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慮。
“族群的改變是不可知的,這結合可能生出與人無害的新生命,也可能生出神靈都無法控制的災害;你有親手戕害自己骨肉的危險,将他們如同種子般播散、野草般收割,”這是娅萊希雅的預言。
艾德埃塔詢問弟弟的意見,奧林不支持惡魔與人類結合,因為未曾記載的前車之鑒,他不相信有什麽新的可能。
艾德埃塔闡述了理由,惡魔的生命比人類漫長,生長緩慢、發育固定,多數個體對世界并無理解,只憑本能捕食。常年的征戰使艾德埃塔意識到了文明的變遷,假使其他文明發展到超出惡魔力量的程度,族群的滅亡必将無可避免。新的族群是傳承舊生命的唯一方法。
奧林無法放棄本能,畢竟他的生命是為了維護惡魔的利益才被創造出來的。奧林認定艾德埃塔是為了私情暫時放棄了族群,而且這段感情只能等到時間帶走其中一位的生命才能中止。
在那之後,艾德埃塔沒再聽到弟弟呼喚他的名字,無論在朝堂之上還是在隐蔽的黑夜中。奧林搬出君主的城堡,在工坊住到北方騎士到來。這疏離是艾德埃塔付出的諸多代價之一。
弟弟前往北方後的第一個冬季格外難熬,艾德埃塔放下妻妾,帶着衛隊前去探望。奧林撇開妻子,在一個白晝接待了艾德埃塔。冬季沉靜如死,北方公爵的廳堂裏只有密謀的呼吸,奧林按約定為艾德埃塔送上了北方魔城的博物志,這是用莎草紙寫成的簡單記載,以作者的鱗片封裝四周,即便烈火燒灼也無法穿透。
“冬季冰雪累積,無法行軍,但這裏的族群會陷入睡眠。冬季是北方的屏障也是弱點,”奧林簡短地總結他的成果。艾德埃塔翻閱博物志,逐一提出問題,博物志被帶回玫瑰堡之後,這些問題又被他的首相傾聽。
“所以……你要如何攻打這座城?”
“為什麽?”艾德埃塔合上博物志,“你已是歐莉薇雅的丈夫、這裏合法的主人。”
“合法的主人之一,臨時的。工程結束之後,我不知道怎麽辦。”
短暫的沉默。
“能源?”艾德埃塔抛出最後的問題。
末日之火并不是無盡的,根據奧林離家前的估算,這能源足以維持下一個千年的征戰,千年正好是惡魔善終的壽限,艾德埃塔也活過五百餘年的歲月。北方魔城沒有末日之火那樣的能源,用礦物和屍體可以達到近似的效果,然而消耗甚巨,需要專門的開采隊和劊子手。
“你還想要這樣的城池?”奧林問。
“這座城是必要的邊境防線。我不會讓你駐守在此。”
“歐莉的家族在此數千年,她不會讓步的。”
“你呢?你願意陪她?”
艾德埃塔摟住弟弟的肩,奧林折起黯淡的皮翼,露出更難看的表情,艾德埃塔在諸多探索中了解到了弟弟的際遇:既沒有獲得期許的愛情,也沒有實行有效的統治,新的探索更是免談。他所造就的邊境城池形成了有效的防線,但很難說它屬于哪個國家。
“下個冬天你回家來,”艾德埃塔命令道,“在家鄉的火焰旁相見。”
他的弟弟沉默不語,艾德埃塔留下忠告,又吻了弟弟三次,與黑衣的護衛消失在茫茫白晝之中。
☆、第 41 章
迪蘭是個島國,國土呈現優雅的反弓型,距離諸魔君主統治的東南大陸時遠時近。狄奧多爾選擇的路線上布滿獵魔人的驿站,一路相安無事,直到關押惡魔的囚車經過坦珀圖斯對岸的峽海。峽海邊境線道路整齊、晨霧彌漫,濕潤的石灰石界碑上刻着模糊不清的文字。
囚車在砂石的道路上颠簸行進,海倫娜望着城門外等待開門的人群。露水和晨霧将人們的面孔模糊。城門開了,人群開始湧動。突然,一位身着黑色輕甲的斥候悄無聲息地駐于囚車旁。
“舊國的親王,惡魔之國的技藝以你為尊,”斥候貼近囚車,以粗野的聲音發出惡魔特有的語言,“君王命您回他身邊。還請允諾歸期。”
鱗片裝訂的手記随着斥候的言語顫抖,海倫娜将之壓在膝頭。
“倘使不能完成使命,南方和北方的城池亦永遠向您敞開大門,”斥候又道,“然而君王的等候有限、怒火無邊。”
“距離冬天時日尚遠,”奧林用嘶啞的聲音說。
獵人示意宮廷法師不要輕舉妄動,持劍貼到車門。
“我感激您在戰争時期的慈悲,”斥候低聲說,“可有什麽事,讓我盡綿薄之力?”
