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往事
“皇上退位之後,無極宮就被抄了,宮裏的人也都散了,我們兩個被分到浣衣局做粗活,是顧大人輾轉托人找到我們,把我們安置在府上。還有妙妙,據說差點兒被人刮了皮子,也是顧大人及時将它救了下來。我們來到這裏之後,顧大人常詢問我們過往無極宮的擺設,他就怕您在這裏住着不習慣,所有的東西都重新收拾過,力求和無極宮一樣……”
長樂坐在妝臺前,由淺冬和灼夏為她梳妝。
聽着灼夏在耳邊的這些唠叨,她下意識的擡頭向周圍看去,這才發覺難怪從剛才進到這間屋子裏來,無論是桌椅的擺放,還是物什的安置,都讓她覺得十分順手,絲毫也沒有陌生之感。
如今聽灼夏這麽一解釋,才明白原來就連渾然不覺得那些細節都是他刻意安排的。
即便如此,她的心緒還停留在得知他成為寧國公的震驚之中。
故而,縱使灼夏說得眉飛色舞,長樂始終只是表情平靜的聽着,甚至她的眉尖還微蹙着,眸子裏也難掩幽怨之氣。
相比灼夏,淺冬則要細心許多。
她很快就察覺到長樂的神色,又結合這段日子道聽途說的一些事情,很快就猜測到她的心緒,于是故意的咳了兩聲。
怎料灼夏正在興頭上,絲毫也沒有察覺到她的用意。
淺冬無奈,移到她身邊暗地裏戳了她一肘子。
灼夏卻反而數落她道:“你戳我做什麽?顧大人為了公主殿下日夜操勞,做了那麽多的事情,難道我們不應該把這些都告訴公主。”
想不到灼夏這個直腸子竟然毫不避諱的将實話都說了出來,淺冬簡直無可奈何。
她懶得再同灼夏較真,俯下身子對妝臺前陷入沉吟的長樂道:“長公……”
習慣的欲喚她長公主,可想來又怕一時改不過來,以後再惹麻煩,于是改口道:“主子一路奔波,想是累了,不如早些歇下,睡一覺就什麽都好了。”
淺冬的話裏帶着明顯的安慰。
長樂聽了出來,卻不覺于唇邊浮起一抹自嘲的笑。
Advertisement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遠不是睡一覺就能把煩惱忘了,只是她一日之內經歷了太多,倒也當真累了。
她于是起身,在淺冬和灼夏的服侍下移至床榻邊。
正欲躺下之時,屋門口的簾子被打了起來,同時伴着一陣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顧子皙果然如先前所說的那樣在入夜後趕了回來。
淺冬和灼夏剛為長樂掖好床褥,聽見聲音不約而同的回來。
這一次她們倆倒是默契得很,見到顧子皙回來,便行至他面前欠身行禮,而後不等他開口便十分知趣了退到了屋外。
沒有了灼夏的聒噪,長樂反而覺得屋子裏安靜得讓人無措。
顧淵想來是一回府就到她這裏來了,連身上的官服都還沒來得及換。
那溫雅欣長的身子被昏黃的燭光映上淡淡的一層暖色,緩緩的向長樂靠近。
長樂下意識的避開她的目光,裹着錦被坐直了身子。
床榻的邊緣微微下陷,是他挨着她坐下。
縮在床榻上的女子早已褪去了戎裝,眼下又恢複了女兒家嬌柔的模樣,一頭烏黑的發絲柔順的披散在身後,露出一小截粉頸,襯得朱唇若櫻,潤澤飽滿,讓人禁不住的心猿意馬。
他用滿含柔情的目光凝望着她,忽而聽到一聲輕語掠過耳際。
“謝謝。”
轉瞬即逝的聲音讓他幾乎不敢相信。
詫然的目光中,卻見她似乎帶着踟蹰擡起頭,與他相視道:“謝謝你對淺冬灼夏,還有妙妙做的那些,可是……”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你難道沒有什麽要向我解釋嗎?”
顧淵垂眸,發出一聲輕嘆。
長樂亦低下頭,仿佛不忍卻又堅持的,柔荑絞着被緣道:“是什麽時候的事?”
感覺到他的目光中帶着一絲疑惑,她便将話說得更清楚些:“從什麽時候開始,你成了瑞王的人?”
