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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保持着殘損的樣貌,生命的跡象倒也勝過死屍。艾德埃塔翻轉羽翼,把弟弟攬進懷中,選擇脖頸的傷口,将自己的魔力接入。
“不……不行,”弟弟發出模糊的□□。
艾德埃塔查看了雙方的魔力跡象,确認那是昏迷中的妄語,繼續保持力量輸入。
“奧林,醒醒,”艾德埃塔輕聲呼喚。
沒過多久,他的弟弟睜開眼睛,鮮血從眼中流出,先滴到漆黑的羽翼上,又落在塵埃四起的地面上。
“這是哪裏?”
艾德埃塔問,伸手擦去弟弟臉上的血跡。昏黃的燭光浮動,塵埃緩慢地下沉。
“舊祭壇……”
弟弟阖上眼睛,聲音輕不可聞。
“我是誰?”
“諸國的……君主……”
艾德埃塔取過準備好的白色毛皮包住弟弟,布滿鱗片的長尾從縫隙中露出末端。
“我們去泡影之塔,”艾德埃塔說着,把毛皮的側面疊好,“你需要休息,那裏的空氣合适,又是你熟悉的地方。”
“那裏?監獄?如果要處死我,就在此處吧。”
“殺過你一回,毫無快感,浪費時間,”艾德埃塔嗤笑一聲,“我更想折磨你。”
“你會後悔的,”奧林咧出怪異的笑容,“我遲早會把你從王位上拉下來……”
“狗東西,還演,”艾德埃塔抱起弟弟,“你要想殺我,打下去就是了,何必自殘一只眼睛破除那個法術?”
奧林張了張嘴,像是忘記了在流放地發生的事情,忘記了視野為何缺了一半。
“別看着我,我不想用那種方式贏你,”奧林轉過臉,捂住眼眶,“……好快,已經初具形态了。”
艾德埃塔笑了笑,他知道弟弟還是以前的那個弟弟,頑固、扭曲,依然愛他。
“不必擔心你的俊臉,還魂術式能恢複部分器質,視力也會回來。”
“趁我不在時研究這些颠倒生死的東西,我該稱贊你麽,”奧林垂下手。
“所以,你不惜一切地表演,為什麽?”
“我受夠你和國家的責任了,給你個理由,讓我離開。”
“在那之前,我還有很多話要和你說。”
艾德埃塔步出祭壇,展開雙翼向泡影之塔飛去。
☆、第 78 章
夕陽的餘晖映照在床頭的邊幾上,将金屬包邊的刺眼光芒射入惡魔眼中。俯卧在床上的奧林擺了擺手,窗簾自動合上,高塔的室內恢複了适宜的黑暗。
“卡拉斯,你在麽?”奧林低聲問。
沒有回答。
“也好,這是會讓你掉腦袋的地方,”奧林嗤笑一聲,“有時我會忘記你的身份,沒有任何儀式準備,神靈怎麽會響應。”
奧林翻了個身,酒杯穩穩地飄進他手中。如果不考慮眼睛、脖子和腰的疼痛——他從未用那雙皮翼飛行——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惬意的:他回到了家鄉,大多數事情在預料之內。他得意地笑出了聲,忘記了酒液落入口中,嗆得咳嗽起來。
“親王,你還好麽?”維玻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我沒事。”
“你咳得很兇,讓我擔心。
“貪杯而已。”
“沒事就好。有不可言說的奇妙情景,還請賞鑒。”
奧林推開門,維玻趕在他撞上門廊之前抱住他的腰,無言地提醒他視力還沒恢複的事實。
“什麽事?”奧林故作鎮定地問。
“請随我來,”維玻順勢扶住他,把時空法杖塞到他空着的手中。他們沿着蜿蜒的樓梯向下走去。
“晚上請讓我留在你房間裏,”維玻說,“我很久沒見到你了。”
“嗯。”
“我對你的印象還留在攻克北方城那天呢……”
“北方城的記憶與我而言已經陌生了,我在那裏完成了使命,感覺自己又老了幾百歲。而你看起來還是青春動人、有如星辰。”
“你永遠不吝惜贊美。還記得麽,君主剛剛降下落雷,我就去水牢找你,結果被帕德威爾搶了先。”
“我不記得,恢複意識的時候他就沒了腦袋。我身上的傷也爆開了,一塌糊塗。”
“傷口?命運神留下的那個傷口麽?”
