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九節菲? (9)
今也是有這個權利跟着上朝,不過他的位置是在最末的後面,不注意都沒人能發現,當聽得皇帝對顧恩第的誇獎時,他心裏頓時也是大大的松了口氣,随後亦忍不住提顧恩第慶幸起來。
老侯爺如今雖不上朝了,但是沐臻還在這裏,他心裏雖然不悅顧恩第,但想到顧恩第這種做法,也不得不贊同一聲做得好。
自古以來朝廷官員私吞赈災款糧,不就是仗着外頭的百姓不知朝廷到底撥了多少東西下去,而一旦東西到了當地官員手中,究竟是有多少糧食跟銀子,還不全是他們說了算的?
想了想,沐臻直接往前一步,朝皇帝禀報:“皇上,臣認為,顧縣令此舉可以推廣,既然朝廷官員都做不到相互監督的作用,那就讓民間百姓,來監督朝廷的官員!”。
滿朝衆人,一個個莫不是心頭大震。
皇帝坐在高處,只是看着沐臻,那眉宇微挑的模樣,顯然是有幾分興趣。
沐臻續道:“将赈災賬本放到明處,公示與人,何處有款項對不上,何處有什麽異常對不上,想來百姓之間亦有人會親自查看,到時朝廷一旦查明,可就地立斬不赦!只是未免發生錯案冤殺,臣以為可立巡撫一職,帶天巡視以查民情!”。
“這個主意甚好”皇帝難得一笑,當朝就點:“既然是要立巡撫一職,那此職位便交由七王爺接任了”。
一句話……瞬間就把那些開始在心裏打小九九的大臣給打得鴉雀無聲。
巡撫啊,職位權利肯定不小,可是都不給朝臣商量的時間,皇帝就直接把人選給定了。
真的……
遇上這樣一個總是讓人措手不及的皇帝,大臣們的內心,真的十分無奈。
不過說到由七王爺任職這個巡撫一職,朝中卻是被人敢說反對的。
因為七王爺不像其他皇親國戚那樣在京城坐着不是掌權就是走馬鬥雞,他是真的實實在在到處的跑,關鍵是他會跑到哪裏去完全都沒有人知道,除了皇帝!
七王爺四處走動,倒也不是去游山玩水,朝中幾位上了年紀的老臣知道,七王爺這些年來,之所以會到處跑,其實是為了找人,找一個很重要的人。
沐臻回到沐侯府,将朝堂上的事與老侯爺等人說了,連老侯爺都忍不住贊了一聲,這個辦法極好,正說着,童潼從外頭跑了進來,原本滿臉笑意的他,在看見沐臻之後,就有急忙收斂了笑意乖乖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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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久了,他還是會下意識的害怕沐臻。
沐臻對此頗為無奈。
沐老夫人忙朝童潼招手,将他拉到身邊:“剛才在玩些什麽,怎麽瘋跑成了這樣,看這一頭的汗吶”。
童潼腼腆一笑,說:“在玩老鷹抓小雞,在抓小雞,我不小心跑散了,晚晴來追我,我就跑過來了”。
沐老夫人好笑,她給童潼擦了擦頭上的汗。
大門外,沐晚晴也走了進來,她見得沐臻也在,便規規矩矩的朝沐臻行禮。
沐臻朝她點了點頭,問:“你父親近來可還好?”。
沐晚晴笑道:“勞煩大伯惦念,父親近來已經好了許多,只是大夫囑咐了,還是不宜出門吹風,便一直未曾過來給祖母祖母請安”。
老侯爺輕嘆:“你爹那個身子骨,還是讓他好好養着吧,等他好些了,再過來大家一塊吃個晚飯,也讓童潼跟他見見面”。
