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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要求,即使人類進行建築也會這麽做,”神靈擺了擺手,“君主是出于怎樣的考慮才決策的?”

“沒什麽考慮,只是情感的障礙和謠言,我并不相信他的理由,”等到骨骼化為灰燼,奧林蓋上祭臺的石板。

“這可是你第一次在提到君主時用上‘情感’。”

“他不光是大陸的君主,也是我的哥哥。我的族群和人類不一樣,因為數量過少,格外珍惜彼此。”

“真是如此麽,”神靈露出詭秘的笑意,“話說回來,君主的解釋是什麽?”

“我出生之後,母親自覺儀式消耗了太多力量、命不久矣,希望有一個孩子陪葬。”

神靈微微動容。

“我倒無所謂,生命并沒有什麽意義,我能忍受死亡的痛苦。哥哥卻非常在意,他認為廢除殉葬要從整個國家自上而下,缺少的奠基牲由活人的勞作來彌補。沒有确鑿的證據證明奠基牲比活人更好,自然無法違逆他的命令。工程就變成了那個樣子,時刻需要修修補補。

“諸魔的君主是何時做出這等決斷的?”神靈問。

“哥哥那時和我現在一般年歲,怎麽了?”

“你的君主用三百年跨過了人類文明的數千年,”神靈提醒道,“慶幸吧,有這麽一位君主,你的族群還會統治大陸很久,久到我們想象不到。”

“也許吧,不過……得他樂意繼續做君主才行……”

說到這裏,奧林停下來,像是不相信什麽似的,緩慢伸出右手,捏住左肩,向下梳理。神靈知道他又被短暫的麻痹侵擾,就坐到寬大的祭臺上,讓惡魔枕着他的腿仰卧。奧林猶豫一下,還是照做了,因為此處再無合适的墊板舒緩骨頭。

奧林眯起眼睛向上望去,教堂的穹頂透出星與月的痕跡。

“另外,”神靈的撫摸攀上臉龐,奧林阖上眼睛,皮膚的觸感掠過合攏的眼皮,輕輕描摹睫毛的形狀,“我哥哥還有些稀奇古怪的預言,有些成真了,有些沒有。其中最讓我驚恐的是……他認為遲早有一天,國家會不需要君主。”

“國家可以不需要君主,”神靈俯身抱了抱奧林,“這樣的國家要比第一個廢除殉葬的國家再晚一千年。”

“那種國家會是什麽樣子……”

“疲憊讓你對滅亡的擔憂習以為常了,別擔心,統治不是唯一的勞作。”

“你不要說這麽令人擔憂的話,”惡魔伸手抱住神靈,“我會睡不着的。”

“別擔心,我為你準備了永恒的避難所。在那裏,時間會讓死亡也失去意義。”

“你也要在那裏才行。”

“當然。”

☆、第 27 章

近衛的兵刃發出撞擊地面的聲音,艾德埃塔步入房間,娅萊希雅在遍布的法陣中擡起頭。

“有所發現,但不精确,”娅萊希雅說。

“如何?”

“舊的搜尋儀式本身沒有回應,我用了貢品和手稿封面的鱗片進行了新的儀式,起點在此,迪蘭靠海的這邊,”娅萊希雅指了指地圖,“手稿封面的鱗片應該是在此處被取下的。”

“現在還在?”

“鱗片有多次回應,分散移動着。一條經過坦珀圖斯到達王城,應該就是手稿行經的路徑;另一條往迪蘭的都城去了。”

“地圖給我。”

“恐怕……遭到不測了,”娅萊希雅輕聲說。

“嗯,”艾德埃塔接過地圖,勾畫位置,簽下手谕,回身轉向一名近衛,“給維玻。”

等到近衛領命離開,娅萊希雅問:“為何不讓北方騎士去?”