“很難說它是傷口還是什麽,倒像個失控的魔偶。”
維玻輕撫奧林的胸膛,傷口的位置已經愈合,留下橫七豎八的疤痕。
“歐莉呢?”奧林問。
“她找你去了,至今未歸,”維玻回答。
“我會去找她,到時你要與我同行。”
“你很久沒回家鄉了,可能有所不知。國家的版圖擴大了,北方城維爾德已經是君主的領土,他派遣了代理領主在那裏。你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吧。”
奧林握緊法杖,一言不發。
“你還惦記她?”
“她不該遭到這樣的對待。”
“即使諸神對人類的憐憫亦不能及你的柔情,”維玻引着他的主人繼續下行,“不過,如果你還念念不忘,君主會用他的方式提醒你……”
奧林搖搖頭,失去了解釋的意願。
“說起來,駐守維爾德的領主是曼德刻裏特王子。”
“什麽,曼德刻裏特?他不該留在家鄉嗎?”
“君主愛你勝過愛任何人,即使他的親生子女也不能和你相比。”
“……算了,工程全都完成了,曼德刻裏特只要按部就班,很快就會有所成就。到時他也會考慮。”
“也許吧。”
“……舊事讓我頭疼,你說的奇妙情景呢?”
“啊,因為是脫離現實的奇妙,所以我把它忘記了,請随我來。”
維玻帶他的主人轉過一個彎道,打開窗戶,向下指了指。奧林順着維玻的指向望去,塔底的入口放着一條鯊魚,周圍聚集着熙熙攘攘的兔群。
“兔子說走了幾十個晝夜,帶來了禮物要送給你,”維玻揚起眉毛,“會說話的兔子,幾十個晝夜不腐爛的鯊魚,不奇妙麽?”
“維玻,為我準備新鮮蔬菜和蜂蜜,”奧林躍出窗外,向下飛去。
“遵命,”近衛的聲音在他身邊遠去。
兔子們見惡魔落了地,蹦跳着擁上前來。
“吉米,”奧林晃了晃,用法杖穩住身形,免得坐在他腳上的兔子摔下去。
“神靈讓我送來禮物,”兔子指了指鯊魚,“他知道你獨自一人睡不好,所以給你這,你可以鑽進去睡覺。上頭有神靈的法術,不會腐爛,也不會沾你一身魚腥。”
“感謝你的辛勞,請替我向神靈轉達謝意。”
“吉米愛你。神靈還不了解你麽?”兔子得意地叉起腰。
“你從鄉野而來?”
“那可不。”
“兔子吉米的情誼,感激不盡。請在此暫且休息,我已經命令衛士準備應盡的招待。”
“我說啊,你這是個牢房吧,你在牢裏請客,豈不是讓我吃牢飯了?”兔子毫不客氣地說。
“君主的囚牢好過凡人的廳堂,”奧林俯下身,撈起兔子吉米。返回高塔房間的時候,烏鴉從他們頭上飛過。
☆、第 79 章
艾德埃塔步入客廳,熙熙攘攘的兔子讓他無從下腳。他倚在門邊,看着弟弟和為首的兔子碰杯,惡魔喝酒,兔子飲蜜。客廳角落堆着一條鯊魚,有如剛捕獲般新鮮。
“你有新的客人了,”艾德埃塔說。
弟弟轉向他,露出厭惡的表情,像是準備處理什麽必然悲劇的殘局似的,緊接着擺了擺手,卧室裏飛出一張椅子,穩穩地落在餐桌旁。兔群自動讓開地方,艾德埃塔穿過兔群,坐到弟弟身旁。等到他們同時面對兔子,弟弟又恢複了輕松愉快的表情。
“這是吉米,一位朋友,曾經照顧過我,”弟弟指了指兔子。
“嘿呀,”兔子動了動耳朵。
“這是我哥哥艾德埃塔,這個國家的君主,你要稱他‘陛下’。”
“很高興認識吉米,”艾德埃塔說,“謝謝你照顧我弟弟,你想要什麽樣的賞賜?”