沐晚晴的父親叫沐言,在沐家排行老二,雖然也是嫡系,但他是老侯爺親弟弟那一支的嫡系,沐家的那些叔伯,除了沐臻是老侯爺血脈所出的外,其他人都是當年跟着老侯爺請了聖旨另外宗祠,被先皇賜姓的血親兄弟的後人,只是老侯爺的那些親弟弟們,在近來的這幾年內相繼去世,老侯爺對弟弟們有情,是以那些侄兒在這些年來也不曾分出去過,若不是宋離後來的出現,恐怕老侯爺這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那些他溫柔以待的親侄兒,一個個居然都是披着羊皮的狼,不過這沐言倒是這些侄兒中唯一列外的一個。
沐晚晴的生母在兩年前便過世了,這兩年木晚晴幾乎都是住在老夫人的院子裏,而她父親沐言,在妻子過世之後,便有些頹靡,雖然不到頹廢不正的地步,可這身子骨是真的越來越差。
當初沐臻震怒分家的時候,也是沐言第一個站出來主動分家,省了沐臻的一番力氣。
童潼不知那些,他只是有些拘謹,睜大眼看着老侯爺:“外公,還要見人吶?是什麽人吶?兇不兇啊?”問話時,童潼還下意識的朝沐臻看去。
沐臻頓時一怔:“難道我很兇嗎?”。
童潼不敢說話,只小小的挪步往老侯爺身後藏去。
沐老夫人失笑:“我看你吶,多半是在軍中呆得久了,身上不自覺的流露出來了幾分嚴肅,所以童潼才怕了”。
沐臻無奈,他嘆息一聲,說:“這樣吧,等過兩日,我帶你去打獵,好不好?”。
童潼明顯一怔:“打獵啊?”。
沐臻道:“是啊,打獵,到時候你看你喜歡什麽小東西,舅舅都獵給你,想不想要?”。
童潼立即點頭,脆聲聲的應道:“想!”。
“那叫聲舅舅來聽”。
童潼立即上道的喊了一聲舅舅,怕沐臻不滿意,他又往沐臻挪過去,歪着頭喊他:“舅舅!”。
沐臻樂得大笑起來,擡起手,忍不住朝童潼的頭上揉了一把。
廳堂裏,大家正說笑着,門外管家匆忙進來。
沐老夫人狐疑看去,問:“何事這麽匆忙?”。
管家吸了口氣,才說:“老夫人,老侯爺,侯爺……大少爺,大少也跟宋離少爺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來得早,應該是最早的一次了,但晚上加更不了QAQ,還是下次吧,我休息去啦~~
☆、認骨
劍君清與宋離回來了,那童潼亡母的棺木也被他們帶回來了。
沐侯府門前,沐老夫人與老侯爺站在門邊,他們看着停放在大門口的棺木,兩位老人的臉上明顯都帶了怯色。
他們既害怕裏面的人,真的是他們的女兒,又害怕不是,這種複雜的感覺,完全是言語所道不明的,只有作為當事人的自己,才知道那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折磨。
沐臻站在門邊,他凝肅了臉色,走到劍君清與宋離的身邊。
劍君清朝他道:“這裏面,便是童潼的生母,是我親自監督他們挖掘的”頓了頓,劍君清朝大門裏看了過去。
裏頭,童潼就藏在裏面,他只伸了個頭出來,小心翼翼的看着這裏的一切。
沐臻暗暗吸了口氣,他扭頭朝兩位老人看去,才道:“開棺吧,讓我看看”。
劍君清點頭,他親自跑到棺木邊上,打開了棺蓋……
棺木裏,除了女子身上的衣衫,以及那灑落的朱釵之外,便只剩下的一堆白骨。
沐臻見慣了生死,對這白骨并無任何懼色,他只是擰着眉,将裏頭的景象全都細細看了一遍,而後才問身邊的人。
“柳提刑大人,不知這滴血認骨的法子,是否當真可行?”。
柳提刑四十來歲,辦理過不少錯綜複雜的案子,沐臻這次将他請來,除了是要确定滴血認骨的法子是否可靠之外,也是想讓柳提刑做個見證。
柳提刑朝沐臻略一作揖,道:“此法的确可行,不過為了避免誤差,在滴血認骨之前,可先讓與死者不相關的人,先做一次,若是血滴在骨上,而滾落下去,那便能證明兩人并無關聯,若是血滴在骨上而融與骨中,便說明這二者是有血緣關系的”。
