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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住着,應付眼下這幾日吧,他這般情況,總是與你颠簸來回也并無溢出”。

對于曲流的提議,顧恩第并沒有拒絕,他只是朝曲流看去,深深的道了一聲:“謝謝”。

曲流在宅子在菖蒲街,是一個小巧的四合院,顧恩第與灼華住在裏面,都顯得還有些空蕩,曲流擔心他們在這裏會有什麽不便,便将松竹留了下來,給顧恩第幫忙,顧恩第想了想,倒也沒有拒絕。

童潼服下了藥後,是在翌日天快亮時才退了燒,顧恩第摸着他冰涼涼的額頭,才松了口氣,床榻上,童潼雙眼簌簌抖動了兩下,便緩緩睜開了眼,不過許是因為睡得久了,一時間童潼還顯得有些迷糊,直到顧恩第忽而将他的手給抓住,童潼才回了神。

“這裏是……”童潼眼珠亂轉,滿臉疑惑。

顧恩第輕輕一曬,道:“這裏是曲流在城裏的別院,你病了,要看大夫,這些日子,我們便暫時住在這裏”。

童潼微微眨眼問他:“大家都一起麽?”。

“沒有,只有我們兩個暫時住在這裏”顧恩第摸摸童潼的頭。

童潼嗯了一聲,忽而又說:“我,餓了,想吃東西”。

“那我去給你做”頓了頓,顧恩第又問:“想吃點什麽?”。

童潼想了想,道:“西瓜玉米粥,還有……”他眨眨眼:“冰糖葫蘆?”。

“好,你這裏乖乖呆着,我去給你做玉米粥,還有冰糖葫蘆”。

童潼低聲應了一聲,便看見顧恩第起身朝外頭走了。

童潼想吃玉米粥,顧恩第便去了廚房幫他做,好在曲流想着他們兩人住在這裏,需要的東西不少,昨個兒夜裏就讓人将東西都準備齊全了。

竈臺前,顧恩第撸起袖子,身上系着圍裙,就開始打水淘米生火,他臉上雖然繃着,可神色卻極其認真,仿佛他眼下正在做的并不是什麽吃的,而是正在握筆書寫詩詞。

松竹準備過來幫忙的時候,剛到門邊,便看見裏頭的男人身影修長,身姿挺拔,容顏皎皎冷清俊逸,如若夜空懸挂的玉盤,風骨清羽卻又隐帶繼續銳利,一時間松竹反倒愣在門外,不敢進去,深怕會打擾了裏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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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童潼等了一會,不見顧恩第回來,他自己也再睡不着了,就撐着床坐了起來,大概是因為頭上有傷,難受,童潼總忍不住想伸手去摸,可是一想到額頭上那不能碰的地方,他自己又抿抿唇,将手放了下來,而後便幹脆穿上鞋,在屋裏四處轉悠,到處張望,就像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到了新的壞境之後,滿心滿眼全是稀奇一般。

