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九節菲? (4)
在他能把他哄好,可是幾個月後呢?幾個月後等沈文媛真的進門了,那到時候他們又該怎麽來哄騙童潼?
“四叔……”童潼往後又是一崴,他盯着顧江,雖然沒得顧江的回答,可他覺得,他好像真的聽見了。
清歌與秦素要上前拉過童潼,可童潼已經對她有了抗拒,他甩開清歌,逃似的躲開清歌跟秦素,只盯着其他人看。
“你們……為什麽都不說話?我相公,他沒要納妾的是不是?他沒有……沒有要娶小老婆的是、是不是……”。
童潼問得低啞,顧江聽得不忍。
可有的人卻覺得,一味的哄騙并不是辦法,倒不如趁着這個時候快刀斬亂麻。
深深吸了口氣,顧老太太點頭了:“是,恩第是要納妾,日子已經定下了,就在幾個月後了”。
顧江神色一緊,想要阻止,可動了口,卻終究還是沒有出聲,只讓顧老太太将話一字一句的都說清楚。
那一瞬,童潼猛然睜大了眼,他像是呆住了一般。
王氏看顧老太太說了,她蹙蹙眉,也跟着補了一句:“今日,你娘跟絲惗就是帶人去沈家走節禮的”。
童潼呆愣愣的扭頭看向王氏,動了唇,卻沒出聲。
前廳,陷入了詭異的寂靜,所有人全都盯着童潼。
童潼就站在那裏,他一身素色,長發披散,巴掌大的小臉上血色盡退宛如白紙。
大門裏,有動靜傳來,是徐氏與絲惗回來了,兩人剛剛走近,看見前院裏的異常,不由得都微微驚愣。
童潼也扭頭朝他們看去,他眸光仔細看過徐氏跟絲惗,他發現徐氏跟絲惗今日好似都經過了特意打扮,抿抿唇,童潼在絲惗準備上前的時候,突然朝絲惗跑過去:“絲惗,你跟娘是從沈家回來的嗎?”。
“你怎麽知道?”絲惗不知事情,下意識的脫口就問,可這話才落,絲惗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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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潼兀然甩開開了她的手。
“大嫂……”絲惗心裏沒由得一慌。
童潼下意識的微微搖頭,他又朝徐氏看去:“相公真的……要納妾了嗎?”。
徐氏驚住:“這是誰告訴你的?”。
顧老太太蹙眉,上前兩步:“他已經知道恩第跟沈文媛的事了,你們沒來之前,他就已經抓着院子裏的下人,挨個問了一遍,再隐瞞下去,也沒有必要了”。
這個話,驗證了絲惗心裏的不安,她盯着童潼,再次伸手去拉童潼:“大嫂,你聽我跟你說……”。
“要說什麽?繼續哄騙我嗎?”童潼側過身,躲開絲惗的手,他眼眶越來越紅,不過眨眼,裏面就有豆大的淚珠順着眼角滾落:“清歌哄騙我,四叔哄騙我,你跟娘去了沈家過禮節不告訴我,現在還想說什麽?還是要繼續哄騙我?我真的有這麽傻,讓你們這樣一個一個的都來騙我嗎?”。
絲惗發急:“大嫂,你別亂想,事情不是那樣的……”。
顧老太太皺眉:“絲惗,都這個時候了,就不要在瞞着童潼了,童潼現在已經知道了,你還藏着掖着,等幾個月後,沈文媛擡進來了,你又要怎麽跟童潼解釋,難道還繼續藏着掖着嗎?”。
徐氏臉色瞬間陰沉:“童潼怎麽會知道這件事的!恩第不是已經交代了不許告訴童潼的嗎!是誰告訴他的!”。
清歌忙道:“大夫人,夫人會知道這事,也是意外,今日我陪夫人在花園裏散步,遇到了二少爺,是二少爺說漏了嘴,才讓夫人知道了這件事的……”。
武氏當即發難:“胡說八道!剛才童潼發瘋的時候,小莊還跟我們在一起!他怎麽可能會告訴童潼!”。
清歌忙說:“就是二少爺說的,就在之前的時候,如果不是二少爺恭喜夫人要多了個玩伴,夫人也不會因為聽見兩個丫鬟的碎嘴,而知道這件事的”。
武氏瞬間底氣十足:“這麽說來,童潼分明是聽到丫鬟的話才知道這件事的,那這件事就跟小莊沒有關系!你不去找丫鬟的麻煩,反倒過來無賴我兒子!你這是什麽居心!”。