“如果奧林死在那裏,兇手的實力起碼也要和我相等。歐莉過去免不了一場惡戰,我希望此事隐蔽地解決。”

娅萊希雅沒再說話。艾德埃塔繞過儀式法陣,停到她身邊,重疊的儀式法陣閃爍着不同的光芒,将他們的面容染上奇異的溫和顏色。艾德埃塔閉上眼睛,回想房間過去的樣子。

當時,艾德埃塔對外宣稱弟弟是因為開掘礦産負傷的,不光彩的私奔則成了秘密。根據父親的判斷,假以時日,那可憐的尾巴還是能再長出來的。

回家之後,艾德埃塔把弟弟交給父親照顧,因為傷勢過于嚴重,昏迷持續了十個晝夜。第十一個白天,艾德埃塔沒得到什麽消息,只好親自前去探望,房間裏除了弟弟并無其他人,地上有血跡般的髒污。弟弟見他來了,就鑽到白色的皮毛中。

“父親去哪了?”艾德埃塔坐到卧榻旁。

“出遠門了,有便箋留言,在桌上。”

艾德埃塔隔着被子撫摸弟弟,見他不抵觸,就伸手進去,先摸到堅硬的角,然後是肩上的鱗片。

“安排誰照顧你?”

“哪位學士……要明天才來。”

“今晚我在此照顧你。”

“不用,我自己就好。”

艾德埃塔拍拍弟弟,掖好被子。讀到桌上的便箋時,詳盡的注意事項讓他感到些許意外,學士的名字又很陌生。艾德埃塔叫來內務主管,命令即刻安排侍女打掃房間。

“父親臨走時有什麽交代?”艾德埃塔拍了拍被子。

“沒有,”被子裏傳出模糊的回答。

侍女來得很快。艾德埃塔抱起被子走向陽臺,騰出打掃的空間。

“放我下來吧,”他的弟弟說,“懸空的感覺令我害怕。”

艾德埃塔倒抽一口涼氣,為了消除傷情帶來的不安,他額外用羽翼下端托住弟弟的腰。

“你的腰沒有感覺?”

“胸部以下都沒有。”

“父親的留言看過了?”

“嗯。”

“我會處理好的。”

弟弟從被子裏探出頭來,摟住他的脖子,依然沒說什麽。艾德埃塔騰出雙手,撫摸弟弟幹枯的發絲。

艾德埃塔叫來自己的術士,治療并不難,一個夜晚之後弟弟麻痹的下肢就有了知覺,三天以後他可以活動了,适應身體的平衡額外用了兩個晝夜,看起來一切都好。艾德埃塔沒有提傷情之外的事情,有些問題需要從別處得到答案。

流放菈蔻之前,艾德埃塔命令女官提審。審問在諸魔的殿堂中進行,菈蔻像是準備好了似的,痛快地道出原委。

這不相稱的戀情誕生于艾德埃塔登基時。對于兄長的歸來,奧林的考慮更為悲觀。因為艾德埃塔在人類的國度形成了有效的統治,他是帶着親信、嫔妃、子女回來的,甚至還有首相的備選。父母時代流傳下來的政治變故讓奧林意識到,兄長的朝堂上并無他的容身之處。

根據菈蔻的記憶,奧林對她稱自己是個沒落貴族,只有一點點財産,樸素又不頻繁的禮物印證了他的說辭。“相同”的出身令菈蔻接受了他,畢竟她家裏除了古早的封號,什麽都沒有。奧林用一枚環形的黃銅胸針換走了她的初夜。直到審判時,那枚胸針還挂在她破舊的衣衫上。

菈蔻還記得奧林說過,父親有些政治上的考慮,具體的她聽不懂,對于聽不懂的,記不清也是理所當然。結論就是奧林的父親認為家裏有一個管理核心就夠了,分散的權力會導致混亂。

這感情本身毫無激情可言,表面看來,就是兩個貧瘠又早熟的年輕人過早地進入了将就。

沒過多久,奧林因為哥哥的幹涉與菈蔻分開了。再次出現時,他騎着巨龍達茹出現在鄉下的幽深居所,聲稱要帶她到海那邊的修道院去。這說辭吓壞了菈蔻的家眷,海那邊的迪蘭是命運神降臨的地方,而那個時代的惡魔沒有信神的。

但她家剩下的都是老邁的女眷,怎麽攔得住呢?

