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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袁飛依舊爽快的應着。

李姨娘站在窗邊,她盯着院子裏三人的身影,眸光略過童潼那天真單純的臉上,最後定格在童袁飛的臉上,一時間心裏除了冷笑還是冷笑。

童袁飛這人,比誰都會做生意,若不是将寶壓在顧恩第的身上,又想要賭童潼與顧恩第的感情,以此來牽制顧恩第,他又豈會舍得花下這樣的血本?無利可圖,以他心思,他即便是他的枕邊人,他也不會舍得給出這樣的血本!

在顧家坐了坐,與已經癡傻的兒子拉近了關系之後,童袁飛便帶着李姨娘坐上了返回江城的馬車,馬車裏,李姨娘依舊是挨着童袁飛的身邊,她就靠着童袁飛的肩膀,才三十來歲的年紀,正是風韻絕佳的時候,再加之李姨娘一貫的溫和不争,是以她的眉眼裏面全是魏芩所沒有柔美動人。

一路寂靜,童袁飛攬着李姨娘的肩膀,忽而開口問他:“之前在顧家,你與顧恩第在屋裏都說了什麽?”。

李姨娘坦然回道:“我只是問了一下他與聞人老先生的事情,不過看樣子他并不知道聞人老先生的身份,還以為我與他說的并不是同一個人”。

童袁飛點了點頭,沉吟片刻忽道:“若是顧恩第知道他老師的身份,想來他也不會輕易應下與我童府的婚事了”。

李姨娘頓時遲疑:“那今日我與他說的話,會不會讓他……”。

“不會”童袁飛篤定的說,他擡起李姨娘的下颚,低下頭去:“只要他是真心喜歡童潼,他就不會與我童府離心”而童袁飛現在只要抓住童潼,就不怕抓住顧恩第的心。

明白這些,李姨娘心裏冷譏,只是在童袁飛欺身下來的時候,她臉色微紅,似要推拒,卻終究還是被人壓了下去……

顧家裏,童潼搬了小板凳坐在顧恩第身邊,而顧恩第則在幫他正理着那些大箱子裏面的東西,兩人在整理的時候,王氏跟武氏不止一次從他們身邊路過,像是總有做不完的事一樣,童潼偶爾看見他們的眸光朝這邊飄過來,他狐疑着,忽而扭頭朝顧恩第看去:“相公,我們要不要分一些給嬸嬸他們啊?我看他們都朝我們這裏看了好多次了”。

顧恩第扭頭看他,笑問:“你想分嗎?”。

童潼一笑:“我聽相公的!”。

顧恩第捏捏他的鼻尖,輕哂着,繼續整理東西。

忙乎了半響,顧恩第才将這些東西整理完了,并且給童潼做了個冊子記錄,除了要送出去的東西他單獨放了出來,其他的,都擡回了房間,童潼跟在他的身後,就像個小尾巴一樣也在忙碌,顧恩第轉身時還險些跟他撞在了一塊。

童潼怕他生氣,自己朝後縮了縮,便小心翼翼的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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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恩第輕嘆,伸手将他拉到身邊:“不是讓你在旁邊休息嗎?你跟着我跑什麽?”。

“看你一個人搬得辛苦,我想幫你”。

顧恩第心裏微燙:“這些東西都不重,我拿得動,你聽話,去旁邊休息,免得一會摔了”。

童潼點頭,乖乖的轉身走到小板凳那邊坐下,便睜着眼,看顧恩第來來回回的忙,等顧恩第忙完了,童潼突然起身跑去給顧恩第倒茶,就殷勤着雙手遞上:“相公喝水!”。

顧恩第輕笑,接過杯子,喝過了後,童潼又給他繼續倒水,顧恩第也沒拒絕,連着喝了好幾杯後,似才終于解渴,顧恩第放下杯子,拉着童潼直接回了兩人的小院。

大堂屋裏,王氏與武氏看着對方,雖然兩人都很惦記童潼的那些禮物,但是……想到童袁飛在江城的身份,又想到顧恩第對童潼的維護,兩人再是眼紅,這個時候也不敢造次。

晚飯的時候,童潼原本還以為又是一大家子坐在一起,他本能的有些拘謹不太想起,可是又怕顧恩第會不高興,就一直拿那委屈巴巴的小眼神看着顧恩第。顧恩第被他看得一陣古怪,想了想便試探着問:“童潼可是不想過去與大家一塊吃飯?”。

