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是你

寧虞的劍氣太過淩厲, 即使沒有挨到實處, 那厲鬼的脖子依然被削出一道血痕來。

易雪逢跌坐在地上,切雲單膝跪在他面前手指撫在他的腿上,緩慢地用靈力一點點将那結着的寒冰融化掉。

只是那冰霜剛剛融化一點,一旁的林臨再次慘叫一聲,哆嗦着道:“他在你身上!”

易雪逢一怔, 恍惚間感覺一股寒意似乎再次從雙腿緩慢地泛了上來, 而在已經毀了一般的房間中, 罂粟劍刃閃着寒光将那厲鬼俯身的小厮穿透琵琶骨直直釘死在了牆上,厲鬼依然還活着,正掙紮着嘶聲朝着寧虞撲過來。

易雪逢瞳孔一縮, 根本來不及細想, 急聲道:“切雲!”

切雲的虛幻身體直接在原地化為一道火焰, 霍然包裹住易雪逢的身體, 倏地一聲烈烈火焰灼燒之聲, 一道虛幻的白色身影猛地從易雪逢身體中被彈出, 踉踉跄跄落在了不遠處,化為一個周身雪白的人影。

易雪逢捂着心口艱難喘了幾口氣, 擡手将身邊火焰掐滅,切雲化為人形将他扶了起來。

被寧虞釘在牆上的小厮瞥見火焰,目眦盡裂地朝着那抹白色人影伸出手,嘶聲道:“主……上。”

他話音剛落,小厮身體上一個宛如白雪築成的雪人緩慢脫離而出,奮力朝着那白色人影沖去。

寧虞眼睛眨也不眨, 罂粟劍寒光驟然一閃,一道破空之聲驟然響徹整個房間,下一瞬,厲鬼雪堆成的身軀直接被攔腰削成兩半,轟的一聲化為雪堆直直砸了下來。

厲鬼脫身後,小厮通紅的眸子緩慢消散,驟然垂下頭昏死了過去。

寧虞将罂粟劍收回,沉着臉看向真正的罪魁禍首。

那抹偷襲易雪逢未能得手的白色人影身體像是紛紛而下的雪花組成,他站在牆邊,隐約瞥見臉龐的輪廓和那雙赤紅的雙眸,他低着頭看着厲鬼化成的雪堆,仿佛是在悲傷。

那厲鬼臨死之前,手仍然朝着他的方向伸着,仿佛用盡最後一絲生命也要護住他。

因方才那股烈焰,易雪逢的外袍已經燒了一半,手腕處一抹赤紅的小痣露出,同他眉心兩點朱砂相映。

一直沉默不語的白影視線落在他手臂上,沉默了片刻突然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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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虞已經沉着臉走到易雪逢面前,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脫下來裹住易雪逢的身體,冷漠地看向那個人影。

易雪逢聽到那句“是你”,眉頭突然皺起來,隐約覺得這個聲音似乎有些熟悉。

沒等他細想,寧虞已經拎着劍沖了上去。

那抹幽魂本來被方才易雪逢那把火燒得身形有些虛幻,更何況是遇上了修為已經到了元嬰的寧虞。

寧虞只出了三劍,劍身仿佛有了殘影,讓人簡直看不見痕跡,只隐約聽到幾聲悶響。

第一劍,刺中了那幽魂冰雪築成的心口,下一劍是纖細的脖頸,原本兩劍就能直接了結了那幽魂,寧虞卻沒有收手,最後一劍直接削在了他的雙腿上。

三劍殘影還未完全散去,那抹幽魂驟然化為一堆雪花轟然倒塌而下,被寧虞一把火燒成了雪水,滲入了地面的縫隙中。

易雪逢驚魂未定,裹着寧虞的衣袍看了看周圍,問林臨:“都死了嗎?”

林臨似乎也沒想到寧虞竟然這般迅速地解決了兩只厲鬼,怔了一下,才茫然地點頭:“嗯,他們都……不見了。”

易雪逢這才松了一口氣,雙腿一軟險些直接跪下去。

寧虞擡起手把他扶起來,蹙眉道:“腿還疼?”

