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斥責
長安的夜色漸濃,宮闱中的變故,甚至帝王的更替似乎對這座城的繁華沒有絲毫的影響。
那些氏族貴戚仍舊夜夜笙歌、紙醉金迷,感覺不到危機的靠近。
坐落在幽靜巷子裏的宅府卻早已落了門,連庭院裏的燈也暗下來,似乎昭示着這裏的主人不喜歡喧鬧。
昏黃的光暈染在秋香色的窗紗上,仿佛氤氲着迷霧。
浴室中同樣是煙霧缭繞,朦胧的水汽從垂簾後面溢出來,甚至将回廊彌漫得宛若仙境。
小葉紫檀的竹紋屏風後是空落落的大殿。
長樂早已将仆從們都驅散出去,只餘池子裏的水,偶爾搖曳出些許聲響。
她倚靠在池邊,蜿蜒的青絲像海藻一樣漂浮在水裏,纏繞着隐沒在水汽中的窈窕身姿。
由于浴殿裏的溫度高,她的雙頰浮起了兩抹緋紅。
本是極盡享受的時刻,可長樂的臉上卻沒有一絲受用的表情。
長樂将身子蜷了起來,玉臂抱緊雙膝。
這個姿勢使得她整個人都往水裏沉下去。
水面幾乎觸到了她的鼻尖,額上的不知是薄汗還是水汽,将鬓邊一縷發絲黏在了白皙的肌膚上。
一瞬間滑落的淚水,被朦胧的水霧遮擋、看不真切,一旦觸及水面,便又與這滿池的水融為一體,再尋不到蹤跡。
只有在這裏,她才終于卸下僞裝,表露出真實的情緒。
如此不知過去多久,長樂卻忽然掀起了低垂的睫羽。
Advertisement
随着凝結在睫羽上水滴落入池中,那雙被沖刷過的雙眸又恢複了清明。
隐約的說話聲自錦簾後傳來,打破了浴殿裏的平靜。
那說話的人或許并不知道,縱使是刻意壓低的聲音,傳入潮濕的浴殿中也依然清晰,而泡在水裏的那個人也依然保持着警醒。
那不過是國公府的兩個丫頭,由于模樣生得出衆,又伶俐些,便在屋裏伺候,因而難免心氣高些,況且又年輕,所以不大沉穩。
站了些時候,其中一個就有些挨不住了,接連打了幾個哈欠,繼而斜眼瞥了瞥,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嘀咕道:“不就洗個身子,至于麽?
對面那個年紀小些的見她開了口才敢說話,卻是一臉擔憂道:“都進去半個多時辰了,不會出什麽事兒吧?”
方才那個卻橫了她一眼道:“能有什麽事兒?左不過還把自己當成了公主,可勁兒折騰。”
“要不要進去看看?”小些的丫頭還是不放心,絞着衣擺,眼睛直往殿內瞅,似乎糾結着要不要沖進去。
另一個卻不以為然:“要去你去,我可不去!”
也不知被觸碰到什麽,她忽然就激動起來,把一肚子的不滿都撒在那個小丫頭身上:“告訴你,管事把我安排在屋裏,那可是要伺候國公老爺的,若是老爺看上了我,将來沒準還要當姨娘。她不過是一個縣主罷了,國公大人仁慈,顧念着舊情才收留她幾日,還真把自己當個角色了……”
那些流言蜚語在下人仆從們之間傳得最是靈通,不過幾日時間,這些丫頭們就都摸清楚了狀況,知道誰值得巴結,誰已經失了勢。
然而那個年輕些的丫頭性子弱,聽到這些話吓得連忙道:“姐姐小聲些,仔細聽見了。”
另一個丫頭卻剛在方才的話裏出了一口氣,正在興頭上,經她一勸,反而愈發激動起來,略擡高了聲音道:“怕什麽,等到哪日我當了主子,就叫她給我在門口守着,還不許在殿內,得在那寒風裏……”
她話還沒說完,就發現站在她對面的小丫頭已經臉色慘白,正怔在那裏,憋得話都說不出來。
“沒膽兒的小蹄子,還早……”她嘀咕了一句,懶洋洋的擡眼往浴殿看,卻在觸上那雙眼眸的一瞬間噎住,而後雙腿一軟,整個人撲倒在地,聲音顫抖的呼道:“縣主饒命啊!”
……
此時書房裏,顧淵剛放下手裏的文書。
旁邊侍立的仆從便連忙上前來添茶。
怎知到了近前,他卻攔住了微傾的茶壺,問道:“縣主呢?”
侍從陪着小心的應道:“想是還在浴殿。”
他的主子卻驀地蹙緊眉道:“怎的還在那裏?”