童潼先是點頭,而後又急忙搖頭。

顧恩第微微勾起嘴角,拉住童潼的手:“不去便不去吧,以後便我們兩個在自己的院子裏吃就是了”。

童潼雙眼猛地一亮:“可以嗎?”。

“當然可以”顧恩第笑:“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米粥!”童潼雙眼閃閃發亮:“我想吃上次的那個米粥!”。

顧恩第點頭一笑:“好,我這就去給你做”。

“我跟你去”。

廚房裏。

童潼就像個尾巴,顧恩第轉到哪裏,他就跟到哪裏,像個孩子似的。

徐氏原本正在做着晚飯,看童潼這個樣子,她心裏說不出是生氣還是膩煩,總之那眉頭一直便是蹙着的,若不是顧及顧恩第在這裏,恐怕她早都要開口将童潼攆出廚房了。

顧恩第也不在意,他只是一副坦然的樣子,系着圍裙專心給童潼做吃的,順便還跟徐氏說了一聲:“娘,以後晚飯,我便與童潼在自己的院子裏吃了”。

徐氏面色微驚:“為什麽?”。

顧恩第說:“人多了,童潼會拘謹的”。

徐氏臉色沉下:“恩第,你要清楚,咱們顧家沒有分家,你跟童潼卻在自己的院子裏吃飯,這像什麽話?”。

童潼眨眨眼狐疑的嗯了一聲,朝顧恩第看去:“娘也喊你二弟呀?”。

顧恩第點頭一笑,心裏還是有些擔心童潼聽多了,會反應過來,他拿了一塊白蘿蔔片遞到童潼手裏:“你在門外坐會,一會弄好了我們一起回去吃飯”。

“好~!”拿着白蘿蔔的童潼被打發出去了,像是得了什麽稀罕物似的。

徐氏看得眼疼,繼續追問:“恩第,你要想清楚,童潼原本就癡傻了,老太太原本就不太待見他,你再這樣,回頭不是給了他們針對童潼的把柄嗎?再說了,你只有半個月就要回去了,到時候童潼留在這裏不是得……”。

“童潼會跟我一起進城”顧恩第淡淡接過徐氏的話,他說得十分篤定:“童潼不會成為你們的負擔,你們放心”。

徐氏神色一震,再壓不住怒意:“顧恩第!你當真是油鹽不進了是不是!”。

顧恩第微微蹙眉,轉眼時就見童潼含着白蘿蔔片,歪着腦袋從門邊探了身子進來,那模樣既想偷看又害怕被罵。顧恩第看着,不由得抿唇一笑。他一笑,徐氏也反應過來,扭頭看到門外童潼的這個樣子,她心裏頓時更怒。

“我的事情,我自有打算”顧恩第忽而開口,又将徐氏的注意力拉了回來:“明年我便要再次參加會試了,這期間,我希望娘能幫我,讓我安心學業”。

徐氏差點沖着童潼而去的火焰,因為顧恩第的這話,而瞬間消散了大半。

童潼依舊歪在門邊,他眨眨眼,看屋裏的兩人沒有要争吵的意思,這才縮了回去,走到小板凳上坐下繼續吃着嘴裏的白蘿蔔片。

蘿蔔皮又脆又甜,還挺好吃的!