易雪逢攀着他的手臂嘗試着站起來,發現雙腿依然酸軟得不像話,只能強行笑着道:“還、還不行。”

切雲見狀,忙要上前背易雪逢,就見寧虞将罂粟懸在腰上,一手撈着易雪逢的腰,一手抄起他的腿彎将他打橫抱在了懷裏。

切雲:“……”

易雪逢也愣了一下,他有些羞赧地按了按寧虞的肩膀,讷讷道:“師兄,我自己能走,讓切雲扶着我便好。”

寧虞道:“閉嘴。”

易雪逢這才閉了嘴,雖然他方才嘴裏說着不要,手卻十分誠實地抓着寧虞的衣襟。

在所有人都沒看見的地方,一片雪花緊貼着易雪逢的後頸,一點點滲入了他的血肉中,在皮膚上留下了一個六瓣雪花的細微印記。

易雪逢突然擡手摸了摸脖子,覺得有些不舒服。

寧虞正抱着他往隔壁房間走,見他皺眉,問道:“怎麽了?”

易雪逢随手摸了摸,沒發現有什麽東西,便搖搖頭:“沒什麽。”

寧虞管也沒管切雲和吓得瑟瑟發抖的林臨,抱着易雪逢轉身出去了。

易雪逢自小就體弱多病,這一次被凍了一遭後身體就有點起燒,他的身體才剛築基沒多久,靈力還不太娴熟,寧虞只能一點點将自己的靈力探入其中,為他調節身體。

在昭陽城肆意殺戮的厲鬼已經被寧虞輕而易舉的誅滅,消息傳出去時那些醫師和護城官兵都沒想到會這麽容易,再三确定了後,這才将魔修伏誅的消息相互傳開了。

易雪逢昏睡了一天,再次醒來時,整個昭陽城已經恢複了平日裏的模樣,到處都是行商游玩之人,早市晚市也已恢複了。

寧虞一直守在他身邊,見他醒來,道:“好些了嗎?”

易雪逢臉色有些蒼白,就連嘴唇都有些青紫,他點點頭:“好些了,就是有些冷。”

寧虞愣了一下,看了看外面火辣辣的烈日,又抓住易雪逢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探了探,蹙眉道:“有些涼,你是不是被傷到了?”

易雪逢一笑,道:“哪裏有這麽嬌貴,只是腿被凍了一下罷了。”

寧虞還想再問,易雪逢卻是聽到了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聲,眼睛一亮,道:“外面已經有人了?”

寧虞點頭。

易雪逢頓時歡天喜地地掀開被子下了床,快步朝着床邊走去,只是他才剛走兩步,雙腿像是使不上來力氣似的,一個踉跄竟然直直摔在了地上。

寧虞立刻上前扶他:“雪逢!”

易雪逢膝蓋和手肘被摔得生疼,他茫然地被寧虞扶起來,喃喃道:“我的腿……師兄,我使不上來力氣了。”

寧虞緊皺眉頭将他扶起來,道:“還能站起來嗎?”

易雪逢咬着牙抓着寧虞的肩膀想要站起來,但是雙腿根本一點力氣都沒有,勉強站立時都在劇烈發着抖,連維持一會都成問題。

寧虞抓着他,感覺他根本站不住,一個沒扶穩就踉跄着往下滑,臉色一點點沉了下來。

易雪逢被吓住了,他小臉慘白,幾乎是帶着祈求地看着寧虞,聲音帶着哭腔道:“師兄,我……是不是站不起來了?”

寧虞不想再看着他這般奮力地去試,面無表情地将易雪逢打橫抱到了床上,沉聲道:“不會有事的。”

易雪逢一向很聽寧虞的話,也對他的話深信不疑,聽到他這般篤定的話,忙拼命點頭:“好,雪、雪逢信師兄。”

易雪逢被寧虞扶着躺回了軟枕上,繼續将靈力探入了易雪逢的靈脈中。

只是他一連試了許多次,都沒有在易雪逢身體中發現一絲一毫的異樣,哪怕是之前被冰凍的雙腿此時也靈力暢通無阻,不像是有暗傷的模樣。

寧虞再次張開眼睛時,易雪逢正扒着被角,眼巴巴地看着他,感覺到寧虞的靈力一離開,他立刻掀了被子要下床試着走走。

寧虞按住了他的手,道:“雪逢。”

易雪逢掀被子的手一愣,茫然道:“啊,雪逢還沒好嗎?”

他對寧虞太過信任,自小到大就覺得自己的師兄無所不能,哪怕現在這件在他看來是天塌下來的事情,只要寧虞随意一出手就能為他輕而易舉的解決。

寧虞擡手輕輕撫着易雪逢微涼的臉,對上他期翼信任的眼神,不知要如何開口。

好在易雪逢極其聰明,寧虞沒有明說他大概也猜到了,眸中的光亮一點點黯淡了下去,他勉強一笑,抓住寧虞放在他臉側的手輕輕晃了晃,軟軟道:“不怕,等我們回了歸鴻山,師尊一定能治好雪逢的。”

寧虞不知心裏到底是什麽滋味,他心想,方才你還吓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怎麽現在卻反倒過來安慰我了?

