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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都在的畫面,不知道為什麽,越想童潼就覺得胸口越是憋悶。

他好像……

溶不進去。

離開了顧家,童潼一個人走在小道上,四周無人,只有隐約的鳥叫聲或遠或近的回響着,停了步,童潼就望着那些在遠處飛過的小鳥,那些小鳥振翅高飛的身影,好像是也把他的魂給帶走了,讓他正愣愣的,腦子裏有什麽東西開始閃現,可是朦朦胧胧卻又讓他想不起來。

好像是……很重要的。

要去某個地方……

可是……

是什麽地方?

睜大了眼,童潼努力的回想那是什麽地方,只任憑他怎麽想卻始終都想不起來,不止是想不起來,還有人在他沒能回神的時候,撿了石頭,就朝着童潼扔了過去!

“唔!”童潼痛得悶哼,擡手捂住被砸疼的地方,轉身時,又有好幾塊石頭朝着他身上接二連三的扔了過來!

是村裏的幾個小孩,他們站在一起,手裏拿着一塊大小不一的石頭,就朝着童潼身上砸,不止是砸,他們還一邊砸還一邊嚷嚷着:“傻子!傻狍子!你是個大傻子!還會咬人的!大傻子!”。

“我……”童潼有話,說不出來,那些孩子扔出來的石頭,接二連三,扔完了手裏的,他們還撿起地上的泥巴捏成團,又朝着童潼身上扔了過去,吼罵着:“大傻子!滾出我們村子!免得你把傻病傳染給了我們!”。

“就是大傻子!滾出去!”。

“傻子!大傻子滾出去!”。

明明就應該是個讨人喜歡的年紀,可是這幾個孩子卻在這裏做這讓人讨厭的事。

童潼被他們拿石塊拿泥巴扔,他就站在那裏,連個可以躲藏的地方都沒有,只是擡起手,想要護着自己的頭:“我不是傻子,我不傻,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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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個大傻子”孩子裏那體型偏旁的孩子,個頭幾乎快跟童潼相差不多,他聽童潼反駁,還朝童潼跑進,大力推了童潼一把:“你就是個大傻子!你不止是傻子你還是笨蛋!還會咬人!你滾出我們村子!”。

童潼被他推得踉跄着往後歪了一下,腳下一滑,居然就沿着小道邊上的斜坎,這麽猝不及防的滾了下去。

那幾個孩子跟着跑上前,一看童潼摔倒在斜坎下的田地裏,幾個孩子樂的拍手大笑,而後又轉身一哄而散的跑了。

童潼趴起身來,他雙唇緊緊的抿着,明明就是眼眶通紅,可不知他是想起了什麽,又把下唇死死的咬住,只把一張臉給忍得略微發青。

小道上,顧老太太跟兩位村裏的老阿婆遠遠過來,當看得童潼坐在斜坎下的田地裏時,顧老太太臉色一沉,開口便斥:“你這孩子怎麽回事!那麽多的地方不去玩怎麽還跑別人家的田裏去了!要是踩壞了這田裏的菜苗,你賠給人家嗎!”。

童潼連忙起身:“奶奶,我沒在這裏玩……”。

“你沒在這裏玩那你在這裏做什麽!?”顧老太太沒好氣地道:“一天到玩除了玩什麽也不會,白白糟蹋了那麽多的米飯!現在還在別人家的田裏胡鬧!看你簡直被慣得不成樣子!還不趕緊上來!”。

顧老太太身邊的兩位阿婆連忙勸他:“算了,老大姐,他不懂事,別跟他計較了,說他兩句就是了”。

“什麽不懂事!他這不是不懂事他這分明就是憨的!是蠢笨的!田裏又不是什麽玩的地方怎麽能在裏面胡鬧!”鄙夷着,顧老太太又撇了童潼一眼:“人傻就算了!又不會做事又不會生孩子,一天到玩除了玩什麽都不會,真不知道恩地到底是喜歡他什麽,居然為了他三番兩次跟家裏人生氣!”。