☆、分食

晚飯時,顧恩第與童潼只在自己的院子裏用,沒了多餘的人在這裏讓童潼拘束,一個晚上他都神色飛揚,眉眼間亦全是笑意,有時興致來了,他還能自己夾了菜,喂到顧恩第的嘴邊,眨眨眼的盯着顧恩第看。

房門外,徐氏與顧岩尉過來,兩人站在窗邊,隔着半開的窗戶看着裏面的兩人,那萦繞在兩人間的氛圍,甜膩得連窗外的二老都感覺到了,良久時,顧岩尉才輕輕一嘆:“罷了,我們回去吧”。

徐氏一怔,只轉身跟着他朝外頭走去。

兩人來這一趟,原就是想過來叫顧恩第與童潼去與大家吃飯的,顧家沒有分家,顧恩第與童潼這般的舉動實在欠妥,可是……回想着之前看到的畫面,顧岩尉忽而低低一嘆。

徐氏微微蹙眉,眼底似有些擔憂:“恩第與童潼這般任性,娘那邊……”只怕一次兩次忍得下來,次數多了顧老太太該要發難了。

顧岩尉微微蹙眉:“一會回去,我自會與他們說的,況且,恩第有句話确實沒有說錯”。

“嗯?”徐氏微微一怔,似乎沒想明白。

顧岩尉道:“他只有一年便要再次參加會試了,半個月後就得返回學院,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這期間便讓他安心備考吧,童潼那裏,你也多擔待一些了”。

徐氏輕輕一嘆,點了頭。

兩人回到飯堂的時候,顧老爺子看顧恩第跟童潼沒來,他也沒多說什麽,只讓顧岩尉夫婦坐下,便讓大家開飯。

顧老太太微微蹙眉,還是忍不住問:“恩第與童潼怎麽沒來?”。

“他們以後都在自己房裏吃了吧……”。

“那怎麽行?”顧老太太臉色一沉,截過顧岩尉沒完的話:“咱們顧家還沒有分家,做小輩的怎麽就能先給自己開小竈,這像什麽話?”。

顧岩尉道:“娘,恩第過幾日就要回學院去了,這幾日想跟童潼單獨多呆幾日也無可厚非,算不上是開小竈,再說了,恩第明年便要再次參加會試了,留給他備考的時間也不多了,這些日子,就請娘多擔待一些吧”。

顧老太太雙唇嚅動,似還有話要說。

老爺子嗯了一聲,點頭:“老大說的是,恩第會試是大事,這期間随他高興吧,大家都不能再打擾了他們,影響了恩第明年的備考”。

“會試不是明年嗎?這不是還早麽?”武氏小聲的嘀咕。

顧老爺子當即扭頭看她:“還早?這一日一日的過去,也不短了,好了,就這樣了,開飯吧”。

顧老爺子發話,衆人只得照辦,只有武氏與王氏,終究還是心有不甘,吃飯時兩人都忍不住偷偷朝對方望過去,眼神中傳遞着只有他們彼此才懂的神色。

顧恩第與童潼用完飯的時候,兩人并肩過來,這邊的飯桌也才剛收拾不久,王氏因為要照顧才幾個月大的小兒子,早早的就先回了房去,徐氏與武氏在廚房裏面忙着收拾幹淨,大堂屋裏,便只剩下了二老與顧恩第的兩位叔叔跟他父親,至于顧恩第的四叔顧江,晚飯時便沒回來,這個時候自然也是不在。