至于奧林的真實身份,進入迪蘭境內之後菈蔻才知曉。臨時停下的那一發野炮則是出于更深層的考慮:神靈的領域是禁止欲望的,不如把告別的儀式做足。

“唆使親王揮劍之事,作何解釋?”女官嚴厲地問。

“誰也沒有進入過神靈的領域,我和奧林——親王——是在保護君主。”

這個回答在當時聽起來異常牽強。艾德埃塔把菈蔻投入監獄,多方核實事情始末、确認沒有身孕的跡象,就将她流放。

宣布審判之後,艾德埃塔讓父親從弟弟的居所中搬離,換了幾名少年親信照顧弟弟的生活起居,父親只負責教導技藝,以免他期望的統治産生偏差。對于事情的真相,艾德埃塔有所猜測,但還不到揭露的時候。

弟弟從傷殘中恢複後的第十五個清晨,艾德埃塔帶了橡木桶裝的葡萄酒前往探望。酒的質量很普通,杯子也是骨制的。

“慶祝你恢複健康,”艾德埃塔舉起杯子。

弟弟呆在當場,直到艾德埃塔伸過杯子才慌忙回應。他還沒到可以使用酒類祭器的年齡。

“沒什麽可慶祝的……”

“為什麽這麽想?”

“留下這麽愚蠢的傷口,還不如死了吧。”

艾德埃塔喝下一杯,解開外套展露身體,傷痕從胸口到腹部,深淺縱橫、各不相同。

“和你一樣,都是諸位女士的恩賜,”他說,“血脈有時是詛咒。”

弟弟露出尴尬的笑容。

“習慣新的近衛麽?”艾德埃塔問。

“……父親什麽時候回來?”

“以後父親只負責教學,你的生活給近衛照顧。”

“這樣嗎……”

“父親老了,對生活的看法有所不同,但他依然是優秀的教師。”

“嗯,是這樣,沒錯。”

“呼神法術也是從父親那裏學來的麽?”艾德埃塔問。

“那個是無意讀到的。”

“來自人類的法術?”

“嗯。”

“有何用途?”

“神靈能……實現願望。”

“你有什麽願望?”

弟弟沒有回答。

“尋得佳侶、奔赴自由?”

艾德埃塔注視着弟弟,看他的臉色在羞恥和慚愧之間閃爍。艾德埃塔心中掠過些許猜測,但沒有問。

“從今以後不許再用呼神法術,我們和人類不同,與神靈的關系沒那麽單純。你就當神靈的領域是沒有建交的異國,不能輕舉妄動。你未來的權力在工藝和法術上,和外交是兩回事。”

弟弟低着頭,局促不安地望着地面。

“統治的問題以後再說,今天是為了慶祝你的康複,”艾德埃塔招了招手。

“菈蔻去哪了,”弟弟沒有動。

“嫁到邊境了,”艾德埃塔回答,“那裏有更匹配她身份的男子。”

“你……”

弟弟的表情擰出糾結的形狀,暴躁的火線憑空升起。艾德埃塔扣住弟弟的手腕,把他拽進懷裏,盯着他憤怒的眼睛:

“你是先王的血脈,這個國家未來的管理者之一,你的欲求要配得上身份。要是一位出身卑微的女士想獲得你的垂青,她必須有相應的能力,才藝、智慧、戰功或者精湛的服務。”

艾德埃塔低下頭,忍住弟弟的雙角帶來的不适,親吻他的嘴唇,以舌頭撬開牙關。弟弟嗚咽着接受了,沒多久就把私密的痕跡留在他的外套上。艾德埃塔結束親吻,等到弟弟呼吸平穩下來,再次提醒:

“要是女士的服務不能喚醒你的欲求,就此為止。”

弟弟臉上閃過羞恥和悲傷,趕忙抓起杯子掩飾。一杯飲盡,他揉揉眼睛,長出一口氣,說:“因為這雙角,她根本就沒親過我。”

“也不是壞事,”艾德埃塔說。

☆、第 28 章

奧林在月光中繼續他的工作。除去制作生活必需品——頸椎的支撐器具——他有了些時間思考創作,但也僅限于思考,健康是最重要的。今夜是個上弦月。由于脖頸得到了固定器具的支撐,故而慣常的麻痹沒有侵襲他的手臂。他整理器具,考慮如何減輕它的重量,他搖擺着轉動,感受着器具的支撐,不經意間對上神靈的眼睛。

“你來了。”

“你能否再多留一陣,”神靈的手輕撫惡魔的臉頰,“我還有些不情之請。”

“嗯……你說麽……”

“此處曾經是人類的古代遺跡,我收集了些文物。需要一個收藏庫。”

“你想要怎樣的建築,”奧林摘下脖子上的支撐器具,疲倦的雙翼展開又合攏。

“地下的儲藏室。在群星的殿堂下面。”

“明白,我去找找之前的圖紙,但願有更為新奇的想法。”

奧林翻身準備浮游,沒等他騰空,神靈攬住他的腰,溫柔地把他摁回卧榻。

“不急于此時,你想返鄉,我為你安排了合理的旅途。”

“……是嗎,”奧林愣住了,“要怎麽回報你?”

“你已經奉獻了勤勉的美姿,不需要更多祭品了。”

奧林盯着神靈,揣度回應幾乎耗盡了他的思考。

“這回答超乎我的想象……我建議……物質、實際存在的物品更為适合神靈,否則我會感到愧疚。”

“我的願望不以物質的交易實現,”神靈露出暧昧的笑容。

“你是神靈,獻祭會賦予物質神聖的性質。”

“你啊,”神靈伸出手,點了點惡魔的額頭,“恰當的時候我會取走這雙角。”

“你拿些有用的東西麽,心髒、眼睛,都比這個有用。”

“我要用它呼喚你。”

作為召喚的媒介,倒沒有比角更恰當的零件了,既有足夠的效力、對奧林的身體又沒有絕對的損傷。

“想找我,可以寫信麽……”

奧林懶洋洋地卷了卷尾巴。神靈苦笑着俯身,膝蓋頂在他雙腿之間,問:“呼喚你為此事呢?”

奧林的心髒痛了起來,過速的跳動讓他想起那裏曾有過何等舊傷。

“據說惡魔的情愛期與人類大相徑庭,間隔時間長,持續時間短,故而惡魔在表達愛意時會選擇人類的形态。那麽……親愛的生靈,”神靈貼上惡魔耳邊,“舊國的攝政王。我現在呼喚你,要是響應我的呼喚,就化為人身、讓我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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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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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靈撫愛惡魔的臉龐。奧林在人類形态下的軀體很容易聯想到他的本相:蒼白的陰郁面龐,眼周已經浮出細微的紋路;漆黑的頭發間閃爍着點點火光,和他布滿鱗片的長尾無異;體格也呈現出恰當的比例,相比神靈的人身還是高大不少,抱起來有些費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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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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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親熱過了,對文明的幹涉就是不可逆轉的,這個投影也無需稱為神靈了。像人一樣有個名字吧,你想叫我什麽呢?”

