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深情一眼摯愛萬年
1
夏天到了吧。早上起床的時候,白星速這樣恍惚的想着。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和森子喝了酒,現在頭疼的厲害,下床簡單的洗了把臉,忽然想起珞期說洗發露沒有了。他遲疑了一下,回到房間裏,拿起手機,給珞期打去了電話。
那邊接通的瞬間他忽然後悔了,因為他不确定這個時間珞期是不是在睡覺。果然,那邊的珞期聲音帶着濃濃的鼻音,和她每次沒睡醒的時候一樣:“……阿速?”
聽到她的聲音時白星速心裏一軟,眼底浮起輕微的心疼:“吵醒你了?”
“沒有,怎麽了,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珞期清了清嗓子,在白星速這裏聽來帶了說不清的小性感,他唇角一彎,回答道:“沒什麽大事,就是想起來你說咱們家沒有洗發露了,你還是告訴我想買什麽樣的吧,我去買。”
“你不是去國外工作麽,怎麽還在家裏?”珞期應該是醒了,白星速一愣,含糊的搪塞道:“因為,那邊有點問題,我可能要晚去幾天。”
好在珞期并沒有懷疑什麽,思考了一會兒,她的聲音自話筒那邊傳來:“電話裏說不清我想買什麽樣的,不過你要是急着用的話就先買之前的那個吧,小瓶的就行。”頓了頓,她像是忽然想起什麽,接着問道:“要是那邊的工作要推遲幾天,那你是不是也要晚幾天來這邊啊?”
白星速沉吟片刻,低聲安慰她:“我會盡快過去的。”
那天的陽光很好,挂掉電話之後白星速直接去了店裏。他們沒有雇其他的人,所以珞期不在的時候店門就關着。他打開門,把買好的洗發露随手放在靠窗的一個桌子上,然後挽起袖子開始打掃衛生。胖墩兒最近幾天很黏着他,他只好也把它帶來店裏,他打掃衛生,胖墩兒就安靜的坐在門口看着,一人一狗偶爾還會對視一眼,每到這時白星速就會揚起好看的笑。
他總是想着要為珞期多做點什麽,或者說多留下點什麽。雖然很多人不理解他為什麽像是交代後事一樣把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條,他只是害怕萬一他回不來,總該為珞期把日後的生活安排妥當,她只剩自己了。
所有的基本都已經做完,白星速呼了口氣,把桌椅小心的擺好。門口的胖墩兒忽然叫起來,卻不是面對陌生人時兇猛的狂叫,從後面還可以看見它歡快擺動的尾巴。白星速心裏一沉,把最後一張椅子擺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往門口走去。
胖墩兒雖然愛吃,但是卻有一個相比其他狗最為出色的地方,就是記得人。能讓它這樣搖着尾巴歡迎的,也就只有主人了。這個時間站在外面的絕對不會是珞期,那個人已經彎下腰撫上了胖墩兒的腦袋,胖墩兒随後發出撒嬌似的嗚嗚聲。
白星速在門口站定,門是開着的,門外的人看見他走過來,收回放在胖墩兒腦袋上的手,擡起了頭。
上一次這樣的對視,還是在監獄裏。白星速沉着眼睛,靜默了幾秒以後,還是韓讓先打了招呼:“阿速。”
“去別的地方吧,這裏不方便說話。”白星速把袖口的紐扣系好,彎腰把胖墩兒抱進屋裏。臨走的時候他回身看了一眼牆上剛挂上去的珞期的照片,那是自己接她去參加電影首映禮的時候,她穿的衣服是他事先和設計師訂做的。照片裏她穿着紅色的小禮服,回身一笑,眼睛裏第一次帶了妩媚誘惑。白星速自顧自的笑笑,低頭把門關好,轉身跟着韓讓離開。
他們回到了那個熟悉的灰白色建築,包攬了他們的童年少年以及一切不堪回首的歲月的地方。韓讓走在前面,身上穿了一件很舊的黑色襯衫,衣角顯得毛毛躁躁的,和他以前的樣子極為不符。白星速一邊走一邊看着他的背影,大概知道他想跟自己說什麽,可是細細想來又好像什麽都猜不到。
這裏已經荒廢很久了,應該快要被政府回收,建起新的百貨商場之類的。他們站在頂樓,看着下面川流不息的車輛,韓讓忽然看向他,聲音聽不出什麽波瀾:“你的那個女孩還活着?”