眼見着他們二人過來,顧老爺子似還有些意外:“這個時候怎麽突然過來了?”。

顧恩第道:“今日岳父送了一些東西,我整理過後,與童潼商量過了,準備送些給幾位叔嬸”。

顧老太太雙眼明顯一亮,眼神裏的驚喜毫不掩飾。

顧辰與顧秉彰互看一眼,兩人的眼中都略顯意外。

顧岩尉倒是沒什麽反應,只是轉眼朝着童潼看去,卻只看見,童潼此刻站在顧恩第的身邊,那微微縮着肩膀的模樣,與之前同顧恩第在房裏用飯的模樣,有着明顯的差距。

顧老爺子輕輕一嘆,話音很是親昵:“既然是童潼父親送給你們的,那你們自己收着便是了,怎還拿出來送給大家?” 。

顧恩第微微噙着嘴角:“這是我與童潼的一點心意”。

童潼看他一眼,乖乖點頭,捧着手裏的東西放到桌上,而後便一樣一樣的撿了起來,遞給在座幾人的手裏。

顧恩第走到童潼的身邊,不見顧江的身影,他并不多問,只道:“四叔既然不在,那他的那份,便由爺爺代四叔收下吧”說着,從童潼手裏接過了東西,親自交到顧老爺子的手裏。

老爺子垂着眼,看着手裏拿着的盒子,上面印着精致的花紋,像是梅花又如若桃花,盒子暗紅,隐隐約約還透着一股淡淡的香氣,不看裏面的東西,只看這盒子,便也知道這盒子的造價不菲……

想到顧恩第與童府的婚事,想到童潼如今的樣子,顧老爺子不由得長長一嘆:“你們有這個心就是了,怎麽還……”。

“要送的”童潼忽而開口,他盯着顧老爺子,繃着的小臉有些認真:“相公說我們是一家人,有好事能一起分享,大家都會開心的,而且我跟相公也有禮物的!”。

顧老爺子覺得……胸口悶堵,不過他還是暗暗吸了口氣,将盒子放到桌上,面色和藹地朝童潼看去:“那你開心嗎?”。

“當然啦”童潼不知想到什麽,忽而笑得腼腆起來:“相公對我好,我也開心”。

顧老爺子搖頭輕笑,他深深吸一口氣,又道:“你今日回來,我都還沒問過你,你的傷怎麽樣了?還疼不疼?”。

“現在不疼啦”童潼笑道:“老爺爺可厲害啦,會給我包的,包的時候也不疼,現在也不疼”。

顧恩第立即接道:“雖然不疼,但還是不能随意碰觸”。

童潼跟着連連點頭。

顧老爺子輕輕笑嘆:“既然有傷,以後就好好養着吧,可不能再淘氣了,也不能因為跟恩第吵架了,就離家出走,若是下次,你來告訴我,我幫你教訓他!”。

童潼神色微怔,似是沒有聽見顧老爺子的話,他只是迷糊的睜着大眼,像是在想什麽。顧恩第擔心,怕他是在琢磨老爺子喊自己名字的時候,恩第兩字跟二弟有什麽分別,立即捏了捏童潼的手,笑道:“看爺爺這話說的,我怎麽可能會欺負童潼”。

童潼回神,又跟着連連點頭:“嗯嗯嗯,相公沒欺負我的”。

顧岩尉打斷他們:“好了,禮你們送到了,我們也收下了,恩第,你還是帶童潼回去休息吧,畢竟他還有傷”。

顧恩第點頭,朝衆人作揖:“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顧老爺子點頭,讓兩人回去。

離開後,童潼跟顧恩第并肩而行,兩人剛回到小院,童潼忽而扭頭看他:“相公,為什麽我總覺得,他們好像不是在叫你二弟呢?”。

顧恩第心裏長嘆,不由得道了一聲果然,再看童潼,顧恩第只繼續哄他:“你想多了,村子裏的鄉下地方,有時候帶了口音,容易說得相似的”。

“是麽?”童潼依舊狐疑。

顧恩第捏捏他的臉:“你一直在想這個,可是不相信我了?”。

“沒有沒有,我只是覺得奇怪而已,不過如果你不喜歡,那我不想就是啦”輕笑着,童潼大步往前走去,那模樣,似真的甩開了心裏的狐疑。

夜色靜靜。

床榻上,童潼睡在裏榻,顧恩第躺在外榻。

兩人成親了數日,該做的禮數,也全都做了,只是唯獨缺了一樣還沒完成,那是……洞房。

童潼不知還有這個,或者說他早已忘記了還有這個,夜裏睡覺,就乖乖的躺在那裏把自己縮成一團,顧恩第躺在外側,扭頭時,看得童潼的樣子,他喉頭微微滾動了兩下,可是最終,也只是伸手将童潼抱過。

