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走不完的長巷

１

客廳的窗簾拉的密不透風，沙發上的三個人緊張兮兮的盯着電視屏幕，灰暗的光線照在他們臉上映的每個人都面色鐵青。

白星速打開大門看到的就是這一幕詭異的場景，他拎着爆米花站在門口，微愣了一下，随即換好拖鞋進屋。楊珞期聽到聲音知道是他回來了，目光并沒有從屏幕上移開，只是不客氣的伸出手：“買回來了？給我。”

白星速走過去把袋子遞給她，轉身要回房間卻被展鄭叫住。展鄭攬着溫冉，轉過頭很自然的叫他：“阿速是吧？一起看呗，一會兒鬼就要出來了。”

聽到“鬼”這個字的時候溫冉捶了他一下，楊珞期掃了一眼抱在一起的兩個人，心裏的不悅在眼裏一閃而過，随後往旁邊挪了挪，拍拍自己身邊對白星速說道：“阿速你坐中間吧。”

就在這時，屏幕裏忽然閃過滿是鮮血的鏡頭，溫冉吓得直接撲在了展鄭懷裏，楊珞期也是吓了一跳，肩膀顫抖了一下又馬上坐好，若無其事的低下頭，把臉側的碎發夾到耳朵後面。身邊是展鄭的笑聲，白星速看看三個人的樣子，有些疑惑，但還是走過來在兩個人中間坐下。

“珞期你真厲害，都是女生，溫冉都吓成這樣了你一點也不怕哎。”展鄭抓了一把爆米花過去，卻都舉到了溫冉面前。楊珞期聽了他的話也笑起來，很潇灑的點頭：“有什麽好怕的，世界上根本沒有鬼嘛。”

電影還在繼續，後面的劇情更加緊張，幾個人便沒有再說話。白星速懶懶的靠在沙發上，這部片子很早他就看過了，結局很驚悚也很出人意料。自從黎歌死了以後他似乎有些暈血，看到血腥的場面便想吐。故事進行到結尾，音效渲染之下氣氛詭異恐怖，白星速打了個呵欠，偏過頭時不經意瞥到楊珞期的手，正死死地抓在抱枕上，以至于指尖已經泛白。

他記得最後會突然跳出來一個鏡頭，使人猝不及防。旁邊的溫冉窩在展鄭懷裏，顯得更加小鳥依人，再看楊珞期假裝不怕的樣子，明明臉色已經慘白。白星速心裏什麽地方莫名有種異樣的情緒，大腦不加思考，在最後一幕跳出來時直接捂住了楊珞期的眼睛。

楊珞期看的聚精會神，忽然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接着就聽到身邊的展鄭和溫冉如出一轍的尖叫。她掙脫白星速的手再看向屏幕，已經是演員表了。

“阿速你幹什麽啊。”楊珞期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我都沒看見最後那個鬼是誰。”

“你沒看見啊？吓死我了！”展鄭驚魂未定的端過桌上的水灌了一口，有些詫異的看着白星速：“你怎麽也不害怕？”

白星速眨眨眼，沒有回應他，只是走到窗邊把窗簾拉開。陽光放肆的照進屋內，映的楊珞期臉色更加慘白。展鄭牽着溫冉站起來，擺擺手告辭：“行了看完了我們就先走了，明天學校見吧。”

“嗯學校見，拜。”楊珞期也站起來，突然的陽光讓她有些不适應，眯起眼睛看着窗邊白色衣服的阿速：“你突然拉開窗簾我眼睛好疼啊。”

白星速笑了笑，走過來站到她面前，正好把她整個人籠罩在自己的影子裏。他逆着光，頭發被陽光照得有微微的金黃，望着面前逐漸把眼睛完全睜開的楊珞期，彎起嘴角。

這樣眼睛還疼麽。他在心裏這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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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珞期揉揉眼睛，覺得白星速的影子裏光線正好，于是仰着頭露出一個幹淨的笑，聲音第一次有些甜軟：“這樣眼睛不疼了哎。”

她像是回答了他心裏的問話，笑容幹淨的像個小孩。白星速拉起她的手想寫什麽，忽然覺得腿上癢癢的，低下頭發現胖墩兒正賣力蹭他的小腿。他有些無奈，知道它是餓了，于是彎腰把它抱起來，往廚房走去。留下楊珞期一個人站在陽光裏，再一次眯起眼睛。

２

高三的晚自習結束是在晚上九點，楊珞期站在校門口，不遠處的溫冉坐上私家車然後對他們招手再見，笑容甜美可人。展鄭一邊笑一邊感慨，他說溫冉真是個完美的人啊。

楊珞期點頭，臉上的表情有些木然：“是啊。”

“用不用我送你回去？”展鄭轉身看着她：“昨天才看完恐怖片，今天敢自己回家麽？”

