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九節菲? (6)

,他的事,與外人沒有半點關系”。

“外人……”顧恩第又是一怔,他爬在地上,口中嚼着這兩個字,忽而低低的笑了起來可那笑聲卻悲涼得比哭聲還要難聽。

外人。

他現在是外人了。

有沐臻的印章,有沐侯府的出面,顧恩第現在跟童潼沒有關系了,他現在确實是個外人……外人……

——我知道我很笨,但我會改,我會很乖,會聽話,不會再只會玩了,也不會惹你生氣的,你……能不能,不要、不要納妾……也……也別……別不要我——

依稀間,童潼前日的話,忽而響起。卻讓顧恩第只覺得心如刀絞。

原來……卑微得到了只能祈求的地步,竟是這樣的感受。

可是他卻讓童潼卑微了一次又一次……

這感受……

“我要見童潼……我要見童潼……”。

不理會那腳邊的休書,顧恩第強行爬起身來,又要往裏面走,只是不等他走近,那守在外頭的護衛便會揚起棍子,朝他抽打過去,一棍一棍,只要顧恩第不停,他們也不敢罷手……

門外的動靜,自有人回禀給老侯爺知道。

老侯爺對此沒什麽反應,沐老夫人則有些遲疑:“阿臻,你讓那些護衛注意分寸,別把他給打死了,萬一出事了事,童潼醒來的話……”話才說了一半,沐老夫人就說不下去了。

童潼現在都危矣了,顧恩第那裏是死是活又有什麽關系?

想到這裏,沐老夫人又忍不住捂着臉,嗚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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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臻對此只說:“那些護衛會有分寸的,母親不必擔憂,現在只希望童潼,他能挺過來”。

童潼能挺過來,這才是比什麽都重要的。

童潼這次受寒十分嚴重,昏沉沉的睡了兩天都沒醒來,高熱也一直在持續着,中間周太醫給他開了藥服下,也僅僅只是半個時辰左右,高熱便又複發,他人昏沉着,一點知覺也沒有,便是連呓語也不曾過。

這兩日,寧師蘇遠還有曲流都前後來看過童潼,童潼依舊是那副模樣,昏沉沉的睡着,毫無反應,不止是他們,連沐侯府那幾房分出去的叔叔們,在聽到了沐侯府的事,也跟着前後上門前來探望想要弄個究竟,相比之下,狀元府就顯得冷清了許多。

朝陽園裏,顧恩第躺在床上,他臉色慘白着,臉上還有着明顯的淤青,顯然是之前的那一頓打得不輕,被秦素帶人回來後,顧恩第也昏睡了一日,這一日,徐氏守在床邊寸步不離,哭腫了雙眼,可是對于這件事,卻有些不知究竟應該責怪誰了,倒是顧老太太等人,在唏噓了童潼居然進了沐侯府後,卻又忍不住責怪起童潼來,生怕童潼會因為得了沐侯府的青睐,而影響到了顧恩第仕途……

這些事,經過清歌的口傳入顧恩第的口中時,他神色哀恸,只是轉眼看向了窗外。

窗臺上,那小小的喇叭花開得燦爛至極,依稀間,還仿佛還能看見童潼爬在那裏,拿手指小心戳着喇叭花的模樣。

眼睛大大的,黑黑的,像是黑珍珠一樣,卻又熠熠生光,等玩夠了,他忽而仰頭朝顧恩第看來,喊他:相公……

餘音由在,人卻已失……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啦今晚上困了,就暫時不回複你們留言了>0<