“嗯……?”童潼睡得迷糊,連聲音都是軟糯糯的。

顧恩第看他這樣,心裏忽而洩了口氣,只是拍拍童潼的後背:“沒事,睡吧”。

他對童潼并不是沒有那樣的心思,只是……每當看見童潼這幅不谙世事的模樣時,顧恩第便只覺得,這心裏忽而就悶堵了起來。那種感覺他自己都說不出來,仿佛……他懷裏的人并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他的兒子。

……

這怪異的感覺啊。

顧恩第頭疼。

翌日,童潼一覺睡到了天大亮,起床的時候顧恩第已經不在房間,童潼還記挂着昨日顧恩第送給他的小黃雞,他還給小黃雞取了名字,想到小黃雞,童潼就精神抖擻 ,再睡不着,他興奮的拿過衣服随意穿上,連頭都沒梳,就朝着雞圈跑了過去,然而剛跑進,童潼整個就呆在了原地。

他臉色兀然一白,睜大眼,似被定住了一般,須臾了,才忽而回神,卻是……抱着頭,似被驚吓住般尖叫起來。

“啊——!!!”。

定在原地,童潼叫喊着抱起了自己的頭,他這動靜,把顧家衆人全都驚了一跳,一個個的跑攏過來都不明白童潼這是怎麽回事。

顧老太太被童潼叫得心煩,黑着臉斥他:“你一早上的發什麽瘋!叫什麽叫!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把你給怎麽了!還不閉嘴!”。

作者有話要說: _(:з」∠)_

☆、家精

童潼如今雖然癡傻了,可他卻也不是那種會無端惹事的人,更何況是這種突然發作的情況,然而因為童潼突然的尖叫不止,仿佛是受了什麽刺激一般,讓衆人驚愕不明,都下意識的全都順着他的目光看去,而這一看,衆人也瞬間明白了這是怎麽回事。

前頭的雞圈裏面,一灘灘的血跡,散在各處,連那栅欄上頭也還浸着血跡,還有點點黃色的雞毛,而地上,小小的雞爪子七零八落的散落角落,已經蜷縮起來,而栅欄的門邊,那血肉模糊的一團,除了個小小的雞腦袋,其他的已經看不出了原樣……

“這是怎麽回事!”顧老爺子過來一看,臉色當即就陰沉得厲害。

徐氏等人驟然看見這種景象,也是一陣說不出的怪異。

童潼直到此刻,才收了聲音,可他卻呆愣愣的,看着那一地的血跡,還有那些血肉模糊,整張臉,變得愈發蒼白起來。

“我的……我的野雞……”童潼呢喃着,他雙唇顫抖着,眼眶裏頃刻就蓄滿了眼淚,而後不過須臾,他毫無征兆的就哭了起來:“我的野雞……那是相公送給我的……那是相公送給我的啊……”。

一只一只的小黃雞,被童潼帶回來的時候,還活蹦亂跳的,毛茸茸的看着卻十分可愛,可是……這才一個晚上居然就成了這個樣子,連徐氏等人都看得有些發憷,更何況是童潼?

一時間院子裏沒人說話,就只有童潼的哭聲在響。

顧老太太聽得心煩,又确實被那些東西惡心到了,當下又火大的朝童潼吼了過去:“你哭什麽哭!不就是幾只雞崽死了而已!有什麽好哭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把你給怎麽了!”。

童潼明顯一怔,睜大眼盯着顧老太太去看,他眼睛本來就大,此刻一哭,裏面像是蓄滿了水漬一般,只映襯得一雙眼珠都水水潤潤的,讓人看了只覺得可愛卻又心疼。可更心疼的是……在被顧老太太吼了之後,童潼哭聲更大,也哭得更加傷心……

顧老太太還想再吼,被顧老太爺呵斥:“他腦子原本就不清楚!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你不安慰他就算了還吼他做什麽!難道你也傻了嗎!”。