這毫不掩飾的話,一句一句,就像之前那些孩子手裏的石塊一樣,一塊一塊砸在童潼的身上,他臉色慘白着,咬死了唇,從下面爬了上來,顧老太太看他一眼,又滿是嫌棄:“看你這一身的髒得!還不快回去洗洗!”。

外人面前,沒有顧恩第護着,童潼挨了罵,挨了欺負,他想還回去都沒機會,更何況,他現在這樣的情況,不是觸及了逆鱗,被逼得狠了,又怎麽會夠膽還得回去……

☆、不安

顧老太太的一通奚落,讓童潼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他看着自己一身的污漬,又看了看顧老太太與那幾位阿婆離開的身影,童潼咬死了唇,一垂眼,裏面就有大顆大顆的金豆子直往下掉。

前頭顧老太太突然停步,扭頭又朝童潼吼了一聲:“你還傻站在那裏做什麽?還不趕快回去!”。

童潼神色一驚,轉身就朝着顧家跑了回去,剛從後門鑽了進去,他突然想起什麽,又慌亂了擦了把臉,這才朝着房間跑了過去。

換下衣衫,打水洗臉,童潼都做得很快,生怕之前的狼狽被誰發現一樣,勉強收拾好了,童潼想起什麽,又将那堆髒衣服給扔到床腳藏起來似深怕被誰看見一般,弄完了,童潼又朝銅鏡裏望了望,确定自己身上看不出什麽異常,他這才深深的呼了口氣。

門外,顧恩第推門進來,看童潼站在銅鏡前的身影,他微微一怔:“你之前去哪了?”。

“我……”童潼呼吸一緊,将袖子裏的手死死掐住:“我沒去哪,就在外頭轉了轉”。

顧恩第點了點頭,朝他走近:“吃過早飯了嗎?餓不餓?”。

突然的關切,兀然讓童潼想起他昨天對自己的不愉,童潼雖然不知道自己是哪惹他生氣了,可是卻也不敢問他,只是小聲的說:“我……我不餓……”。

咕~~

他說不餓,可是肚子卻突然抗議了。

一下子,童潼窘得臉色通紅,低垂着頭,都不敢去看顧恩第了。

他這模樣,讓顧恩第看得狐疑,不過倒也沒多想,他只是摸摸童潼的頭叮囑:“在這裏等我,我給你拿些吃的過來”。

童潼擡頭,只看見顧恩第轉身離開的背影。

不知怎的,之前顧老太太的話突然又在他腦子裏響了起來。

:一天到玩除了玩什麽也不會,白白糟蹋了那麽多的米飯!

這個話,讓童潼心裏猛然緊收,像是被人一把狠狠捏住了一般。

自己好像……除了玩,就真的……真的什麽都不會……

心裏裝着事情,吃飯的時候,童潼食欲也不太好,往常能吃兩碗飯的他,現在只吃了半碗飯就吃不下了,顧恩第看他胃口不行,又給他盛了碗湯。

童潼有些發急:“我……我真的吃不下了……”。

“吃不下便不吃了,不過還是得把這碗湯喝了,聽話”。

顧恩第态度略強,童潼不敢拂逆,只能聽話得端了碗,悶頭把湯喝了,只不過也不知是不是當真撐着了,放下碗的時候,童潼卻只覺得胸口裏,一陣翻湧,讓他差點忍不住嘔了出來。

“怎麽了?”顧恩第狐疑看他。

童潼連忙搖頭:“沒事沒事,可能就是吃得太多了,我……我去院子裏走走,消消食”。

童潼出去的身影,像是在逃一般,他那模樣,讓顧恩第心裏之前的狐疑,又冒了出來,将碗筷收了,拿去廚房,再回來時,顧恩第看着童潼就在院子裏來回渡步的模樣,他略微沉吟,朝童潼走近。