☆、請罪

沐侯府裏,童潼昏睡了多少天,沐臻就在這裏守了多少天,連沐老夫人與老侯爺也是直接歇在這裏,只有宋離,因為身體不好呆得不久,只在午後與晚飯前在童潼這裏呆着。

這些日子,周太醫為了童潼,也是直接留宿在侯府裏面,随時照看着童潼的情況。

沐侯府這邊的情況,不知怎的,連宮裏的皇帝都給驚動了,不過皇帝倒是沒有在這個時候多問,只是将太醫院的院正蔡徐坤也給指了過來幫扶周太醫。

沐侯府那邊越是引人注目,狀元府裏就于是顯得冷清,同樣的,也越是讓顧老太太等人提心吊膽。

這日,顧恩第在房裏醒來,還沒出聲,就聽得門外守着的兩個小厮正嘀嘀咕咕的不知說着什麽,只是隐約聽到沐侯府,小公子,私生子等的字樣。

顧恩第心裏猛然一沉,撐起身,直接将外套的小厮喊了進來,一時間只吓得兩個小厮站在那一臉的戰戰兢兢。

顧恩第臉色蒼白,眸中卻泛着陰鸷:“方才,你們在門外說些什麽?”。

兩個小厮低着頭,膽顫着相互看了一眼。

顧恩第忽而一吼:“說清楚!你們剛才都在說什麽!”。

兩小厮渾身一抖,這才說了。

“小的沒說什麽,只是聽說沐侯府的突然多了一個小少爺,外頭都在說那小少爺恐怕是沐侯爺的私生子”。

顧恩第猛然睜大了眼。

另外一個小厮也說:“聽人說,那小少爺病得很重,都不知道還能不能救得活,好像在昨日連太醫院的院正都趕過去了,大家都說,那小少爺要是福薄的話,估摸着……估摸着就是這幾日了……”。

這件事會讓衆人傳得如此沸沸揚揚,實在是因為沐臻最近鬧出的動靜實在不小,先是分家後是沐侯府派出所有護衛出去找人,再是沐臻雨夜帶了個重病的少年回來,這一樁樁一件件,哪件不值的那些百姓津津樂道,現在好了,連皇帝都知道了這個事情,還專門指派了太醫院的院正過去幫忙,一時間反倒是更加讓人好奇不已。

兩個小厮原本只是跟着碎嘴好奇了一下,可是他們全不知道,他們好奇的話,落在顧恩第耳中,瞬間就變成了一把把的刀,直捅得顧恩第鮮血淋漓。

能不能救得活……

福薄的話……

就是這兩日了……

聽着這些,顧恩第只覺得渾身痙攣,他捂着胸口,疼得額邊青筋跳動。

他……好想去沐侯府看看童潼,哪怕是不走近,哪怕只是遠遠的看一眼也好。

但這不可能。

沐臻根本就不會讓他去見童潼。

——他們都嫌棄童潼,嫌棄童潼是傻子——

——他們嫌棄童潼只會吃飯——

——嫌棄童潼不會做事——

——他們嫌棄童潼礙手礙事浪費糧食——

——他們還要給相公納妾,還要相公跟侍妾生好多好多的孩子——

——他們以後都是一家人了——

——童潼沒有——

腦子裏,想着童潼的那些話,顧恩第死死抓着身下的床單,他仰起頭,深深的吸了口氣,再睜眼時,那泛紅的眸色決絕至極。

“秦素”顧恩第忽而開口。

門外秦素大步進來:“屬下在”。

顧恩第轉眼看他:“扶我去前廳吧”。

秦素怔愣,想說顧恩第現在的身體不宜下床。可顧恩第卻不看他,只朝外又喊了一聲:“清歌,讓兆明将所有人都叫到前廳裏去,我有事要說”。

清歌站在門邊怔愣愣的,她朝秦素看了一眼,這才遲疑着往外面跑了出去。

沐臻之前讓下人打顧恩第的那一頓,下手很重,不但讓顧恩第昏迷了一整天,還讓他至今都疼痛難忍。

從朝陽園到前廳,原本不過半盞茶的功夫而已,可這一路走來,顧恩第卻用了幾乎兩盞茶的時間,來到前廳的時候,顧恩第已經氣喘呼呼了,而前廳裏,顧家的所有人,都已經到齊了,一個個全都盯着他看。