毫無疑問,他的話裏透着關切與擔心。
這次那侍從有了經驗,不等他發話就主動自請:“小人這就去看看。”
說罷他便欲告退,怎料還沒來得及邁步,他就騰的起身,徑自往書房外行去。
仆從不敢吭聲,只得加緊步子跟上去。
雖說長樂堅持稱她已不在乎,可直覺還是讓顧淵放心不下。
他迅速的穿過庭院,心裏唯一的念頭便是要看到她平安無事。
僅僅只是數十步遠的距離,在這樣的情形下,也讓他覺得遠得沒有盡頭。
幸而在剛踏入通往浴殿的回廊就聽見了她的聲音,他提起的心才終于歸了位。
下一刻,他則又發現不對。
那回廊裏雖燈火通明,可四處還彌漫着自浴殿逸散出來的水汽。
加緊幾步行至盡頭,才見長樂正立在浴殿門口,一副剛出浴的樣子。
她周身只披了一件單衣,長及臀的烏發像緞子一樣垂在身後,水汽似薄霧般在她周身缭繞,平添了幾分仙氣。
這原本該是讓人錯覺置身仙境的一幕,可長樂卻正在訓斥兩個丫頭。
那兩個丫頭跪在地上,顫抖得如同風雨中即将零落的嬌柔花朵。
其中一個不停地對長樂磕着頭,另一個則早已成了淚人,除了掩袖哭泣,再沒別的。
見顧淵過來,長樂緩緩側過頭,彎起朱唇一笑,卻是對那丫頭道:“你家老爺來了,正好叫他知道了你的心思,免得辜負。”
“怎麽了?”顧淵跺至長樂身側,蹙眉問道。
她凝視他的雙眸,擡起柔荑,指着那個正磕頭的丫頭道:“讓她告訴你。”
那個丫頭看到顧淵,立刻轉而向他腳邊撲去。
顧淵下意識的退後,及時的躲過。
丫頭撲了個空,卻不肯作罷,伏在他腳邊大哭:“求老爺救救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的聲音帶着啜泣,甚有些語無倫次。
顧淵看向長樂,眸中有疑惑之色。
長樂則像是聽到了一件有趣的事兒,不緊不慢的同他分享:“這個丫頭要做你的姨娘,我見她模樣生得确實出衆,性子也是你喜歡的,就想替你做個媒,只是她心氣高,指名要我給她當婢女,只怕一個姨娘的位分都委屈了她。”
聽到她說出這些話,那丫頭愈發急了,連聲求饒:“奴婢……奴婢一時鬼迷心竅,都是胡言……奴婢萬萬也不敢……”
顧淵未聽她繼續哭號,只是語調平靜的對長樂道:“既然這奴婢你不喜歡,叫她出去便是了。”
那丫頭一時癱坐在地,而後又跪在顧淵和長樂的面前,拼命的磕頭求饒:“老爺,縣主,求求你們,哪怕打死我都成,就是莫要趕我出府,我若是出去了,就再沒有臉活着了……”
另一個丫頭聽了顧淵的話,以為自己也要受牽連,亦跟過去求饒,卻早已哭得泣不成聲,什麽也說不出。
兩個丫頭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顧淵卻仿佛視而不見。
倒是長樂一臉憐惜的看向那她們,無奈的搖了搖頭,待看向顧淵的時候,她的唇邊卻又噙起笑意。
“就這麽趕出去了多可惜。”她閑閑的說着,語調中明顯攜着幾許玩味:“我倒想把她留在我的身邊,也好看看她如何成為姨娘,有朝一日又是如何在國公府一手遮天的。”
那個丫頭只聽到可以留下來,也顧不得許多,便連忙磕頭謝恩:“縣主仁慈,謝縣主成全!”
顧淵了解長樂,知道她多數時候性子散漫,可一旦耍起脾氣,如今的逍遙王在位時也頗覺頭疼,總是只有推給他對付。
這兩個丫頭今後的日子,只怕不好過了,可他也只是掀了掀眼簾,應道:“你若是喜歡,就都随你吧。”
長樂點了點頭,轉而看向那兩個丫頭。
她對年紀小些的丫頭道:“你先退下吧。”
那個丫頭正哭得不知怎樣是好,聽到這話驀地怔住,半點才反應過來,連忙道着謝,連滾帶爬的退了下去。
長樂又對一開始生事的丫頭道:“別以為我不知道,先到管事的那裏領二十板子,再到柴房裏蹲一夜,至于今後的事,再慢慢的從長計議。”
那丫頭早已被方才的陣仗吓着,聽說要挨板子,自然懼得發顫,可見不趕她出去,便又不敢再造次,連忙千恩萬謝的領罰去了。
丫頭們退下之後,原本跟着顧淵的侍從也不知何時離開了。
回廊裏邊只剩下了顧淵和長樂兩人。
默然相視良久之後,氣氛似乎變得尴尬起來。
長樂忽然輕笑,蓮步緩移,至他近前道:“怎麽?可是吓着你了?”
她用戲谑的語調,故意說着這般試探的話。
又是良久的沉默,耳邊終是傳來他的一聲嘆息,接着長樂卻意外的覺得肩上微微一沉。
詫然的擡起頭,才發現顧淵已經褪了他自己的外袍,将她整個人籠進了寬大的袍子裏。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