顧恩第端着米粥過來的時候,看童潼到處打量的模樣,他微微蹙眉,走了進去将東西放到桌上:“不好好躺着休息,怎麽還到處轉悠?”。

“嗯?我,我睡不着了”童潼摸着肚子走到桌邊,一坐下便伸長了脖子往碗裏看去:“米粥好香!”他深深的嗅了一口。

顧恩第臉上含笑,将碗往他面前推了一下:“是自己吃,還是我喂你?”。

童潼一怔,眨眨眼後,遲疑着說:“你……喂我?”。

顧恩第抿唇一笑,端起碗拿起湯勺攪動着米粥後吹了兩下,便将勺子往童潼嘴邊送去:“張嘴”顧恩第說。

童潼似乎怔愣,仿佛聽了命令一般地張嘴。

湯勺喂入了口中,溫度适宜并不太燙,可童潼卻不知怎的,只覺得那一瞬,自己整個人好像要燒了起來一般。

顧恩第攪着湯勺,一勺一勺喂到童潼嘴裏,他看着童潼那呆愣愣的樣子,只聽話的張嘴嚼食,而後吞下,顧恩第眼珠一轉,忽而問他:“姨娘有沒有這般喂過你吃東西?”。

“姨娘?”被轉移了注意,童潼微微蹙眉,回憶着說:“好像有過?”仿佛是不确定般。

顧恩第繼續問他:“都記不得了,怎麽還說有過?”。

童潼咕嚕的吞了口裏的米粥,連忙說道:“有過的有過的,我、我頭痛,很痛很痛的時候姨娘喂過我的”。

顧恩第微微蹙眉:“很痛很痛的時候?那你記得有多久了嗎?”。

童潼搖頭:“不知道,反正醒來的時候就很頭痛,快死掉了一樣”。

快死掉了一樣……

顧恩第心裏一沉,明顯不喜歡聽某個字,他又給童潼嘴裏喂了米粥,叮囑童潼:“以後別動不動的說死字”。

“嗯?”童潼腦袋一歪,滿臉疑惑:“為什麽呀?”。

“不吉利”頓了頓,又補到:“還會很痛”。

童潼怕痛,當下臉色微微一變,極其認真的點頭:“那我以後不說了,怕痛”。

顧恩第點了點頭,又與童潼說起了旁的話來,一碗米粥便在這閑聊的話音裏面逐漸了地,童潼拍拍肚子,他舔舔唇,忽而又想起了什麽:“對了,冰糖葫蘆呢?”。

顧恩第道:“現在時辰還早,外面還沒有買的,等再過一會我去給你買回來”。

童潼哦了一聲,沒再說話。

顧恩第又道:“吃了東西,先歇息一會”。

“我想……”。

“現在什麽都別想”顧恩第打斷童潼的話,他在童潼鼻尖輕輕刮了一下:“養好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童潼只是眨眼微微仰頭看他不說話。

顧恩第神色一怔,狐疑:“怎麽了?”。

“相公……”童潼這麽喊他。

顧恩第又是一怔,繼而嘴角含笑:“嗯”他應了一聲。

童潼眼底明顯一亮,又喊一聲:“相公”。

“嗯”顧恩第還是輕輕的應着。

童潼忽而一喜,伸手抱住顧恩第的腰間,貼在他身上:“相公比言之溫柔!”。

這個話……

顧恩第眼中神色一愣,似乎有些不理解這話的含義。

童潼又自顧的說道:“之前言之變壞了,不喜歡他了,現在相公比言之溫柔,我喜歡相公”。

所以……

童潼這是将他們,都當成了三個人。

掌心輕輕的搭在童潼的肩上,顧恩第也沒跟童潼解釋,他口中的人都是一個人,他知道,對于如今的童潼來說,只有對他好,或者不好,至于這些人究竟是不是一個人,也許沒有人在一邊特意提點,恐怕他都想不起來。

幽幽輕嘆,顧恩第聲音柔得仿佛是在哄着一個孩子:“既然你喜歡相公,那要不要聽相公的話”。

“要”蹙蹙眉,忽而想起什麽,又立即讨價還價:“但是壞的,就不要”。

顧恩第輕笑:“那現在讓你去歇息,是好的,還是壞的”。

童潼抿抿唇,扭頭朝床榻看去,須臾了,他忽而仰頭朝顧恩第看去:“相公陪我”見顧恩第不語,又立即補道:“我怕一會我睡着了,再醒來後,相公也會變壞了”。

顧恩第心中輕嘆,他抓住童潼的手,将他拉了起來:“相公不會變壞,你若不放心,那便抓着我的手,這樣等你醒來,我還是好的”。

童潼認真點頭,當真去抓了顧恩第的手,拉着他一起朝床邊走近。

躺下的時候,童潼也沒松手,他微微偏頭朝顧恩第看去,那乖巧青蔥的娃娃臉上全是一片童真,黑珍珠似的大眼睛裏,隐約閃着光亮。

☆、小雞

這世上,有一種人無憂無慮,沒有心機也沒有手段,唯一有的,就只是那如同一張白紙般的性格,可以任人随意潑墨揮寫,不過三言兩語就能輕易得将他哄好,這種人都是人們口中俗稱的傻子。