“好了,都閉嘴!”顧老太太怒吼。
武氏狠狠瞪了清歌一眼。
顧老太太滿臉不愉:“老大媳婦,這件事不管究竟是誰說的,總之童潼現在已經知道了,就沒有再瞞下去的必要了,反正他早晚都是要知道這件事的,現在去追究其他沒有意義的事有什麽用?”。
徐氏被顧老太太這話說得差點炸了,可顧老太太根本就不管她,只轉眼朝童潼看去:“童潼,這件事原本早就該跟你說了,不過你現在知道也不算太晚,恩第是要納妾了,他要納的是沈家的沈小姐,這件事外頭的人也都知道了,連皇上都開了金口,讓恩第納了沈家小姐為妾,不過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不管怎麽說,這顧夫人的位置,始終也都是你的,恩第也還是你的相公,你并沒有什麽損失,是不是?”。
這個話,說得就像是在施舍一般。
可這個話也沒有錯。
顧恩第雖然納妾了,但他依舊還是童潼的相公。
童潼依舊還是顧夫人,他确實沒有損失。
可是……
童潼眼淚掉得更兇,但意外的是,這一次他并沒有嚎啕大哭,他就站在那裏,蓄滿了水漬的眼盯着顧老太太:“相公……相公答應過我,他不會納妾的……不會……不會有別人的……”。
一聽這話,顧老太太臉都青了:“他答應你不會納妾?那怎麽可能!先不說你是不是傻子!就是為了香火恩第遲早也必須納妾的!即便不是沈家小姐,也會是別人!”。
絲惗忍不住,上前兩步:“奶奶,這些話能不能不對大嫂說了?”。
“混賬!”顧老太太連絲惗一起罵:“我現在是在教你大嫂!你雖然定了親可到底還沒嫁出去,有些事不是你一個女兒家可以過問的!還不回你院子裏去!”。
王氏随即朝下人呵斥:“一個個都傻了嗎!還不将小姐帶回去!”。
三四個丫鬟跟兩個婆子一起上前,拉着絲惗,要将絲惗帶回院子,絲惗一個人哪裏能掙脫得開。
徐氏原是想要阻止的,但認真一想,有些話确實不是她一個女兒家可以聽的,徐氏也就默認了丫鬟婆子的動作。
絲惗更急,她記得朝徐氏大喊:“娘!你不能聽他們的!大嫂腦子不清楚,你得幫他說話!你不能讓大嫂被欺負!娘!娘!”。
再大的聲音,最後也全都淹沒在拱門背後。
顧莊看這情況,他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沒及冠沒成親,也不合适聽這些話,便朝王氏示意一下,也轉身走了。
顧老太太轉而盯着徐氏,問:“老大媳婦,你怎麽看?難道你也支持恩第,為了童潼不納妾,不要香火了嗎?”。
徐氏有些遲疑,可她還是說了:“恩第的香火,當然是不能斷的,沈家小姐的事,也是皇上金口玉言,也是……不能不擡進來的,其他的事,恩第自己會來做主的”。
童潼怔怔的轉眼看向徐氏。
顧老太太冷笑一聲,臉上的神色顯得有幾分得以,她朝童潼走近,放柔的聲音,卻說着紮心窩子的話:“童潼,以前你只會吃飯,只會玩,除了浪費糧食之外,什麽都不會做,奶奶也都沒說你什麽了,這次你就聽話一些,別鬧騰了,等恩第擡了沈家小姐進府之後,他跟沈家小姐如果有了孩子,奶奶做主,讓那孩子養在你的膝下,叫你爹爹,你看好不好?”。
徐氏沒聽清顧老太太跟童潼說了什麽,她只滿臉戒備而又狐疑,盯着顧老太太,深怕顧老太太會突然發難。
可事實上,童潼已經呆了:“會有孩子?相公……跟跟沈小姐?”。
“是啊,他們會有孩子”顧老太太難得溫柔而又和藹:“沈小姐是個姑娘,容易生養,等她嫁給恩第,就能給恩第生很多很多的孩子,到時候奶奶全都讓你來養,好不好?”。
“我……我也可以……我可以給你相公生啊……”童潼發急,他以為顧老太太是在跟他商量,他也急得要跟顧老太太商量:“我也可以給你相公生的,生很多很多,不要……不要沈小姐的孩子,好不好,我不要她……好不好”。
顧老太太當即皺眉:“你生不了,你怎麽可能生得了孩子?”。
童潼急忙點頭:“我可以的,別人可以我也行的,我能生的”。