徐氏一見顧恩第進來,忙上前去扶他,顧恩第朝徐氏微微搖頭,他深深吸一口氣,這才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顧老太太當即蹙眉:“有什麽話,非要現在來說?就不能等你好了以後再說嗎?”。

顧恩第搖頭:“等不了,有些話,現在不說,以後,恐怕也都沒有機會了”。

衆人心裏嘀咕,面色狐疑,不明白是有什麽事情要說。

顧老爺子嚅動雙唇,似乎猜到顧恩第要說什麽:“你可是要說分家的事?”。

衆人驚住,尤其是顧老太太,當即就要發作:“好端端的為什麽又要分家!難道又是為了童潼的事嗎?恩第,你清醒一點吧,不能每次為了童潼動不動就提分家!分家這是大事不是兒戲,況且你如今已經當官了,動不動就提分家,你讓旁人怎麽看你這個狀元公!”。

王氏也急了:“是啊,恩第,這有什麽事,大家好好的把話說開了就是了,怎麽又提到分家,你這樣動不動就提分家的事,未免過于兒戲了”。

他們都在焦急,都在緊張,都不想分家。

顧恩第也不急于他們的态度,只是淡淡的道:“到底要不要分家,你們聽我把話說完,再決定就是了”。

衆人又是一怔。

顧恩第微微蹙眉,他垂下了眼,恍惚間,像是看見了童潼在這些人的面前,那小心翼翼委屈謹慎的模樣……

“童潼……童潼……”提到這個名字,顧恩第頓覺喉頭發緊,他深深吸了口氣,壓抑着,又說:“童潼如今在沐侯府裏面,可他病重至今都未曾醒來,童潼如今這幅模樣,沐侯府與我惡交,是在所難免,各位叔嬸若想安生保命,此刻分家最為妥當”。

這個話……

衆人驚愕。

顧老爺子也懵了:“這是什麽意思?童潼為什麽會在沐侯府?沐侯府為什麽又會為了童潼與你惡交?”。

顧恩第深深吸一口氣說:“童潼是沐臻的外甥,是沐侯府老侯爺的親外孫,如今童潼這幅模樣,沐侯府勢必要為童潼讨個公道的”。

這個消息,震得衆人臉色猛然一變。

衆人的神色,顧恩第都一個個收入了眼底,那裏面的害怕,恐懼,各色各異的神色,這些神色,顧恩第并不意外,可即便是不意外,卻依舊讓他看得心裏悲涼。

有種人,是天生的只能共富貴,不能共患難。

顧恩第略微吸了口氣,說:“這次的事,沐侯府只會争對我一人而來,顧家若是分家,沐侯府便不會去動其他人,可若是沒有分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直白來說,到時候沐侯府如果要弄死顧恩第,那他的這些叔叔嬸嬸就跑不掉。

說完了要說的話,顧恩第站起身來,他身子還有些搖晃,得秦素将他扶住,才穩住他的身形,他看着衆人淡淡的說:“在被抄家之前,分家,還來得及,一旦聖旨下來,這裏的人,誰都跑不掉”。

說完,顧恩第轉身就走,留下滿廳的人,滿臉凝重,半響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出了大廳,顧恩第忍不住掩嘴咳嗽了起來。

秦素一臉擔憂:“老爺,你身體還沒好全,屬下扶你回房……”。

“不必,準備馬車,我要進宮”顧恩第聲音淡淡,卻透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秦素嚅動雙唇,似還想要勸他,可看顧恩第那只望着遠處怔愣的樣子,最終秦素也只是應了一聲是。

馬車涓涓,朝着宮門而去。

顧恩第靠在車廂裏面,他面色蒼白,身若無骨,養着頭雙眼輕閉的樣子,想着的……全都沐侯府裏的童潼……

童潼病得太重,外頭人都說他恐怕撐不過來……

撐不過來……

顧恩第不敢在想,他只是深深吸了口氣,将五指緊緊握住,仿佛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握住了什麽最重要的東西一般……

