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識海
易雪逢孤身回去了住處, 剛一打開門,就瞧見雪鸮不知何時落在院中的合歡樹上, 正百無聊賴地撓着翅膀。
易雪逢走上前, 疑惑道:“你怎麽回來了,切雲呢?”
雪鸮忙飛下來落在易雪逢肩上,道:“大哥讓我來告訴主人, 已經尋到牧雪深了。”
易雪逢腳步一頓, 沉思良久才道:“我知道了, 讓他繼續盯着, 我靈力恢複後便過去。”
雪鸮小聲道:“您自己一人去嗎?不告訴……寧劍尊?”
易雪逢微微挑眉,雪鸮立刻察覺自己說錯話了, 忙一颔首, 撲扇着翅膀飛走了。
朔日過後, 易雪逢經脈中的靈力因為那些火屬靈力無法很快恢複, 他不想輕舉妄動主動去送死, 只能先修養幾日再過去。
相歡不知去了哪裏并沒有跟過來, 易雪逢獨自坐在窗邊許久, 大概是無聊了, 拿出一根純白布帶, 緩慢抽出經脈中的火屬靈力凝成一股線, 手指翻飛地将線往布帶上編織成一朵朵繁瑣的花紋。
這是秋滿溪閑來無事時教他的, 過了這麽多年,易雪逢連劍招都忘了,卻仍然記得這花紋要如何編。
他仔細地将靈力穿過布帶, 緩慢編着花紋,還沒編兩下,一旁的窗戶突然被輕輕扣了扣,像是微風拂過似的。
易雪逢原本沒怎麽在意,專心致志地弄着手中的靈力。
不過很快,那聲音越來越響,敲窗戶的聲音窸窸窣窣,險些将窗戶上的紙給撞破。
易雪逢皺起眉頭,将手中的布帶放下,擡手推開了窗戶。
而在打開窗戶的一瞬間,幾十只紙鶴鋪天蓋地地朝着他一擁而來,直接将易雪逢猝不及防地撞了往後一仰,差點從椅子上翻下去。
易雪逢:“……”
紙鶴終于飛進來後,按照主人的吩咐拼命地往易雪逢身上撲,幾十只一起全都落在易雪逢身上,翅膀還在輕輕扇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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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雪逢死死咬着牙,強行忍着。
紙鶴落在他身上後,光芒一閃,寧虞的聲音從中傳來。
“雪逢。”
“你是不是又生我的氣了?”
“為什麽?”
“蠻荒明日有集市,你想去嗎?”
“你經脈中有太多火屬靈力,殘留太久怕是會對身體有損,我可以幫你将靈力引出來。”
“雪逢……”
“……”
易雪逢:“……”
易雪逢眼皮狂跳,聽着那些紙鶴七嘴八舌在他耳畔狂轟亂炸,他險些氣得一把火把它們全燒了。
他只回到了院落不到半日,寧虞就放了這麽多紙鶴過來傳信,大有你不理我我就繼續傳紙鶴的架勢。
易雪逢冷着臉疊了一只醜得人神共憤的紙鶴,只說了一句隐含怒意的話便放飛了出去。
在前院依然在疊紙鶴的寧虞正在同秋滿溪說話,正說到:“雪逢定會理我的,昨晚他都抱着我睡了那麽沉,說明還是信任依賴我的。”
秋滿溪正百無聊賴地邊聽邊飲酒,瞥見窗戶飛來了一只醜的要死的紙鶴,“啊”了一聲:“回信了。”
一瞬間,寧虞眉頭簡直要飛起來了,他強行忍着歡喜擡手讓紙鶴落在他手指上。
紙鶴艱難落下後,印記一解,傳來易雪逢暴怒的聲音。
“滾——”
寧虞:“……”
秋滿溪:“……”
秋滿溪險些嗆了一口酒,再也忍不住地捂着嘴悶聲笑了出來。
寧虞沉默了半天,才将那只紙鶴捏着翅膀,低着頭塞到了手指上的儲物戒中。
秋滿溪調笑道:“滾啊師兄,被人說滾的滋味如何啊?”
寧虞就像是沒聽到那句暴怒的話似的,淡淡道:“你看,他理我了。”
秋滿溪:“……”
秋滿溪看着自己的傻徒弟,開始思忖到底是自己教養的方法有錯,還是這混賬自學成才,才成了現在這副人見人想揍的模樣。
見寧虞又要拿紙疊紙鶴,秋滿溪忙道:“徒兒啊,你難道不覺得,雪逢是因為你那些紙鶴而生氣嗎?”