“不用什麽賞賜,陛下,”兔子指了指桌上的菜肴,“他答應請我吃菜,答應就做到,再加上蜂蜜,再好不過了。”
奧林轉轉手腕,酒杯落在艾德埃塔面前,壺蓋敞開,向杯中注入酒液。
“所以,吉米,”艾德埃塔拿起杯子,“你是怎麽認識我弟弟的?”
“他被海水沖到岸邊,快死了,我們不能看着他死掉,就救了他,”兔子嚼着草,“于是他活過來了,就這麽着,陛下。”
“‘我們’?”艾德埃塔挑起眉毛,“據我所知,兔子和我的族群相差甚遠,是用什麽辦法做到的?”
“我和我們的神靈,”兔子漫不經心地說,嘴角一動一動。
“何等神靈?”艾德埃塔用餘光瞟了弟弟一眼,肉眼可見的沮喪彌漫起來。
“他是文明的觀測者、群星的居民,掌管時空的神靈,”兔子回答,“從不幹活,那邊的活都是奧林做的。”
艾德埃塔微微颔首,像是配合說書人的觀衆那般。
“哦,他本來有一封信給你,陛下,”吉米撓了撓尾巴,“被我弄丢了。不過我看過了,所以也沒什麽關系。”
“吉米,你死定了,”奧林輕輕彈了兔子一個響指。
“神靈有什麽話想對我說?”艾德埃塔問。
“他能創造你想要的惡魔文明,看你要不要了。”
“謝謝你,吉米,怎麽能見到這位神?”艾德埃塔在桌下握住弟弟的手,“我見過他,卻忘記問他的住處了。”
輕微的顫抖傳上艾德埃塔的手。
“有一個法術,”兔子看了看酒杯,“他說你知道。”
“你這麽說,我就知道了。”
艾德埃塔飲下酒液,聽兔子暢談他們在鄉野的生活。而故事的主角本人坐在旁邊一言不發,有如雕塑。等到夜深,兔子們紛紛睡下,艾德埃塔命令弟弟随他到陽臺上去,風在塔的高處作響,掩蓋秘密。
“愛上一個神靈,你想隐藏的就是這種事?”艾德埃塔問,狂風卷過酒杯,酒液蕩起湖般的漣漪。
“我還不清楚他究竟能做到什麽地步,并認為在那之前不要和你提起他為好。不過現在,我還是說清楚,”奧林望向房中的兔子。
“說說看。”
“我為你找到的這位神靈,”奧林眨了眨眼,像是恢複了神智,“比較接近離群索居的人,又不那麽抗拒我們,他對文明有着充足的記載,也許能創造你期許的文明。”
奧林簡要地敘述他的經歷。
“你為何認定這位神靈能夠幫助我們?”艾德埃塔問,“記載文明,不代表能創造文明。”
“他對文明的認識遠高于人類。”
“為什麽?”
“活得比較久吧,大概。”
“你我活了三五百年,看懂人類什麽了嗎?”艾德埃塔問。
“……算了,時空神暫無打擾我們的意向,這就好了。”
“你有何看法?”
“觀看過諸多文明的記載之後,恐怕和你百年前所得的結論相同:我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對既定結果的拖延。”
“你見到了混沌的時空力量,倘若時間倒轉、回歸混沌,族群是否有穩定延續的可能?”