宮中,禦書房裏。

皇帝坐在案桌後面,雖然面容冷峻中透着戾氣,可他的眼卻難得的溫柔,因為他懷裏抱了一個肉團子,小小的一團,正乖乖的坐在他懷裏吹着口水泡泡,拿着奏折翻來翻去的咬……

劍君清站在前方,看着這幕,他忍不住眼皮直抽,卻又不好說些什麽。

皇帝給肉團子擦過了嘴角的口水泡泡後,這才開口:“這麽說來,這個叫童潼的,确實是老侯爺失散的外孫了?”。

劍君清不敢說得太滿,只道:“家父與祖母等人确實都說,這江流童潼與臣失散的小姑很是相像,只是這信物,不知被童潼放到哪裏去,家父已經決定,即便沒有信物,也想要試上一試,确認童潼的身份,以免再出了誤會”。

“哦?如何試?”皇帝似乎有些興趣。

劍君清道:“滴血認親”。

滴血認親确實是個好辦法,但也不是所有的滴血認親都這麽靈驗的,不過,在沒有信物的情況下,這也是唯一個一個辦法了。

只要童潼的身上,真的流有沐侯府的血脈,那不管怎麽說,總也有一半的機會。

雖然……

皇帝對這個機會并不看好。

笑肉團子在皇帝被忽視了,不太高興,他把奏折一扔,又抱起了桌上的禦筆就直接往嘴巴裏塞,咬的筆頭上全都是他的口水泡泡。

劍君清看着,總覺得有些不忍直視。

皇帝且無所謂,他道:“與其讓童潼與老侯爺他們滴血認親,不如讓童潼她娘來吧”。

劍君清怔愣。

皇帝又說:“早些年,朕聽說過一個辦法,人死後若是還想要滴血認親,可以用骨,血滴落在人骨上頭而不滑落,是為親,或許這個辦法,比你說的更好一些,只是搖讓老侯爺他們受點罪了”。