沐臻朝柳提刑道了一聲多謝,随即吩咐:‘拿刀來’。
管家急忙将匕首遞上。
沐臻也沒有尋旁人來試,而是他自己親自示範,不過……
“侯爺,還是我來吧”宋離突然開口。
沐臻看向宋離。
宋離上前,道:“我與諸位都毫無半點關系,用我的血才是最合适的,至少也不會出現半點的誤差”。
沐臻略一思索,便将匕首遞給宋離。
宋離拿着匕首,朝着指尖用力一劃,那鮮紅的血液瞬間滾出,宋離擰眉,将血珠滴到骸骨上頭。
沐臻與劍君清都下意識屏住呼吸,直到看見宋離的血珠順着骨駭滾落之時,兩人才徹底的松了口氣。
宋離與童潼的生母沒有半點關系,所以滴下的血只會從骨頭上頭滴落。
沐臻轉身去請父母,劍君清則急忙看向宋離,抓過宋離的手。
“作何?”宋離狐疑看他。
劍君清也不說話,只是捏着宋離的手,将他拉到一邊,便……給宋離吸吮了起來。
“你!”宋離大驚,瞬間頭皮發麻的他,在将手抽了回來之後,就……反射性地一拳!給劍君清揍了上去。
劍君清:“……”。
這種時刻,難道不該是心慌意亂,小鹿亂撞的時候麽?
動粗算是怎麽回事?
宋離也是尴尬,他掩嘴輕咳一聲,自己撕了衣角将手指随意纏上,就若無其事地走到棺木邊上站好,一副嚴防劍君清的模樣,弄得劍君清頗為無奈。
沐臻不知兩個年輕人的事,他只走到沐老夫人與老侯爺的身邊,朝兩人道:“爹娘,可以滴血認骨了”。
老侯爺仍不死心的問:“宋離的血……沒有融進去吧?”。
沐臻搖頭:“沒有,我與柳提刑都親眼看見了,宋離的血滑落了”。
老侯爺這才應了一聲好,只是要擡步的時候,他的身影略微踉跄,似乎有些站不住腳。
沐晚晴與沐臻急忙将老侯爺扶着,劍君清也收斂了心緒,與宋離一起上前扶着沐老夫人往棺木邊上走近。
只是看了一眼棺木裏的景象,這二老便已經紅透了眼眶,連呼吸都跟着屏住了。
老侯爺深深吸一口氣,要去那匕首的時候,管家又急忙上前,說道:“老侯爺身子金貴動不得刀,還是拿針吧”。
宋離瞬間瞪眼。
既然有針為什麽不早點拿?
還讓自己手指上挨了好大一刀!
正愠怒着,宋離突然想起。
這刀是沐臻是喊拿的,沐臻是個武家,自然不會想到用針那麽嬌氣的東西了……
暗暗吸一口氣,宋離收斂了心緒,雖然挨了一刀,不過男人嘛,有個刀疤算什麽。
這麽一想,宋離也釋然了,他擡眼時,就見得老侯爺拿銀針紮了手,将血珠滴落在骨駭上頭。
血珠未動,也未滑落,它就靜靜的立在那裏,而後……在幾個眨眼間,血珠就完全的浸透到了骨頭裏面,只在面上,留下了一個淺淺淡淡的紅印……
老侯爺瞬間睜大了眼,他渾身都緊緊的繃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沐老夫人也是睜大了眼,可是……她才嚅動了雙唇,變忽而閉了雙眼暈倒下去。
“祖母!”。
“老夫人!”。
宋離與劍君清都驚愕,忙将她給扶住。
大門後,童潼看沐老夫人昏厥了,他緊張得急忙跑了出來,也跟着将老夫人抱住:“外婆外婆,你怎麽了?外婆你醒醒,外婆你怎麽了”。
童潼的聲音,讓沐老夫人又緩緩睜開了眼,只是……當看着眼前的童潼時,老夫人再忍不住,一把将童潼緊緊抱着,痛哭了起來……
老侯爺眼眶濕透,他深深吸一口氣,揚起了頭,再看向童潼的時候,老侯爺也沒忍住,他伸手将童潼與沐老夫人抱着,一把年紀的人了,此刻也完全沒了自持的嗚咽起來。
期盼了多年的女兒,成了一堆白骨,連她留下的唯一血脈,也成了這幅癡傻的模樣,老侯爺哪裏還能再忍得住?