“霍爾倫,”奧林苦笑一聲,“我離開了多久?”
“六年,親王。”
“現在可有戰事?”
“并無。”
“你又是何等職位?”
“斥候。”
“給你我的手記,把它送到君主面前,這件功勞足夠給你在騎兵隊謀個好營生了。戰時我虧欠了你,起碼現在讓我補償。”
奧林轉過臉,掃視狄奧多爾和海倫娜緊張的表情。
“準備好了,霍爾倫,”奧林壓低聲音,“迎接平和的餘生吧。”
車外傳來短短的嘆息。手記掙脫海倫娜的壓制,把囚車打穿,徑直飛了出去,等到狄奧多爾和海倫娜下車查看,斥候早已消失不見。
“怎麽回事?”狄奧多爾在惡魔額前打了個響指。
“那是我的朋友,窮困潦倒,我送他一件物品變賣,這樣他就可以短暫地免于勞累了,”奧林解釋道,“他和君王的關系不好,不會去通報的。”
“變賣?”
“啊,那個殼子是我做的,其中采用了一些珍稀的物料。”
“物料?”
“用于收納神谕的書皮,我曾經也侍奉神靈,”惡魔說,“我們回到現實……就算去了,君王也不會怎麽樣。他不會為了一個囚犯涉險。迪蘭是人類統治的國家,不對麽?”
對于這番無從考證的說辭,海倫娜持懷疑态度。
宮廷暫時将奧林鎖進書庫頂樓的臨時牢房,以精良的獵魔人隊伍作為看守。這倒與奧林的過往相得益彰。
看守的獵魔人隊伍有六人,三人在頂層之內,三人在樓下。書庫頂樓曾是舊時代術士進行試驗的場所,留有殘缺的設備和書籍。奧林在有限的範圍內行走,翻閱宮廷法師的著作。
神器僅是壓抑了他的魔力,并未封閉神智。關押與他而言,與其說是頑固失敗的羞辱,倒不如是勞作間難得的休憩。此時他既不需為君主服務,也不需考慮神靈的要求。也許是因為脫離神靈的領域,身體感到了失去靈魂的空虛,強烈的衰弱反複襲擊奧林的精神,他不得不費力平息身心的倦怠,再思考局面。
斥候前來想必是受到命令。以惡魔的腳程,十二分之一個晝夜便能抵達玫瑰堡,半天可以到達北方魔城。艾德埃塔只需要以靈魂召喚,就能讓奧林離開牢房。
奧林望向看守他的獵魔人隊伍,拾起最近的幾本書,墊成枕頭躺了上去。鐐铐響了幾下,恢複沉默。仿佛這狹小的空間只有他自己存在似的。
奧林坐到書堆上,栓塞不知何時又長了出來,從胸口上的傷口生出,纏到神器上。因為沒有感到疼痛,故而他并不擔心。奧林不期待回家,畢竟在外一無所成,他不知道如何面對兄長。
惡魔斥候離去後的第一個夜晚,海倫娜帶了名工匠到書庫。工匠是個老者,手持一柄直劍,劍身漆黑,劍柄形狀怪異,僅适合惡魔握持。工匠向奧林發問,鑄成此兵器所需何等金屬,又要如何鍛造。劍是奧林的量産品之一,戰争中常見的兵器。奧林回答了金屬的組成和鍛造方法,工匠驚訝于異族的爽快,亦露出失望的表情,因為鑄劍所需的火焰是人類的工藝所不能獲取的。
工匠懇請海倫娜,讓惡魔予以演示。
“火焰需要魔力才能驅動,你們要把封印解開,”奧林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因果之劍還插在上面,“我想你們不會這麽做吧。”
海倫娜當然拒絕了,帶着工匠們離開了牢房。夜晚靜谧,奧林在月光下阖上眼睛,人類的囚牢和艾德埃塔的并無不同,只是沒有魔力和法器,他就不能呼喚神靈了,這讓他的孤寂更添了幾分苦痛。
第二天,海倫娜帶了法師來,法師隊伍之中有個戴着兜帽的年輕獵魔人。法師們問了些玄虛的問題,奧林搪塞過去了,這搪塞為他換來了莫名其妙的認可:晚餐多了酒。
《惡魔文書》的最後一頁記敘着這樣的話語:
“如果有幸碰見與作者生于同一時代、侍奉諸魔君主艾德埃塔的閱讀者,請将這不名譽的手稿焚毀。不但因為作者僭越了君主的禮法,而且還因為腐朽的統治和想法理應消亡。只消剝下封面,在石制的牆壁或地面上劃幾下,再把紙張扔進去。”
“他竟然想明白了,”艾德埃塔揮了揮手稿。
“什麽呀?”娅萊希雅沒停下手中的活計。
“奧林他自己不可能想明白,”艾德埃塔合上手稿,“他碰見了什麽東西?”