“胡說八道”顧老太太頃刻不悅:“你是男人,又不是女人你怎麽生得了孩子,難道你還真想讓恩第絕後了不成?再說了恩第跟沈家小姐的事,已經弄得風風雨雨,不娶他,你是不是還想讓我們顧家再陷入水深火熱裏面!”。
“我……”。
“這件事沒得多說!”顧老太太忽而甩袖,打斷童潼的話,完全不給童潼半點餘地。
徐氏直到此刻才聽清楚他們說了什麽,她待要開口,門外,顧恩第一身官服地進來了,看着前院的景象,顧恩第心裏猛然一突。
童潼也發現了他,只是這次,童潼沒有像往常一樣歡喜着朝他跑去。
童潼就站在原地,他雙眼直直的盯着顧恩第看,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此刻全是透着的水漬,盯着顧恩第看了須臾,童潼深深吸一口氣,才找到力氣問他:“你會跟沈小姐有孩子嗎?”。
顧恩第猛然一驚。
童潼沙啞着嗓子,又問:“你們……會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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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求
童潼雖然傻了,但他向來聽話讓人十分省心,也許就是因為他過于讓人省心了,所以才讓顧家的人都忘記了,他雖然傻了,可他也是會發瘋的,正是因為忘記了這些,所以這裏的人,所有人全都在糊弄着他,哄騙着他,就連顧恩第納妾的這種大事,甚至是關于子嗣香火的事,也還有顧老太太拿出來誘惑欺騙他。
可他傻了,他也會問,為什麽沈文媛能做的事,自己不能做?為什麽別人可以做的事自己不能做?
相公納妾自己真的沒有損失嗎?
不。
就算傻了,童潼也是知道的,相公納妾以後,就不是自己一個人的相公了,而是別人的,他所擁有的可能只有一半,甚至是一半都沒有。
這怎麽可以?
不是說相公是這世上唯一一個會對自己最好的人嗎?
這話是娘說的,娘也不會騙自己的。
可是……
為什麽現在相公要納妾了?
他的相公要被人分走一半了,為什麽他不知道,所有人全都知道,為什麽就只有自己不知道?
顧恩第闊步進來,一身官服的他臉上明顯帶着焦急。
童潼就這麽站在原地,睜着雙眼,沙啞着嗓子問他:“你們……會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嗎?”。
這個話,讓顧恩第心裏兀然一緊,他眸色瞬間陰沉下來,卻不是對着童潼,而是先将滿園的人都掃了一邊,這才朝童潼走近,放柔了聲音。
他哄童潼:“你是聽誰說了兩句混賬話就把自己弄成……”話音戛然而止。
是童潼側頭,躲開了顧恩第身來想要碰觸自己的手。
他垂着眼,眼眶裏的水霧迷蒙,已經讓他看不清楚眼前的人,身上穿着的官服究竟是什麽樣子,他只是把衣袖裏的五指全都緊緊拽住。
“童潼……”。
“我不傻的……能不能……別騙我……”。
這個話……
顧恩第心裏兀然一緊,像是被人捏住了咽喉一般,驟然見竟無法呼吸。
童潼仰頭,努力的睜大雙眼想要看清楚他的樣子:“我要聽實話”。
“不會”顧恩第凝肅了臉,眸光緊緊鎖着童潼:“我跟任何人都不會有孩子,一個孩子也不會有,我不騙你”。
童潼雙眼兀然一亮,他急忙擦去眼眶裏的水漬,滿是希翼地盯着顧恩第看:“那你也不會納妾了是不是?”。
這個……
不可能。
顧恩第沉默,童潼的心就越重,那原本瞬間發亮的雙眼,頃刻間又暗淡無光。
顧恩第也是聲音微沉:“她是皇上金口說的,讓我納為侍妾,我……不能不納,但她進府之後,她也只是一個侍妾,只是一個下人,你必不在意她”。
“所以……”童潼聲音忽而硬了:“你也瞞着我,跟他們一樣……騙我……”。
“童潼……”顧恩第大驚,急忙上前拉他:“你這是在做什麽!?”