這個辦法。

劍君清聽得雙眼兀然一臉亮,急忙跪地叩謝皇帝。

皇帝淡淡揮手,不甚在意。

門外,有太監低伏着身子進來,道:“皇上,顧大人已經到了禦書房的門外,想要求見皇上”。

皇帝點頭:“讓他進來吧”。

滿朝堂的大臣,姓顧的便只有一個顧恩第,若是以前,劍君清對他印象還算不錯,可是……經過童潼的事後,他對這顧恩第的印象也不由得轉變了幾分。

禦書房外,顧恩第進來的時候,他的模樣,莫說劍君清連皇帝都意外了。

不過短短幾日,顧恩第就消瘦得厲害,那臉色蒼白的模樣,仿佛病入膏肓了一般。

這樣的顧恩第,讓劍君清看得唏噓不已,可是……轉念一想到童潼,劍君清對他又同情不起來。

顧恩第朝劍君清看一眼,他略微朝劍君清點頭,也不管劍君清理不理會自己,他便直接上前跪下:“臣拜見皇上”。

皇帝蹙眉:“顧卿,身體不适還還進宮來,可是有要是啓奏?”。

“是”顧恩第将衣袖裏的東西遞上:“這是早前皇上命臣與章大人查的罪證,臣已經徹查清楚,現将一切罪證全都交給皇上過目”。

皇帝略微意外的挑眉,顯然沒想到顧恩第辦事居然會這麽快。

太監接過東西遞交給皇帝的時候,顧恩第又另外取了一封奏折出來,雙手捧上:“皇上,臣還另外有事啓奏”。

皇帝蹙眉:“這次又是何事?”。

“臣有罪”顧恩第的話音,瞬間仿佛是帶了回音一般,在禦書房裏面回蕩起來,連劍君清都一臉意外。

皇帝不解:“有罪?罪從何來?”。

顧恩第叩頭,說:“臣不能擡了沈文媛入府,有違皇上口谕,此一罪,臣辜負皇恩,濫用職權,與人勾結,陷害無辜,此其二,臣知法犯法,更是罪加一等,求皇上降罪!”。

顧恩第……

劍君清着實驚愕了一把。

其他兩罪就罷了,那第一罪,輕則可以讓他丢官,重則亦可抄家。

違抗聖喻,這非同兒戲。

禦書房裏,氣氛忽而凝固。

皇帝微微眯眼,他盯着顧恩第看了許久都不曾開口。

劍君清亦是不敢開口,他今日原就是進宮回禀皇帝,沐侯府這些事究竟是怎麽回事,卻沒想到回碰巧遇到顧恩第進來請罪,若說之前他因為童潼的事,對顧恩第有了不待見的話,那此刻,他看着顧恩第的神色,明顯有了變化。

帝王之怒。

不是人人都可以輕易試探的虎須。

作者有話要說: 好困撐不住先睡覺啦晚安=3=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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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落

顧恩第究竟在做什麽?

他知不知道他這樣的舉動,很有可能會斷送了性命?

他是皇帝欽點的狀元,可他做出來的事,卻像是一個耳光,抽在皇帝的臉上,告訴皇帝,皇帝看錯人了,這新科狀元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好,他擔不起皇帝的欽點與信任?

禦書房裏,氛圍低壓,連劍君清也滿臉肅色。

相比之下,沐侯府的氛圍似乎要緩和一些。

因為童潼有反應了。

在沉沉的昏睡了這麽多天後,他終于有了反應。

床榻前,蔡大人與周太醫檢查着童潼的情況,再給童潼喂了藥後,兩人拿出銀針,一起紮像童潼的手指,十指連心,這份疼痛,終于讓童潼有了反應。

沐臻渾身一震,猛然往床前踏了兩步。

床榻上,童潼臉色雖然蒼白,但已經不像最初兩天的那樣吓人了,被人紮了手指,他眉頭微微擰了起來,眼睑下的眼珠,也在明顯的轉動。

蔡大人跟周太醫看童潼還有反應,兩人都長長的呼了口氣,剛把針給收了,童潼便輕輕哼着,而後緩緩睜開了眼。

陌生的房間,陌生的人,童潼一個都不認識,瞬間整個人都緊緊繃了起來,他想要往床榻裏面縮去,可是身體根本就沒有力氣,一時間只把童潼急的眼眶發紅,雙唇嚅動着竟說不出話來。