寧虞垂着眸沉默了良久,才啞聲道:“我們晚上就動身回去。”

易雪逢勉強沖他一笑,十分乖巧地點頭:“嗯。”

有了這檔子事,易雪逢也沒了出去玩樂的心思,寧虞似乎不死心,還尋來了昭陽城的幾個醫師來為易雪逢醫治,只是他們平日裏也只是醫治一些凡人的疑難雜症,這種仿佛是靈脈之傷還從未遇到過,每人只給了一聲愛莫能助的嘆息。

林臨在隔壁聽到了動靜,趁着寧虞去給易雪逢弄吃食的時間偷偷跑了進來。

易雪逢正坐在床榻上,眸子黯然地盯着自己的腿出神,聽到推門的聲音立刻揚起笑,轉頭道:“師兄,這麽快……”

林臨站在門前,小聲朝他“噓”。

易雪逢無奈道:“你怎麽過來了?”

林臨邁着小短腿跑了過來,道:“我聽人說你的腿受傷了,所以來瞧瞧。”

除了那顆仿佛琉璃做成的易碎心之外,林臨瞧着根本不像是個五六歲的孩子,平日裏說話也頗有小大人似的成熟。

易雪逢啼笑皆非,見他板着臉像模像樣地走過來,故意逗他:“怎麽,不怕鬼了?”

林臨肅然道:“我是男子漢,不會怕鬼。”

易雪逢笑了:“是嗎,那昨天那個吓得站都站不穩的人是誰啊?我嗎?”

林臨臉上頓時有些薄紅,他瞪了易雪逢一眼,小聲嘀咕道:“委、委婉點,我才沒有被吓成這樣呢。”

林臨這人聽不得一句重話,只要聽到哪句在他看來十分刺痛心的話,他定會勸人“委婉”,善待孩子。

易雪逢笑得不行,林臨走過來,擡起手撫了撫易雪逢的腿,直接旋手掐了一下,道:“疼嗎?”

易雪逢猝不及防被掐,疼得眼淚險些流下來,他瞪着林臨:“我是使不上力氣,不是沒知覺。”

林臨道:“大概是被那個厲鬼的寒氣給傷到了神魂。”

易雪逢:“神魂?”

林臨道:“他們沒有軀體,只有魂魄還殘存世間,所以被傷也是直接觸及神魂的。”

易雪逢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道:“我和師兄等會就會回去歸鴻山,我師尊神通廣大,定能治好我的。”

林臨一聽到他們要回去,愣了一下才有些消沉地垂下了頭。

易雪逢伸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頰,道:“你呢,不回寒淮川嗎?”

林臨悶聲道:“他們全都不信我,還說我是怪物,我不想回去。”

易雪逢一愣,疑惑道:“你父母也這般說你?”

林臨道:“他們只會逼着我每日練劍練劍,才不會管我說什麽。”

易雪逢沉吟了一下,道:“那你要去哪裏啊?你還這麽小,一個人很容易遇到危險,就像現在這次一樣。”

一說起這次,林臨身體一抖,似乎還心有餘悸,他猶豫了一下,道:“這次是意外,我可馭鬼,若是遇到其他危險定不會有事的。”

易雪逢還是道:“不行,你太小了。”

他像林臨這麽小的時候,還每天跟在寧虞屁股後面亂轉,軟聲撒嬌要抱抱。

這麽一對比,易雪逢突然有些臉紅。

林臨看着怯弱,但是性子卻十分固執,他根本不聽易雪逢的勸告,直接道:“不必勸我,我要像他們所有人證明,就算是馭鬼,我也能得道飛升!”

他握着小拳頭,信誓旦旦地對易雪逢大放了幾句厥詞,瞧着十分男人。

片刻後,寧虞面無表情地帶着幾個人進了房間,寒淮川的幾名弟子冷着臉道:“少主。”

十分男人的林臨鬼哭狼嚎地被寒淮川弟子強行抓了回去,臨走時還在哭着喊着讓易雪逢救他。

寧虞一把将門甩上,隔絕住那小子的哭喊。

易雪逢似乎有些心軟,但是也不想他年紀這麽小就獨自在江湖上亂闖,只好閉口一句話沒說。

寧虞坐在床沿,擡手摸了摸易雪逢的額頭,道:“等你好了,我再帶你出來玩。”

易雪逢雖然覺得這次出來連玩都沒玩十分遺憾,但是有了寧虞這句話,他郁結的心情頓時一掃而空,歡天喜地點點頭:“嗯!”