“就不能是什麽人?”
“不會是‘人’,你忘了他在北方幹了什麽?”艾德埃塔反問,“如果是人,想得出那是什麽人。”
“什麽人?”
“情人。”
“北方領主要是知道,可了不得。”
獵人到達漁村的前一夜,奧林向卡拉斯示愛,聲稱神靈的陪伴可以逾越生命的長度,如果有此陪伴,力量、地位和舊事也不重要了,不如就此開始。
卡拉斯問他:“一千多個晝夜以來,你始終沒有正面回應我的愛,此時卻突然表态,你有什麽瞞着我吧?”
“怎麽沒有回應,你抱過我多少次了,”惡魔辯解道。
“我已經安排你回家了,明天就是你啓程的時候,你瞞着我什麽?”
惡魔全身震顫、表情扭曲,半晌說不出話來。卡拉斯抓過他的手,問:“你虧欠君主何事?”
艾德埃塔于數百年前曾統治人類的帝國,他對于人類和惡魔的未來有可行的方法,但當時的惡魔并不能接受。百年之後,艾德埃塔登基,遍布自己的子嗣,等到這一代公主王子長大,他的統治也逐漸展開。
統治以惡魔貴族為核心,人類為勞動力,但賦予人類一定的統治崗位和上升空間。有如舊人類對異族的統治那般。當時的惡魔統治者用了一百年适應,這方式在戰争中也行之有效,尤其在歐莉薇雅的北方封地。
與兄長的體系不同,奧林的統治集團以稀少的惡魔為主,在戰争期間具有合适的強度,卻也脆弱。數十年征戰過去,他的親信一個不剩,統治也稱得上終結。
戰後,艾德埃塔希望弟弟前往北方學習相應的組織方式,擴大可用的人選。直到那時,艾德埃塔對弟弟的定位還是國家的管理者。
奧林并不認同哥哥的統治方式,盡管戰時他也啓用了人類,但那件事他從未提起,對于他自己,也是羞恥大過慶幸。想想他是為何而生的,這就不難解釋了。
他在北方辜負了君主的期望也在意料之中。奧林不相信人類,故而北方的城防修築緩慢;政治上,他對妻子幹涉過多,甚至手下的惡魔貴族也頗有微詞。
艾德埃塔從歐莉薇雅和帕德威爾那裏聽得夠多,他告誡弟弟的結果有如先王告誡他,盡管原因截然相反,告誡者的心情差不了多少。
艾德埃塔同意先行囚禁奧林,因為他造成的麻煩大過功績,甚至動搖了歐莉薇雅幾十年的統治。奧林不認為他的做法有問題,但君主的命令他向來服從。帕德威爾的術士對奧林施加了足夠強度的睡眠法術,他在囚禁中沒有遭受知覺上的痛苦。
“我有愧于族群,沒有接受判決就流落到此,”奧林苦笑着解釋,“你送我回去,恐怕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艾德埃塔之前兩千年的惡魔王朝是一直将人類作為奴隸使用的,任用人類的統治是合理的變革,卡拉斯援引其他文明,闡明制度的合理性。
“我知道,歐莉證明過了。”
“你一直渴求死亡和逃避、吉米的溫柔鄉,依我看,最适合你的死亡怕是君主的斷頭臺,”卡拉斯如是說。
盡管知道這是非正式的神谕,如果不被神靈明示、至死都不會承認的可怕真相。刺痛和羞恥還是填滿了奧林的心靈,他記得卡拉斯把他從死亡中喚醒、治愈他破損的身體、補充力量、撫慰孤寂。這回憶喚醒了他對自己的厭惡、理性的動搖和猜忌。
“對于此事,結果是可知的;在這鄉野的經歷過後,生死也不那麽重要,可是,”奧林垂下頭,“我還是感到不安。”
“此事仍有疑點,不過查明真相是惡魔君主的職責,”卡拉斯撩起奧林的頭發,漫無目的地撫愛着,“你得到判決之後,就回到我身邊吧。”
“這和我們約定的時間不一樣啊?”