“那是神靈才有的力量。”
“等你休息恢複,就召喚神靈前來。”
“你不是……見過他,甚至比我更早?”
“他的追求和我的相悖,”艾德埃塔欲言又止,“我拒絕過了。”
“是嗎,他追求什麽?”
“你喜歡他什麽?”艾德埃塔放下酒杯。
“……我喜歡被他照顧的感覺,盡管他不是一直在身邊,”弟弟垂下眼簾,“這麽多年,我還是不能達到你的要求,我想休息。”
“我明白,活過這些歲月,也是渴求平靜的時候了,”艾德埃塔從餐盤中選了一塊肉幹,遞到弟弟嘴邊,“此行艱辛,你有什麽想要的?”
“三十顆黃寶石,留作維玻的補償,”弟弟接過,緩慢吃下。
“你自己呢?”
“我懇求你的慈悲。物質的話,有命受賞,無福消受。”
艾德埃塔沉默了,恐怕在找到族群的存續之法之前,都是如此。
“我想睡了……什麽都沒做,依然疲累……”
“你的健康令我擔憂,”艾德埃塔張開羽翼,遮住弟弟的身軀。
“晚安,哥哥。”
艾德埃塔眼中閃過些許亮色,久違的呼喚暫時喚醒了遙遠的回憶,那時他們還不必為責任操勞。
“你幾十年沒這麽叫我了。”
“你要是見到了神靈,或許會領略到恐怖之事。你想問的東西,神靈必将給出答案,那答案會是殘忍而有效的。不要太快做出決定……倘若因此失去你,理應有正式的道別。”
艾德埃塔點點頭,過去的百年中他們深知嘗試的風險,但久違的呼喚并不足以作為告別。族群的存續和惡魔的國運同時掠過艾德埃塔的腦海,甚至他自己的統治都不重要了。經過這般思索,他把弟弟抱入懷中,親吻幹裂的嘴唇,撫慰重生不久的疲憊身體。
“不要……過早地接觸神靈,”他的弟弟低聲說。
這是無法阻擋之事,既然已經知道神靈的存在和呼喚之法,那麽間隔一天或百年,并無區別。
艾德埃塔親吻弟弟的臉頰,理順熾熱的鱗片,觸及脖子上的傷口時,他随手接通了新的魔力連接,弟弟哀嚎一聲,黯淡的皮翼随着魔力的波動無意識地張開。
“別忘記自己的身份,”艾德埃塔合攏翼骨,“觀念的停滞不代表你要放棄自己,投身怠惰的溫柔鄉。”
“還要應付你的下一個計劃。”
“你有權逃到任意地方,末日之火的爐竈、人類的修道院、神靈的殿堂,遠離統治的責任,等待虛無和死亡降臨。要是還對我存有半點愛意,就別做傻事。”
“我知道,這是死亡也無法解脫之事。如果有那麽一種命運,能讓我們擺脫存續的痛苦……”
“命運神殿都砸沒了。”
艾德埃塔自己先笑出了聲,不管這笑話的背後是真正的滅亡。弟弟摟住他的脖頸,依偎在他胸前。
“我難以再按你的心意發生改變,但我想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想為你做到更多。戰時我召喚過這位神靈,他帶我找到雷甘,對最終的勝利有一些助力,又不是過分的幹涉。”
“合情合理,我沒有理由拒絕。”
艾德埃塔理順破損鱗片的間隙,以手指探入弟弟體內,輕柔地開拓。
“啊……這算是……告別的儀式嗎?”
“我放任過你一次,允許你幻想愛情、拖着疲累的身軀前往異鄉,看看這一連串事情的結果,”艾德埃塔咬着弟弟的耳朵,“你雖然無法突破能力的極限,但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無人與你比肩。這個國家不允許最好的法師和工匠離開。這就是我的答複。”
“你是嫉妒吧,”弟弟仰起頭,“嫉妒我愛上了神靈?”