柳提刑在旁邊看着,也不由得有些唏噓,他搖頭長長嘆一聲。
沐臻朝柳提刑抱拳:“今日多謝柳提刑了,煩請柳提刑回去之後,代本候回禀皇上,本候要将童潼改姓,寫入我沐家族譜”。
柳提刑回禮:“侯爺放心,下官必定照辦,也請侯爺節哀”。
沐家是先皇賜的姓氏,童潼如果要寫入沐家族譜,就必須向皇上回禀一聲,以示對先皇的敬重。
柳提刑走了,帶着沐侯府的驚天消息回了宮複命去了。
皇帝聽得柳提刑的回複時,他也微微嘆息一聲。
随在皇帝身側的男子,一身溫潤的氣質,頭上插着跟木簪,聽了柳提刑的回禀,他略微沉吟,似在思量什麽。
皇帝擡眼時,見他如此模樣,便伸手将他的五指握住:“在想何事?”。
“沒什麽”男子搖頭道:“只是覺得沐老侯爺有些……到底是先皇當初留下的肱骨重臣,臨老卻要經歷這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事……”。
皇帝沉吟着,沒說什麽,只在翌日,在太監帶了口語去沐侯府,允許沐臻休沐一月,在家中寬慰二老。
說是休沐,可沐臻真的得閑的日子卻沒有。
妹妹找回來了,認祖歸宗了,外甥改姓寫入族譜的事情還沒有辦,還有妹妹的葬禮下葬,許多的事一件一件,都是沐臻在親自操辦。
童潼不知那些,他只覺得,這兩日,府上的氛圍有些奇怪,可是奇怪在什麽地方,他卻不清楚了。
宋離過來看他的時候,見他明顯還呆愣愣的樣子,宋離不由得輕輕一嘆:“沒想到,你真的是侯爺的外甥”。
童潼睜大眼睛,迷糊的看他。
宋離在童潼身邊坐下,他勾着童潼的肩膀,說:“其實,在當初什麽信物都沒有的情況下,我來沐侯府也只是賭一把而已,不到最後揭曉之前,我一直都不敢掉以輕心,直到現在……”直到現在,宋離才是徹徹底底的松了口氣。
童潼有些懵懂,似乎沒懂宋離在說什麽,他只是眨着眼,看着花園裏四處忙碌的下人,說:“宋離……為什麽這兩天,大家……都這麽奇怪……”。
宋離明顯一怔,他看着童潼這懵懂迷茫的模樣,有些……不知該怎麽說。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有個BUG是我疏忽了,當時沒有想到,咳,主要是後面有個劇情,是需要顧恩第回村子去的,所以就一直忽略了官員不能回鄉任職的事,咳,其實顧恩第要回村的伏筆,很早以前就已經挖了,就是因為有這個,所以我一直忘記了這個事情,但要讓顧恩第去別處當縣令,改動就會很大,所以QAQ高擡貴手,就忽視這個BUG,忽視不了,就請往皇帝的身上想,嗯,皇帝是個任性的皇帝,總是讓人措手不及,官員調動的事都随他高興,朝臣抗議無效。
背鍋的皇帝:“…………”。
我:_(:з)∠)_
以後會仔細注意這些細節問題,謝謝提醒
☆、太皮
沐侯府的下人這兩日都很奇怪,奇怪在什麽地方?