童潼只低垂着頭,下意識地來回走動着,根本就沒注意到顧恩第的接近,等他直愣愣的一頭撞入顧恩第懷裏時,童潼才猛然一驚,仰頭看他:“相公!”。

“你之前出去,可是發生了何事?”顧恩第微蹙着眉問他。

童潼呼吸一緊,他想起昨晚上顧恩第也是這樣,蹙着眉,臉色微微陰沉着,雖然是在幫自己擦頭發,卻也是……一巴掌給自己打了過來……

“沒、沒有……”童潼不敢說,只忙低垂下頭去,想到顧老太太回來後肯定會說,童潼抿抿唇又道:“我在田裏玩的時候,被奶奶看見了”。

“奶奶說你了”顧恩第幾乎是篤定的。、

童潼點了頭,似乎害怕顧恩第會生氣,又急忙說道:“我以後,以後不會再去田裏玩了,你……你能不能不生我的氣?我保證以後以後再也不會了……”。

顧恩第輕蹙的眉頭松開了,他捏捏童潼的手,發現童潼掌心裏面全是冷汗,又一片冰涼,顧恩第無聲輕嘆,扣着童潼的頭,将他圈入懷裏:“我沒有生氣,你不用害怕,也別擔心,只是田裏,确實不是玩耍的地方,以後你別再去田裏玩耍便是了”。

“我知道……我以後,以後都不會去了……你……你別……”別什麽?別什麽童潼始終都沒說出來。

顧恩第以為他是想讓自己別生氣,攬着童潼輕輕拍着他的後背哄他:“我不會生氣的,真的……”。

顧恩第保證不會生氣,可是……他不知他越是保證不會生氣,童潼心裏就越是慌得厲害。

他想說的是……

你別……嫌棄我……

這次休假,顧恩第只有三天的休沐時間,因為明日就要回去,所以今晚上,顧恩第與童潼還是依舊與衆人在一起吃飯。

飯桌上,氛圍有些微妙。

顧辰夫婦大概是被顧老爺子打過招呼了,對于昨晚上的是都閉口不提,王氏與顧秉彰幾人也是難得安靜,童潼則坐在顧恩第身邊,埋頭吃飯,只是他吃得小口,一碗飯都扒拉了半天也沒吃完。

徐氏與顧岩尉則與顧恩第說着話,讓他別忘記了明日要帶走的東西。

絲撚對他們的叮囑沒什麽興趣,只是扭頭的時,絲撚不由得有些狐疑了:“大嫂,你這碗飯都吃了好久,還沒吃完嗎?用不用我再給你添碗飯?”。

童潼一怔,幾乎是下意識地朝顧老太太看去,見顧老太太眼神冰冷地朝自己掃了一眼,童潼連忙搖頭:“不、不用,我吃飽了”。

“飽了?”絲撚狐疑看他。

童潼連忙放下碗筷,朝衆人道:“爺爺奶奶,爹娘,你們慢用,我、我吃好了,我先回去了”。

一桌的人,除了顧恩第跟顧老爺子應他,幾乎都沒什麽人打理他。

絲撚在邊上,看得奇怪,她狐疑着,又朝顧恩第看去:“大哥,我怎麽覺得……大嫂今晚上有些奇怪?”。

“沒事,不用擔心”顧恩第只是這麽說着。

絲撚困惑着,又朝滿桌的人看去,見大家神色如常,絲撚不由得暗暗猜想,會不會是昨晚上的事讓童潼心裏懼怕了……

沒了童潼,似乎飯桌上的氛圍又變了一變,就像是不屬于這裏的東西,終于被清理出去了一樣。

晚上,幾乎快子時了,顧恩第才返回房間,回去的時候,童潼已經在床上躺下了,他身上裹着被褥,身子縮成一團,連顧恩第回來了,他都沒反應,顯然是睡了。

顧恩第盯着他的睡眼看了片刻,忽而擡手掠過童潼濕潤的眼角,他微微蹙眉,輕嘆一聲,這才伸手将童潼圈入了懷裏……

翌日一早,童潼醒來的時候,顧恩第與徐氏等人,已經在收拾着要帶走的東西了,童潼穿上衣服,披頭散發的走出去,看見他們正在把一個大箱子往外頭搬,童潼明顯怔楞。

絲撚站在門邊,看見他的身影上前朝他笑道:“那些都是大嫂喜歡的東西,大哥說帶城裏去,大嫂平日裏也能玩了”。

玩……

他就真的只會玩了嗎?