“短暫的政變在諸多文明中算不上波瀾,但你個人的政治生涯結束了,”卡拉斯卷起長發,重新以手環固定,“政治麽,失誤一次就是死了。”
“是啊……”
“如果你在君主的位置上,此事你會怎麽處理?”
“可想而知……”
“和你一樣,我需要漫長的陪伴,長到我們相遇至今的時間都會短如須臾,”卡拉斯抱起他寵愛的惡魔,“睡吧,才有力量迎接明天。”
奧林默默阖上雙眼。
☆、第 42 章
離開玫瑰堡、前往探尋的旅途之前,玫瑰堡的君主曾與北方領主歐莉薇雅在地下的工坊密談。君主承諾賠償北方的全部損失,包括物質的、名譽的。如果歐莉薇雅信得過他,再派新的工匠前去繼續工程。唯一的條件是把奧林帶回來。
歐莉薇雅答應了,相應的,她提出了合理的要求:
“如果他還活着,沒有失去神智和健康,我要他回去把工事修完。”
北方的工程并不困難,君主理解歐莉薇雅的意思。
“戰争結束時我就想處死他,你的婚事救了他的命,”這是君主的回答。
“我不想他死,我們的族群數量稀少,每個死亡都會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我想工程做完、做好,這次我會管住他,”歐莉薇雅解釋道。
“‘管住他’,這話聽起來該我說,”君主挑起眉毛,“帕德威爾的死由誰償還?”
“帕德威爾的事情交給我處理。”
“把奧林帶回來再議,”
“你為什麽一定要處死他?”
“他的頑固和軟弱造成了什麽結果?和命運神的戰争損失了上百萬訓練良好的士兵,這場戰争換成你我坐鎮,絕對不會有這麽大損失!十五年前坦珀圖斯的人類叛軍沒清算徹底,他讓塔珂的弟弟跑了。習慣了這個位置,再讓他回去工坊,那是他熟悉的領域,他又不願意。然後,在你的領土上,這頑固的東西!非但沒有學會如何管理人類,反而把他們殺個精光、損害了你的統治!除了諸王的墓地,沒有安置他的地方。”
“你确信他還能造成這樣的威脅?”
“歐莉,我告訴過你……母親和我不同,她一生都希望實行族群的統治,為了這統治她不惜毀滅其他族群。奧林為此而生,他也如此實踐。”
“古早的願望和奧林有什麽關系,”歐莉薇雅問。
“她為了獲得實踐統治的孩子,在孕育的儀式中呼喚了神靈。神靈實現了她的願望。”
“是那位命運神?”
得到确定的回答之後,歐莉薇雅連起了事情的始末。盡管艾德埃塔殺死命運神、終結了戰争,但他不能改變弟弟的想法。
“我讓他到你那裏,是希望他學會和人類相處的方式。發揮群體和制度的作用,不必再調用自己的魔力。然而事與願違……”
“奧林是你的弟弟,也是我的丈夫。”
“聽起來像他還活着的似的……今天就此為止。等到搜尋有了結果,再做打算。”
☆、第 43 章
獵魔人的閑聊聲傳來,奧林也從睡眠中蘇醒。因為傷病而不得不進行的睡眠稱不上舒服,只能算是維持生命的必需。胸口的疼痛依然不斷,還有蔓延的趨勢。對于這件神器,他早就無計可施,索性放棄了。
獵魔人的閑聊持續了半個夜晚,人類的言語對奧林來說猶如白噪音,他幾次陷入淺眠,又被身體的麻痹喚醒。神器在他身上靜默着,如果不使力反抗,除去洞穿身體的異物感,它還算得上溫和,有如神靈的撫摸,盡管這一位不是那一位。
奧林稍微調整姿勢,再次睡去。
萬籁俱寂,月光最亮的時候,囚室的門開了,奧林乜了一眼,一名獵魔人進入房間,獵魔人身材高大,身着嶄新的鬥篷、頭戴兜帽,鬼魂般地注視着他。奧林認出這是随宮廷法師來過的獵魔人。
“我吃過晚飯了,請回吧,謝謝,”奧林擺了擺手。
“我來是談交易的,奧林親王。”
惡魔警惕地擡起頭。獵魔人摘下兜帽、打開鬥篷,狹長的藍眼睛發出兇光,過肩的金色長發在月光下閃閃發亮,身上披挂的諸多器具顯出他是有備而來的。
“你是誰,想要什麽,”奧林問。
“我叫盧卡,我姐姐是坦珀圖斯的塔珂女王。”
“你一定經歷了難熬的歲月,孩子……不過看你的樣子,想必有人把你照料得很好。”
“你知道什麽?”盧卡露出意外的表情。
“你的父輩在南方大陸上造反,我的君主殺了你姐姐,你在此處見到我,不難猜想……不過,你怎麽知道我的?”