他們很忙,步履匆匆,可是每一個都盡量避開了童潼,生怕撞見了童潼,這使得原本對沐侯府沒了戒備的童潼,一時間又顯得拘謹緊張了起來,他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所以的一切都便得不對勁了,所以他迷茫了。
童潼的這個樣子,讓宋離陷入了沉思,最後他幹脆去找了沐臻,将自己心裏的擔憂對沐臻說了。
童潼如今雖然傻了,但是……過度的保護,也依舊只是害了他而已,就像當初顧恩第的事一樣,正是因為大家都瞞着他,哄騙着他,所以他才接受不了,更接受不了,顧恩第還是其中一個。
沐侯府不應該變成第二個顧家的。
沐臻聽後,他只略微沉吟片刻,便點了頭。
花園裏,沐晚晴陪着童潼坐在這裏說話,院子外頭,就來了兩個婆子,一臉恭敬的樣子随着王媽媽來到了童潼的跟前。
沐晚晴看得狐疑,童潼也一臉困惑。
王媽媽朝兩人行禮,而後才道:“奉侯爺與老夫人的令,老奴特意帶着兩個婆子過來給小少爺量身裁衣的”。
童潼一臉迷茫,狐疑着:“好好的,為什麽要做新衣服呀……之外外婆都給我做了好多好多的,都穿不完了”。
不說童潼迷茫,連沐晚晴也是明顯怔愣。
這個時候,侯府裏如果還需要做衣服的話,那就只有……孝服了……
王婆子接觸到沐晚晴的目光,她嘴角微僵,略微點了點頭,便輕嘆一聲,哄着童潼站起身來,張開手臂,就讓那兩個婆子給童潼重新量身。
木晚晴看着,也是不由得輕嘆一聲。
她知道,沐臻跟老侯爺他們都很寶貝童潼,之前一直避着童潼瞞着他,現在又讓人過來給他量身做孝服,可見是不打算再瞞着童潼了,只是……
眸光看向童潼,沐晚晴又不由得有些擔憂起來。
如果真到了那日,童潼會不會又做出什麽來?
不到那個時候,誰都不敢确定,畢竟那是童潼的生母,是他明明忘記了,卻又比誰都還要惦記的生母……
京城裏,沐侯府忙着童潼亡母的喪事,忙着讓童潼認祖歸宗,江城裏,顧恩第也沒得閑。
這些日子,他坐鎮縣衙的時日幾乎是少之又少,他除了忙着臨江橋的事情,還要忙着城中暗自那些吧百姓的事,因着顧恩第親力親為的堅持,江城還有不少他曾經的同窗,也跟着自發組織起來,一起幫忙。
家裏若是開醫館的,就請了叔伯出來幫忙義診,若是有賣米的,也求了出來幫忙施粥,對于那種想要趁機鬧事的,也有秦素等人帶人鎮壓,不過兩月左右,江城裏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就被安置了大半,顧恩第松了口氣之後,将後續的事交給了師爺,而他則動身從臨江橋那邊開始巡視起了周邊的幾個村子,觀察他們的水源地貌,種植情況。
而顧恩第的這個師爺,也是他以前在聞人學院的同窗,名叫古越字莫承,當初兩人雖算是同窗但兩人當初的交集并不大,上京會試,莫承落榜之後便回了江城,顧恩第會舉閑用他,也是在他剛回來的那幾日,還沒接手縣令之位的時候,見過這個古越,那時候古越正了兩個老妪得事,與人發生了争執,雖然當時古越被打了一頓,但他也确實是護住了兩個老妪,還親自将兩人給送出了城去。後來顧恩第正式上任之前,才特意去找了這古越過來,兩人也算是一拍即合,但凡顧恩第吩咐的事,古越都辦得極好。