“你忘記了自己是誰,我要提醒你。”
☆、第 80 章
鯊魚腹中比想象得要驚喜,剛好容身、觸感堪比絲綢。奧林鑽到最深處,不再動彈。他放松自己,任憑身體在柔軟之中漂浮。
魚腹中不知何處透出光來,熟悉的聲音傳入他的意識。
“我思念你,”卡拉斯的聲音穿透包裹惡魔的柔軟魚肉。
“我也是,感謝你的贈禮,我該怎麽回報你?”
“不要把任何聯系都誤解成債務。”
“對不起,”奧林微微揚起嘴角,“吉米在回程路上了,你怎麽樣,獨自居住,是否寂寞?”
“我在迎接你的路上。”
“上一位迎接我的,被這個國家認定是叛徒和盜匪了,你要怎麽辦呢?”
“我能提供超出你們族群應得之物,你的君主一定會答應的。”
“我攔不了你,”奧林的聲音變得模糊起來,“但願進言不會讓你丢掉性命。”
“你的君主是這麽狂暴的人嗎?”卡拉斯嗤笑出聲。
“正面與他對抗非常危險,莫伊拉被他砍掉了腦袋,”惡魔支起身體,摸了摸脖子,舒展的尾巴從鯊魚的齒縫間漏出一截,“我也是。”
“我無意對抗他,對抗他意味着對抗這片大陸上的國家、對抗文明。文明的結果是消亡,無一例外,對抗文明沒有意義。”
“他未必這麽想。”
“你未必知道他怎麽想。我提供的條件足夠吸引他。”
“你要給他什麽,”奧林翻了個身。
“新世界,建立于星球現實之上的獨立空間,只有惡魔能夠進入。你們可以在獨立的環境中發展文明。”
“你太樂觀了,艾德埃塔是個貪得無厭的君主,針對這個條件,我都能想出他的要求,他絕對會要求和其他族群共存的空間。”
“我相信你的判斷。這樣的話,我就不提供建議了,希望你的君主有足夠的遠見或者想像力。我樂于滿足他的願望,只要他允許你到我身邊,”卡拉斯的聲音中浸透着輕松和愉快,“我已經想着和你共處的時間了。”
“我也一樣,不過,那會比我預想的要難。”
“君主看透了你的意圖,是不是?”
“……而且不允許我離開。”
“可以預料,”卡拉斯咕哝一聲。
“斯特哈芙隆尼那次是我演技的巅峰了,”奧林動了動手指,權當攤手,“還是不行。”
“如果知曉術式的機理,那件事就太明顯了。你的眼睛怎麽樣?”
“無妨,我對疼痛的記憶并不深刻。”
“我本該有更好的辦法。”
“如果有,你絕不會隐瞞。你是觀測者,不是創造者,這就是最好的辦法,別自責了。”
“鯊魚的身體太小,我應該選一條鯨魚,這樣就能到你身邊擁抱你、給予你新鮮的血肉了。”
“愛你,”奧林伸出手,撓了撓魚肉,“就當這個是你。”
“這不是儀式,是投喂,希望沒讓你感到冒犯。”
“……我說過,我不喜歡人類,包括不喜歡吃它們。人類會熱衷吃猩猩猴子嗎,如果不是必要的食糧,人類也不會這麽做。我怕了你們的血祭了。”
“血祭,”卡拉斯重複禁忌的字眼,“你還接受過何等血祭?”
