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庭柏

玉逍遙醒來時,恰能望見窗臺上栽在清水裏的幾叢水仙。

他頭腦混沌,身上無處不是火燎過般的灼燒刺痛,僅剩掀開眼皮的力氣,他便睜着眼,凝視那些長在翠綠色細莖頂端的白花,鵝黃的蕊,花瓣純白幼嫩,在他模糊的視線裏猶如一團光。

淺香浮動,籠起一室的靜谧。

注意難以長持,他重新合上眼,意識又潮水般退回深海的懷抱,徒留沙灘上久遠前漁人歸家時,赤足踩出的痕跡。

那年,是民國幾年來着,記不得了,只記得那天陽光是很好,有足夠的暖意,還不刺目。君尊玄師父還穿着他那身灰土色長袍,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握住書,念《北戶錄》記載.......寄住蕃客......嘗遺水仙花.....摘之水器中......經久不萎......*

天寒地凍,不知何時飄起了雪,他們幾個孩子不能離板凳,卻不住想望外頭瞟。玉逍遙坐在靠窗戶的位置,趁先生不注意,從臺子上抓了一把雪子,塞進前桌莫十七的領子裏。

小十七咋呼都來不及,脖子像青龜回殼,猛地縮了一下。回頭狠瞪了偷笑的玉逍遙一眼,擡手用筆杆頂起木窗,一陣嘩啦啦的雪花風吹進,撲了玉逍遙滿臉。

邊上的非常君慘被殃及,默然抹了把眉毛上的雪,朝外頭挪了個窩。

先生沉吟一聲,轉身向他們看來,君奉天及時救場,站起說道:“學生有一句不解......”

熬到放學,君奉天自要送本家先生回去,其餘人就相邀着去玉逍遙家裏玩,他娘親熬湯是好手,一碗湯捧在手裏,熱融融了全身,還巴不得臉蛋都挨在碗邊取暖。他們圍爐烤火,說些有的沒的閑話,那個年紀能說什麽呢?無非是先生路過松枝時被積雪蓋頭,家裏的弟弟走路摔得四腳朝天,新開幾家食鋪記得得空去嘗之類。

或說起以後方向,真是當成玩笑一樣的談,總有空空茫茫的話。反正關乎成長、道路、未來,離他們都是遙遠的,完全不必去挂心的,覺得現在念好書.....念不好也就是這樣罷,是撐着整個生活的主心骨,其餘是玩鬧,做感興趣的事情,為各家難念的經耗費神思,又其實并不能提出建設性的意見。

總之,就是不放在心上的随口說說而已,成不了真就算了,萬一成真了,又再是另當別論。玉逍遙說以後就索性做個食客,名副其實的“食客”,一路做買賣一路吃,土地這樣廣,天地這樣大,有那樣多的美味,由南到北,自東往西,何處不成佳肴呀。

莫十七近來沉迷村野話本,日日醉心江湖傳說,朝堂風雲,卻恨透了兒女風月情。懷揣着花前月下時,花迷了閨秀眼,月砸了秀才頭的想法讀雜書,也就實在是讀出一種境界。說以後要做個大英雄或枭雄,大治或大亂,反正別沒事兒你侬我侬,為個情就死了。

至于非常君,問他時他還特意瞧了瞧越驕子,越驕子頗為不屑地搖頭,表示随你的意思,非常君也就如實答了,希望能好好活着就行。

夢到此處,玉逍遙再次蘇醒,水仙的味道卻聞不見,藥香濃重,默雲徽端着藥碗走近,瞧他開着個眼,哎呦叫了聲我的娘唉。

隐約記得奉天提起默雲徽,他這小師弟是随君家去重慶,現在出現在這裏似是非常不合理,伴随記憶逐漸整理出來,那片霧,那些斷手斷頭、開膛破肚的屍體,還有背部穿透一般的疼痛,血色和炮火,都一并複蘇,使他無法克制地要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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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你別暈,喝點水再把藥喝了。”默雲徽站在床頭,嘴上雖這麽說,人卻靜默着等他的平複,畢竟光憑傳來的消息就足叫人心驚膽戰了,難以想象親身經歷過會如何,不過好在玉逍遙從十三日起便人事不省,由使館專人外運,若是在南京再拖延幾天,怕是現在連半根頭發絲都見不着。

自十三日起南京城破,便是每天都有千條萬條的新魂在彷徨哀泣.....

玉逍遙緩了一陣子,睜開眼,問默雲徽:“他們呢?”

他不問他們都是否還活着,心裏怕是都做好了噩耗的準備。

默雲徽慢慢扶他,在他後面墊了幾個枕頭,寬慰道:“你家裏人,我是聽說雖不能講全部都安然無恙,畢竟那樣的......唉,但還是有跑出去的吧,最新的口信是你父親他們已到山城。”

而玉簫卻是永遠回不去了。玉逍遙點點頭,強壓抑下心頭的痛楚,複問:“和我們同在蕭市長手下的士兵.....”