人傻了之後似乎煩惱憂愁也跟着沒有了,只要沒有人在他耳邊刻意提醒,他都能輕易地忘記之前發生過的不愉快的事情,就如同現在的童潼一樣,沒有人在他耳邊提醒,他或許都不會想起來,顧恩第就是言之,現在的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言之變成了相公了,也變得更加溫柔了。

住在江城曲流的這個小四合院裏,童潼顯得比以前住在童府的時候還要高興,平日閑來無事,就是拉着顧恩第在院子裏四處轉悠,這裏看看那裏瞅瞅,似乎喜歡得很,興趣來了,還會想着要不要在院子裏養個野豬什麽的……

顧恩第明顯微訝,扭頭問他:“為什麽要養野豬?”養野雞他能理解,村子裏也有些許獵戶獵了野雞回來不想吃便圈養着的,但是這野豬……

“因為野豬沒有家呀”童潼眨着大眼睛看他,那乖巧的娃娃臉上全是理所當然:“野豬沒有家不是很很可憐麽?”。

顧恩第聽的輕哂,他微微搖頭:“那依你之言,野雞豈不是更可憐了?”。

“嗯?野雞?為什麽呀?”童潼懵了。

顧恩第正經說道:“因為野雞也沒有家,也一樣漫山遍野的跑,而且它們體積還比野豬小,很輕易就能被人抓住了”。

童潼抓抓頭:“好像是的呀……”。

“那我們便在院子裏養幾只野雞,等回去的時候,一塊帶回去吧”。

“回去……”童潼似乎從來都沒有想到還要回去的這個事,眼下聽顧恩第突然提起來,不由得怔了怔:“我們還、還要回去?”。

“嗯”伸了手,顧恩第将他圈進懷裏,輕輕拍着他的後背:“我們還沒有分家,不合适在外面單獨居住,而且我們現在也只是暫時住在這裏,等你看完了大夫,我們還是要回去的”。

童潼悶悶的哦了一聲,底下頭去的樣子,似乎有些不太愉快,顧恩第略微沉吟,還是問他:“怎麽了?童潼不想回去嗎?”。

“不知道……”那聲音也瞬間失去了幾分精神。

顧恩第微微蹙眉,思付片刻方又說道:“若是童潼乖乖聽話,回去以後,我去教學時都帶你一起同去,可好?”。

“真的?!”童潼嚯地擡頭,那滿臉驚喜,雙眼發亮的模樣,像是突然收到了什麽禮物一般。

顧恩第在他鼻尖輕輕刮過:“真的”。

童潼聽得歡喜,當下張開雙臂一把緊緊的将顧恩第抱住。

翌日,曲流特意前來陪同他們一起醫館複診的時候,看着童潼那明顯的神色飛揚的模樣,曲流不由得暗暗挑眉,低聲朝顧恩第問:“這兩日都發生了何事?怎麽他突然就像個換了個人似的?”。

顧恩第只是睨了曲流一眼:“秘密”。

曲流一怔,瞬間不太友好的眯眼。

到了醫館,依舊還是之前的那個大夫給童潼複診,童潼渾身繃着,坐得比值,那小臉滿是嚴肅如臨大敵一般,他本就長得乖巧,眉眼之間全是童真童趣,此刻這般模樣,不由得讓人想起了那些故作老成的小屁孩,也逗得大夫忍不住笑意,還安慰他,讓他放輕松些。