寧虞的手一頓,蹙眉道:“不可能,我傳信與他,句句都是關心的話,又沒有罵他,他為什麽生氣?”
秋滿溪試圖引導他:“那你傳信的紙鶴,不覺得有點太多了?”
寧虞道:“若是他能面對面聽我說話,半日的時間我早就說上百句了,現在只是傳幾句話罷了,算多?”
秋滿溪笑得如沐春風,溫柔地說:“滾。”
寧虞:“……”
放走那只紙鶴後,易雪逢終于徹底清淨了。
他沉着臉将體內的靈力一寸寸一道着勾出來化成靈線,編在手中的布帶上,半晌後終于編成了一根布滿罂粟花紋的發帶。
易雪逢将長發随意理了理,編成一條辮子垂在肩上,在發梢上綁上了紅色發帶,那顆在暗室的金鈴也被他系在了發帶上,輕輕一晃發出微弱的悶響。
他剛弄好,一旁的窗戶突然又被扣了扣,易雪逢終于忍無可忍,一把推開窗戶,怒道:“你再敢傳信過來,我就……”
他還沒威脅完,便對上了站在窗棂上同他大眼瞪小眼的切雲。
易雪逢的話立刻戛然而止。
切雲被吓了一跳,不知道怎麽就惹得易雪逢這麽生氣,他小心翼翼道:“爹,我傳信只是說正事……”
易雪逢揉揉眉心,有氣無力道:“我沒說你。”
切雲這才放下心來,他從窗棂上躍到房間中,握着易雪逢的手腕探了探他的經脈,發現沒什麽問題終于松了一口氣。
“昨日朔日我沒來得及過來,你傷勢如何?”
易雪逢搖搖頭:“沒什麽大礙。”
切雲道:“那就好。”
易雪逢道:“還有什麽重要的事嗎?”
切雲正在看他肩上的長發,林浮玉總是喜歡将半邊長發用玉冠束起,顯得氣質又淡漠又倨傲,而當年的易雪逢卻喜歡将長發編成一束懶洋洋地垂在肩上,發尾總是挂着秋滿溪給他的一些護身靈器,一走動就會發出一串脆響,十分吵鬧。
此時易雪逢乍一恢複百年前的裝束,切雲竟然有些不太習慣。
易雪逢:“切雲?”
切雲“啊”了一聲回過神來,忙道:“牧雪深在蠻荒三君之一六朝君的地界,就在虛無之地前的石窟裏,我不知曉他會待多久,那抹神魂也很快要消散了。”
易雪逢蹙眉:“六朝君?他知曉嗎?”
切雲道:“大抵是知道的,只是他向來不過問蠻荒之事,成天只知道誦經念佛……啊,你說他一個魔修,成天吃齋念佛到底有什麽用處啊,又不能去出家。真是受不了了,蠻荒的君上一個個的沒一個是正常的。”
易雪逢無奈笑了笑,道:“那你去六朝君的地界了?無人攔你?”
就算六朝君再不問世事,也不至于會私自放沒有主人的劍靈闖入自己的地界。
切雲揚眉:“自然,我是誰啊,哪個敢攔我?”
易雪逢狐疑地看着他。
切雲這才撇撇嘴,小聲道:“我利用螣蛇的隐身決偷跑進去的,沒人能發現。”
易雪逢被他逗笑了。
切雲十分想去捶爆牧雪深狗頭,期待地扯着易雪逢的袖子晃來晃去,道:“我們什麽時候過去啊?嗯嗯嗯?爹爹,快點去吧,你不必出手,就在一旁看着就好,我一把劍就能把他打的他爹娘都認不得!”