童潼不聽,他往後退開,兩手只,一下一下敲打着自己的頭:“我想看看,看看我到底有多傻,到底有多傻才會讓你們這麽多人都瞞着我一個人”。
顧恩第将他緊緊抱着,深怕他這樣真得會弄傷自己。
童潼雙眼再次朦胧,他卻順勢揪着顧恩第的衣服,問他:“你不是答應過我,不會納妾的嗎?為什麽說話不算話……為什麽說話不算話……你說話不算話啊……”。
他……放聲哭了起來,沒有壓抑沒有隐忍,就這麽抓着顧恩第的衣服,被顧恩第箍着,嚎啕大哭……
院子裏,不管是主子還是都站了一地,一個個全都睜大眼,看着他們兩人,聽着童潼在顧恩第懷裏的哭聲。
像個孩子被人搶去了心愛的玩具,幾乎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對不起,這次我食言了……”顧恩第聲音低沉,他抱着童潼,也不敢松手,他……沒有忘記當初在村子裏,童潼發作起來,瘋跑出去的事……
童潼不知有沒有聽見,只是依舊在哭,哭得像是心口都要撕裂了一般。
他沒辦法想象,相公變成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之後,會是什麽樣的情況,他想不出來。
“夠了夠了!!!”顧老太太突然怒吼:“你到底是在鬧些什麽!恩第只是納妾而已又不是要娶平妻,也值得你這樣哭得死去活來!你再這樣鬧下去,傳出去要是讓皇上知道,豈不是得害了我們滿門!”。
童潼沒聽,他掙紮着,要推開顧恩第。
顧恩第滿臉陰霾地朝顧老太太看去。
顧老太太怒極,又呵斥一聲:“江流童潼!你再不聽話!信不信我這就讓恩第把你休了!攆你出去!!!”。
“娘!”。
“娘!”。
顧江與徐氏都明顯震驚。
童潼也震驚了,他渾身猛然一抖,兀然收了哭聲。
顧恩第再忍耐不住,朝顧老太太呵斥:“休不休童潼是我的事!不用旁人來幫我做主!!!”。
顧老太太也怒:“顧恩第!你自己弄清楚!難道你真的要為了這個傻子而弄得家務寧日嗎!我們與他說了多少!不管是哄還是騙他一句不聽!難道你真要順他不納妾了嗎!”。
顧恩第瞬間咬牙,眯起的眼底全是陰鸷與憤懑。
童潼睜着濕漉漉的眼,他看不清顧恩第眼中的神色,卻本能得被吓得渾身發抖,即便如此,他依舊還是小心翼翼的問:“你真的……會不要我嗎?”。
“不會”顧恩第顧不上顧老太太,急忙安撫童潼:“你是我的妻子,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不會不要你的”。
“那……那你……”童潼急得抓住他的臂膀,幾近哀求:“能不能不要納妾?”。
又是這個要求。
這個要求顧恩第不敢輕易答應,他怕做不到的最後只會讓童潼更加難受。
可此刻的童潼已經很是難受,即便如此,他依舊在急切的讨好顧恩第,哀求着:“我知道我很笨,但我會改,我會很乖,會聽話,不會再只會玩了,也不會惹你生氣的,你……能不能,不要、不要納妾……也……也別……別不要我……”。
顧恩第雙唇嚅動,似要說話,可……
“恩第!”徐氏突然開口:“你要想清楚,你現在就算哄了童潼,答應了他,可幾個月後呢?幾個月後沈文媛一樣要擡進門來,到時候童潼知道了他又會怎樣?”。
會怎樣?