寧虞又摸了摸他的頭,覺得這世間再沒有人會比他小師弟更乖巧好哄了。

兩人又休息了半日,寧虞才将易雪逢抱着到了他新尋來的馬車靈器中,驅使着靈獸飛入天空,朝着歸鴻山的方向而去。

他們從歸鴻山到昭陽城禦劍只花了一天時間,但是用靈器回去卻要花上三天。

易雪逢自從上了馬車後就開始昏昏沉沉地入睡,在這三天間寧虞叫醒他幾次喝了些水,除此之外清醒的時間少之又少。

寧虞越往歸鴻山走越覺得心中有些不安,馬車中的易雪逢已經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了,而且還沒有醒過來的趨勢。

寧虞怕他會睡死過去,讓靈獸孤身前行,撩開簾子進了馬車中,打算去看看易雪逢。

只是他才剛一進去,就察覺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寒意,就算是他已經到了寒暑不侵的修為,卻還是被激得有些發冷。

寧虞一愣,在一個時辰前他過來查探過一次,那個時候馬車中只是有些微冷罷了,怎麽才沒過多久,就仿佛變成了冰窖?

寧虞飛快上前查探,易雪逢依然保持着方才的姿勢蜷縮着入睡,只是他渾身已經冷得像是冰塊一般,觸手一摸,滿是徹骨的寒意。

寧虞忙扶着他讓他靠在自己懷裏,伸手拍拍他的臉頰:“雪逢?雪逢,醒一醒。”

易雪逢臉頰冰冷,被拍了兩下才迷糊地掙開眼睛,茫然地看了他半晌,才喃喃道:“師兄,我好冷。”

他一說話,呼出的竟然是一團白霧。

寧虞忙調息靈力将整個人身體變成暖爐似的溫度,把易雪逢整個人緊緊擁在懷裏。

“這樣還冷嗎?”

易雪逢蜷縮在他懷裏蹭了蹭,還是叫着冷。

“師兄……”

易雪逢被凍得神志不清,就連臉側都結起了細微的冰霜,仿佛藤蔓的脈絡緩慢朝着他眉心蔓延。

寧虞罕見地有些心慌,他正要擡手用靈力為他祛除寒意,易雪逢卻像是被什麽燙到了似的,猛地痛叫一聲,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一把将寧虞推開了。

寧虞愕然:“雪逢?”

易雪逢伏在軟榻上,微微喘息着偏頭看他,眸中全是茫然,半晌後才嘗試着吐出一個字:“燙……”

他渾身仿佛寒雪般冰冷,寧虞熾熱的手指觸碰到他身體時,像是滾水澆冰,易雪逢只能感覺到一股熾熱的滾燙之意,燙得他徹骨的疼。

寧虞怔了一下,才嘗試着将身體的溫度緩慢降下去,緩慢朝着易雪逢伸出手。

易雪逢神志不清地看着他,又害怕會被燙到,但是對寧虞的依賴讓他本能地想要靠過去,就這樣掙紮了半晌,他終于順從本能,一點點朝着寧虞伸出手去。

寧虞抓住他的手,一把将他拉到了懷裏。

易雪逢原本已經做好了被燙到的準備,但是被擁入懷中了半天,他才後知後覺沒有痛楚。

寧虞渾身散發着微弱的寒意,雙手緊擁着易雪逢,低着眸看他:“冷嗎?”

明明手指都要凍僵了,易雪逢卻是搖頭:“不冷了。”

寧虞的心直接沉了下去。

若是方才易雪逢還一直喚着冷,寧虞可以安慰自己他只是被傷到了靈脈,這種傷勢秋滿溪能輕而易舉的治好。

直到現在,他渾身冷得像是冰塊,卻仿佛緩慢适應了一般,再也不叫冷,反而觸碰到一點滾燙的東西就叫着燙,這種情況根本不像是普通的靈脈受損。

寧虞将渾身靈力撤去,易雪逢身上的寒意緩慢往他身上爬,不過片刻他發間都結了白白的冰霜,而易雪逢不知是不是又沒了力氣,已經蜷縮在他懷裏無聲無息地睡去了。

靈獸在外面發出一聲鳴叫,寧虞的手一頓,一把将易雪逢抱起來,撩開簾子走了出去。

歸鴻山,到了。

自那後,易雪逢的記憶就戛然而止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了,也不知道秋滿溪到底是用什麽樣的方法救了他,一覺醒來後,他的身體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既畏冷又怕熱,每逢朔日時渾身冷得像是冰霜,定要有人用靈力輔之才能好受些。