“只要不因為冠名法術遭殃,怎麽都好,”奧林枕到神靈手臂上, “說到……冠名法術,那就‘卡拉斯’好了。”

冠名法術是以冠名者對被冠名者的詛咒,大家族裏的家長偶爾會用它處理不肖的後代。迪蘭的史官卡拉斯?庫拉弗洛從古籍中發現此術。

神靈同意了,再次和惡魔擁抱、歡愛。惡魔依偎在神靈胸前,露出溫和滿足的表情,這陰郁的面容顯得沒那麽令人生厭了。

“這個夜晚是你我的永恒。你就保持這般相貌吧,不要再老去了,”

神靈貼着惡魔的耳朵說。

“請別這樣,”惡魔低聲抗議。

“這個夜晚是你我的永恒,你的想法要是有所改變,時刻可以回到這個夜晚,重新決斷你的生命。”

“……這報償超出我的服務了……我感覺得到你的好意,但沒必要這麽做……我有何德何能讓你垂青、容忍無限的錯誤呢?”

無限的決斷是無限的可能性,奧林當時并不明白。卡拉斯也不急于解釋,只是安撫他。奧林習慣了諸多無解的局面,加上被溫暖的身軀擁抱,也就那麽睡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是車,但是剎住了。

☆、第 29 章

橙色的火源在魔力氣流中靜默着,艾德埃塔越過階梯,飛向凸起的平臺,模糊的影子在那裏蜷成一團。

“你在這啊,”艾德埃塔在弟弟身前停下。

弟弟見他過來,暫停手中的法術,乖乖坐在平臺靠近牆壁的拐角,殘存的斷尾藏在輕薄的皮翼之下,露出平整的創口。艾德埃塔取下腰間的布袋放到地上,坐到弟弟身邊。

“收拾一下,我帶了吃的,”艾德埃塔說。

弟弟打開布袋,開心地游了起來,因為貼着地面,在艾德埃塔看起來像優雅的滑翔。艾德埃塔橫過雙翼,圍住平臺兩側,弟弟在他構架的保護圈裏忙碌着。布袋裏裝滿葡萄和大塊的生肉,還有鹽和餐具。

“什麽法術非要在此練習不可?”艾德埃塔問。

“也不完全算法術,是融合試驗。這裏環境比較好,魔力和礦物融合更容易成功,但是礦物沒有金屬适應性好,我也不知道這麽做是否有意義,”弟弟低着頭,把葡萄鋪到布袋上,分成大小兩垛,“葡萄竟然完全沒有損壞,你是從邊境來的嗎?”

“從王城過來的。”

“你飛得一定很穩當,”弟弟投來羨慕的目光,把大垛的葡萄推過來。

艾德埃塔接過葡萄,問:“有何收獲?”

弟弟捧起兩片橄榄石,選了一片向岩壁擲去,寶石漂浮在空中,投射出烽火臺般的強光。

“另一片也有相同的強度?”

“還沒用過,不過在相同的環境下先後制作的,應該可以。礦物太難融合魔力了,只有這兩片成功了,給你作為紀念吧。”

弟弟遞上未使用的橄榄石,艾德埃塔接過仔細端詳,橄榄石經過精細雕琢,呈現勻稱輕巧的環形,光芒柔和。艾德埃塔将它別到頸甲上。

“新的嘗試固然好,下次前來,要和父親通報,免有意外。此處難以到達,整個王國也只有你我能下到這個深度。”

弟弟點點頭,切好肉塊,以火焰烤制。等待的時候,他摘了幾顆葡萄啃咬起來。艾德埃塔張開手臂,把弟弟納入懷中。在影子中親吻弟弟的額頭,撫摸他的雙肩。似乎因為傷殘的原因,弟弟的發育也顯得遲緩了,體格比他的實際年齡看起來小一截。

“和你的夥伴相處得如何?”艾德埃塔把弟弟幹燥筆直的頭發卷在指間。

“他們都很好,不過我喜歡在這裏……現在這個樣子,我也不想去見誰。”

“當時的情況,如果不這麽做,”艾德埃塔碰了碰弟弟的腰,在靠近尾巴的地方停下,“你恐怕活不下來。這是我的判斷,也是我的責任。”