這些日子,顧恩第巡視周邊幾個村子的事,幾乎人人都知,但卻不知顧恩第究竟會先去那個村子,他并不像那些縣令一樣,巡視村子還官府加身帶着衙役,他的身邊除了一個名叫荊筠的小厮跟秦風外,其他的一個人也沒有帶。
這樣輕裝從簡的三人,即便真的到了村子裏面,恐怕也沒幾個村民能認得出來,只以為這又是哪家的親戚過來串門的罷了。
牛車上,顧恩第躺在稻草堆裏,荊筠坐他身邊,手裏正捧着一個石榴在扣,秦風坐在前頭,他兩手拉着缰繩,緊繃的臉上顯得有些如臨大敵。
讓他駕馬車可以,讓他駕牛車真的就有點……難為他了,他很怕一個不好,這拉車的牛突然發狂,将他們都給甩了下去。
荊筠扭頭的時候,他看着秦風那嚴肅的臉不由得呆了一呆,将石榴往前一遞:“秦風,要不你來吃石榴,我來吧”。
“不、不用”秦風依舊滿臉嚴肅,似乎有些杠上了,卻又底氣不足。
顧恩第扭頭看着兩人,他淡淡笑嘆一聲,待要閉眼時,就聽得空中有聲音傳來。
那聲音是。
“相公!相公!”。
而後就是翅膀拍打的聲音在耳邊落下。
每到這個時候,顧恩第的嘴角都會下意識的微微輕揚,他睜眼看着落在自己耳邊的黃點兒,伸手摸了摸黃點兒的頭:“還道你飛遠了,找不到回來的路了”。
黃點兒眨眨眼,它蹦蹦跳跳着,又仰頭朝荊筠看去,似乎是發現了荊筠手裏的石榴,黃點兒翅膀蒲扇兩下,就養着頭,朝荊筠……長大了嘴。
它要吃!
荊筠是又氣又好笑,幹脆扣了一顆石榴籽遞到黃點兒的嘴裏:“真不值得你到底是怎麽養的,居然比一般的鳥都還要精,還知道要吃的,還知道要人投喂,還會自己出去玩又跑回來,到底還有什麽是你不會的?要不是你不能變成人,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成精了”。
顧恩第聽得隐約失笑,那看向黃點兒的眼神,明顯帶了幾分寵溺,仿佛他看得不是黃點兒,而是……那個飼養黃點兒的人。
前頭的秦風聽這個話,扭頭也朝黃點兒看了一眼,他一直緊繃的臉色,也不由得松緩了幾分:“說來你別不行,夫人養的這鹦鹉,跟府上的那幾只雞,可不就是像成精了一樣嗎?”。
提到那幾只雞,荊筠就慫了。
他第一天到顧恩第身邊當差的時候,因為不知道那幾只雞是怎麽回事,只看着幾只雞又肥又大還毛光水華比一般的雞都要漂亮許多,就想着這雞要是炖了,那味道一定很鮮,結果……就因為這個念頭,他被六只雞滿縣衙的追着啄,那個戰鬥力連秦素等人見了就驚呆了,當時的那個場景,最不和諧的是,六只雞裏面,還有一只湊熱鬧的小家夥!就是這個鹦鹉黃點兒!
那個場景,即便到了現在,幾乎是滿縣衙的人提起一次就忍不住想笑一次。
但荊筠就特別郁悶。
想了想,荊筠好奇地又朝顧恩第看去:“大人,你說,夫人當初到底是怎麽養的它們?能把它們養得這麽與衆不同啊?”。
顧恩第眼底笑意更濃,他默了默,說:“夫人他養這些東西,都是上了心的認認真真的在養,他會跟它們說話,會給它們獎勵,會教它們做事,還會帶着它們散步,當然……也會跟他們吵架”。
這完全就是在養孩子的情況啊,不對!