“啊,我的眼睛痛了起來……”
“血祭,告訴我。”
“怎麽了,”惡魔愣了一下,“啊,按照我母親時代的禮制,這是神靈才有資格享用的待遇。但是被下一任君主廢除了。”
“并非禮制的問題。”
“禮制是一回事,儀式是另一回事。形式并不嚴格,如果司祭不認為它是血祭,那它就不是。不過,那兩次是為了特殊目的而進行的血祭儀式,我承認。”
“兩次。”
“是的,世俗的目的和神聖的目的,”奧林似乎想到了什麽,低聲笑了起來,“兩位司祭,應該都在世,如果你願意,可以去問問,我想,他們應該非常樂意見到你。”
“我明白了,儀式的種類會影響你的健康。”
“血液并不适合我,我享受火焰的呼喚,盡管它們無法分離。”
“我會加固你的身體,在此期間你不能再接受任何祭祀儀式的呼喚。否則,為了生命的存續,你将失去未來。”
“那是,什麽意思?”
“我将你的健康狀态鎖定在不久之前,物質層面而言,除去一些惱人的小毛病,你的身體稱得上安康。但是如果再接受幾次血祭,你身體的物質部分會因為儀式帶來的力量而崩潰。我可以将你恢複到完好的物質狀态,但你不會是你自己。”
“我知道,不過,你暫時可以放心,就算是召喚我,準備一場儀式也并不是那麽容易的,它需要知識、資源和力量。”
“告訴我兩位司祭的身份。”
“前朝的将軍雷甘梵迪林、夢境神歐妮蘿。”
“她?”卡拉斯的聲音之中透着猶疑,“何以至此。”
☆、第 81 章
這是在北方城附近發生的事情。
山間寒風陣陣,雷甘帶着獵魔隊踩着冰雪,轉過一個又一個山頭。行軍時,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個紅點,将界限染成一片,有如初升太陽的晨曦之頂。雷甘招招手,身邊的弟子遞上星象盤和地圖。
“親愛的導師,”狄奧多爾看看星盤在地圖上投射出的影子,又看看地平線上疾馳而來的紅色影子,“魔力濃度前所未有,在這個距離我就感到窒息般的壓迫。你确定自己要這個惡魔,而不交給宮廷?”
“我會帶他去注冊。”
“親愛的導師,我不認為,”狄奧多爾咬緊牙關,“我們抓得到它。”
“這是我記載的最強惡魔,我們要是抓得住他,大陸兩岸就能統一了。”
“奧林親王?”
“正是,別擔心,我沒說動手,我們攔住他,談談。”
“談?”
“上個月我還在海的那一頭,夢見在這裏見到他,用一些怪異的儀式攔住了他,”雷甘收緊披風,驅馬帶隊,“本來我不相信,但這個夢境循環往複,直到我到達這北國。”
“……難以置信,”狄奧多爾打馬跟上。
“昨天夜裏,夢境有所改變。缺少了到達此處的部分,而是繼續循環儀式。”
“儀式?”狄奧多爾望向山間的狹路,“你沒提什麽儀式。”
“儀式由托夢給我的人來準備。”
“你相信夢境嗎?我親愛的導師。”
“半信半疑,”馬隊轉入陡坡,逐漸向下,“關于安娜……我相信了,我們贏得了該死的戰争,但只是贏得戰争,結果一無所有。”
雪花飛起,獵魔人的隊伍進入狹路,一個黑色的影子比他們更早伫立在那裏,身上覆滿雪花。影子見他們過來,對雷甘伸出手。袖口中透出的皮膚黯淡如灰,亦如灰一般飄飛消散。
雷甘驅馬上前,紅色的影子也出現在道路的盡頭,火焰環繞的法陣和嘶吼咆哮的亞龍映入他的眼睛——還有龍背上的男子熟悉的蒼白面龐。
“陛下!”