“不、不玩了”童潼有些發急:“我不玩了,我不是……我不是只會玩的,我也會做其他的……”。

“大嫂,你怎麽了?”絲撚疑惑:“玩又不會怎麽樣,有些人想玩還沒得玩的,你怕什麽,再說不是有我陪你一起玩嗎?”。

童潼一怔:“你陪我玩?”。

“是啊,我陪你玩”絲撚笑着,拍了拍童潼的肩膀:“有我陪你玩吶,不好嗎?”。

絲撚陪自己玩怎麽會不好,可是……可是……

絲撚又安撫童潼兩句,不等童潼回過神來,她就被徐氏給叫走了。

顧恩第忙碌完了,朝童潼走近,他看童潼長發披散着,擡手撩了撩童潼的長發:“我們要回去了,你還有什麽想帶的嗎?”。

童潼愣愣的搖頭。

顧恩第就幹脆牽着他,朝外頭走。

顧家的大門前,停在門口的板車上頭,裝着不少的東西,尤其是那個大箱子,及其礙眼。

箱子裏面裝着的是童潼喜歡的東西,那些都是童袁飛特意找來給童潼玩的,若是之前,童潼必定會覺得歡喜,可是現在……

他下意識地朝顧老太太看去,見顧老太太只是剜了自己一眼,童潼微微後腿一步,忙移開了眼看向別處。

顧恩第并未發現,他只是在跟衆人告辭,等轉身的時候,看童潼只是站在馬車邊上,連話都不父母多說,頓時不由得微微蹙眉,不過顧恩第倒也沒多說什麽。

上了板車之後,徐氏等人還在那裏叮囑他們,讓他們路上注意安全。

顧恩第點頭應着,眼看徐氏等人的距離越來越遠之後,他才扭頭朝童潼看去。

“童潼,你方才在想什麽?”顧恩第突然問他。

童潼一怔,猛地仰頭朝顧恩第看去,他那睜大雙眼的模樣,顯然是沒想到顧恩第會突然問話,也像是沒反應過來顧恩第在說什麽。

顧恩第卻是……眉宇一擰,忽而低嘆一聲:“算了”。

童潼再次怔住,他話都沒來得及問,就看見靠着箱子,閉上了眼。

童潼喉頭一哽,突然就不敢說話了。

一路寂靜顯得有些詭異,一直到……

村口的小路邊上,忽而傳來幾個孩童的笑鬧聲。

“顧夫子的夫人是個傻子,可傻可傻了,都不知道顧夫子為什麽會跟個傻子成親,村裏頭那麽多姐姐,随便一個都比那個傻子強啊”。

童潼渾身一僵,扭頭朝那幾個孩子看去。

那幾個孩子,正是昨日,朝他扔石頭的小孩。

幾個孩子并沒注意到板車上坐着的人是誰,只在自顧自的說着話。

“我也覺得,劉小峰都比那傻子聰明”。

“去!可別拿我跟個傻子比!我才不會咬人!”。

“哈哈哈說的對,劉小峰不會咬人,只有傻子才會咬人,就像個狗一樣逮誰咬誰”。

明明就是幾個年級不大的孩子,可說出來的話卻……

板車停下,顧恩第忽而睜眼:“劉小峰,唐文,杜喜!”。

三個孩子渾身一震,全都驚怕着朝板車上的人看去。

顧恩第靠着大箱子,那慵懶的模樣,卻臉色陰沉。

三個孩子都被顧恩第這個表情給吓得臉色一白,彼此相互間看了一眼,而後……三人默契地齊齊轉身就跑,完全不個顧恩第開口訓斥他們的機會。

絲撚在邊上氣得臉色鐵青,忍不住站起身來朝着幾個孩子的背影大聲呵斥。