“雷甘大師的手記中有你的畫像。”
“作者對我有什麽評論嗎?”
“沒有,只有畫像和名字。”
“你們不了解我啊,算了,先說你的願望吧,”奧林伸了個懶腰,“呵……”
“我要你幫我收複祖國。”
“報酬呢?”
“你要地位或者自由都可以。”
奧林莞爾一笑,阖上眼睛。
“孩子……南方大陸早不是四分五裂的了,想在那裏稱王,意味着要颠覆舊的統治,戰争之後艾德埃塔還有三百萬兵力,他的部隊包括人類,你有多少人馬來做這件事?憑迪蘭的二十萬獵魔人?假設他們對海對面的政治還有興趣、而且你有足夠的金錢收買他們的忠誠。”
盧卡耳朵一紅。
“你要是執着統治,我倒是可以為你在坦珀圖斯邊境謀求一個執政官的位置。沒有你預期得那麽好,但也比現在的處境好。”
“那不行。”
“你要坦珀圖斯的國土為了什麽呢?”
“我他媽的,要命了,”盧卡一拍大腿,“坦珀圖斯現在是由一個叫曼德刻裏特的惡魔統治着,姐姐的舊部朱利安為了邀功,派人過海找我了,差點就弄死我!”
奧林眨了眨眼,瞬膜的開合讓他的表情呈現出嘲諷般的神态。
“孩子,你的理智程度和我以前養的兔子差不多,或者說我的兔子更勝一籌。”
“你兔子配麽?”盧卡跳了起來。
“夠了,我已經說明了能給你的最好安排,”奧林嘆了口氣,“僅限于我還活着的時候。”
“你什麽問題?”
“說來話長,我犯下了些致命的錯誤,又因為一些誤會,沒有遭到審判就流落至此了。你可以送我到南方大陸的都城玫瑰堡,作為你的功績,我承諾的職位應該不是問題。”
“你怎麽想的?”盧卡露出懷疑的表情。
“起初我也很享受無拘無束的生活,但……總有些問題讓我無法入睡,不如回去做個了斷。以那些錯誤造成的後果,審判來得會很快……在迪蘭無非是給人類答疑,他們渴求異族的知識,又不信任我,只會從人類的角度發問,實踐不得,就猜疑個不停……”
“哎,逃命日子難熬啊,”盧卡就地翻了個跟鬥。
“不過,你我的交易……不會為你的同僚造成麻煩麽?我說那位帶我到此的獵人。”
“狄奧多爾?”
“個子和你差不多,棕色卷發和眼睛。”
“哦,你說狄奧多爾,”盧卡打了個響指,“他是宮廷臨時雇的,把你送來就回南方做生意了。”
“所以……是個傭兵首領把我帶到此處了麽?”
“不算首領吧,他沒什麽手下,就一個使魔。”
奧林點點頭,癱軟在地,蜷起的長尾和雙翼也伸展開來。
“你尾巴能讓我摸摸嗎?”盧卡問。
“可以倒是可以,”奧林楞了一下,“為什麽要這樣做?”