雷甘呼喊舊主,而惡魔并無停步的意圖,亞龍縱身一躍,沖向黑影。
雷甘揮劍砍去,劍鋒所過之處有如切入灰塵,血液四濺、染上了亞龍的肚腹,緊接着狂風四起,和他在夢中所經歷的別無不同。人類通過夢境連通神靈。
風和雪一同停止,騎手落了地,拍拍亞龍,亞龍沿着來路迅速奔離、消失不見。
“你怎麽來的,做什麽,”奧林垂手而立,指間落下點滴,将雪地染得鮮紅。
“你呢,去往何處?”雷甘反問。
“諸事纏身是常态,”奧林雙手交握,拭去血跡,“說出你的願望,我們快點了結。”
“不請我進城喝杯茶?”雷甘驅馬上前,伸出手來。
“說出你的訴求,在我的耐心耗盡之前。或者,”奧林露出微笑,掃視列陣的獵魔人,将目光定在狄奧多爾身上,“你想讓迪蘭失去唯一的雇傭軍?”
幹渴湧上狄奧多爾的喉嚨。
“我來此是為了邀請,”雷甘翻身下馬,跪于舊主身前,“舊國的親王,惡魔之國的技藝以你為尊。我在此懇請你,将群星的奧秘帶往海的另一側,願你免于勞作的疲累、星球享用諸神的福祉。”
惡魔嘆息一聲,揚起尾巴扶住獵魔人。
“你做夢了?”奧林問。
“夢境将我帶到此處。”
“你夢到了什麽。”
“在此處與你相見。”
“別無其他?”
“別無其他。答應我,”雷甘握住長尾,鱗片割破手套,“和我去海的另一邊。”
“調動此等軍需,跋山涉水,只為一個夢境、虛像和泡影,”奧林阖上眼睛,“是你的幻想,還是神靈的驅使。”
“是現實,我見到你了……”
手上漸漸失去溫度,狂風再起,獵魔人紛紛倒于雪地之間。奧林扶起雷甘,把他放回馬背上。棕色的駿馬眨着眼睛,像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奧林拍了拍馬,馬匹載着雷甘,向入睡的諸位獵魔人奔去。
“歐妮蘿,”奧林轉身,注視着地面升起的黑影,“是你麽?”
黑影環繞惡魔的身側,灰燼一般漂浮起舞。
“為了再被殺一次?”奧林笑了笑,拔出腰間的短劍。
黑影浮在空中,安靜如死。
奧林探手拈住灰燼,輕薄的餘灰在指尖飄揚。空氣中彌漫着血霧,凝結成血流,覆蓋奧林全身。奧林轉了轉手腕,沒有任何反應。
“‘蘇醒’!”
惡魔揮動短劍,灰燼随狂風消失,血霧飄散,獵魔人紛紛醒轉,迷惑地呆坐。雷甘第一個反應過來,連滾帶爬地下了坡,奔向奧林身邊。
“發生了什麽?”雷甘問,“我做了個夢,又忘記了?”
“一位神靈依靠人類降臨于世,”奧林簡短地解釋,注視着鮮血順着自己的手腕滴下,“又暫時消失。”
雷甘拉過奧林的手腕,尋找傷處,驚奇地發現血液只是覆蓋在皮膚和鱗甲之間,舊主身上并無傷口。
“我沒事,這不是我的血,”奧林垂下目光,看着他舊日的下屬撩起外套,為他擦拭血跡,“從我離開維爾德之後,就是這樣。”
“你做了什麽?”雷甘問。
“人類的夢境能讓這位神靈維持降臨的狀态,我喚醒你們,讓神靈暫時離開。除此之外我不清楚。”
“是原來的那一位,怎麽會?”
“……以後再說,我沒時間厘清這些,有更重要的事情。”
“別忽視我,”雷甘握緊舊主的手腕,“和我去海的另一邊,讓舊債見鬼去吧!”