荊筠一驚,伸手指着黃點兒問:“那夫人是不是最常跟這只鹦鹉吵架?”。
被人指着,黃點兒眨眨眼它一歪頭,突然就朝着荊筠的手指啄了過去,疼得荊筠痛呼一聲,開口罵它:“傻鳥!你咬我做什麽!”。
黃點兒被他兇了,蒲扇着翅膀落到秦風頭上,就看着荊筠左搖右擺的罵:“傻子!傻子!傻子!”。
秦風渾身僵硬,烏漆墨黑的臉色,恨不得一巴掌給頭上的黃點兒拍去。
顧恩第見了,也是不由得笑了起來,荊筠跟黃點兒嗆了兩句,頓時一臉同情:“我算是知道夫人為什麽總會跟着鹦鹉吵架了,這鹦鹉真的太皮了”。
花鳥市集買回來的鹦鹉,又被童潼那樣的養,能不皮嗎?
幽幽小道,氛圍歡愉。
到了目的地後,顧恩第下了馬車,黃點兒立即落在他的肩頭四處張望,田坎上坐在那裏的老者,是與顧恩第早已約好的村長,他轉身待要上去,身旁的小道裏卻有人從那茂盛的草叢裏跑了出來,慌張着不管不顧,如若逃命一般,就朝着顧恩第的身上撞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就先醬紫,晚上有事QAQ
☆、暴璐
顧恩第今日是過來這邊查看這邊的田地的情況以及水源供給的情況,結果卻沒想到剛到這裏,就遇上這種情況,不過……
顧恩第反應也快,在還沒看清楚對方的樣子時,他居然順手一推就把人往身旁的秦風那裏推了過去,村長那邊扭頭看來的時候,就剛好看到秦風順手接住一個姑娘,而顧恩第則與荊筠站在邊上,半點都沒有接觸到那姑娘的模樣。
“這是怎麽回事?”微微挑眉,顧恩第一副意外的模樣看向秦風。
秦風眼皮微微抽搐,還是只能應道:“屬下不知,這姑娘突然就從旁邊的草叢裏跑了出來”。
顧恩第又是意外,他哦了一聲,看向那姑娘,這一看,顧恩第就意外了:“童子琴?”。
童子琴臉色蒼白,一副受了驚吓的模樣,她怯生生的擡手,看間顧恩第的臉時,童子琴眼眶一紅,滿腹受了委屈的樣子:“二哥夫……”。
秦風默默松手,往後退了兩步。
童子琴身子一個踉跄随機就往地下跌了下去。
荊筠驚愕,本能地想要出手去拉住童子琴,不過他的手被秦風一把抓住了。
荊筠狐疑地朝秦風看去,又看了看顧恩第,發現顧恩第的臉色明顯冰冷得沒了溫度,荊筠默默咽了口水,挪着步子把自己藏到了秦風的身後。
村長也是一臉意外,但他一把年紀,拉不動童子琴,就只能嘆息一聲,蹲下問他:“姑娘,你怎麽會在這裏?看你這樣子不像是村子裏的人啊”頓了頓,村長扭頭看向顧恩第:“顧大人認得這個姑娘嗎?”。
顧恩第淡淡點頭:“嗯,她是內子的妹妹”。
村長哦了一聲,正想說些什麽,顧恩第又道:“雖然她是妻妹,但是男女始終授受不親”。
這麽一想,村長就明白過來了,但是……
總也不好一直看着這童子琴就這跌坐在地上啊?