童潼暗暗呼一口氣,突然調皮的說:“休養不錯,傷勢恢複極佳,可以走了”。

噗……

曲流跟大夫都同時失笑。

大夫笑道:“不錯不錯,都能給自己斷診看病了”。

童潼忽而滿臉希翼:“那我是不是可以……嗷!”痛呼一聲,他立即抱住了自己的頭,不讓大夫再看。

大夫呵呵笑道:“看來你醫術不是太好,還是會疼是不是”。

童潼委屈巴巴的哼唧了一聲:“壞的”。

大夫笑了笑,一邊哄着童潼,一邊給你他把頭上的傷藥換過,童潼雖然一直緊繃着,不過一直到布帶都纏好了,也沒感覺到什麽疼痛,童潼稀奇的說了一聲:“老爺爺醫術比許郎中的好!”。

大夫狐疑。

顧恩第忙解釋道:“那是在下村子裏的老先生”。

大夫明了了哦了一聲,他點點走,走到盆架邊上淨了手:“他頭上的外傷,再纏這兩日的傷藥,便無大礙了,回去之後,還是多以內服為好,這幾日,也給他多補補身體,他體質還有些虛,其他的,暫時無甚大礙,回去七日,再過來複診一次,便是了”。

顧恩第朝大夫道謝。

曲流略微沉吟呼道:“不若老先生再為舍弟開幾幅調養身體的藥膳吧”。

大夫應好,走到桌邊便開始提筆寫藥膳。

曲流眸光一轉,見顧恩第正看着自己,他微微挑眉:“我本就年長童潼幾歲,喚他一聲舍弟有何不可?更何況,若不是有人從中作梗,他明年便該是我妹夫了”。

顧恩第微微蹙眉,沒理會他。

回去的時候,童潼還惦記着養野雞的事情,他連四合院都不想回去,就拽着顧恩第跟曲流往街上跑,口中還嚷嚷着要買野雞,弄得曲流一頭莫名不解這是何意。

街市上,行人不多,販賣小物的攤販倒是不少,童潼拉着兩人一路過來,看着街道兩邊擺放着除了一些物件,就是那些關在籠子裏的小貓小狗,每一個都讓他睜大了眼睛,忍不住湊上前看個稀奇。

一會是這個狗狗好可愛,一會就是這個貓貓好可愛,一會又是鴿子看着好乖,他……都想要!

于是轉了神,童潼就睜大眼,滿臉希翼又帶着幾分讨好的看着兩人。

曲流這次看明白了,噙着嘴角問:“童潼想要這些?”。

童潼連連點頭,但是還不往補一句:“還有野雞!”。

“那我買給……”。

“太多了,養不了”顧恩第忽而開口,他朝童潼走近,輕聲說道:“你買了這麽多回去,能照顧得了嗎?你知道他們都吃些什麽,平日該怎麽馴養嗎?”。

童潼一呆:“啊?還要訓養啊?”眨眨眼,童潼嘀咕:“那怎麽馴養啊……”。

顧恩第道:“鴿子買了回去,養不好,會飛走的,小狗小貓也是的,它們弱勢和走了,不回來了,你舍得嗎?”。

“舍不得……”童潼懂事的長長一嘆:“那還是養野□□”。

曲流只說了一半的話,頓時就只能硬生生的卡了一句,再見顧恩第忽而朝自己看來的目光,曲流猶不甘心由說一句:“野雞也會飛”。

童潼一怔,扭頭看他:“你好笨”。

“哈?”。

童潼嚴肅着臉:“野雞飛不高的”。

“……”。

顧恩第嘴角一揚,獎勵似的輕輕刮了一下童潼的鼻尖:“童潼很聰明”。

被誇獎了,童潼還笑得有些腼腆。可曲流卻覺得……胸悶!