童潼僵硬着身子,扭頭朝顧恩第看去。

顧恩第轉眼看他的時候,那裏頭的冷色還沒完全退下,伸手捏了捏童潼的手,顧恩第輕輕道了一聲:“幾個孩子而已,別在意”。

不在意……

怎麽可能。

童潼垂下了眼,他看着顧恩第很快松開的手,又朝還氣得大聲叱罵的絲撚看去,須臾了方才點頭:“我……沒在意……”。

“大嫂,不理他們”絲撚氣呼呼的坐了回來,安撫着他:“那幾個都是村子裏,平日最調皮的幾個孩子,等下次見到他們,我幫你狠狠的教訓他們”。

童潼看向絲撚,抿了抿唇:“你別生氣了,我……不在意的……”。

☆、來客

回到四合院的時候,已經将近黃昏,一路上童潼都顯得有些沉默,絲撚看出了童潼的不對勁,可是不管他怎麽問,童潼都只說是沒事,想着在村口遇上的那幾個孩子,絲撚抿了抿唇,也沒多說什麽。

宋離見得三人雖然回來,這氣氛明顯不對,他狐疑着朝絲撚看去,可絲撚只是朝他搖頭,眸色一閃,宋離也不多問,只跟着顧恩第将東西搬回大門。

至于顧恩第,在剛與宋離将東西搬進大門,門外便有人來了。

是顧恩第的那兩個同窗,寧師與蘇遠。

一進門這兩人的笑聲就傳了出來,童潼剛走到拐角的背影一愣,扭頭朝院子裏看去。

寧師與蘇遠都穿着一身白衣,只不過寧師的還在外頭套了一件紫色的紗衣外套,整個人看起來都很是風度翩翩,二蘇遠則生得濃眉大眼,那飛揚的嘴角,滿臉都是耀目的笑意,發現前頭拐角的牆垣下有人盯着自己,蘇遠一怔,碰了碰顧恩第:“那個少年,好像便是嫂夫人吧?”。

寧師也跟着扭頭看去。

顧恩第轉眼,就瞧見童潼站在那裏,那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雖然明亮,可是臉上的神色卻顯得迷茫而童真……

“嗯,他便是童潼”顧恩第點頭。

蘇遠抿唇一笑,大步朝着童潼走了過去,朝他作揖:“嫂子”。

童潼下意識的回禮作揖,可是過後他卻怔愣愣的,微微歪了頭看着蘇遠:“你是誰呀?”。

蘇遠笑道:“我是言之的同窗,說起來,嫂子跟言之成親的時候,我跟必清還一同去迎過親的”。

迎親……

那麽久的事,童潼早都記不得了,他只是下意識的扭頭,看向随着顧恩第一起上來的人,問:“你就是必清?”。

寧師點頭:“必清是我的字,嫂子可以直接喚我的名字,我叫寧師,他叫蘇遠”。

童潼點頭:“哦,那你們也可以叫我童潼……唔也可以叫我江流,我好像也叫江流來着……”抓抓頭,童潼自己都記不得了。

寧師與蘇遠互看一眼,兩人都是淡淡一笑。

顧恩第忽而說道:“我與童潼才剛回來不久,還是改日再與你們出去吧”。

童潼一怔,下意識地朝顧恩第看去。

蘇遠卻不在意,只說:“那可不成,我們連着來了三日,你都不在,今個兒既然回來了,即便是不與我們出去,那總該也得請我們留下用飯吧?再說了,難得見到嫂子真容,怎麽得也得讓我們跟嫂子說會話才是”。

跟一個腦子不清楚的傻子,有什麽話好說的?