沐臻看得大喜,他待要開口,結果……

童潼突然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瞬間就讓沐臻給僵在了原地。

沐老夫人與宋離聽着童潼的哭聲,急忙朝床邊走近,哄着童潼,讓他別怕。

童潼的眸光從沐老夫人身上掃過,看到宋離的時候,他才急切着,憋出了宋離的名字。

宋離急忙在他身邊坐下,抓着他的手安撫他:“你別害怕,我在這裏,別怕,別怕,他們都是好人,都是家人,不用害怕”。

童潼抓着宋離,那眼淚就像是不要錢的金豆子一樣,大顆大顆的直往下掉,因為身體虛弱,他的聲音也幾乎是含的喉嚨裏面的:“痛……痛……蟲咬我……咬我……”。

宋離忙抓了童潼的手,揉着他被針紮過的地方:“蟲已經被打死了,不用怕,一會給你擦點藥,就不痛了,真的”。

童潼悶悶的嗯了一聲。

沐老夫人與老侯爺都壓抑着激動,他們站在床邊盯着童潼。沐老夫人更是小心的問他:“童潼你還記得……還記得我嗎?”。

童潼愣愣的朝他看去,狐疑着,好一會了才說:“你是沐老夫人……”。

沐老夫人眼眶一紅,差點要哭了出來。

童潼怯生生的往宋離身後藏,一轉眼,看沐臻站在床邊,他眨眨眼,又小心的看向宋離問:“宋離,宋離,他、他是誰啊……他好兇啊……”。

沐臻微微一怔,瞬間有點不知道自己該是個什麽表情。

宋離對于童潼醒來後的反應,明顯松了口氣,他指着沐臻給童潼說:“他是你舅舅,他不兇,他對你可好了,這幾天你病着,他一直都在這裏守着你,一步都沒離開過的”。

童潼吶吶的喊了一聲:“舅舅?”。

宋離又指着沐老夫人與老侯爺說:“老夫人現在是你外婆了,你得叫他外婆”。

童潼明顯一呆。

老侯爺往前走了一步,哄着童潼說:“童潼啊,我是你外公,記住了啊,是你外公……”。

“外公……”童潼依舊吶吶的,他看過屋裏的三人,而後又仰頭朝宋離看去:“我突然就有外公外婆還有舅舅了,我娘知道嗎?”。

他娘……

沐臻等人都是胸口猛然一繃。

宋離知道,童潼口中的娘是李姨娘,他說:“你娘還不知道,這些日子你病着,都沒來得及告訴他”。

“哦……”童潼突然又說:“那塊去告訴我娘啊,她知道了一定會高興的,不過……”童潼狐疑了,他抓抓頭,用力撐起的身子,也只是爬在宋離的膝蓋上面:“我怎麽會突然有舅舅有外公還有外婆了?好神奇呀”。

他這話,讓衆人都是一怔。

宋離又說:“這個事晚點我再跟你說,你現在怎麽樣?”。

童潼只愣愣的仰頭看他,沒說話。

蔡大人收拾好了藥箱,朝沐臻道:“小公子才剛醒來,不宜說太多的話,還是得讓他多多休息才是,如今人醒了,往後讓周太醫隔兩日過來複診一次便是了”。

老侯爺忙朝兩人道謝:“童潼這病,有勞蔡大人了,周太醫也辛苦了,等童潼痊愈之後,老夫定當親自上門拜謝”。

周太醫與蔡大人明顯驚愕,兩人急忙扶起老侯爺:“侯爺大禮,我等可擔當不起,侯爺這是折煞我等了”。

沐臻看向兩人問:“童潼現在醒來,身體是否無恙了?除了調理之外,不會落下什麽後遺症吧?”。

周太醫道:“往後只要精心護養,兩三年內,體內潛伏的寒氣便能徹底根除,在這之前,一定不可再受了寒氣,不然所以的調養都容易前功盡棄”。

沐臻聽得重重點頭。

蔡大人又叮囑了兩句,便與周太醫一起辭了沐侯府。

房間裏,童潼依舊趴在宋離的膝蓋上,他之前算是被強行喚醒的,不過說了兩句話,翻了個身,人就又困得不行,等沐臻扭頭看他的時候,他已經就着這個姿勢,爬在宋離的膝蓋上睡着了。