“雷甘,可怕的未來即将降臨。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泥土和棺蓋會掩蓋你的雙眼,”奧林抽回手,掀得他舊日的朋友一個趔趄,“忘記這一切,你的餘生會好過些。”
“你的人生呢,為你哥哥的意志服務到死?”雷甘穩住身形。
“他是個混賬,然而我們所認識的君主之中,沒有比他更好的了,”奧林轉轉手腕,無奈地笑了笑,“再見,雷甘,願你不再為勞作所苦。”
亞龍咆哮着從遠方奔來,掀起一人多高的雪浪,遮蔽了獵魔人的視野。等雷甘回過神,他的舊主已消失不見,原本在他背上的獵魔大劍豎在路中,劍上整齊地貼滿惡魔鱗片。鱗片嶄新、品相良好,如果以當時的市場價出售,足夠他生命後二十年的開銷。
雷甘回到迪蘭,将獵魔隊交給最得意的弟子狄奧多爾打理。他本人依然作為顧問和權威出現在宮廷中,只是不再進行狩獵惡魔的征伐。
☆、第 82 章
“出城之後,血液就出現在你身上嗎?”卡拉斯的聲音在鯊魚腹中回蕩,“你是否記得當時的感覺?”
“因為污穢,有些嫌惡,”奧林蜷起身體,枕上自己的左臂,“事後,雷甘給我寫了信,他的手下死掉了幾個,都是身體失血而幹枯。我的判斷是,因為我不做夢,她的權能無法發揮,只好采取現身的方式。她用夢境連通人類,用血連通我。很遺憾,只論法術的話,是我更勝一籌。”
“莫伊拉之後,這個星球已經沒有任何人具有傷害你的法力了。”
“有,你啊,”奧林嘴角掠過得意的壞笑。
“我怎麽舍得。”
“債務的法力,哈哈。”
“你還真是個惡魔。”
卡拉斯的聲音充滿無奈,如果他在現場,一定是一邊抱怨一邊揉捏他情人的尾巴。
“那時很尴尬,”奧林阖上眼睛,将注意力凝聚在法術上,“我遇見她時,是打算用普通的法術打發她,因為她非常虛弱,我想總做得到吧,但是沒成功。就算在漁郊鄉野,她也不厭其煩地騷擾我。”
“我不在意舊事,我只想早點見到你。”
“歐妮蘿找來總有原因。你知道麽?”
“我身邊的人類很少,因為攝政時的關系,只有雷甘和我比較親近。我曾經想過把莫伊拉送回去,雷甘幫我舉行了儀式,那場儀式對他而言,應該是有些值得記憶的部分。歐妮蘿寄宿在人類的夢裏,她看得到的話就會知道,儀式沒有結果。我不知道莫伊拉是徹底死了還是回去了……那個儀式本身沒問題。”
“我并非質疑你在儀式和法術上的精通,但還請你闡明儀式的原理。”
“家國舊債,”奧林阖上眼睛,疲倦從古早的記憶中奔騰而出,“母親想要愛她的孩子,神靈想要世俗的地位。這契約不以死亡終止。我倒轉了母親時代的呼神儀式,就是這樣。”
“我大致能猜到那是什麽儀式了。”
沉默彌漫在柔軟的魚腹之中。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不,為什麽由你來做?”卡拉斯問。
“哥哥不認可莫伊拉,世俗的、神聖的,君主的意志始一而終……”
“如果是你的下屬們聽到這話,恐怕要高喊‘賴賬的惡魔’再起兵造反了。”
“雷甘不是那種人,”奧林的聲音越來越低,“莫伊拉于我有教導之恩,起碼要給她一個體面的歸途。那時我不是君主了,這點自由還是有的。”
“……你啊,來,看看我。”
奧林睜開眼睛,身下的魚腹化為樣式古樸的絲綢織物和皮毛,緊貼脊背的魚骨變為厚重的簾幕。沉靜的空氣之中,神靈輕撫他的臉頰。奧林環視四周,正是他在鄉野漁村所見過的神靈的儲物庫,他支起身體,投入神靈的懷抱。
“鄉野并不宜居,然而被你照顧的時光令我懷念,”惡魔輕聲說。
“你也提供了堅實的居所,”神靈揉捏惡魔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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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