易雪逢笑道:“不着急。”
切雲道:“但是他不知在那裏停留多久啊,若是他再利用奪舍之法跑了,我們又要查上一段時間了,夜長夢多啊爹。”
易雪逢還是不肯松口,切雲只好氣咻咻地跳窗跑了。
切雲走後,易雪逢無意識地用手纏着發梢上的發帶出神,一只烏鴉站在窗外的枝頭上歪着頭看他,赤紅的眸子倏地一閃。
易雪逢仿佛沒有發現它,依然自顧自地坐着發呆。
牧雪深。
他第一次知曉牧雪深時,是受傷後的第二年。
那一年間每逢朔日易雪逢必定要讓人為其驅除體內的寒意一次,而每一次都是寧虞不情不願地前來幫他。
一來二去,寧虞對易雪逢的态度已沒有了之前那般冷待,有時候甚至還會主動抱他睡覺,為他驅除寒意。
朔日那晚,易雪逢半夜間突然驚醒,已經被寧虞梳理好的靈脈卻再次泛起了寒意,只是頃刻間便傳遍他的全身,讓他冷得瑟瑟發抖,就算在寧虞懷中依然阻擋不住寒意。
易雪逢迷迷瞪瞪地張開眼睛,看着面前寧虞的睡顏,原本只是想默默挨着不把他吵醒,但是到最後他的手幾乎都要化成冰塊了,這才小心翼翼地推了推寧虞的肩膀,小聲道:“師兄。”
寧虞閉着眼睛,一動不動。
易雪逢凍得實在受不了,只能力氣又大了些推了推他:“師兄,師兄。”
但是不知為何,平日裏易雪逢翻個身都能驚醒的寧虞此時卻像是昏死了過去似的,被易雪逢這樣吵着竟然沒有半絲張開眼睛的架勢。
易雪逢掙紮着坐起來,偏頭看了一眼床幔外小案上燃燒着的蠟燭,他盯着看了片刻,才有些駭然地發現那蠟燭的燭光竟然一動都不動,就像是被什麽凍結了一般。
“師兄!”易雪逢被吓住了,他按着寧虞的肩膀拼命晃着,聲音都帶着一絲顫抖,“師兄醒一醒!師兄!”
他拼命晃着寧虞,妄圖給自己一絲安全感。
而在一片萬籁寂靜中,一個聲音突然在易雪逢耳畔響起。
“他是你師兄?”
易雪逢被吓得慘叫一聲,捂住耳朵一頭栽到了寧虞懷裏,死死抱着他的腰渾身發抖。
但是他就算把自己整個身體都縮到寧虞懷中,卻依然阻擋不了那個聲音,恍惚中似乎有一雙手輕輕地摸向了自己的臉頰,像是在撫摸上等的瓷器一般輕柔拂過,最後停留在易雪逢的眉間。
易雪逢渾身發寒,在那抹寒意到達眉心時,只覺得一股奇怪的靈力驟然沖進了自己的識海中,轟然一聲炸響。
再次有意識時,周圍一片空白,紛紛揚揚的大雪緩緩從空中飄落,他身着一身素白衣衫立在一望無際的雪地上,茫然地看着周遭。
“師兄?”
易雪逢本能地想喚寧虞,但是當他出聲後,腳底下的雪地仿佛有了意識,忽然被風卷着漂浮在他面前,飛快化為一個純白的人影立在他面前。
易雪逢驚恐地後退了一步。
那人卻道:“莫怕。”
易雪逢依然怕得不行,但是還是壯着膽子擡起頭看向那人。
那人渾身上下一片雪白,只有瞳仁是赤紅一片,仿佛随時都能落下一滴血似的,他的臉上罩着半張雪白的面具,顯露在外的半張面容陰柔至極,嘴唇蒼白如雪,看着仿佛一抹幽魂。
易雪逢茫然看了他半天,突然覺得他似乎有些熟悉。
如幽魂似的男人勾起蒼白的唇沖他一笑,柔聲道:“吾名雪深,你許是聽過吾的。”
易雪逢不懂他為什麽要這麽說話,吾來吾去的聽着令人別扭,他又往後退了退,喃喃道:“我……我沒聽過你的名字,我想要回去找我師兄了……”
他說完就要不顧一切轉頭就跑,牧雪深見他這樣,卻是笑了笑。
易雪逢還沒跑兩步,面前的雪花突然被風吹起,再次凝成了一個人影,牧雪深含笑看着他,道:“這裏是你的識海,你能跑去哪裏?”
易雪逢怔了一下,才愕然道:“你為什麽會在我識海中?”
牧雪深見他似乎沒認出來自己,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小雪逢,十幾年前吾曾托人将你帶到蠻荒的虛無之地,但是車隊剛到蠻荒你便不知所蹤,這麽些年過去吾終尋到你,難道你一點都記不得了?”
易雪逢一愣,眸子猛地張大。
作者有話要說:啊,卡文了,寫的有點慢,不好意思哈,等過幾天找個時間雙更一下,感謝支持。看小說,就來! 速度飛快哦,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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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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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