那模樣,無憂無慮,仿佛完全忘記了昏迷前,他自己曾做過的吓人的事。

童潼醒來的事,在宮裏的劍君清與顧恩第都不知道,而宮中禦書房發生的事,外頭一樣也沒人知道。

案桌前,跪恩第跪在那裏,一字一句只把自己做錯的事給說了出來。

“臣有罪,臣不能擡了沈文媛入府,有違皇上口谕,此一罪,臣辜負皇恩,濫用職權,與人勾結,陷害無辜,此其二,臣知法犯法,更是罪加一等,求皇上降罪!”。

禦書房裏,因為顧恩第的話而瞬間變得針落可聞。

劍君清站在一邊,心裏微驚,他看着顧恩第跪在地上的身影,雙眼微微睜大。

案桌後,皇帝雙眼微微輕眯,良久後,才道:“顧卿,你可知你這些話,會有何後果?”。

“臣知道”顧恩第道:“但臣已經錯了,不能一直再錯下去,即便是皇上此刻要了臣的腦袋,這些話臣也非說不可,只求皇上能寬限片刻,容臣去沐侯府見過了內子,再來行刑”。

劍君清的回禀,讓皇帝知道了童潼與顧恩第的事,是以此刻皇帝并不意外,顧恩第臨死前都要去沐侯府看望童潼,不過……

“你冒着一死的危險,難道就是為了那個江流童潼嗎”皇帝聲音淡淡,聽不出喜怒。

顧恩第道:“是,臣之前便允諾童潼,此生唯他一人,絕不納妾,臣卻差點違背,愧于童潼,皇上聖喻讓臣擡了沈文媛為侍妾,臣身為臣子,應該照辦,可臣卻實在無法辦到,有負聖上,臣只能求皇上降罪了”。

這個話……

像極了自古以來的某一句話。

忠孝難兩全。

不過皇帝對此并沒有多說,他只是接過小太監再次從顧恩第那裏接來的折子翻開看了起來。

折子上,顧恩第清楚明白的寫着、顧恩第與童袁飛争對曲流做下的事……

面色微沉,皇帝猛地将折子往地上擲了過去,他怒斥:“好一個新科狀元!竟膽大包天到這種地步!”。

劍君清頓時微微蹙眉,心裏幾番猶豫,要不要幫顧恩第求情。

他不同情顧恩第,他只怕童潼醒來後,如果知道顧恩第死了,再次發瘋……

顧恩第跪在地上,叩頭:“臣聽從皇上發落,只求皇上給臣一個機會,能讓臣見童潼一面……”見一面,告訴童潼,自己沒有納妾……沒有騙他……

皇帝眯着眼,盯着顧恩第看了許久,才說:“身為金科狀元、大理寺少卿,卻知法犯法,做出這樣的事來,實在有負朕對你的厚望!朕就罰你三十大板,你貶去江城,任職江城縣令!以觀後效!”。