而寧虞也不知為何,自那之後閉關了一年,出關後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寧虞出關時,正是深秋,易雪逢已經披上了厚厚的大氅,一路狂奔到了側峰山頂的山洞門口,歡天喜地地等着寧虞出來。

寧虞平日裏總是會閉關思索劍訣,少時的易雪逢不知他什麽時候出來,經常在山洞外面等他,怎麽勸都不聽。

寧虞大概是怕他無聊,便在山洞外的樹下紮了個秋千椅,讓他自己給自己玩。

這麽多年過去了,秋千椅依然還在,只是易雪逢卻已過了玩秋千的年紀。

這一次,神使鬼差的,易雪逢抱着小手爐跑到了秋千椅上坐着等寧虞。

就這樣枯等了半日,山洞的石門終于緩慢打開,寧虞一身純白素衣從裏走出,一年未見,他面容沒變多少,只是身上的寒意冷漠卻是更甚之前,讓易雪逢一時間有些不敢靠近。

不過很快,對寧虞的依賴讓易雪逢無視了所有異象,從秋千上下來,歡快地朝他跑過去:“師兄!”

寧虞眸子仿佛冰霜結成的琉璃,漠然至極地看了他一眼,根本沒等到易雪逢跑到他面前,便轉身朝着山下走去。

易雪逢一愣:“師兄?”

他加快腳步走上前,跟在寧虞後面喊他:“師兄師兄!你終于出關啦,雪逢在這裏等了你好久,你……”

他說話沒看路,山路艱險,又不能妄動靈力,腳下一個不穩直接踉跄着摔了下去。

若是在以往,寧虞早就過來扶他了,但是這一次卻像是在對待一個陌生人一般,連眼神都沒有給他一眼,目不斜視地一步步朝着山下走去,很快便不見了蹤影。

易雪逢手中的小手爐摔在地上,裏面秋滿溪尋來的無數中火屬靈石散了一地,他怔了一下,忙用手去攏那些得來不易的靈石。

他本能地撿了幾顆後,還以為寧虞會像之前那樣在遠處等着他,試探着擡起頭,那山路卻已不見了寧虞的身影。

易雪逢跪在地上,茫然地看着空無一物的山路,不知為何他突然有種錯覺,覺得那抹身影離他越來越遠。

他跑得再快,也永遠都追不上那個不願等他的人。

“師……兄?”

玉映殿的暗室中,易雪逢猛地張開了眼睛,急喘了幾口氣,手指死死扒在玉床的邊緣,用的力道之大連指甲都一片青白。

一道道冰霜似的靈力從他身體中發散出去,只是片刻整個暗室中就落滿了紛紛而下的雪花。

易雪逢渾身落滿了雪,蜷縮着身體,眸子失神,不知是在對誰喃喃道:“等等我……”

一牆之隔,寧虞推開玉映殿的大門,夕陽從窗邊灑下,倒映在玉映殿中的湖面上,波光粼粼絢爛仿佛火燒殘雲。

察覺到牆壁中的暗門似乎有被人動過的痕跡,寧虞眉頭輕輕一挑,快步朝着門口走去。

易雪逢,就在門後。

眼看着暗門近在眼前,寧虞的手幾乎馬上要放在那通行暗紋上面了,一股靈力突然從腳底沖了上來,轟的一聲斜斜擊在寧虞身邊。

就算是在睡覺打坐時,寧虞周身依然是有些護身靈力的,從水底而來的那道靈力狠厲之際,卻沒有打在寧虞身上,而是直接被那護身靈力直接擊碎了。

嘩啦一聲,靈力化作水珠簌簌落在地上。

寧虞臉色沉了下來,微微轉身,眸子狠厲地看着不遠處已經從水底爬上來的鲛人。

相歡面容美豔至極,他将長發用一根發帶紮好,眸若寒星看着寧虞,冷淡道:“寧劍尊,請賜教。”

寧虞冷冷道:“滾!”

他根本懶得去管這半路殺出來壞他好事的人,現在一門心思只想進去暗室去見易雪逢。

只是相歡哪裏肯讓他接近易雪逢,見他再次不管不顧地去碰暗門的門,赤着的腳一踩在湖面的結界上,驟然動用周身靈力,結界在一瞬間化為點點碎光消散。

寧虞腳下的結界瞬間消失,整個人猝不及防被相歡操控的湖吞沒到了水中。

作者有話要說:哇!寫完一段回憶,突然有種撿回一條小命的感覺呢。qaq看小說,就來! 速度飛快哦,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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