回去的時候,顧恩第給童潼買了六只小小黃雞,小黃雞叽叽喳喳的啾啾叫,逗得童潼也忙着跟他一起啾啾叫,連旁邊的兩人都顧不上了。

曲流看着四周衆人時不時朝這邊投射過來的目光,他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我說,你這樣哄騙他好嗎?這哪裏是什麽野雞?這分明就是蘆花雞的雞苗好嗎?”。

顧恩第目不斜視,對周圍人投射過來的目光視若無睹:“蘆花雞補,自然好的”。

“……”。

忙着跟小雞崽打交情的童潼根本就沒聽見他們兩個在說什麽,他只是忽而一笑,像是跟人商量好了事情一般,大大的應了一聲好。

顧恩第狐疑看他:“怎麽了?”。

童潼笑道:“我跟他們商量好了,都給他們取了名字啦”。

曲流明顯怔住:“還有……名字?”。

童潼重重點頭:“是呀,這個叫金瞳,這個叫金鱗,這個叫金玉,這個叫金言,這個是金霂,這個是金金!”。

顧恩第誇獎他:“名字取得很好聽”。

童潼立即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臉:“我也覺得”。

曲流卻在一邊忍不住扶額:“幾只雞而已,至于取這麽認真的名字麽?”。

“這不是雞!”童潼認真的看他:“這是相公送給我的野雞,要帶回去好好養起來的!”。

曲流輕輕嘆息,賠着笑臉:“你高興便是,你高興便是”。

“那當然啦”童潼還理所當然的接話:“相公送我的,我當然高興啦”。

曲流覺得……他有些不知如何以對。

顧恩第卻在一邊聽得好笑。

一路出了街市,童潼都為了收到的幾個小雞崽而歡喜着,曲流陪着他們一起,将他們送到了四合院的門外,不知是想起何事,曲流突然說道:“我記得,你沒過幾日,學院便要開學了吧”。

顧恩第一怔,應道:“還有半月”。

曲流點頭,他輕輕一嘆:“童潼成親,我也沒送什麽給他,不若今日便随手将這院子送給你們吧”。

顧恩第明顯一怔,待要說話,曲流又道:“你學院開學之後,童潼不可能一個人留在村子裏,而且我也不放心,如今他成了這樣,也有我一般的責任,若我當初準時赴約,他也不會……”。

“不怪你”顧恩第淡淡的說。

童潼成了今日這樣,他們說來誰都有責任,可是……顧恩第心裏明白,這最大的責任卻是在自己的身上,是自己斷了他以後所有的出路……

☆、回村

四合院的地契,顧恩第最後還是代替童潼收下了,曲流離開的時候,顧恩第将他送到了門外,再回去的時候,就看見童潼在院子裏,将籠子裏的小黃雞全都放了出來,他就蹲在地上,手裏抓着一把包谷米,在逗那些小黃雞,逗一個他就喊一個名字,像是在訓這些小黃雞會聽名字一般,他那模樣,就跟那些不懂事的小孩一樣,全心全意都是對這些小黃雞的稀罕。

看到童潼這個樣子,顧恩第心裏忽地一緊,他想起童潼的真正年歲,想起他當初那熠熠奪目的模樣,這胸口上就免不得緊了起來。

前頭童潼只蹲在地上逗着小黃雞,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面,完全不知顧恩第的情緒。

休息一日,翌日用了早飯,顧恩第便帶着童潼返回村子去了,曲流因為有事,今日并未過來相送,坐上馬車的時候,童潼還狐疑地東張西望了一會,然後困惑的朝顧恩第看去:“流流不跟我們去嗎?”。

流流?

顧恩第怔楞,思付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童潼喊的流流是誰,頓時他不由得輕笑起來,伸手摸摸童潼的頭:“他今日有事,便不與我們過去了,改日我再帶你來看他?”。

“嗯!”童潼重重點頭,垂眼時又朝放在腳邊的籠子看去,裏面關着的六只小黃雞此刻也正縮成一團,湊在一起打盹,一個個都不及巴掌大小,又全都黃彤彤毛茸茸的,直讓童潼喜歡不已。

正午過了大半,兩人才回到村裏,不過剛進了家門,遠遠的聽着大堂屋那邊隐約有奶奶他們賠笑的聲音傳來,顧恩第心裏就有些狐疑。童潼站在他的身邊,也是迷糊的眨眨眼,小片刻,待得兩人走近了後,顧恩第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是童袁飛與李姨娘又來了。