顧老太太雙唇嚅動,到底還是沒在這個時候跟顧老太爺杠上。

童潼還在那裏哭着,哭得很是傷心,在這的時刻,這裏的人,完全沒一個人上去哄他去安慰他。顧老爺子看着童潼那副樣子,他長長一嘆,正要上前,門邊,絲惗便忙慌慌的跑了過來。

“大嫂,你怎麽了?”追問着,絲惗朝童潼跑進,她一看童潼這個樣子,就立即像是在哄弟弟一般的哄着童潼:“大嫂別哭別哭,先別哭,跟我說說發生什麽事了,你先別哭,回頭眼睛哭壞了,大哥該要心疼了”。

提到這個,童潼才抽抽噎噎的努力止住哭腔,他伸手指着雞圈,剛要說話,可是那難受的勁一上來,童潼又說不出來,又哭了起來。

絲惗一臉迷茫,只跟着扭頭看去,當瞧着雞圈裏的情況,絲惗也是臉色一沉,明白了這是怎麽回事。

雞圈裏關着的都是童潼昨日帶回來的小黃雞,那是顧恩第送給他的,童潼當時還跟自己顯擺了一會,可見的他是十分喜歡那些小黃雞的,可是現在……

絲惗眸光陰沉,他朝着幾個嬸嬸那邊看了一眼,又扭頭去哄童潼:“大嫂別哭,那些都是耗子,不是大哥送你的那些小黃雞,那幾只小黃雞,大哥今早上帶它們出去了”。

童潼一怔,立即停止了哭聲:“帶出去了?帶出去做什麽?”.

絲惗一怔,脫口就說:“帶出去散步呀”。

其他人:“……”。

帶小黃雞去散步?散什麽步?又不是老母雞!

可是童潼信了:“散步?相公帶他們去散步了?為什麽要帶他們去散步?既然帶他們去散步為什麽不叫我呢?”。

一連三個問題的砸了出來,絲惗一時間還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顧老爺子在邊上看着,沉吟片刻,居然接話了:“你不是才剛剛起嗎?這散步啊就得早上去這對身體才好”。

童潼轉而朝老太爺看去,他疑惑的眨眨眼,不止童潼,幾乎所有人都朝老太爺看去,似乎沒想到顧老太爺這個時候居然會跟着說話安撫童潼。

童潼不知想到什麽,突然說了一聲:“老師說過,一日之計在于晨,确實是應該一早就去的”抓抓頭,童潼立即胡亂的擦了把臉,而後紅着眼眶顯得有些腼腆:“那我明天早點起床,然後就跟相公一起帶他們去散步”。

絲惗聽得大大的呼了口氣,擡眼時,看童潼的模樣,絲惗勸他:“大嫂,現在大哥還沒回來,時間也還算早,要不你回去再睡一會吧,今天把精神養好了,明天就可以跟大哥一起帶它們去散步了”。

“嗯!我聽絲惗的話!”童潼轉身就走,不過兩步後,他突然又扭頭朝絲惗看去:“那等相公帶它們回來以後,你要記得早點告訴我呀”。

絲惗保證:“你放心,我一定告訴你的”。

而後童潼這才心滿意足的回房間去繼續睡覺。

他倒是走了,可是留下來的衆人卻是神色各異,最後全都被一臉陰沉的顧老太爺叫去了大堂屋。

屋裏,氛圍異常壓抑。

絲惗站在徐氏與顧岩尉的身邊,她小臉陰沉隐含愠怒,卻抿死了唇。二叔顧辰跟武氏與三叔顧秉彰站在一旁不語,武氏回房照顧幼兒也不在這裏,顧老太太看着顧老太爺那陰沉的模樣,眼珠轉了兩圈,選擇緘默。