可蘇遠跟寧師不願走,顧恩第也不能真的轟人,他只是淡淡的道了一聲:“那用了飯後,便自便吧”。

寧師失笑。

蘇遠則嫌棄:“真是……太不近人情了!”。

童潼看看兩人,又看看顧恩第,見顧恩第理都不理蘇遠,童潼不由得也微微抿起了唇,他怕……顧恩第生氣。

寧師與蘇遠來這裏,原就是無事可做,過來串門的,原本兩人是想叫了顧恩第出去吃飯的,但因着童潼的關系,最後幾人也沒出去。

後院子裏,童潼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招待兩人,想了想,他就把自己養的那幾只小黃雞抱了出來,給蘇遠與寧師介紹起來。

這幾只小雞,這些日子都長大了很多,毛色也是半黃半白的,暫時還看不出什麽是個什麽雞的雞苗,童潼介紹的認真,蘇遠跟寧師也聽得好笑,不過,再看着那六只小雞圍攏在童潼身邊,就像是在追着老母雞一般,兩人更是笑眼角抽痛。

童潼不明白他們在笑,很是莫名,然而……

一旁的顧恩第卻臉色微沉,眼底似乎也有寒霜閃過。

“怎麽了麽?”童潼滿臉困惑,朝宋離看去:“他們為什麽一直在笑?”。

宋離臉色也有些陰沉,明顯不悅,不過他的不悅不是針對童潼,而是針對蘇遠跟寧師,他怕這兩人會羞辱童潼。

但宋離的擔憂似乎有些多餘了。

“嫂子,這種小雞,可不好玩的”蘇遠笑夠了,忽而開口。

童潼一怔,脫口就說:“我覺得他們很可愛呀”。

寧師道:“可這個……只是雞而已”。

童潼莫名,他眨眨眼,一臉困惑:“這些小雞,又不是什麽不好的東西,再說了,不是詩曰: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嗎?”。

這話脫口而出,當即就讓寧師與蘇遠神色一怔,明顯驚訝。連顧恩第都是眸色一閃。

童潼不覺所以,只是困惑地道:“還有詩曰:刻木牽絲作老翁,雞皮鶴發與真同.須臾弄罷寂無事,卻似人生一夢中,這些不都是跟小雞有關系的嗎?有什麽可笑的?”。

若說童潼之前的那一句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淺顯易明,那他之後的這一句,就明顯深奧了。

那是傀儡吟,是史上的一位帝皇做下的一首詩,講述了朝廷裏的權利鬥争,爾虞我詐,不過都只是一場黃粱夢,待人老去,那一身的皺皮粗糙,與這雞皮又多大的區別……

這詩,雖不是直接言雞的,可是卻也讓人深思。

如今再被童潼這麽說,仿佛像是一巴掌,打在了兩人的臉上,告訴他們,人老之後,皮糙肉粗也不見得比雞皮好哪裏去……

沉吟着,寧師與蘇遠互看一眼,而後二人齊齊朝着童潼作揖。

“嫂子,我們受教了”兩人異口同聲。

童潼又是一懵,都不明白他受了什麽教。

顧恩第眼底一揉,他走到童潼身邊,攬住童潼的肩膀,看向兩人:“好了,都去前頭吧,一會就能用膳了”。

寧師與蘇遠點頭,兩人跟着宋離轉身離開。

童潼仰頭朝顧恩第看去的時候,他瞧見顧恩第微微噙着的嘴角,以及那眼眶裏不同于之前的顏色,暖暖的,就像以前一樣看得很舒服,童潼雙眼兀然一亮,下意識地喊他:“相公……”。

“嗯……”顧恩第揉揉童潼的頭,眼底霎時全是寵溺:“剛才做得很好”。

不過就是一句誇獎,卻讓童潼瞬間像是得了什麽寶貝一般,一張臉瞬間就全是歡愉的笑意,神色也明顯飛揚了起來,他又喊了顧恩第一聲,而後一把将顧恩第緊緊抱住,生怕這個相公又會突然變了一樣。