他這一開口,默雲徽即偏開頭,他也是在蕭某手下做過,與那些兵士吃過酒逛過俱樂部,現在南京幾乎是死城,沒有消息,恐是十死無生。

玉逍遙看他樣子便懂了其中慘狀,沉默許久,最後才問道:“奉天他怎樣了?”

他應該是活着的,子彈射過的瞬間他能感覺到沒有穿透身體,那麽君奉天活着的可能就很大,他沒有在這裏,那就是有重要的事情,他們彼此靠一個眼神就能讀懂,不需要語言上的急切。

“你這些日子一直時昏時醒,醒也是沒有多少意識,君師兄守了你五日,後來看你情況慢慢穩定,便應君家急電,去重慶了。”默雲徽将藥端給他,只覺自己語言能力寡淡,無法形容所見情形。

聽聞玉逍遙當時情況危機,幾乎就已經斷了氣,是使館裏的人請了洋大夫搶救,生生把他從鬼門關前拖回來的。而南京無法久留,又連夜行旗驅車外送,他得到通知來接人,打開車門,君奉天已抱着玉逍遙在後座上睡着,他自己負傷不輕,手上打着繃帶,就單一手攬着玉逍遙的肩,側臉靠着他的額頭,小心翼翼避開傷口,躺成個極其變扭的姿勢。

但這樣能保證聽得見玉逍遙的呼吸和心跳。

五日裏君奉天無法入睡,南京的夢魇,玉簫躺在血泊裏的樣子,玉逍遙在他背後的嘆息,那些凝結的血磨成粉滲進他的骨頭裏,讓他難以安眠,意識十分清醒。離開那日,他拍着逍遙手背,低聲講了許多,然後就再也不想說話了。

默雲徽隐約知道他在難過什麽,那是複雜的,多重的痛苦,無人能幫他分擔,全部都積壓在他一個人心裏。

最後玉逍遙又問了些人,末了才說:“小默雲,你一直不敢看我。”

他這聲小默雲,讓默雲徽一陣哽咽,那時他才到隊裏不久,跨在少年和青年之間,被這樣孩子氣的叫自然是不滿的,可如今聽卻異常難過,他躊躇再三,認為與其隐瞞讓他自己發現後忍受,還不如就先短痛一場,便道:“你的腿,關節的骨頭不成了,大夫說要靜養至少半年。”

假裝輕松的笑道:“不過沒關系啦,他也說好好養以後走路肯定不影響,但是.....”

玉逍遙示意他說下去,默雲徽深吸口氣,道:“你恐怕不能再有任何的劇烈運動。”

回憶起那個一同前來的史密斯大夫的話,他說這是一處隐傷,并将伴随他此後歲月,他再沒有機會踏上戰場。莫十七不可置信,那個蹦蹦噠噠跑起來沒完的玉逍遙就這樣要被迫安靜下來,他無法接受。

但史密斯說:莫,你要明白一個道理,我們救他的命已經用了很多珍貴的藥劑,包括盤尼西林*,而這些藥劑遠不止一個人的用量。他瀕死,可這是戰場,按道理我們就應該放棄這樣的傷者,這是無情,但你無法知道還有多少受傷的戰士在等這些藥,他們必須共享。現在我們都給了他一人,這是私心,他以後還将面臨風濕或者跛腳,但他留了命,而那些人卻會死。

莫,你要懂得,世界上沒有人能沒有遺憾,一切的索取都要付出代價,這就是你們身為一個獨立成年人,必須懂得的東西。

玉逍遙被子裏的手攥得死緊,口頭上卻苦笑道:“哎,那以後只能幹文職了呀......”

之後的半年,玉逍遙都在養傷,他們如今待得地方是一個郊野,具體也不清楚在哪些省份的交界,反正是一個村子,村裏頭人不多,就剩些老人并幾個孩子,說是在日本人來犯的時候往山裏跑,躲了三次,一次沒躲掉就死了大半,現在的幾個簡直是菩薩保佑,加上這裏實在太偏僻了,大家也根本沒地方去,幹脆能活一天就活一天。

玉逍遙現在不能行遠路,至多在自家門口走幾步,或坐在長椅上無所事事。也不知是君家的安排還是大夫的吩咐,他現在與世隔絕,什麽消息都探聽不到,默雲徽怕他心裏堵,從皮箱裏取了些書,竟是各種兵書戰略什麽的,讓他沒事兒打發時間。