良久後……

顧老太爺拿去桌上的茶杯,又狠狠的放了下去。

衆人都是不由得身子一抖。

顧老太爺話音沉沉,明顯壓抑着愠怒:“恩第明年就要參加會試了,他剩下溫習的時間不多了,這期間,如果有人還在背地裏找事,影響了恩第,就別我心狠,攆他出門了!”。

顧辰一怔,微微蹙眉:“爹,雞圈的事是怎麽回事,大家都不清楚,可您怎麽說的好像是……”。

“雞圈的事是怎麽回事,你不清楚,有人清楚就是了!”顧老爺子陰沉着臉,眸光朝武氏身上掃過:“我不說破,是給她留點機會,要是不知好歹,那就怨不得我了!這樣的攪家精我顧家可容不下!”。

王氏聽着沒啃聲。

衆人也沒誰敢說話。

顧老爺子轉而朝絲惗看去:“絲惗,你去學堂一趟,把家裏的事跟你大哥說說清楚,讓他有個防備”。

絲惗點頭轉身就朝外跑。至于她走了之後,顧老爺子又會說什麽,就不管她的事了。

學堂裏,孩子們也剛好到了休息時間,一個個在學堂外頭吵吵鬧鬧,似乎就不得安靜一般,

絲惗一路跑來,看顧恩第坐在學堂裏面正翻看着孩子交上的字帖,她氣喘呼呼的跑到門邊,才停了下來。

顧恩第聽到動靜,擡頭一看,卻意外了:“你怎麽來了”。

絲惗長長呼了口氣,朝他走近:“大哥,昨天……昨天你跟大嫂帶回來的那幾只小黃雞,全、全都死了……”。

顧恩第眉頭一擰:“怎麽回事?”。

絲惗抿了抿唇,将家裏發生的事仔細說了。

顧恩第臉色微沉,不過他倒也沒有說什麽,只道:“知道了,一會我回去便給他再找幾只小黃雞回去”。

絲惗點頭。

顧恩第又叮囑她兩句,讓她且先忍着不要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跟人杠上,便讓絲惗回去了。

學堂下課之後,顧恩第便在村子裏的幾戶人家裏轉了半響,最後才在一位身子家裏找到了幾只才剛破殼出來不久的小黃雞,顧恩第認真選過,挑好了六只小黃雞,就讓嬸子幫他把小黃雞裝在小籠子裏,準備要帶回去。

兩人走到門外的時候,嬸子遲疑着,還是沒忍住問他:“顧先生,您為了您夫人這麽上心給他挑選這雞苗子,您真的很……那個您別誤會我就是……”。

“無妨”顧恩第并不在意,他只是道:“我知道,童潼腦子不好,大家都有些怕他,但其實他并不可怕,相反他現在就跟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差不多”。

“那……”嬸子猶豫,還是忍不住問:“那他前個兒不是還把先生給咬傷了嗎?”。

顧恩第眸色一閃:“這不怪童潼,是我先對不起他,才會讓他成了這樣,受了那麽大的刺激”。

嬸子遲疑着,神色有些微的為難。

顧恩第也不再多話,摸出幾個銅板交給嬸子,便領着小籠子裏的幾只小黃雞離開了。

顧家裏,童潼站在大門外翹首以盼,那一臉焦急而又擔心的模樣怎麽藏都藏不住,絲惗過來勸過他兩次,他都只是搖頭堅定的說:“要在這裏等相公回來”。

絲惗無法,只能随了他去。

顧恩第回來的時候,遠遠的就看見了童潼的身影,他站在門邊,長發披散着,身上穿着淺藍的衣裳,那不及巴掌大的小臉顯得心事重重,顧恩第腳步微緩,喊他一聲:“童潼”。

童潼一驚,猛地扭頭時睜大雙眼,滿是歡喜:“相公!”童潼歡呼着,朝他跑了過去:“相公相公你回來啦?我都等你好久差點就忍不住想要出去找你了,可是我不認識路怕出去找你了”說到不認識路,童潼似乎還有些小委屈。