兩手摟着童潼,感受着他手臂的力道,顧恩第垂下的眼,現在柔了許多,他輕輕嘆息一聲,又拍了拍童潼的後背:“好了,我們去吃飯吧,讓他們等太久了也不好”。

“好~!”歡喜了,童潼忽而揉着肚子道:“我要吃三大碗飯!”。

顧恩第失笑,他捏了捏童潼的鼻子,牽着他轉身跟着去了。

飯桌上,加上絲撚與宋離兩人,人還不少。

雖說絲撚是個女子理應避險,宋離只是個小厮也不應該與他們同桌吃飯,但是架不住童潼不喜,再有顧恩第也沒有那些規矩,是以衆人都在一塊吃飯。

飯桌上,因着都是相熟的人,童潼倒也沒顯得格外拘謹,甚至蘇遠跟寧師兩個還自來熟地總是跟童潼答話,忙得童潼要吃飯也不是,要回答他也不是,整個人都好一通的忙碌。

顧恩第看不下去,出言阻止:“即有那麽多的話,等吃完了飯再問不遲,現在讓童潼好好吃飯”。

蘇遠與寧師互看一眼,兩人不由得一笑,這才算是老實了幾分。

不過兩人只安靜了不過須臾,便又忍不住朝宋離看了過去,宋離眸光一冷,只噎了兩人一句:“吃飯!”。

兩人一怔,似乎有些呆了。

絲撚在旁邊看着輕笑,并不理會他們。

寧師扭頭的時候,看得絲撚那個淺淺的印在臉頰兩邊,他不知怎的,忽而一怔,終于才安靜了下來。

只有蘇遠……

“我還真沒見過哪家的小厮像你這樣,比當主子的還兇,還跟主子同桌吃飯的”蘇遠嘀咕。

宋離嗆他:“你有意見也沒有用,我家小公子高興就好”。

蘇遠長嘆,朝顧恩第看去:“言之,你該立立家規了”。

童潼腦袋一擡,嘴巴裏塞滿了東西,他腮幫子脹鼓鼓的,許是因為心情好,他那黑葡萄的大眼睛也是閃閃發亮,不過他卻一臉嚴肅:“石步燕秦步嗚”。

蘇遠一呆:“哈?你說什麽?”。

顧恩第與寧寧師都疑惑地朝兩人看去。

童潼将嘴巴裏的食物,吞了之後,才繼續嚴肅着繼續說:“食不言寝不語!”。

寧師點頭,學者童潼一本正經:“嗯,你話太多了”。

蘇遠臉色微微一青。

宋離最先繃不住,很不給面子的笑了起來。

他這一笑,惹得絲撚也跟着笑了起來。

顧恩第無奈的搖搖頭,他給童潼碗裏放了菜,哄道:“不理他,吃飯”。

“好~”童潼一臉歡快,那模樣顯然已經徹底忘記了之前的不愉快的事情。

幾人用完了飯,天色也暗了下來,寧師與蘇遠站在大門邊上,預備告辭,只不知這蘇遠突然想起什麽,又朝童潼說:“過幾日,學院有一日休沐的時候,那日正好無事,我來帶你去花鳥市集裏玩可好?”。

童潼一懵:“花鳥市集?有很多花跟鳥的嗎?”。

寧師點頭:“不止有花有鳥,還有很多魚蝦,很許多的小動物”。

童潼雙眼立即一亮。

顧恩第看着,道:“不能養魚”。

童潼一怔,随即扁了扁嘴。

蘇遠疑惑:“什麽不能養魚?”。

童潼有些小委屈:“相公不準我挖池塘的”。

挖池塘跟養魚有什麽必然的關聯麽?