到時候的童潼,會不會再次發瘋,沖過去,将沈文媛咬死誰都說不準,必定童潼當初咬人,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深深吸一口氣,顧恩第最終只能說:“沈文媛,不能不納,但她進門之後,我只會讓人把她禁足在她的院子裏,不會讓她出來惹你生氣”。
童潼呆住,整個人就像是瞬間失去了靈魂一樣。
眼眶裏的神色沒有,臉上的祈求沒有了,只有豆大的淚珠,無聲的順着眼角滾過……
聽不到童潼的聲音,大家都覺得他終于聽進了顧恩第的話。
徐氏也是長長呼了口氣,朝兩人走近,她安撫童潼:“童潼,娘也跟你保證,就算恩第以後真的納了沈小姐進來,她在府中的位置,依舊越不過你去的,你聽話,啊”。
哄他,又是在哄他。
不說沈小姐到底是不是侍妾,只要她進了門,她在府中的位置就會很微妙。
童潼只是男妻,還是個傻子。
而沈小姐呢?
童潼只知道,只要沈小姐進門之後,她跟顧恩第遲早會成一家人,因為她會生娃娃,會生很多很多的娃娃,那到時候顧恩第跟她、跟她們的娃娃才是一家人。
而自己呢?
自己什麽都沒有,只有……他們施舍了抱給自己養的娃娃而已……
“我……我……我要……”話已經說不完了……
“童潼!!!”。
要什麽,童潼來不及說,他只是在顧恩第懷裏,毫無征兆的就昏厥了過去……
原就在病中的人,經歷這樣的刺激,這身體,怎麽還受得住?
這一日,狀元府裏注定不平靜了。
顧老太爺與顧岩尉回來,聽說了府中今日發生的事,兩人都是滿臉凝肅,不知是生氣童潼不懂事,還是該怪那兩個碎嘴的丫頭跟顧莊了。
童潼今日鬧出的事,有管家兆明的叮囑,府中倒是沒什麽流言蜚語傳出門去,不過府上到底已經傳了個遍,一個個提及這個傻夫人,既是唏噓,又是無奈。
而朝陽園裏,童潼躺在床上,他臉色十分蒼白,雙唇幹裂,大夫守在床邊,給他把脈看診,最後也只能讓人用冷帕子給童潼冷敷額頭,使他退燒,再讓丫鬟立即去煎藥趕緊送來。院中衆人,人人全都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月挂中天,子時過半,童潼高燒退下,大夫這才得以出去休息。
床榻前,顧恩第握着童潼的手,他看着童潼那幾乎毫無血色的臉,腦子裏想起的全都是今日,童潼近乎卑微的祈求……
夜色很靜,也很漫長。
這一夜除了昏厥的童潼,幾乎誰都沒有睡好。
翌日,顧恩第依舊還是早早的便去早朝了,絲惗被他做主,讓放了出來,剛一得了自由,絲惗便迫不及待地去了朝陽園看望童潼,她推門進去的時候,童潼還沒醒來。
暗暗呼一口氣,絲惗放輕手腳進去,她側身坐在床邊,看過童潼,又将清歌叫到跟前問了童潼昨日的事,清歌還沒說完,床榻上,童潼就忽而睜開了雙眼。
“大嫂!”。
“夫人!”。
清歌與絲惗都驚喜地看他。
童潼躺在床上,只睜着雙眼盯着床樑,并無反應。
絲惗與清歌互看一眼,兩人的心都不由得懸了起來。
絲惗更是擔憂,她小心地推了推童潼的手臂:“大嫂?”。
童潼依舊沒有反應,只呆呆的看着床樑,他這個模樣,讓絲惗跟清歌更是擔憂。
“大嫂,你……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絲惗小心哄他:“大嫂,我陪你吃東西?”。
童潼還是不理絲惗,他就像是沒有聽見絲惗的聲音一般,除了那雙眼睛還是微微眨動之外,他完全再無半點反應。
絲惗徹底急了,急得險些要哭了:“大嫂,你這到底是怎麽了,你應我一聲好不好?你別吓我,大嫂……”。
清歌也急了:“夫人,夫人你是不是還有哪不舒服,你有沒有哪疼,要不讓我秦素去給你找大夫?夫人?”。
童潼根本就不理她們兩個,任憑她們兩人在耳邊怎麽哭喊,他都沒有一點反應,他就只是這麽呆呆的躺着,一動不動,像是沒了生氣一樣。
一直到許久以後,他才轉動了眼珠,朝窗外看去。
絲惗猛然一緊,急忙喊他:“大嫂,你想要什麽?我幫你拿,你告訴我,你要什麽?”。
“我……我要……要流流……”童潼聲音幹啞,也不知是因為睡得久了,高燒過後沒喝過水的關系或是因為其他,他只是盯着窗外,口中一直在呢喃着:“我要流流……走……流流……走……”。
他話音斷斷續續,絲惗聽不明白,但是流流兩個字,她還是聽見了:“大嫂,你是想見流流是嗎?是不是?”。
童潼呆呆的扭頭看她,而後點了頭。
絲惗猛地起身,她叮囑清歌:“我去找我大哥,你在這裏照顧大嫂”。
清歌才一點頭,絲惗便像陣風似的跑了出去。