正為難後,那草叢裏又有人跑了出來。
是童子琴的丫鬟,那丫鬟也是狼狽,跑得氣喘呼呼,一看童子琴跌坐在地上,丫鬟瞬間就驚了:“小姐,你怎麽樣?你是不是之前被蛇咬到了,還是毒蛇發作了?小姐你沒事吧?”。
童子琴搖着頭,一臉的後怕,像是被吓壞了一樣。
丫鬟急忙轉身的時候,見到顧恩第時,她一臉的驚喜:“原來是姑爺在這裏,姑爺,奴婢跟小姐才剛從莊子上回來,路上歇腳的時候,遇到了蛇,險些被蛇給咬了,不知道姑爺能不能幫忙送我們小姐回去?”。
“蛇?”顧恩第微微挑眉,那看向童子琴的眸光,裏頭有寒氣閃過。
他突然想起,宋離當初曾經說過的話。
——童子琴動了胎氣,這孩子,跟你有關系嗎?——
——我只是覺得奇怪,公子在童府,與童子琴似乎不親,對管家更是避若蛇蠍,甚至連宋夫人也從來都不在公子的眼前出現——
——可是在你上京的這段時間,童子琴對公子卻過于殷勤了,甚至連公子出事卧床休養,她一個大家閨秀都忙着上門探望,這就耐人尋味了——
——即便血親兄妹,尚且都需要避諱一二,她倒好的,好得簡直像是拿了公子當姐妹兒似的——
——莫說公子如今癡傻了,即便是沒有癡傻的時候,我想,公子也從不曾對她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能有多少感情吧?可偏偏就她兄妹情深得很吶——
想到當初宋離說的那些話,以及童袁飛與童子琴打得注意,甚至童子琴當初動了胎氣的事,顧恩第眼底的寒霜當即更濃。
到底是什麽地方,給童府的人造成了他顧恩第如此龌龊才錯覺,為了前途将來可以将兄妹兩人一起收入房中,為此不惜一而再再而三的使出這些手段來?
眸光在童子琴與她那丫鬟的身上來回掃過,顧恩第微微眯眼,朝荊筠吩咐:“你回前頭的村裏去,請幾位嬸子過來一趟,将她他們主仆二人接回村去,再讓人通知童府的人,來這裏接他們”。
荊筠點頭,轉了身拔腿就跑。
顧恩第又看向秦風:“你在這裏照看着他們主仆,不要走得太遠,我與村長就在前面”。
秦風點頭。
村長看看童子琴主仆,又看看秦風與顧恩第,他倒是沒再說什麽,只杵着拐杖與顧恩第轉身走了,不過剛走出不遠,村長不知是想起什麽,有些遲疑的道:“方才聽你說童府,不知那姑娘可是江城童府上的小姐?童子琴?”。
顧恩第點頭:“正是”。
村長頓時遲疑了。
顧恩第狐疑了:“村長有話不妨直說”。
村長嘆息一聲,才道:“顧大人才剛回來,想來不知去年童府小姐曾發生過的事吧?”。
“哦?”顧恩第意外了,他說:“當初我帶着內子去了京城之後,對江城的事便所知不多,如今才剛回來不久,正是忙碌的時候,倒也不曾聽人說起過什麽事來,村長若是知道,還望言明一二”。
顧恩第雖然聲音微涼,但态度溫和,并無為官着的架子,村長這才嘆息一聲,幽幽說道:“去年的時候,這童小姐在江城鬧出的事,連着江城周邊的幾個村長都有所耳聞,倒不是她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可是卻也差不多了……”。
顧恩第愈發狐疑,不明白一個女子到底做出了何樣的事,才能讓讓一個老村長這麽在意,都這麽久了居然還一直惦記着不放。
不過很快,顧恩第就知道了。
因為老村長将童子琴與那護衛的事都說了。
童子琴與護衛鬧出這種事來,原本也就罷了,可偏偏,這童子琴有了身孕不算,她居然還狠心打胎,将那已經成了型的胎兒,讓丫鬟仍到了河邊,衆人顧忌童家在江城的勢力,也就私底下說說而已,但讓人唏噓的是,在童袁飛離開江城沒多久之後,就有人說,當初與她傳出事來的那個護衛,被童府的人給打活活死了,可憐那護衛已沒了親人在世,連屍體都是他的朋友幫他收的,這件事的是真是假,沒人敢斷定,不過其他的事卻都是實實在在的,容不得童子琴抵賴的。
顧恩第聽着,眼底的寒霜更甚。
村長低垂着頭,并沒有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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