“講道理,除了狄奧多爾的使魔,”王子蹲下身,翻過尾巴摸了摸,“我還沒見過別的惡魔呢。”
“你這個行當倒不是假的,讓我吃盡苦頭了,”奧林指指胸口的劍,“不會為你帶來麻煩的話,把這個拿走,它搞得我全身僵硬。”
傻逼兮兮的故國王子答應了,按照獵魔人的手段,拔劍之前他還是在奧林身上留下了十幾個封印法術。盧卡掌握的法術體系複雜,施術的速度也很快,如果他不是個人類,奧林簡直想收下這個學徒了。
“我要拔了,”全部法術施展完畢之後,盧卡說。
奧林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簡單的操作不難實施,因果之劍被拔走之後,久違的栓塞從傷口溢出,毒蛇般地在胸前流動一番,又縮回體內。奧林咳嗽了幾聲,掩蓋疼痛的哀鳴。
“這是什麽?”盧卡把神器挂到腰間,指了指栓塞流過的地方。
“我病了,”惡魔回答。
盧卡抱起奧林的尾巴,把臉埋了進去。
“所以,盧卡,這筆交易怎麽樣?你要送我去南方大陸、換取你的新職位麽?”奧林問。
“妥,我已經備好了車馬。”
“車馬,你要怎麽渡過海峽?”
“到了再想辦法呗。”
“你還有足夠的青春猶豫,但我的健康等不了。”
奧林擺了擺手,失去了神器的抑制,力量又回到了身體,人類的法術根本對他無計可施。盧卡驚奇地看着惡魔繞着他盤旋,吟唱着簡短的奇異咒語,取下他腰間的神器劃破手腕。
“怎麽會?”盧卡跳了起來,“這一套法術下去,康絲坦斯那個段位的惡魔也得老老實實!”
“我不知道康絲坦斯是誰,但是,孩子,感謝你的好心,我要走了,”奧林拔下一片鱗,扔向盧卡,“此物在人類的國度并不常見,拿它去賣個好價錢。安靜地度過餘生或是在賭場裏一擲千金,都是你的自由。”
“你可別想這麽就走了,”盧卡撩起鬥篷,橫過背上的獵魔大劍。
奧林笑了笑,教導孩子、指正他們的錯誤時,他偶爾會露出這種表情。打開窗戶,漆黑的龍探進巨大的頭顱。
“好久不見,奧林親王,”窗外的巨龍發出低沉的問候。
“好久不見。”
奧林踩上龍頭,回身望向拔劍的王子,說:
“我們沒有談妥,你想回到坦珀圖斯,卻連怎麽過海都沒想好,我不接受具有顯著風險的計劃;無力的法術也不能強制我,就此告別。”
“嘿你可別走!”
盧卡舉劍沖上龍頭,巨龍噴出布滿火焰的龍息,奧林張開翅膀擋住烈火,揚起尾巴絆倒盧卡。月光照出龍背上的颀長魔影,巨龍探出窗外,昂起頭載着奧林向海的方向飛去。
盧卡扒着窗口,驚奇地望着天邊的影子。
“嘿!這麽厲害!”
巨龍在雲海中起伏,悲嘆着吐息。
“沒想到又會被你呼喚,舊國的親王。”
“別來無恙,達茹,”奧林在龍背上躺下。
“這次又是何等浪漫之舉?”巨龍問。
“過海,去東南大陸的西方邊境。”
“此去為何?”
“道別。”
☆、第 44 章
艾德埃塔從勒住缰繩,巨龍懸停在空中,翅膀扇動帶來的強風沖擊着空氣,勾勒出奇異的形狀。艾德埃塔揮劍,隔空畫出法陣,解開術式的封印,高塔在孤島上顯現,向他伸出寬廣的長橋。
巨龍垂下頭顱,艾德埃塔步下高臺,向長橋走去。長橋連通高塔的工坊,奧林和侍從們在門口等候。艾德埃塔走入工坊,脫下鬥篷遞給侍從。
“我不在的時候,有何成果?”艾德埃塔問。
弟弟指了指工作臺,說:“一些普通的制品,我找到了更好的制作方式。并且為你做了些日用品。”
艾德埃塔的目光落到工作臺上,弟弟的禮物包含三套铠甲,一套樸素的重甲,沒有任何雕飾,背甲和靴子邊緣有肉眼可見的緩沖層;一套華美的輕甲,樣式普通、适宜艾德埃塔的身材,胸甲、肩甲和腿甲上有精細而規則的花紋;另一套只有顏色明亮的肩甲和小圓盾。铠甲旁邊放着一個小袋和一艘鐵制的船模型。
“這些物品有什麽用意?”艾德埃塔問。
他注視着弟弟從自己身後繞到工作臺前,那時奧林的長尾還沒有恢複,僅僅長回原來的一半長度,但尖端呈現出了錘子般的怪異感覺。弟弟仔細解釋道,重甲減輕了上半身的重量,并對背部和靴子做了調整,以适應突然的發力。艾德埃塔偶爾采用風力控制和踐踏的招數,徹底弄壞幾套铠甲之後,遭到了各種的抱怨。
弟弟本來不支持,他認為惡魔身體的防禦能力和機動性根本用不上铠甲,何況惡魔并無人類般的羞恥心,展露身體是自然的。适應艾德埃塔體格的铠甲又要消耗過多鋼鐵、人力和工匠的時間。不過作為君主,艾德埃塔的命令在惡魔之中是絕對的。