這種感覺極其不好,外部的動蕩和這裏的毫無生氣的寧靜讓他們窒息,默雲徽最後自己也耐不住,就讓村子裏的孩子如果有願意的,就去找他們,開不要錢的講書教習。

天真的做法,命都保不住誰還會去學東西,但如果家裏的孩子太小,幹不了農活,一條賤命攤上這亂世,倒不如學點字以後做個文化鬼,不枉爹娘生一遭。這樣想着,村民也就抱着半讓他們看娃的念頭,把自家幺兒丢到他們家。

此後玉逍遙、默雲徽都在教書,在近乎死一樣的平靜中等待。

有時候看着那些孩子們在院子裏跑跳,各個面黃肌瘦,骨瘦如柴,卻還是會笑會哭,即使戰亂給他們帶來不可磨滅的創傷,可還是會難過,會感到疼,他們就覺得,也就還會有反抗,會有希望。

直到昙師父的到來,往這死水裏投入了石子,波瀾驟起。

玉逍遙是在河堤旁撿到寄昙說的,彼時他渾身是血,就一口氣的功夫,他草草檢查了他身上是否有會給村莊帶來不利的物件,最後發現了一把土槍,子彈耗盡,徒有空殼。

他終不忍見死不救,讓默雲徽把他扛回了家,而在洗淨面容後,玉逍遙才驚覺這是他們過去的武師。

昙師父形容十分狼狽,精神也有些不穩定,他之前模樣算是敦實嚴肅的出家人,而現在瞧着就像入了魔,行了阿修羅道,深陷夢魇,卻自夢魇中咬出佛法來,他高燒不退,呓語連連,玉逍遙靜聽良久,便在換額頭巾帕時反複在他耳邊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

寄昙說便脫口而出,然他聲音沙啞,僅能聽得“柏樹子”三字,他便接着問:更要是第二杓惡水?

昙師父就掙紮欲示齒,玉逍遙按住他,低聲說:是寧截舌不犯國諱,是問取露柱,是空中一片石,還是......話至此反陷入沉思,卻聽寄昙說長嘆一聲,再看竟睜着雙清明的眼,答:“山河大地。”

玉逍遙撐着床架子站起來,松了口氣道:“你終于醒了。”

病人清醒,情況就明朗了大半,默雲徽從外頭挖野菜回來,就見他們兩人對坐。半年不見,昙師父似老了十歲,頭發長的披在肩上,倒很有苦行僧的架勢,當玉逍遙問起與他同行的兩位如何時,他情緒又激動起來。

“楚天行......”仿佛把過去再次重溫,玉逍遙見狀就要他莫再說了,他卻不聽,非要把這個事實從肚子裏翻出來,直搗得他肝腸寸斷,鮮血直流,“死了,死無全屍。”

玉逍遙大驚,亂世死人本不是稀奇事,偏是熟人,無論如何都無法不觸動,寄昙說皺眉緊閉雙眼,就像從前,他聽那假漁夫唱歌一樣的動作。

“他在敵後打游擊,被抓了,偏他又是個領頭的,審了三天,還動了刑。”

如此便可想象慘狀非常,再聽昙師父聲線沙到極致,最後都要弱不可聞了,“琵琶姑娘.....可惡......那些畜生......”

沉默相對,中藥的苦澀壓着花香。

“你......打算去哪裏?”玉逍遙輕聲問。

寄昙說搖頭,看着眼前的年輕人,“你呢?”

他不知道,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迷茫,他的腿讓他再無機會去與敵人拼殺,而因他由使館外送,重慶方面定也會有所關注,回重慶或會再次将玉家牽連進事端之中。這是種真實的空茫,是明明前方有路,卻走不通的空茫。

忽然,大門打開,走進一高大的中年人,鬓發略白,神色肅然。

他說:“你們好,很高興......兩位還幸存!”

**

非常君坐在村口一水井旁,井邊是一家荒廢了的露天小店,店頂布棚塌了一半,看樣子約能猜出是個買雜貨并買早食的店鋪,或許是全村唯一的“受外界影響孕育而生的店門面”,多半是逃難回來的年輕人所開。

只是座椅上暗色的血跡,池子裏來不及收拾的碗筷,都在無聲控訴當時的一場血腥罷了。

“把寄昙說故意丢到這裏,加上有個玉逍遙,一箭雙雕,老師好計劃。”

君玄尊從村中走出,也不嫌肮地直接坐在長板木凳上,卻并不打算回答他的話。

他注視眼前這名從屍山血海裏爬出的青年,道:“你覺得,為師是對是錯?”

非常君與一旁的越驕子對視,他最近有些疲倦,整天厭厭的,但眼神依舊淩厲,非常君收回目光,說道:“不知。”

玄尊凝視他許久,從旁側取來一個大木桶,一只瓷碗,他将碗中盛滿水,懸在木桶上端,“我不知道其他人心中怎麽看,但如果這個木桶是毀滅、淪陷、奴役、亡國的深淵,而這個碗就是你的國家,水是你、我、寄昙說、玉逍遙、莫十七、還有千千萬萬的國人,我現在要松手,碗必定會碎,水也會潑出,你要如何挽救?”