看到童袁飛那張俊朗的面容,再想到曲流告訴自己的那些事,顧恩第心裏對這個男人的感覺瞬間更多了幾分冷譏,可是童潼……

他只是狐疑的看了童袁飛一眼,就将目光定在李姨娘身上,還驚喜地跑了進去。

“姨娘!姨娘!你真的來看我啦!我還以為你忘記了!姨娘你什麽時候來的呀!為什麽我都不知道呀!”童潼叽叽喳喳的問着,像個突然收到驚喜的孩子一般。

李姨娘仍由童潼拉着自己,她滿臉含笑的看着童潼,還伸手摸了摸童潼的頭:“我跟你爹也是才來不久,剛聽說你們去了城裏看大夫,你怎麽樣?好些沒有?還有哪不好還有哪疼嗎?”。

“疼!可疼啦!”童潼似在告狀一般,指着自己的頭:“這裏最痛!但是老爺爺好厲害,給我包了兩次就不痛啦,他包的時候也不痛,我都沒感覺到的,但是還是不能碰,一碰就痛!還有這些”童潼拉開自己的袖子,上面露出一條條的細小的結痂痕跡:“這個也疼,還有背上,還有腳,腳也疼”。

童潼指着一處地方,李姨娘便底了頭給他仔細的看,完後又拉過童潼的手哄他:“那姨娘給你呼呼好不好?呼呼過了,就不疼了”。

“好!”童潼應着,還自己将手遞了上去。

童袁飛早已從李姨娘哪裏知道了童潼的異常,所以此刻也不覺得童潼這般如若稚兒的模樣有什麽不對,只是……想到童潼的大好前程,想到童府的版圖全都毀在魏芩手裏,童袁飛就忍不住想回去把人大卸八塊!

不過幸好……

他失去了一塊寶,另外還有一塊寶等着他去挖掘。

想到顧恩第,童袁飛也沒将那些心思顯露分毫,他只是眸光看過童潼之後,心疼的輕輕嘆息:“童潼有了姨娘,就不要我這個爹了,一進門就顧着跟姨娘說話了”。

童潼明顯怔楞,他睜着一雙大眼,滿是疑惑而迷茫的盯着童袁飛,小片刻後,童潼卻朝着李姨娘身邊藏去,還小心的追問:“姨娘,這個人……這個人是誰呀?”。

顧恩第聽得微微眯眼。

童袁飛面色一怔,随即一臉心疼:“哎……早起聽你姨娘說了你的事情,沒想到居然會這麽嚴重,童潼連我都不認識了嗎?我是你爹啊……”。

“爹?”童潼依舊迷茫,他盯着童袁飛看了須臾,忽而又朝着李姨娘身後藏去:“我沒有、沒有爹,童潼是孤兒,童潼沒有爹的……”。

童袁飛心裏猛然一抽,也不知是怒還是氣的。

顧恩第的心裏又是一痛。

他好像隐約猜到了一些情況。

童潼的癡傻都是他下意識想要忘記過去造成的,他忘記了所有,可是卻有能下意識的記得那些事,比如顧恩第這個大壞蛋,比如曲流這個騙子,再比如……他沒有爹,他是孤兒……

童袁飛放任魏芩對他的打壓,對于童潼而言,可不就是沒有爹一般的孤兒嗎?