床榻上,童潼又是那副傻呆呆的樣子,他扭頭盯着窗外,口中低低呢喃着只有他自己聽得見的話。
顧恩第此刻正在上朝,絲惗根本就不可能見得到他,不過絲惗也沒去宮門口,她去了衙門,衙門的牢房裏,有童潼想見的人,只不過衙門重地,沒有大人的同意,絲惗哪能這麽容易進去,就在絲惗在衙門門口央求着捕快的時候,狀元府有小厮連滾帶爬的沖了過來。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夫人他!……”小厮臉色慘白,神色慌亂。
絲惗臉色猛然一白,心口驟然往下一沉:“是不是我大嫂……”。
小厮軟軟跪了下去,說:“夫人他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早一些,但肩膀酸痛,就先休息去啦,暫時不回複大家的留言啦><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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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人
童潼不見了。
這是絲惗從沒有想過的情況。
不止是她,也是顧家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
以前在村子裏,童潼能輕易的就跑出去,那是因為鄉下地方沒有人看門守院,也沒有那些規矩攔着,所以童潼很容易的就跑了,可是這狀元府裏,不說有人看守着大門,就是童潼那小身板,他也沒力氣自己推門出去,可是……他就是這樣不見了,任憑将軍府的人怎麽找都找不到他。
顧恩第剛剛下朝,才出宮門,秦素便已經等在這裏,直接單膝跪倒他的跟前,直把與顧恩第同行的章子尋等人都給弄懵了。
秦素等不得顧恩第詢問,開口便說:“大人,夫人他不見了!”。
顧恩第渾身猛地一震,連章子尋也震驚了。
“什麽叫不見了!他不是應該在家裏睡着嗎!”顧恩第猛地一把揪住秦素的衣服:“我走之前不是叮囑過讓你跟清歌照顧好他的嗎!”。
秦素慚愧:“是屬下失職,可是現在真的找不到夫人,連老太爺他們都跟着出府去找了,還是沒有夫人的下落”。
顧恩第氣得幾乎想一巴掌拍死秦素。
章子尋急忙安撫顧恩第:“言之你先別慌,當務之急是先回去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
章子尋話音才落,顧恩第幾乎都是拔腿狂奔出去的。
他那模樣,瞬間引得宮門口的不少大臣,都側目看來。
童潼不見了,顧家上下急得到在處找人,可是從發現童潼不見了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他們連童潼在哪都知道,狀元府上,也被他們翻了個遍,依舊還是不見童潼。兆明心裏慌得厲害,無奈之下,只能讓人帶了府中護衛出門找人,留下的家丁再将狀元府重新找過。
宋離與劍君清來到狀元府的時候,兆明才剛吩咐完,府上此刻幾乎亂成了一團,他也沒注意到宋離的到來。
劍君清攙扶着宋離,兩人看着這狀元府的異常,不由得都有些面面相觑。
擰起眉,宋離喊了一聲:“兆管家”。
兆明一怔,急忙轉身朝大門邊走:“宋離?你怎麽來了?”。
宋離道:“我聽說童潼生病了,過來看看他的,他還好吧?”。
兆明長長一嘆,很是無奈:“你回來的不是時候,你如果能早一點回來,夫人他……他也不會失蹤了……”。
宋離當即臉色一變,顧不得身上的傷,一把揪住兆明的衣服:“你什麽意思!你把話說清楚!”。
“宋離!”劍君清急忙按住宋離的手:“你別激動,注意你身上的傷”。
宋離聽話,他松開了手,可是那看着兆明的臉色,卻瞬間滿是陰沉。
兆明很是無奈,他長長一嘆,将府中發生的事與宋離大概說了,最後才道:“就在今天早上,夫人不見了,府上到處都找遍了,也沒有找到他,剛才我已經讓護衛出門去找,希望能找到夫人”。
“顧恩第呢!顧恩第呢!”宋離咬牙,他滿臉陰鸷的模樣,簡直就是怒不可遏。
兆明剛想要說顧恩第去上早朝,到現在都還沒回來,不過才開口,就看見顧恩第氣喘呼呼的跑了過來:“老爺回來了”。
宋離猛地轉身。
顧恩第看宋離在這裏,還以為是宋離找到了童潼将童潼送了回來,卻沒想到,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宋離突然揚起拳頭,一拳就給顧恩第臉上砸了過去!
