

離開了顧家,童潼連自己要去哪裏都不知道,可他心裏有一點卻十分清明,他不要跟大壞蛋在一起,他寧願在外頭孤零零的一個人,也不要跟大壞蛋在一起!只要一想到顧恩第三個字,他就總覺得全身都在疼痛,疼得讓他連呼吸都變得無能為力了……

“童潼!童潼!你在哪!童潼你快出來!我們談談好嗎!”樹林裏,回蕩的事顧恩第高昂的聲音,只是任憑他如何嘶聲的喊,樹林裏也完全沒有半點回應,找不到他,顧恩第只能焦急着又朝別處跑去,在他離開之後,那坡坎下,把自己縮成了一團人的,才有了些微的動靜。

那是童潼。

他把自己藏在雜草叢裏面,将自己緊緊的縮成一團,紅彤彤的眼眶裏面,從知道顧恩第就是言之以後,裏頭的水珠就一直都不曾斷過,擦了又有,擦了又有,怎麽擦都擦不掉,就像他剛剛成親的那一天一樣,他被壞言之吼了,連聲音都不敢出。可是原來……原來言之就是壞言之,不是別人,言之還是最壞的大壞蛋,他是顧恩第…….

狠狠擦了一把臉,卻怎能也擦不幹淨眼睛裏掉出的東西,童潼也放任了自己不再去擦,他只等着顧恩第走遠之後,又悄悄的鑽了出來,只……朝着樹林的更深處跑了進去,他要把自己完全的藏起來。

不讓他們找到。

作者有話要說: _(:з」∠)_

☆、童家

顧家,童潼走了,而江城童府,童老爺童袁飛卻回來了。

童袁飛是童潼的生父,之前因為生意的擴展,一直逗留在外,此番他如此急切的趕了回來,還是因為收到了李姨娘派人傳來的消息,可是……等童袁飛回來的時候,終究還是晚了。

童府裏,花廳上。

盛怒的童袁飛顧不得滿屋都是下人的場合,反手一個耳光,就給魏芩臉上狠狠抽了過去,當即打得魏芩猛然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李姨娘只站在一邊,低眉順目,仿佛什麽都不曾看見一眼,魏芩趴在地上,卻下意識的擡頭朝李姨娘看了過去,她眸中陰寒陰厲,卻又滿是因動不得李姨娘的憎恨,李姨娘似乎察覺到了魏芩的目光,當下她肩膀縮了一下,只把頭給垂得更低。

童袁飛看着這幕,心裏更是惱怒,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魏芩的頭發,逼迫魏芩仰起頭來,滿臉盛怒的盯着魏芩:“你好得很!好得很啊!我放心大膽的把這個家交給你打理!你現在打理得把我兒子嫁了出去!你膽子這麽大,都敢瞞着我把婚事辦了,你是不是真以為我舍不得動你!不敢把你給辦了!”。

“老爺……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魏芩心裏猛然一震,她企圖辯解:“是童潼,是童潼他跟顧恩第早已互有情誼,知道顧恩第跟子琴有婚約後,他還鬧起了離家出走,這麽大的事,又關乎着童府的顏面,我怎能不怒,可沒想到童潼他為了顧恩第,居然一心尋死,這讓我怎麽忍心,所以我才……才會答應童潼讓他跟顧恩第成親的啊……啊!”尾音未的話,因為童袁飛突然用力的拉扯,而讓魏芩痛呼出聲。

童袁飛似乎盛怒至極,将魏芩又狠狠砸了出去:“魏芩!我說過不止一次,平日裏你怎麽打壓童潼,只要不鬧得太過分,我都不會幹涉,但你這次千不該萬不該毀了童潼的将來!以童潼的才華,來年科舉高中他有很大的機會,可你!你卻讓他嫁給顧家,讓他給人做了男妻斷了他的仕途!你讓我童府的財路只能擴充到江城以外,連京城的邊角都進不去!以後童府還想做大,甚至做到皇商的地步更加難如登天!沒有大把的銀子撒出去!說白了我童府也不過只是一個區區的江城首富而已!”。

魏芩難受的爬在地上,她發髻散亂,臉上印着個清晰的巴掌印,聽童袁飛說到皇商,她明顯呆愣了一下。

李姨娘在旁邊聽着,心裏雖然驚訝,可面上依舊不敢顯露,她只是安靜的站在一邊,維持着那個姿勢,似膽小如鼠,仿佛被吓着一般只将自己縮了起來。

童袁飛回頭的時候,不經意看到李姨娘這幅受了驚吓的模樣,他陰厲的眼底這才稍霁了幾分。

魏芩怔愣了片刻,猛然仰頭,仍舊不解的問:“老爺,即便你想擴張童府的生意,可是童潼,他又能做什麽?他現在不過一屆學子,即便明年他當真高中狀元,可他也只是一個新官,他……”。

“你懂什麽!”童袁飛猛地朝魏芩怒吼:“你知不知道!童潼在學堂的授業恩師是誰!”。

這種事,魏芩怎麽可能知道?

童潼在江城的名聲是極其響亮,可是卻也從沒聽他說起過他的恩師是誰,人人都只以為他不過便是江城劉松書院的學生罷了,又怎會知道這其中還牽扯了什麽恩師?

然而魏芩越是迷茫,童袁飛越是憤怒,他一把掐住魏芩的下颚,滿臉的恨鐵不成鋼:“你又知不知道,我為什麽放着江城那麽多的青年才俊不要,偏偏給子琴定下顧家的婚事?我告訴你!顧恩第與童潼的授業恩師都是同一個人!他們都是聞人老先生的親傳弟子!你知道聞人老先生是誰嗎?那是上任大學士!他兩年前致辭之後便來了江城隐居!若不是我前往京城一趟,我都不知道童潼居然也是他的學生!可你!你都做了什麽!明年童潼若是能參加會試!一旦他能高中,憑着聞人老先生的關系,童潼的仕途總不會差到哪去,一旦童潼在朝中站穩腳跟,我童府生意版圖想再擴大也容易許多,可現在!現在你都做了什麽!你告訴我你做了什麽!!!”。

這些話……

魏芩驚愕了。

旁邊的李姨娘聽了,卻只覺得惡心不已。

所以她現在也懂了,童袁飛為什麽會跟顧家定下親事,不是他看上了因為顧恩第這個人的人品如何,而因為他看上的、是顧恩第身後的關系跟未來。

那顧恩第呢?他又是何為什麽會答應童府的婚事?連童袁飛都看中他的身後的關系,那他自己又知不知道?倘若知道,那他又為何要答應這樁婚事?

越想李姨娘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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