顯然兩人都不明白,只疑惑地朝顧恩第看去。

顧恩第也不解釋,只道:“若是聽話,到時候我陪你們一起去”。

“好!”童潼立即保證:“我不養魚!”。

蘇遠忽而長長一嘆,滿是同情地看着童潼:“你完了”。

童潼不解:“為什麽?我還好好的呀,哪裏完了?”。

蘇遠道:“你太聽話了,一顆心都撲在言之身上,又這麽好哄,你完了”。

顧恩第臉色一沉,直接甩袖:“慢走不送”。

他下了逐客令,蘇遠與寧師笑了笑,幹脆地轉身。

童潼被顧恩第攬着往回走,不管他怎麽想都想不明白蘇遠的話是什麽意思。仰頭朝顧恩第看去的時候,見顧恩第的臉色雖然繃着,但眼底的神色還是那樣像之前那樣暖暖的,童潼甩了甩頭,将想不明白的話給抛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工作原因,我最近都保持日更,時間差不多都是中午15點的時候,如果不能保證我會留言,說一下下次更新的時間,而明天大概是晚上十一點更新。

☆、花鳥

一晃眼,便是到了寧師與蘇遠之前說的休沐。

這日清早,寧師與蘇遠便相約着來了四合院,只不過兩人到的時候,童潼還躺在床上沒起。

顧恩第穿戴整齊,轉身去喊童潼的時候,童潼迷糊着抓了顧恩第的手就往懷裏揣去。顧恩第失笑着,順勢在床邊坐下,他伸手捏住童潼的鼻子,果然……不一會,童潼就難受的睜開眼了。

“相公……”他甕聲甕氣的喊。

顧恩第失笑:“之前不是還鬧着今日要去花鳥市集的嗎?再不去時辰便要晚了”。

一聽這個,童潼原先還迷糊的雙眼登時一亮,他嚯地坐起身來問:“你們今日就是休沐呀?”。

顧恩第點頭:“對啊,休沐,一整日都陪着你”。

童潼歡呼着,一把将顧恩第緊緊抱住:“相公真好!真好!”。

“好了,快起來洗漱吧,寧師他們已經來了片刻了”。

收拾好了,離開房間的時候,童潼那張娃娃臉上全是明亮的笑意,尤其是那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雖然帶着混沌的稚氣,可是那裏頭卻晶晶亮亮的,弄得蘇遠見了都忍不住贊嘆一聲:“童潼今天的眼睛可真好看吶”。

童潼歡喜着也誇他一句:“你今日也很漂亮呀”。

蘇遠:“……”。

漂亮根本就不是誇獎男人的詞好嗎?

但童潼現在明顯不知道。

顧恩第嘴角微微噙着,只道:“好了,從這到花鳥市集也有一小段路程,我們先過去吧,到了那邊,用過早膳,時辰也剛剛好”。

寧師笑道:“如此也好,不過今日是第一次跟着嫂子出門,那這頓早膳,便讓我做主了吧”。

顧恩第毫不客氣:“随意”。

出門去玩,不可能将宋離與絲惗單獨留下的,是以這兩人也跟着他們同路。

絲惗從小在村子長大,見過最熱鬧的無非便是趕集的時候,此刻跟着衆人來了這花鳥市集,看着這裏的熱鬧,與各種花卉還有那些販賣的各種玩意都是趕集的時候不曾見過的,絲惗整個都變得有些激動,拉着童潼,兩人就像親兄妹一樣,從這邊看到那邊,又從那邊看到這邊,那個歡喜的模樣,連顧恩第幾人都受到了感染,至于周邊偶爾投來的疑惑的目光,倒也沒怎麽在意,即便在意……也都被絲惗跟宋離給……瞪了回去!

“哇!這個魚好看!這個魚好看!!!”前頭的花棚裏,傳來的是童潼的驚呼聲,就像個孩子一般,看着什麽都滿是稀奇:“絲惗絲惗!你看這個魚的肚子好大比腦袋還大!尾巴也好看像花一樣!”。

“小公子,這裏也有吶”宋離喊他:“這邊的魚都是白色的,你來看,尾巴跟肚子也不小吶”。

“真的呀?”童潼驚呼着,拉了絲惗就咚咚咚地跑了過去。

顧恩第與蘇遠以及寧師站在花棚外面,看着裏頭那都變成了孩子似的三個人,皆是一臉的無奈與淡淡的笑意。尤其蘇遠,還忍不住感嘆一聲:“沒想到……當初的江流童潼,今日會是這般模樣,不過如此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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