大門邊,兆明驚呆,不止是他,好幾個下人也震驚不已。
顧恩第被宋離那一拳頭砸得身體踉跄了一下,宋離自己也沒好到哪裏去,他這一動,瞬間就繃了身上的傷口,疼得他臉色發白,可他就像是不知道一樣,只狠狠的盯着顧恩第看:“顧恩第!你到底是怎麽照顧童潼的!你一邊答應他不會納妾一邊卻又瞞着他納妾!你這樣做究竟算什麽男人!你算什麽男人!你如果做不到言而有信你當初給他保證做什麽!!!”。
“宋離……”劍君清幾乎是半摟着宋離,深怕他也會踉跄,可旁的話倒是沒說。
顧恩第被砸了歪了身子,他擦過嘴角的血跡,回身看向宋離:“童潼……沒有跟你回來?”
“他跟我回來?他怎麽跟我回來!”宋離恨道:“我這些日子一直在沐侯爺養傷,如果不是聽說他病了我不放心過來看看,我還不知道他居然發生這樣的事”宋離掙開劍君清的手,他又朝顧恩第撲了過去,兩手死死的拽着顧恩第的衣服,咬牙切齒:“顧恩第!你最好祈禱童潼他沒有事!要不然我一定讓你給他陪葬!一定會!!!”。
宋離只是個下人,顧恩第才是他的主子,可是宋離為了童潼卻對顧恩第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別說狀元府的下人們全都驚呆了,就連聽到風聲趕來的顧老太太與王氏等人也驚呆了。
早在當初村子裏的時候,她們就知道宋離是個瘋子,有膽有色豁得出去,簡直就像那些不要命的亡命徒一樣,可是她們怎麽樣也沒有想到,這個被顧恩第買來的下人,在有一天,居然會連顧恩第都不放在眼裏了,甚至是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都是為了那個傻子,可是那個傻子究竟有什麽能力,能讓宋離這般為他?
這個問題,狀元府裏沒一個人懂。
可是劍君清卻懂。
他曾聽宋離親口說過,童潼到底給了宋離什麽東西,才會讓宋離這麽為他……
狠狠的甩開顧恩第,宋離轉身就要往外走,只是才跨步出去,宋離身子猛然一個踉跄往前栽去,驚得劍君清急忙将他撈住。
捂着崩開的傷口,宋離呼吸粗重,他看向劍君清時,狠狠咬牙說:“帶我去見侯爺!快帶我去見侯爺!”。
劍君清雖然擔心他的傷勢,可看宋離這幅樣子,他也沒有多說,只幹脆将宋離抱起,上了馬車,狂奔回了沐侯府。
侯府裏,沐臻今日休沐,花園裏他陪着沐老侯爺下棋,沐老夫人就坐在一邊看着他們父子兩人一邊下棋一邊鬥嘴,整張臉上都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劍君清帶着宋離進來時,老侯爺被沐臻氣得吹胡子瞪眼,直嚷嚷着要跟宋離下棋不跟沐臻下了,沐臻好笑着搖頭,一旁的婢子忽而驚呼:“大少爺與送公子回來了”。
三人皆是一愣,扭頭朝他們看去,尤其是看見宋離的身上,那受傷的地方已經浸透了血跡出來,沐臻頓時臉就黑了。
“怎麽弄成這樣,你們不是去……”。
“侯爺!”還沒走近,宋離忽而朝着沐臻跪了下去,他這一舉動,瞬間讓衆人全都震驚了。
老侯爺更是意外:“你這孩子怎麽一來就跪下了,有話快起來……”。
“侯爺,我求你,派人出去找童潼吧!童潼才是侯爺的親侄兒!可是他不見了……”宋離央求的聲音,驟然打斷了老侯爺的聲音。
平地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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