顧恩第走上前去,超童袁飛作揖行禮:“童老爺……”。

“還叫什麽童老爺?”童袁飛并沒有童潼的話而覺得尴尬,想法他表露出來的模樣,當真像極一個因為兒子的遭遇而心疼的慈父一般。

顧恩第心知肚明,也不欲戳破便改口喊了一聲:“岳父”。

童潼站在李姨娘身邊,他聽顧恩第開口喊了岳父,眨眨眼後,童潼也跟着喊了一聲:“岳父”。

這下子,童袁飛險些要繃不住了。

顧家人也是一臉尴尬,都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

李姨娘輕笑一聲,戳了戳童潼的頭:“呆子,你怎麽能喊岳父,你應該喊爹爹才是”。

“爹爹?”童潼又懵了一下,扭頭朝顧恩第看去:“爹爹,跟爹,有分別嗎?”。

顧恩第正待開口,童袁飛就搶先哄騙童潼:“爹爹,比爹還親”。

“是嗎?”童潼又疑惑地超童袁飛看去。

童袁飛在商場打滾了多年,早已是将僞善與喜怒不動于色煉得爐火純青,故兒此刻他哄騙童潼,簡直就是信手拈來:“爹爹當然比爹還親了,你看,爹爹有兩個字,爹只有一個字,是不是比爹爹親?”。

童潼抓抓頭,不太确定:“好像是的?”。

童袁飛面上一笑,伸手去拉童潼:“童潼,走,爹爹帶你去看禮物,我跟姨娘這次給你帶了許多禮物過來,你看看喜不喜歡”。

“還有禮物呀”童潼一臉驚喜乖乖的跟着童袁飛出去:“我昨天收到了相公送我的禮物,今天還有爹爹送我禮物呀,不知道明天會不會也有禮物呀”。

童袁飛笑着哄他:“你要是喜歡,以後我都讓人給你送禮物過來可好?”。

“不好不好不好,沒有驚喜的禮物就不是禮物啦……”。

童潼的話音随着他與童袁飛離開的身影,而消失在了門外。

李姨娘看着他們父子離開的身影,暗暗吸了口氣,轉頭對顧家的其他人道:“有恩第陪着我們便是了,你們都先去忙吧”。

李姨娘吩咐了,顧家人自然不敢違逆,一個個賠着小心全都退了出去。偌大的大堂屋裏,一時間就只剩下了顧恩第與李姨娘的身影。

兩人也沒出去,就站在門邊,看着童潼跟童袁飛的身影。

“童潼出事的時候,也多虧了姨娘對他的照拂”顧恩第忽而出聲。

李姨娘也不意外,只是淡淡一笑:“他都跟你說了?”。

“說了,但是……他也忘記了許多”這話說來,似乎有些黯然。

李姨娘只是輕輕一笑:“忘了便忘了吧,他在童府的日子,其實也并沒有外人看來的那麽惬意,而今童潼既然嫁了你,那你以後便需好好待他才是,現在的他,失去依附會活不下去的”。

顧恩第慎重點頭:“我明白,從我答應成親的那日起,便已經決定好了”。

“聽說,你也是聞人老先生的親傳弟子?”李姨娘突然開口。

顧恩第明顯一怔,卻只是說道:“老師的字确實是聞人,但是恐怕與姨娘口中的老先生并非一人吧?”。

李姨娘只是輕笑反問:“咱們江城,還能有幾個聞人老先生?”。

這次顧恩第略微震驚了。

李姨娘似不知道,只是說道:“其實,童潼也是聞人老先生的親傳弟子,只是……”。

“怎麽可能!”顧恩第赫然大驚:“若童潼也是老師的學生,我怎麽卻從來都不曾聽老師提過?”。

李姨娘轉眼看他:“你既然是聞人老先生的弟子,又怎會不了解他的脾性?老先生性格古怪,連我這個外人都聽得一二,你會不知道?他若是不想說,即便你帶着童潼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不會點破,他若是想說,不必你提,他便已經先告訴你了”。

顧恩第怔住,那看向窗外的目光,就這麽盯着外頭的童潼。

李姨娘暗暗吸了口氣,再次開口話音凝重了許多,她問:“顧恩第,你到底是為何,才會答應了與童府的婚事?”。

為何答應?

顧恩第苦澀輕笑,他略帶自嘲地道:“我說我想借童府之手,來參加明年的科舉促使我有更大的把握可以高中,姨娘信嗎?”。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箱敬禮!