又是良久的沉默,那個清冷的聲音才微啞的傳來:“從一開始。”
長樂驚詫的擡頭,仿佛一時間不能理解他說的話,然而掙紮了許久,終于還是認清事實。
她于是再度垂下眼簾,目光怔怔然的盯着那并沒有花紋的錦被,落寞的低聲輕語:“原來如此……”
那平靜的語調宛若利刃刺進顧淵的心裏。
他頓了片刻,方才将後面的話說完:“我原是吏部尚書張仲清的幼子,家中排行第七……”
張仲清這個名字讓長樂不禁一震。
她之所以知道這個名字,是過往在太學中聽夫子提到的。
那是當年讓整個長安城都為之震驚的一案,秦王聯合四路諸侯共同反叛,率大軍包圍了長安,欲行篡位之事。
雖然後來被鎮壓,但這件事涉及諸多朝中權貴,令先皇震怒,于是下令徹查朝野,一時弄得人心惶惶。
其中又有小人作怪,趁着這個時機鏟除異己,使得許多無辜的朝臣被牽連其中。
據說當年的吏部尚書就是因為與還是禮部侍郎的司徒顯立場不合而被他上谏彈劾,最後在府上搜出了一封與秦王來往的密信而被定罪。
分明是一場驚世駭俗的慘劇,顧淵卻用平靜的語調說着:“我本來如所有的世家子弟一般過着平庸的生活,可後來家中遭逢變故,滿門抄斬,父母兄弟都亡故了,而我為了生存下來,只能改随母姓,東躲西藏的殘喘。後來瑞王找到了我,他認為我資質不錯,于是加以培養,将我混在那批伶人裏送進宮來。”
心口的地方像是被一只手攥住,然後一點點的攥緊,讓疼痛蔓延、呼吸緊蹙。
長樂不忍再聽下去。
她覺得難受極了,不知是因為他的過往遭遇,還是因為他的這番話,徹底的否認了關于他們兩個人的所有過往。
她攜着痛苦與幽怨,艱難的說道:“所亦都是假的,你接近我,把我當成宮女,都是假的?”
擡眸凝視他時,那烏亮的瞳眸中盈滿了晶瑩,就像是漲潮的河流,随時将要決堤。
他并沒有答話,俨然是默認了。
長樂終于難掩激動,傾身攥住他的袖擺道:“你和我在一起,也只是為了借由我接近皇上,從而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搬倒司徒氏,助瑞王奪取皇位,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算計之中,是不是!”
她的聲音開始顫抖,晶瑩在眼眶中打着轉兒,卻始終沒有落下一滴眼淚。
顧淵還是沒有回答,可是她不願相信,如果沒有親口聽到他承認,她如何也不能相信,這些年來始終不曾懷疑的東西,在頃刻間化為烏有。
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她一直堅信,或者說是迫使自己相信,他于她來說只是一個玩物,只是因為他漂亮而又總是清冷的外表讓人産生了占有和征服的玉望,因為有那麽多人都觊觎着,而她獨可以擁有,所以有種滿足感。
可是從她自封地回來的那天起,與他接觸的越多,與他越是靠近,她就越是發現自己對他并不是簡單想要占有的感情。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若是覺得他受到不公的對待,她會覺得難怪,若是知道別的人對他心存觊觎,她會嫉妒,而在她和司徒翎拜堂的時候,她滿腦子想的也都是他。
她開始想要将他永遠的留在身邊,哪怕他是個太監,可每天只是看着他也好。
然而造化弄人,就在她以為可以用長公主的權力和威儀将他禁锢在身邊時,她卻在一夕之間失去了一切,更得知了關于他的這一切。
自認為是他的知己,在整個長安城甚至大晉朝最了解他的長樂,知道此時此刻才明白過來,其實她對他竟是一無所知。
所有的這些心思和情緒,如同潮湧一般瞬間向她襲來,幾乎沒頂。
她太過于震驚,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只是發呆一般的出神,一雙秀眉卻糾結在一起。
就在這時,顧淵卻忽然張開雙臂,将她用進了懷裏。
那錦緞上還殘存着外面的涼意,可他身體的溫度卻隔着衣袍将她包裹。
突如其來的擁抱讓長樂措不及防。
她的心裏正是一團亂麻,于是下意識的掙紮。
怎料那環着她的雙臂卻收緊,俨然拿出不容推拒的态度将她禁锢在懷裏。
“樂兒……”他貼着她的耳際輕喚,聲音也蒙上了一層痛苦的情緒。
長樂掙紮無果,終于在他的懷裏安靜下來。
“不要恨我。”他将她緊緊的嵌在懷裏,恨不能把她揉入自己的身體裏。
記憶裏,他幾乎從來不曾說這般請求的話,而此時他的語調是那麽的落寞而又無措。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長樂終于抵不住陣陣襲來的困意,在他的懷裏睡着過去。
顧淵将她放平下來,仍令她靠在他的懷中。
柔軟的目光凝視在她的睡顏上,才發現那即便在最無助的時候也未落下的淚,此時卻自眼角潺潺而下。
他用指腹輕拭過她的眼角,又俯身将輕吻落在那淚痕上,繼而就這樣靜靜凝視了她一夜。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