這個結果。

劍君清驚愕。

顧恩第也一臉意外,他擡頭看向皇帝,似有話還想要說。

皇帝只是冷笑一聲:“若不是看你還算有骨氣的份上,就憑你做的這些事,砍了你頭都算輕的!”。

“皇上……”顧恩第不知該說什麽,他根本就沒有想到,皇帝居然會這麽輕易地就繞過了自己。

皇帝摸了摸懷裏肉團子的腦袋,話音雖然依舊冰冷,不過倒是緩了幾分:“至于你與沈家的事,朕還沒有那麽閑,但若再有下次,定嚴懲不貸!”。

皇帝這是同意了,顧恩第不擡沈文媛為妾的事。

顧恩第心裏大喜,急忙朝皇帝叩頭:“臣叩謝皇上聖恩!叩謝皇上聖恩!”。

皇帝不欲多說,只揮手讓顧恩第下去,不過一會,禦書房外就想起打板子的聲音。

一板子一板子的打在顧恩第的身上,雖然疼得厲害,可他卻依舊咬着呀一聲不吭。

劍君清就站禦書房外看着,他蹙緊了眉,心裏全是一股說不出的複雜。

禦書房裏,皇帝走到門邊,往門外看了一眼。

偏殿裏,有人撩開了簾子走到他的身邊,與他并肩看着外頭的景象,點點頭:“這顧恩第雖然踏錯了步,但能迷途知返,也算不錯”。

皇帝冷冷的面色忽而軟和下來,他伸手攬住那人的腰:“剛才吵醒你了?”。

“沒事,醒了好一會了”那人淺淺一笑,又朝顧恩第看去:“之前聽小七說起這顧恩第時,我還不信,現在見到了,倒是也信了幾分”。

皇帝點頭:“老七說得不錯,這人膽大,亦有骨氣,若能一直維持本心,将來成就不小”頓了頓,皇帝抿唇一笑:“不過成就如何,也得是我說了算的”。

那人聞言,不由得抿唇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啦~~

☆、休養

三十大板,讓原本就有傷在身的顧恩第幾乎都快被打去了半條命,這次回府,幾乎昏睡了大半個月,而在這期間,一直舍不得分家的顧家,終于分家成功了,分家的時候,顧恩第還在昏睡着沒醒,顧辰跟顧秉彰幾人就已經堅決的鬧着要分出去了,那時候顧老爺子滿臉陰沉,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就看着這幾個兒子鬧騰。顧老太太倒是忙乎得很,一會怕二兒子東西拿少了,一會又怕三兒子吃虧了,等忙完了,這才想起老四顧江還什麽都沒有得,正打算問問顧江要拿多少的時候,顧江衣袖一甩,直接起身走了,只留下一句:“我什麽都不要了”。

顧老太太微微怔愣,随後還數落了顧江一句:“不知好歹,你什麽都不要難道分家以後你還打算飽一頓餓一頓的麽?”。

顧江根本就沒聽,直接大步出去,他去了顧恩第的房間看望顧恩第。

房間裏,徐氏也在這裏,她看着顧恩第這幅模樣,已經哭紅了眼眶。

顧江長嘆一聲,勸她:“大嫂,你別哭了,恩第這次雖然傷得重,但好在沒傷着根本,好好養個把月就是了”。

徐氏深深吸了口氣,擦擦眼角的淚,才朝顧江看去:“老二他們都在那邊分家,你怎麽不去?”。

顧江嘆息一聲:“我孑然一身,分不分家有什麽區別?除非是大嫂想把我攆出去了”。

“那怎麽可能”徐氏急忙起身看他,長長一嘆,徐氏說:“我知道,你跟老二老三他們不一樣,他們是個什麽樣的人,我也不多說了,但你,我知道你比誰都實在”。

顧江只是輕嘆一聲,似乎不知該如何接話 。

徐氏又說:“以前的幾次,我不敢說,但我知道,當初在村子裏,跟周家姑娘那次的婚事,會沒有成,都是為了恩第跟童潼他們……”。

“大嫂?你、你怎麽知道?”顧江明顯驚住。

徐氏笑嘆:“我回去後,聽桃嬸說的,她說你跟周姑娘争執的那次,她碰巧看見了,因為那周姑娘的家人對童潼很是嫌棄,卻又打着恩第的注意,叫你知道了,你才鐵了心的要退了這門親……老四啊,其實……你不必這樣的,畢竟以後的日子,都是你在過啊……”。

話說開了,顧江也不在隐瞞了,他長長呼了口氣,說:“其實,家裏的情況,我看多了,也膩歪了,我是真的煩透了有個女人在身邊,唠唠叨叨不是算計這個,就是惦記那個,所以這婚事才一拖再拖的”。

徐氏聽了不由得長長一嘆。

以前的那些姑娘,是不是這個原因徐氏不知道,但就從這次,顧江能為了顧恩第與童潼而不惜拒絕了周家姑娘的婚事來看,徐氏也願意,只要顧江自己不走,他們夫妻也願意跟顧江住在一塊。

兩人說了一會的話,顧岩尉也進來了,但他臉色明顯不好,似乎是被顧老太太給氣着了。

徐氏微微蹙眉,問他:“娘那邊分家,已經分好了”。

“嗯,分好了……”說着,顧岩尉終究忍不住,朝着桌上狠狠拍了一下。

徐氏眼皮一抽。

顧江拍拍他的肩膀:“大哥,你別氣了,娘是個什麽性子,我們都知道,你再生氣也沒有用”他轉頭看看徐氏,示意徐氏好好開解顧岩尉,便借口要去顧老爺子,就轉身走了。

徐氏沉吟須臾,問他:“分家沒有分好嗎?還是出了什麽事?”。

顧岩尉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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