展鄭的話提醒了她，腦海裏某些畫面一閃而過。楊珞期扭捏了一下剛想說那就一起走吧，忽然聽見展鄭的笑聲，他說我忘了，你從來都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的，你膽子大着呢。

珞期的表情一僵，随後大大咧咧的笑起來：“對啊，我膽子大着呢。”

回去的路上腦海裏反複都是展鄭的笑，那種和面對溫冉時截然不同的笑。楊珞期想的心煩，擡起頭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巷子口。穿過這條長長的小巷才能回家，而唯一的路燈已經壞了還沒修好。她望着裏面的幽黑，腳下的步子往前邁了幾次，還是怯生生的退了回來。

夜晚有些陰沉，仰頭也看不到星星，楊珞期知道猶豫多久最終還是要走過去的，所以深吸一口氣，硬着頭皮踏進了黑暗裏。四周只聽得到她自己緊張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她低着頭不管不顧的橫沖直撞，只想盡快走出去，走到一半的時候忽然就聽見前面細碎的響動。

是腳步聲。

楊珞期覺得腦子“轟”的一聲就要炸開了，她站在中間，耳邊嗡嗡亂響，一時間竟分辨不清聲音來自前面還是身後，只覺得一步步離自己越來越近。那一瞬間所有聽說過的恐怖傳說一齊湧入腦海，她全身顫抖的站在原地，腳步聲已經逼近，她沒有後路了。楊珞期心一橫，閉上眼，朝着前面不顧一切的沖了過去。

黑暗裏的人似乎是猜到了她會有這樣的舉動，所以她沒跑幾步便結結實實的撞在了那人懷裏。楊珞期掙紮着想尖叫，卻忽然感覺到手腕上的力道很熟悉。她吓得有些發懵，伸手在對方臉上一頓亂摸，然後不确定的叫了一聲：“阿速？”

面前的人把她的手從自己臉上扯下來，然後艱難的在她滿是冷汗的掌心寫下幾個字。

我來接你。

“呼——”心裏的所有忐忑終于放下，楊珞期長舒一口氣，胳膊搭在白星速的肩上并沒拿下來：“吓死我了，你怎麽不說一聲啊。”話一出口她有些後悔，忘記白星速不會說話的事情了。好在白星速看起來并不在意，轉身打算帶她一起回家，他彎腰去牽她的手，碰到她時又覺得這樣有些不妥，只好隔着袖子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有些別扭的往前走。身後的楊珞期看着自己被抓着的手腕，清冷的眼角一彎。

“其實我以前不害怕的，就是昨天看電影看的。”楊珞期一邊走着一邊說。前面的白星速沒有回應，只是握的更緊了些。

“我從小到大膽子都特別大，小時候奶奶開飯館不能照顧我，我就自己在家裏玩，一次都沒哭過。昨天你不是也看出來了麽，溫冉都吓成那樣了，我什麽事都沒有。”楊珞期說完，見他還是沒什麽反應，于是動了動被他扯着的胳膊：“喂，你聽見沒有啊？”

白星速轉過身，含糊地點點頭。

她嘴硬，他也不拆穿，心裏只是告訴自己，以後每天都來接她放學好了。

“這樣不行啊，我都不知道你聽沒聽見我說話。”走出長巷，楊珞期借着路燈的光仔細的看他：“咱們定個規矩吧，以後我跟你說話，要是你聽見了，就在你身邊的東西上敲三下。來，咱們試一下。”她說着跑出一段距離，站在遠處把手攏在嘴邊對他喊：“阿速！你聽見了嗎？”

九點以後的居民區靜的可怕，楊珞期的聲音在樓區之間甚至蕩起了回聲。白星速心裏不太明白為什麽要做這種幼稚的事，但還是走到路燈下面，用手指的骨節部分輕輕敲了三下。碰撞的聲音清脆悅耳，聽得楊珞期咯咯傻笑，然後她跑過來學着他的樣子也敲了三下，見到他笑，楊珞期更加得意：“這個主意不錯吧？不過阿速，你雖然看起來冷冷的，其實是個挺愛笑的人。”

忘了什麽時候，韓讓遞給自己一根煙，然後說，阿速，你還真是個不愛笑的人。

過往與現實矛盾的重疊在一起，白星速恍惚的看着面前的女孩，他覺得他有好多話想說。想學着她的樣子雲淡風輕的講一講自己的過去，想告訴她她所有假裝堅強的小心思他都看在眼裏，想說他們真的很像，明明有那麽多傷口，卻偏偏要裝做什麽都不怕的樣子。可是最終他還是沒有上前，只是若有所思的在路燈上又敲了三下。

那三聲裏有多少話，他自己一時間竟也不清楚。

作者有話要說： 名字都是我在這更文的時候現編的，這個是因為林宥嘉的那首心酸。

走不完的長巷，原來也就那麽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