“別提那件難為情的事了,”弟弟把烤好的肉從火上取下,遞了過來,又縮回艾德埃塔懷裏,慢慢嚼起葡萄來,“我是受不了父親的反應。”

“尾巴會長出來。到那時,你也不會介懷父親的做法了。”

艾德埃塔接過肉塊,啃咬起來,肉烤得恰到好處,沒有調料也異常美味。弟弟咽下葡萄皮,在他的袖口上擦了擦嘴唇,又抱住他的手臂,把臉埋在他胸前。

“我吃好了,”弟弟說,“葡萄很甜。”

艾德埃塔手心之下的皮膚慢慢地扯動着,如果那條尾巴還在,一定是溫柔地擺動着。

“再吃些,”艾德埃塔叉起肉塊,貼到弟弟嘴邊。弟弟吃掉肉塊,蜷縮着依偎在艾德埃塔懷裏,鱗片回旋交疊,讓他看起來像只小小的鲮鯉。艾德埃塔摸弟弟的背脊,問起私奔的緣由,得到的答複和菈蔻的證詞基本吻合,細節也一致。

“見過尤瑞爾之後,你怎麽想?”艾德埃塔問。

“和她有什麽關系,她還是個寶寶。”

尤瑞爾不過兩歲,是艾德埃塔的女兒。

“父親已經老了,他會在三十年內退隐,誰來教導尤瑞爾和其他王子公主?”艾德埃塔問。

惡魔的壽命比人類長,故而理智的生長更為緩慢,長到完全發揮力量僅需要數月,理智的充盈需要百年之久。

“我不知道,”弟弟探頭出來,咬了顆葡萄。

等到弟弟咽下葡萄,艾德埃塔捧起弟弟的臉,說出他的諸多期望。公主王子們需要優秀的教師,戰士們需要合格的工匠,這個國家也需要各個層級的管理者。

弟弟打消了無端的猜忌,坦白私奔計劃是從神谕中獲取的,艾德埃塔問清呼神儀式的細節,弟弟給他看了記錄神谕的載體,那是一塊劍形的鐵板,上面刻滿浮雕。艾德埃塔對命運神有了初步的印象。那印象很模糊,接近揣測。

接下來就是新的問題了,學習和勞作讓弟弟身心俱疲,而且生活孤寂、責任沉重。艾德埃塔當時認為弟弟還沒有理解統治的意義——盡管統治于艾德埃塔自己而言是追求真實的工具。

艾德埃塔向弟弟承諾,把他教育成合格的管理者,屆時生活的樂趣自然會降臨。戰争證明了他履行了前半承諾。

☆、第 30 章

玫瑰堡是奧林的作品之一,這作品在永恒中不斷修繕。城堡落成時,艾德埃塔拿到了奧林承諾的建築藍圖。圖像刻于石板,立在地下的秘密廳堂。

玫瑰堡呈環形結構,全境由法術遮蔽。城池最北方的門是磚石堆砌的牆壁,城內布滿兵營、哨塔、工匠和其他戰時設施,正中是君主議事的廳堂,南邊最深處的平民居所由天然石窟改造。議事廳地下通往艾德埃塔的寝宮,再深處是監牢,那裏甚至囚禁過神靈。艾德埃塔命令工匠将城堡的路線和機關撚熟于心,并逐一驗證。

在抵禦神靈的戰争中,城堡每遭損毀,都會自行修複。戰後艾德埃塔才得悉此事,故而請來最信賴的首相,發現了奧林未曾提及的秘密:城堡以“末日之火”的能源驅動。

艾德埃塔當時不以為意,他認為這是弟弟喜好的施工方式、無需詳細彙報的內容。首相提醒他,倘若城池的建築結構被損毀,以“末日之火”轉換的能量可以支撐城池多久?