顧恩第抿唇輕笑,擡手捏了捏他的鼻尖:“只是分開了一個早上便這麽想我了嗎?以後若是分開久了,你豈不是更要想我?”。

“我是在想這個”童潼伸手去拿他手裏的小籠子,捧在手裏看:“你真的帶它們出去散步了呀?”。

“是啊”顧恩第道:“以後你也可以帶它們出去散步,順便認認路”。

童潼連連應着,捧着小籠子,看着裏頭的小黃雞一只只叽叽喳喳的,他滿臉笑意口中還嘀咕着:“幸好你們都沒有事,今天早上吓死我了,還以為你都沒了,害得我好難受,以後不許再吓我了,嗯……”不知是想到什麽,童潼忽而扭頭朝顧恩第看去:“相公,我能把它們都養在我們的院子裏嗎?”。

顧恩第點頭輕笑:“當然可以”。

童潼又立馬朝他跑進,揚起頭,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相公真好!”誇贊着,童潼自己先紅着臉,跑了回去。

顧恩第微微一怔,指尖輕輕拂過童潼剛才親吻過的臉頰,他的眼底,笑意頓時濃烈。

作者有話要說: _(:з」∠)_最近工作上有點忙碌,略微不穩定_(:з」∠)_

☆、作畫

顧恩第回來了,但是他卻并沒有提及早上那幾只小黃雞的事,那模樣就像是這事從沒發生過般。

顧家衆人看得狐疑,又忍不住擔憂,深怕顧恩第會留在晚上的跟大家算總賬,就像是童潼剛嫁來的那天一樣,顧恩第當時也是沒什麽反應,可是過後就态度強勢的表明了他護着童潼的立場,因此顧家裏有人總免得有些憂心忡忡,不過……顧恩第好像是真的忘記了這個事。

小黃雞的事,童潼并不知真相,不過大概也是真的被吓着了,對于顧恩第之後帶回來了這六只小黃雞,他就直接在自己與顧恩第的院子裏散開了養,心情好的時候,童潼還能抓着包谷米,一邊逗着這些小黃雞追着跑,一邊喊着自己給它們取的名字。

今日,顧恩第休息,不用去村裏的學堂上課,房間裏,他正在溫書,隔着窗戶就聽到童潼那童聲童氣的聲音傳來,顧恩第狐疑放下書本起身走到門邊。

院子裏,童潼蹲在地上,腳邊圍着那幾只小黃雞叽叽喳喳的,他則是一臉歡喜,将手裏的包谷米灑下來的時候,還不忘跟這幾只小黃雞說話。

顧恩第靜靜看着,他不知是想起什麽,走到桌邊,鋪開白淨的宣紙之後,便開始提筆作畫。

院子裏,童潼對着幾只小黃雞也不知是在說什麽,說完了他還伸手去摸摸小黃雞的頭,大概是因為這幾日跟童潼混熟悉了,對于他的碰觸,小黃雞們也不閃躲,就低着頭撿包谷米放心大膽的讓童潼摸。

童潼一個個摸完了,他滿足的長長呼一口氣,就起身朝房間裏跑了進去。

“相公,你在做什麽呀?”童潼狐疑湊上前去。

顧恩第只是看他一眼,又低頭繼續作畫。

童潼狐疑,伸頭一看,立時就笑了:“這是我!”。

顧恩第點頭,笑問:“像不像?”。

“像!”童潼用力點頭。

顧恩第也不再說話,只是筆下游走繼續勾勒。

須臾後,童潼笑得更歡:“這是個金瞳它們麽?”。

金瞳是童潼給那幾只小黃雞取的其中一個名字。

顧恩第笑問:“喜歡嗎?”。

“喜歡!相公送得我都喜歡!”。

顧恩第故意挑眉:“我幾時說了要送給你了?”。

“啊?”童潼一呆,立即睜大了眼看他:“不送我麽?”。

“為何送你?”。

“因為你是我相公呀!”童潼說得理直氣壯。

顧恩第聽得失笑。

這個理由……真的無法反駁。

他揉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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