☆、家中

顧恩第的家境不好,他雖然才華不錯,卻接連兩次會試落榜,而他與童府的婚事,不論怎麽看,都是他高攀了童府,任何人想到這樣的婚事,第一個想到的都是顧恩第有所謀,尤其……童潼還是如今這樣的情況。

所以當顧恩第反問那話的時候,李姨娘并不意外,其實她也曾在心裏想過,顧恩第與童府的結親,看上的就是童府的財力。

李姨娘不回話,顧恩第也不欲多做解釋,其實很多時候,有許多的話都是越描越黑,淡淡喟嘆了一聲,顧恩第轉身走出門外。

院子裏,童潼跟在童袁飛身邊,他看着童袁飛帶來的禮物,臉上的表情都是又驚又喜,而童袁飛滿臉的笑意與寵溺,仿佛是他對童潼當真極其寵愛一般。

“這些都好棒呀!”童潼驚呼着,從童袁飛手裏接過了一方硯臺,扭頭時見顧恩第走來的身影,他獻寶似的朝顧恩第跑去:“相公你看相公你看,爹爹送給我的禮物!硯臺!這個是硯臺,還有香味!香香得!還有這個,你看這個,這個筆也做得好棒!還是兩支!這個我可以跟你一人一支,剛好也是一對啦!”。

顧恩第噙着嘴角,他刮刮童潼的鼻頭:“你喜歡最好”。

童潼眨眨眼睛:“那你喜歡嗎?”。

“你喜歡,我便都喜歡”。

這話聽得舒服,童潼臉上笑意更濃:“我喜歡!我最喜歡這個!”。

顧恩第淡淡一笑,扭頭朝童袁飛看去,看童袁飛的腳邊擺着幾個偌大的箱子,再一想到房間裏那些裝滿了小東西的大箱子,顧恩第便明白童袁飛這是何意,不過他也并未說破,只是上前朝童袁飛客氣作揖:“岳父過來看望童潼便是了,怎麽還帶了這麽多東西?”。

童袁飛笑道:“這裏有些是我送給童潼的,有些是送給你的,另外的,都是以前童潼在府上時用慣的東西”說着長長一嘆:“沒能及時趕回來看着童潼成親,我始終還是覺得遺憾,也就只能在這些事上多補償他了”。

顧恩第心裏冷笑。

他如果及時趕了回來,那嫁到顧家的人就不是童潼,而是他的女兒顧子琴了。

童潼一手拿着硯臺,一手拿着那兩支筆,他看童袁飛的神色忽而有些黯然,眨眨眼,忽而說了一句:“沒關系呀,你下次早點回來再送我一次就好了呀”。

這個話……

童袁飛微怔。

顧恩第也有些失笑,他轉頭看向童潼:“童潼,成親只能有一次,沒有下次了”。

童潼一怔:“是這樣嗎?”。

顧恩第問他:“難道童潼想與我分開,而後再與旁人成親嗎?”。

童潼雙眼微微睜大,他忽而張開雙手,一把環住顧恩第:“相公好!相公會送我禮物,陪我逛街,還會喂我吃飯!不分開!不換!”那模樣就像是要被人搶了禮物的小孩急忙護食一般。

顧恩第輕笑:“如此,那便沒有下一次了”。

童潼眨眨眼,明白過來,微微嘟唇朝童袁飛看去:“沒有下一次了,那你你怎麽辦?”。

童袁飛明顯一怔,被童潼問的有些呆了似的。

童潼眨眨眼,忽然又說:“要不然下次我跟相公回去的時候,你再準備點禮物給我吧,就算是補上啦”。

這個小臉皮厚的……

童袁飛也不在意,他朗聲一笑,大聲應道:“好!下次你們回來我再給你準備禮物!”。

“嗯!”想了想,童潼突然有些腼腆,不過他還是小聲的叮囑了一下:“要多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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