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責備
長樂滿心都是無奈,卻又不能表現出來,只能扮演好寧國府的侍衛,查看九公主的傷處。
僅僅只是隔着衣料摸了摸,她已覺得裏面腫得厲害,若不及時處置只怕将來也會落下病根。
長樂默然嘆了一嘆,着手去解公主的鞋襪。
九公主見這衛兵不由分說就要脫她的鞋襪,不禁吓了一跳,緊張道:“你做什麽?”
長樂才意識過來自己此刻在九公主眼裏是個男人,于是刻意将聲音壓低,回答道:“公主殿下的腳踝扭傷了,若是不及時加以處置,恐怕将來陰雨天都會疼痛。”
“那……你輕些……”九公主雖是這樣說着,雙頰卻泛起緋紅,柔荑更是下意識的絞緊了衣擺。
長樂明白她的顧慮,于是先擡頭示意那侍衛轉過身去,而後方才繼續手上的動作。
雖說同是金枝玉葉,可長樂到底在封地多年,又身為一軍主帥,處理傷口這些事情自然是懂些許的。
她利落的脫去九公主的鞋襪,輕柔的觸碰傷處查看情況,可即便如此,九公主還是疼得抽氣。
長樂便停下來,扯下身上的一塊衣擺,墊在草地上,而後将九公主受傷的腳擱在衣料上。
安置好之後,她又到附近找了些常見的活血化瘀的藥草,捏碎了敷在九公主的傷處。
沒過多久,九公主便覺疼得好些了,于是分出神來與長樂說話:“你是顧大人府上的侍衛?你叫什麽名字?是哪裏人?”
長樂萬萬沒有想到九公主竟會忽然問她這些問題,毫無防備之際準備随口編些話搪塞過去,卻發現已有大隊人馬發現他們。
她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一把拽了起來。
那人似欲将她揉進懷裏,但又極力的克制,只是拉至身前。
長樂懷着驚詫擡頭,正撞上顧淵幽譚般的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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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受傷?”他用毫不掩飾緊張的語調相問,細細将她周身查看。
長樂卻被他的目光震住,記憶中很少看到處變不驚的他露出這般慌張的神色。
她被他看的雙頰發熱,自他掌心抽回柔荑道:“我……下奴沒事,我們遇到刺客了,九公主受傷了。”
說着,她讓開來,将還歇在石頭上的九公主示于他面前。
顧淵卻仍握着她的手腕不肯松,似乎過了一會兒才晃過神來,單膝跪地的向九公主行禮:“微臣救駕來遲,請公主殿下降罪。”
長樂等人見狀也連忙跟着跪下來,繼而聽見九公主道:“師父快快請起,這次多虧了師父的侍衛相救,回去之後,本宮必定向父皇請求嘉獎。”
“微臣不敢邀功。”顧淵說着,站起身來對随從吩咐道:“速速禀明皇上,仔細搜查刺客的屍首,查明他們的背後主使。
回到營地時,皇上早已得到了消息,帶領衆人在營地前焦急等到。
他們的人馬一到,四處就高呼着“禦醫”,而後九公主便被衆人圍在了中間。
長樂正好趁着這個時機溜回了顧淵的帳內,灰溜溜的等着他回來唠叨責備。
……
顧淵想是被絆住,頗過了些時候才回來。
長樂則難得安穩的坐在帳篷裏,見他回來,有些心虛的打招呼:“子皙回來了。”
他原本有一肚子的火,可看到她表面乖順的樣子卻又不忍,于是帶着些無奈的意味道:“你可知剛才多危險,若非有侍衛跟着……”
“說得正是,這次多虧了那個侍衛,務必要好生嘉獎于他。”見顧淵有開始數落之意,長樂故意岔開話題:“可查清楚了,刺客是何來歷?”
“尚且不曾。”顧淵順着她的話應道。
“這也難怪,那些刺客都藏了毒,打鬥中見不敵就自都盡了,一個活口也沒留。”長樂先是若有所思的喃喃,繼而又面露不解:“這就奇怪了,九公主雖然受寵,可畢竟只是個公主,我看那些刺客窮兇極惡,分明是要取她性命的意思,這是為何?”