輕甲則是适應艾德埃塔的要求、用于禮儀場合的穿着。這是他對于惡魔文明的嘗試之一。肩甲和小圓盾則是為公主尤瑞爾準備的,她到了學習武藝的年齡。袋子裏的是附魔用的符灰,在當時格外适合暗殺行動。
介紹到此,弟弟停了下來。
“此物?”艾德埃塔指了指金屬的船模型。
“給尤瑞爾的玩具,”弟弟解釋道。
“我們的領地鐵礦豐富,如果完全用鋼鐵建造船只,就能打過海去。”
“啊?”弟弟楞住了,“我想……造出船并浮在水上應該是時間問題。問題是如何讓它有效地行駛起來。”
“你有辦法?”
“現在沒有,但是,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先去解決這個問題。”
“你要如何解決?”
“船只是給人類用的。相同大小的船只,鐵船會比木船重,需要更大的動力。也意味着需要動作整齊劃一的船夫和相應的水上制度,這是你要考慮的事。”
“你呢?”
“如果我來考慮,我不會讓人類登船,而是術士和……便攜的魔力源,它會是一個強有力的工具,我要考慮如何把魔力轉化成動力。”
“可以。但是船還為時過早。”
“啊?”
弟弟露出迷惑的表情,艾德埃塔打了個手勢,侍從們裝好禮物,往巨龍停歇的平臺去了。
“當務之急是一座城池,”艾德埃塔攬住弟弟的肩,向宿舍走去。
“我學到了建築的基礎,不過需要切實動手才行,等到尾巴長好了,請讓我離開此處,這樣我才能實踐如何建造城池。”
艾德埃塔拍了拍弟弟的肩,十年之後奧林開始建造玫瑰堡,使得惡魔離開了巢穴或者人造的居所,正式擁有了自己的住處。建造用了兩年,奧林用了一生來維護這座城池。
“我說過,會長出來,”艾德埃塔撩起弟弟的尾巴,怪異的感覺從心底升起,“你感覺怎麽樣?”
“大家覺得有點奇怪,因為和原來的樣子不一樣,但我沒什麽感覺。”
這時他們到了奧林的宿舍,宿舍裏潔淨而空曠、滿溢幹燥的氣息。除了奧林從小用到大的白色毛皮,并無其他物品。
艾德埃塔展開毛皮,努了努嘴,弟弟趴上去,揚起殘缺的尾巴。艾德埃塔在弟弟身邊坐下,仔細端詳斷尾。尾巴距離最初的斷面長出了些長度,奇怪地被紛亂的鱗片封死了,形成如同花朵般的層疊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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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恐屏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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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鼓動着異常的力量,深厚而沉重。艾德埃塔側過臉,狠狠地唾了一口。即使血緣的親近也無法阻擋異樣的感覺。
“你知道這裏什麽樣子?”艾德埃塔在弟弟尾巴內側摸了一把。
“你都吐了,還能怎麽樣?”
“多久了?”
“我沒在意。”
“為什麽不在意?”
“為什麽要在意?誰因為這件事質疑我,我就燒死誰。幾天下來就沒人質疑了。”
“它讓你感到更多的力量?”
“也不是,如果我應該是這樣,那就這樣。”
艾德埃塔當即包上毛皮、把弟弟帶回宮中。介于弟弟的身份,他只能親自開刀。面對此番情景,保持精神穩定并不容易,手術持續了七天,他也嘔吐了七天。清創削出來的鱗片有上百之數,其中蘊含的魔力足夠一座小城運轉十幾年。
艾德埃塔告誡弟弟:惡魔的本質是力量的機器,此事從來就不是秘密,鼎盛和滅亡只在須臾之間。奧林當時并沒有理解——他用了幾百年才理解——手術讓他身心俱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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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