“你不用知道。”白星速冷冷的回答。似乎早就猜到了他的不善,韓讓笑了笑,語氣卻實在疑惑:“那當初從這掉下去的人,到底是誰呢?我看過你的那個女朋友,應該是她沒錯啊。”
“你費盡心思找了我那麽久,就是為了問我這麽沒有意義的問題嗎?人都已經被你害死了,是誰有什麽重要?”白星速皺着眉,想起那天喝酒時展鄭痛不欲生的模樣。韓讓無所謂的點點頭,眼神清冽:“我去你公司了,尋思給你送點小禮物,沒想到你不在那了。怎麽,找到更好的地方了,你告訴我是哪,讓我一起跟你高興高興。”
白星速終于被他磨得沒了耐心,柔和的眉眼漸漸鋒利起來:“韓讓,我知道你想問我什麽,要不然咱們今天也不可能站在這個地方。關于那天晚上,關于黎歌,我全都告訴你,然後咱們兩清。”
“兩清?”韓讓危險的眯起眼睛:“好,你說。”
白星速深吸口氣,把那天晚上的情況詳細的講出來,包括昨晚莫飓森跟自己說的那些。韓讓的衣角被風吹的起起落落,聽到最後的時候他眼裏開始燃起火光,打斷他最後無關緊要的敘述:“你說黎歌那時候怎麽的?”
“她摔倒了,我沒有時間扶她起來,所以……”“白星速,你他媽就是個懦夫。”韓讓忽然沖上來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撞到了牆上,白星速的背後傳來一陣劇痛,他痛苦的皺起眉,眼裏卻沒有一點退縮:“是啊,我承認我是懦夫,折回身我就得跟她一起死,我承認我害怕了。那件事對我造成的影響讓我兩年多都沒辦法說話,變成了啞巴。但是這件事之後你懷疑是我殺了黎歌,然後你做了多少事,你知不知道你毀了多少人!”
“他們全都該死。”韓讓盯着他的眼睛,聲音陰冷入骨:“就算把所有的人都殺了,我也不覺得夠給黎歌陪葬的!”
“可是,這些都是因為誰呢。”白星速怒極反笑,抓住韓讓的手把他推開一段距離:“是誰野心太大,想要殺了老板,卻沒想到最後算計了自己。”
是你啊,韓讓。
韓讓瞪着眼睛,沒有說話。人總是會逃避對自己不利的言論,仇恨是他最後的尊嚴,他不能連這也沒有了。白星速一把推開他,接着說道:“我就是不明白,那個時候,為什麽你就那麽篤定是我殺了黎歌,然後用那種手段去傷害我愛的人?”
因為孤獨;因為見不得自己一個人在去往地獄的路上越走越遠;因為不甘心你擁有的比我多,況且是在我失去了一切之後。這種見不得光的心思,就像莫飓森為了防止珞期離開自己而給她吸毒,終究是說不出口的。所以韓讓就只是瞪着眼睛,狠狠的搖頭:“不止是那個時候,現在也一樣。白星速,只要我活着,你就別想活得安穩,你等着吧。”
對話到了這裏,再也沒辦法進行下去。
“不過話說回來,你那個叫什麽楊珞期的,現在在哪?那麽命大,給她逃掉了一次。白星速你不地道啊,也不帶她來見見你以前的兄弟。”韓讓後退了幾步,樓頂堆着施工要用的雜物,他彎腰随手拿起了一個不算長的鋼管,放在手裏挑釁似的颠了颠:“不過你要是挂了彩回去,她應該會很心疼吧?”