顧淵語調平淡道:“或許那些人的目的并非是公主。”
“并非是……”長樂下意識的喃喃,忽的恍然大悟:“我知道了,那時九公主頭上戴着翎羽冠,應是象征着皇子身份的。”
“這麽看來,是有人以那冠帽上的藍色翎羽為信實施刺殺,錯把九公主當成了某位皇子。”長樂說着,連自己都驚詫于這個推論,可随即又陷入沉思。
她自小在這深宮之中長大,那些隐藏于黑暗之中的血腥與殺戮早已見慣,自然明白這件事背後所代表的暗流湧動。
看來無論是誰坐在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上,這些都不會改變,不過是舊人落了幕,新人又粉墨登場,只是演出的仍舊是那些陳詞濫調。
想到這裏,她又禁不住唏噓。
“是三皇子。”顧淵略顯清寒的聲音打斷了長樂的思緒。
長樂蹙眉尋思片刻,繼而露出了然的神情:“原來如此。”
雖說她如今住在顧淵府上,可對于宮中的事情卻并非一無所知。
那三皇子和九公主同是茹貴妃所出,子憑母貴頗為受寵,九公主是女兒身也就罷了,那三皇子自然就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釘,打算趁着狩獵的機會拔出,卻沒有想到錯認了九公主。
“三皇子的事情,自有刑部的人調查,況且茹貴妃得到消息之後必不會善罷甘休。”見長樂仍在沉吟之中,顧淵似安慰她一般到。
“正是。”長樂喃喃的應着,卻忽然覺得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些灼人。
擡起頭時才發現他幽潭般的雙眸正将她深鎖,即便什麽都不說,這眸光已然讓她感到心虛。
果然,顧淵朝她靠近了兩步,忽然沉下聲來,用讓人莫名心慌語調道:“樂兒甚是會扯開話題,可是這件事還是得說清楚。”
不知不覺之間,她已被他逼得退無可退,只能整個人向後微傾,艱難的維持着。
他卻并未停止,雙臂繞過她身子兩側,撐在桌機上。
這樣的動作使得兩個人毫無間隙的相貼。
長樂已然是心如擂鼓,實在想不明白一慣清冷疏離的他,過去即便是她主動靠近也拼命躲避,怎麽現在就忽然轉了性子。
彼此的氣息在不覺間交纏,就在她覺得快要窒息的時候,他的聲音貼着耳際傳來:“你從實招來,千方百計要往圍場裏去,到底是為了什麽?”
覺到自他身上散發出的壓迫感,長樂出于本能的躲避,卻又被他擒住了皓腕。
腕子被捏得生疼,她忽然莫名覺得委屈,下意識的脫口而出:“我就是不想讓你得逞,就是要破壞你和九公主的姻緣,讓你做不成驸馬!”
這話說出口,他們兩人具是一驚。
長樂追悔莫及,自己都不敢相信竟然就這麽把連自己都隐瞞着的心裏話說了出來。
正是尴尬之極,幸而營帳外傳來動靜将其打破。
“師父……”那聲音帶着試探從帳篷的門口處傳來。
聽到九公主的聲音,長樂連忙藏到屏風後,放輕了動靜生怕叫人發現。
雖然隔着屏風,可是顧淵和九公主的對話她卻聽得清清楚楚。
九公主又将對今日之事的感謝話語說了一遭,顯然這只是她來找顧淵的一個由頭。
話不過說了數句,她就表露出自己的真實目的。
“皇兄他們都飲酒摔跤去了,師父怎麽不去?”問着這話的同時,她的目光頻頻往顧淵身後的帳篷內瞥去。
顧淵則不動聲色道:“臣向來不喜這些,就不去了。”
九公主朝着帳篷跟前挪了挪,綻出笑顏道:“弄得身上都是汗味和酒味兒,本宮也不喜歡,正好我到師父這裏來坐坐,也好過一個人待着無趣。”
她說着,便欲往帳中去,怎料顧淵擋在帳篷前,絲毫沒有要讓開的意思。
從來不曾遭受過拒絕的九公主露出詫然的神情,卻見顧淵斂目行禮,端着恭敬道:“眼下天色已晚,此時到臣的帳內,只怕有損公主殿下之清譽,臣也擔待不起。”
他态度雖然委婉,可話說得不容推拒。
九公主明顯表現出失落,又擡眸往他身後瞥了瞥,似乎頗為不舍,但終究還是不曾勉強,轉而道:“也罷,今日經歷諸多事情,本宮也累了,便先回去歇息了。”
打發了九公主,顧淵轉身回到帳篷裏。
才落下身後的帳簾,原本躲在屏風後的長樂就向他迎面而來。
“看來就英雄救美的戲碼當真有用,這九公主都主動送上門來了。”她噙着淺笑,故意說着風涼話:“可是她這樣巴巴兒的來找你,你怎麽不讓她進來?難不成是欲擒故縱?”
踱至他近前才發現氣氛有些不對。
顧淵的眸子裏像是竄起無形的火焰,卻又陰沉得可怖。
長樂本能的頓住腳步,正是無措之際,他卻忽然開口:“你在這裏,如何讓她進來?”
想不到他居然冒出這樣一句,長樂此時才明白過來自己反被他給将了一軍,如何能甘心,然而欲辯駁之時,卻被他搶先一步道:“我竟不知,樂兒如此不希望我成為驸馬?”
原以為方才的話在九公主的打斷之下已經蒙混過去,不想他竟還記着,一時窘迫無比。
她于是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強辯道:“我不過是不想大晉再落入你這佞臣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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