攻打北方魔城時,艾德埃塔發現了類似的問題。北方魔城與玫瑰堡不同,并非以一巨大能源供給,而是以多個新造的小能源支撐,其中包括天然礦産和惡魔的屍身,更有未曾見過的能量形式。

艾德埃塔再次召來首相,首相不是之前的那一位,仍給出了行之有效的建議。艾德埃塔派遣突擊隊,切斷了惡魔所識的所有能源,同時身先士卒,于空中降下落雷,殺進城中。

艾德埃塔偶爾會在首相的提醒下回憶起此事,他對短命篡位者的印象逐漸淡漠,卻對和弟弟的記憶越發新鮮,尤其是奧林離開玫瑰堡、往北方魔城接受婚事之前的某一天。

那是個陰雲密布的下午,玫瑰堡的君主獨自前往建築工匠繪制圖紙的工坊,準備在漫長的分離之前進行告別。停到工坊門口時,笑聲傳入艾德埃塔的耳朵。歐莉薇雅感嘆她的未婚夫謹小慎微,奧林卻講起了獨自修習死靈法術的經歷。

奧林曾有一位同為工匠的摯友,這位朋友在戰争中被人類的士兵重創,傷重身亡。為了将摯友從死亡中喚回,奧林假借尋找人類建築資料之由,冒着服刑的危險騙取君主的通行許可。短暫的時間內,奧林翻遍了鄰國人類的法術記載,從中找尋召喚死者的方法。然而經過多次試驗,響應呼喚的只是朋友的殘缺骨殖。

歐莉薇雅不理解法術的謬誤,只當她的未婚夫陷入離鄉的愁緒。盡管戰争已經停止多年,她還是許諾傳授劍術給他,以應付混亂厮殺的戰場。奧林感激她的好意,不過想到武器代表的含義,他拒絕了。歐莉薇雅并不生氣,只是親他的額頭,抱怨他的角生得不是地方,嘴唇的接觸都困難無比。

等到歐莉薇雅離開,整理腐朽卷軸的聲音再次響起。艾德埃塔推門步入工坊,作為君主,他有權随時進入領地上的任何門戶。他的弟弟呆坐在工作臺前,左手翻着卷軸,右手在自己的嘴唇上摩挲。艾德埃塔不由想起自己的初戀,卻怎麽都回憶不起那位女士的樣子。

艾德埃塔敲敲工作臺,喚回弟弟的注意力,問:“‘末日之火’還能維持多久的城防?”

奧林為兄長的問題驚異。這是他未曾思考的問題。艾德埃塔和弟弟解釋緣由,勒令他啓程之前解決。

“首相幫你想起這個問題?我把末日之火和魔法的障壁連通。如果火滅,這座城會失去防禦,變成普通的城池。以你自己的軍隊,破城只要一個月。火滅的時刻就是我們的死期,我不想知道,讓你的首相來處理。找得到魔力源,首相自己會給你滿意的答案。”

末日之火位于地下的深核,以高濃度的魔力雲霧隔斷,魔力不足的生靈無法到達,通常只有惡魔諸王能夠下到最深處。而艾德埃塔知曉自己的城防布局,并試過相應情況的演練。不切實際的回答讓他心生疑惑。

“你要完成未曾思考的問題、遺漏的活計,”艾德埃塔環視空蕩蕩的工坊,他記得先前這裏的沙盤、圖紙和建材堆積如山,“收拾東西,走。”

“歐莉薇雅還在城裏,這個時候,你不想和她交手吧。”

對陣歐莉薇雅意味着沒有盡頭的戰鬥。艾德埃塔注視着弟弟,奧林的面龐上閃過若有若無的憂愁,上次把他關進牢房的時候,艾德埃塔見過相同的表情。

“既然要去,”艾德埃塔拾起落地的卷軸,放到桌上,“就履行你的職責。”

“去了還是要造城,和戰時有什麽區別?你就是要流放我,混賬,”奧林打了個火星,将桌上殘留的半張卷軸燒毀,“不是打仗就是勞作,我受夠了!我要到北方去戀愛,離你遠遠的!”