“別用她來威脅我,你沒資格叫她的名字。”白星速咬着牙說,韓讓原本就想動手,這句話忽然給了他理由,他冷冷一笑,沒有接話,舉着鋼管氣勢洶洶的朝他揮了過來。
白星速本能的躲開了這一棍,可是畢竟很多年沒有和別人動過手,加上他本身就是性格安靜不喜歡動手的人,所以腳下還是狠狠踉跄了一下。韓讓逮住這個空檔,飛身撲上來和他扭打在一起,他的拳頭雨點般落在白星速臉上身上,打到後來韓讓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流汗還是流淚。白星速一聲不吭的任由他打,神智有些渙散,又想起店裏牆上挂着的珞期的照片。原來那個就是最後一眼啊,早知道是那樣,就多看一會兒了。
韓讓大概是累了,舉着拳頭,凝視白星速狼狽不堪的臉。白星速忽然咧嘴一笑,清冷的聲音:“韓讓,後來我回想那天晚上,一點都不後悔我抛下了黎歌。要不然我後面也不會遇見珞期,不會知道我還可以這麽幸福。”
這句話聽起來實在太過刺耳,韓讓果然被激怒,猛地放開白星速起身去找剛才的那根鋼管。白星速飛快的爬起來,摸出自己一直随身帶着的刀。那邊,韓讓猙獰的面孔越來越近,鋼管落在腦袋上的時候白星速看見一片慘淡的白,然後他拼了命的,把手裏的刀向前刺去。
好像是刺中了,白星速恍惚的想着,額頭上傳來溫熱的觸感,然後這觸感迅速順着鼻梁滑下來。他知道那是血,但是沒有力氣去擦,甚至沒有力氣睜眼去看。
世界從此陷入一片黑暗。
2
珞期回國的時候,煙江下了入夏以來的第一場大暴雨。她坐在林策的車裏,身邊的林策喋喋不休的說着白星速之前的一切安排,語氣忐忑而歉疚。她面無表情的聽着,不發一言。
韓讓的屍體在幾天後被施工工人發現,随後警方介入調查,在現場發現了白星速的血跡。随後警方開始尋找白星速,卻發現他不僅早已和公司脫離關系,連同名下的全部財産也已經轉給了自己的女朋友。林策把車停在警察局門口,有點擔憂的看着她:“我就在這等你,別害怕。”
珞期點點頭,轉身走進去。
在和警察交流的全部過程中,珞期只聽到幾句話。現場發現的血跡大部分都是白星速的,但是卻只有韓讓的屍體被發現,白星速失蹤。他生前把所有的財産都轉到了珞期名下,因為兩人還沒結婚,所以珞期沒有義務對被害人進行任何賠償。他們問珞期知不知道白星速在哪,珞期愣了很久,然後搖搖頭。
離開警察局後珞期讓林策帶她去了店裏。門口的牌子上還寫着大大的“Hinsou”。珞期推門進去,先是看到餓了幾天的胖墩兒,然後看到了明顯被整理過的環境,轉身,看到桌子上放的洗發露。
她彎腰把胖墩兒抱起來,然後又拿了那瓶洗發露,接着面無表情的轉身看向林策:“林策,我想回家,你送我回家吧。”
3
從聽到消息,一直到回來,珞期都沒有哭過。一滴眼淚都沒掉。走進屋裏,還和以前一樣,珞期說她想洗個澡,留下林策一個人在客廳。鏡子裏的女人容顏憔悴,她淋濕了頭發,然後拿出阿速新買的洗發露。
她很想哭,從聽到消息開始就想哭。可是她就是哭不出來,心裏被什麽東西堵得難受。白星速幫她把之後的一切都安排妥當,她甚至可以毫無壓力的生活幾十年,原來是早就計劃好的,她怎麽就沒發現呢。
洗發露的清香萦繞了小小的浴室,這味道像是一種引子,她一邊揉着頭發上的泡沫,一邊無聲的哭了流下了眼淚。她蹲下身,沙啞的叫阿速的名字,掌心變得熱熱的,他的手指無數次在上面寫過字。到處都是他的味道,珞期閉着眼睛,發出低聲的嗚咽。
溫冉走了,展鄭走了,然後是阿速。
就剩我一個人——
就剩我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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