越驕子直起腰,與非常君一同望向君玄尊。

“我不管是不是還有其他方法,現在我認為沒有其他可以走得通的路,只有這樣......”

他把水倒入桶中,又從井裏裝了一碗,再倒進桶裏,重複數十次,最後桶中水滿,他松開懸在空中的手,瓷碗筆直掉落,濺開大朵水花,一個紮入水後,卻又浮出了水面,浮出了桶的邊緣。

“你們就是倒進去的水,所有人都要有作為倒進去水的覺悟,沒有鬥争,沒有犧牲,沒有受過暗無天日,你如何撐得起這一碗山河?”

你要如何撐得起這一碗山河呢?

*****

民國三十年,上海。*

永夜坐在西餐館裏吃着牛排,非常君從弄堂裏騎輛小破車,車左右把手上各挂了大大小小十幾個水果筐,他把車停在永夜窗前,敲了敲玻璃,問:“水果要嗎?”

莫十七笑道:“你居然還有這個頭腦,靈感來自報童?”

非常君呵呵笑:“這不是最近兒梨子賣的太好,湊不成果籃只能散着賣了。”又說,“聽聞最近大作家您的寫什麽歌劇要公演,賺了票子可要多光顧我們小本買賣啊。”

他這麽說,把幾個蘋果遞進來,永夜給他錢,外人看來就不過是一場普通交易。

來上海已有兩年,他們各自接的零散任務,平時真的假的走動過幾次,無非在是非常君攤子上遛彎,表示下他留了洋鍍了金的教授不是不食人間煙火,還會給經過的女學生買小玩意,簡直過得不能再自在。

同在上海的庭三帖把習煙兒送還給了他,那娃娃曬黑不少,見他了就撲入他懷中,一疊兒嗓子喊想他,還炫耀自己跟着庭夫人學了手藝,現在菜燒的可好了,以後要天天給非常君嘗。

但直到最近,他們不同的上頭分別下了密電,要把他們合并成一個新行動隊,且說還有一位即日便到,要他們去接觸接觸。

便有了今日這一出。

不知來的是誰,莫十七念頭急轉,前些日子裏一位名氣挺大,與日僞的勾結垃圾貨在自家院子裏被斃了,報紙上風風火火連刊了兩期,怕就是這位給上海區同行的見面禮。

還是交的畢業文章,非常君再掏出些水果遞給永夜。

跑在街上小童拿着卷新報,大聲喊:“新消息啦新消息啦!藍田大戲院開張,名角登臺,大飽眼福啦!”

一輛黑色轎車停靠在西餐館的對面。

同時,在君玄尊的辦公室內,玄尊将文件袋中的三份檔案抽出,點燃打火機,“天跡”“地冥”“人覺”的字樣伴随他們的照片,盡數在火焰的無情吞噬裏,化為灰燼。

莫十七連呼吸都要停滞。

車門打開,玉逍遙,或許現在說是玉老板更恰當了......跨出轎車,一身整齊正裝,朝司機道:“去給我買幾個蘋果吧。”

風雲疊起,滬地不夜。

————待續————

注(含劇情解析):

【*地點更改,最終地點由“北京”改“上海”,上一章已改過,諸多歷史和主觀因素,鞠躬抱歉。】

*段公路《北戶錄》載:“孫光憲續注曰,從事江陵日,寄住蕃客穆思密嘗遺水仙花數本,摘之水器中,經年不萎。”關于水仙最早的傳入記錄,出現此處為反取過去的人事不能“經年不萎”。

*盤尼西林:就是青黴素,屬于該時期緊缺藥物。

*“西來意”句:禪宗公案。發問“祖師西來意?”一雲“庭前柏樹子”。

問“更要第二杓惡水那?”時,有答咬齒示之,或“我寧可截舌,不犯國諱” 、“問取露柱。 、“空中一片石” 、“山河大地”。

原劇中非常喜歡的一段文戲,接“舍無心之心、忘根本之本,”劍非道的解釋是“點出認清自己的重要性”,這裏相同,含谶意,并此後道路更需“守本心”。比較懵逼又有意思的機鋒。

以及本文玄尊“水碗”的寓意,其實是引問答中的一種解讀,大意就是抛出問,每個人有不同見解不同回答不同的道。原劇中九天玄尊的理念最後在地冥的意識裏已偏極端,但其本意難測,這裏是個人的一種理解,也為他們以後的行動作個指示。(雖然主觀上我還是想捅死他.....)

*寄昙說方面:本文讓他來做引導者一是玄尊有意為之,合正劇中寄昙說以三光之器開天堂之門,天跡入世。

*楚天行方面:前文有提他去“鄱陽湖”打魚,鄱陽湖在江西,連帶有井岡山,立場明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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