幹燥的房間裏瞬間鋪滿烈火。艾德埃塔看着弟弟扔下各類礦物,手法稱不上高明,也沒有奪他性命的意圖,僅僅充斥着憤怒的發洩。

“別犯傻,想想自己的身份,迎接你的絕不是普通的愛情,”艾德埃塔平靜地說,“要麽不去,去就要在那裏實行統治。”

回應他的是幾團駭人的火球。艾德埃塔明白,弟弟是被艱辛的工作折磨得失去了理智,而當時的情況不允許他有更多選擇。工程預期兩年,管理那塊封地對奧林而言綽綽有餘。久違的悲哀從艾德埃塔心中升起,他還不能給予弟弟永久的安寧,弟弟也不能在有限的自由中獲得慰藉。

艾德埃塔舉起未出鞘的佩劍,驅開惱人的火焰。

“那是你的工作,是苦差,”他的弟弟抱怨着,“結果卻變成了我的決定,為什麽會這樣……”

“事已至此,你去吧,靈魂留下,”艾德埃塔命令道。

“想都別想!”

“即便你失去理智、一無所成,”艾德埃塔封閉工坊的後門,在地上畫出簡易的法陣圖形,“我也不想你死在外面。”

“繼續活着,為你的意志勞作?”奧林轉向角落的置物架,在灰燼中摸索,“這樣有什麽意思?”

“等待解放的機會。”

“這機會三百年內未曾有過。”

“所以要活到下一個百年……有憤怒的力量固然好,別做無意義的消耗。”

艾德埃塔上前,奧林回手刺出兩劍,展翅拍向工坊後門,暗門應聲而開。艾德埃塔拔劍封路,纏鬥持續了幾個小時。艾德埃塔抓住一閃即逝的機會,格住奧林的角,把他拉向自己,以适度的電流麻痹身體。

“這城池遲早被神靈攻陷,”奧林咒罵着癱軟在兄長懷中。

類似的詛咒艾德埃塔聽過太多,他捂住弟弟的眼睛,一劍刺穿胸膛,再轉動劍身,使得靈魂從身體中洩露出來,流向他早已準備好的容器之中。容器是一片環形的橄榄石。

靈魂是惡魔生命的本質,它的存在使得惡魔和其他生靈區別開來。靈魂可以和身體分離,在分離期間,靈魂更可以喚回身體,無論生死,故而保存離體的靈魂需要持續的魔力滋養。倘若靈魂毀滅,惡魔的身體也會死亡。艾德埃塔把奧林的靈魂宿在護頸上的橄榄石之中,要取這顆石頭意味着要先問雷光和利劍。

艾德埃塔把弟弟抱到工坊的簡陋卧榻上,親吻新鮮的傷口,将自己的魔力輸入其中,以維持軀體的穩定。軀體還不适應靈魂的抽離,呆滞的眼中流出鮮血,滴到卧榻上。艾德埃塔伸手擦拭弟弟的臉頰。

“到時別怪我打爛這座城,像尤瑞爾當年那樣……”

艾德埃塔俯身親吻弟弟背上的傷口,随着魔力的流動,奧林的皮翼抖了抖,收攏在身側。

“你有處置玫瑰堡的權利,這座城是我的,也是你的,”艾德埃塔拍拍奧林的腰,以魔力封閉傷口,“說到造反,你沒有尤瑞爾萬分之一的果敢,她和她的兩個兒子被我砍頭的時候,連眼睛都沒眨。”

“都是你的孩子,”奧林蜷起身體,“讓騎兵隊去行刑就算了……你還親自動手……”

“領土足夠,孩子想要多少都有,”艾德埃塔取下佩劍,放到弟弟身邊,“歐莉很喜歡你。”

“侄子侄女們的反叛我記得不少……”

離魂儀式的疲憊後發而至,奧林掐斷話頭。

“去把城建好,但願你的孩子裏有幾個能打又聽話的。”

“你讓法蘭怎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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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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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