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路見不平
紀延生在京城一呆便是十來天,也幸虧真定府的知府一向賣他面子,要不然也不能告這麽多日的假。
倒是府裏的氣氛有些怪,特別是大伯母,前幾日突然病了,聽說水米都不進了。吓得紀寶芸和紀寶茵姐妹兩,在她床頭伺候着,連一刻都不敢離開。
紀寶璟也領着紀清晨去看了好幾次,只是每次大伯母都恹恹的,她瞧着不像是生病的樣子,倒是像生氣一般,連說話都沒了往日裏的那股子勁頭了。
韓氏素來掌管着紀家的事宜,如今她病了,當然不能操勞,老太太便叫曾榕接手。曾榕這才嫁進來不到兩個月,便要掌管家務,這心裏忐忑地簡直不知如何是好。
況且在曾家的時候,曾李氏把家裏的事情看地跟什麽似得,死活都不撒手,便是教她們管家,也不過是皮毛而已。這些日子,曾榕管着二房的事情,倒也還好。畢竟二房吃穿用度都在府裏,她也只需要看顧好紀延生一人便可。
紀寶璟早就年歲大了,之前也跟着韓氏學過理家,又有老太太指點,管着自個房裏的事情,根本就是小試牛刀。至于紀清晨,她吃穿都是在老太太院子裏頭,也不需曾榕多費心。就是衛姨娘母女,曾榕需要多看顧着點,特別是衛姨娘肚子裏的那一胎。
誰知這又趕上了紀家族中一位八十歲老人去世,活過八十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自家自然是該送禮的。只是曾榕也沒瞧見先前的紅白喜事的賬薄,也不知紀家送禮是個什麽章程,急地差點着急上火。
還是燕草提醒她,“太太,大姑娘不是一向幫着大太太管家的,想來她肯定知道家裏這些事,便是請她去要賬薄,也有幾分面子吧。”
曾榕與紀寶璟的關系吧,也不能說不好,只是兩人有點兒太過客氣了。曾榕年紀上只比紀寶璟大四歲,可輩分上卻是她的長輩,擔着個後娘的名聲,連她自個有時候都覺得占了人家孩子的便宜。
倒是紀清晨吧,年紀小又長得那般玉雪可愛,曾榕就愛與她一處,沒事就要撩撥一下她。前幾日非要親自給她染指甲,結果把小姑娘的手染地跟什麽似得,氣得她不想與自個說話了。
曾榕想了想,便叫人帶了點心,去了紀寶璟的院子裏。
誰承想紀清晨這會也在,她正在試紀寶璟親手給她縫的書包,等過年後,她就六歲了。紀家的姑娘都是六歲去學堂裏讀書的,其實現在紀寶璟已經開始教她千字文、三字經這些了,只不過正經跟着先生讀書,還得到年後。
書包是粉紅色綢緞縫制的,上頭是大片白色的木樨花,而這些花紋正中間則是包着一個花體沅字,一針一線都是紀寶璟親自做的,就是選布料她都沒假借旁人的手。
小姑娘拿着書包,左瞧右瞧,開心地誇贊道:“大姐姐的針線活可真好,比葡萄她們的都好。”
紀寶璟知道她嘴甜,笑着問她:“可還要些什麽,書袋可要?你一股腦地說了,姐姐可只給做這一回啊。”
紀清晨一聽只這一回,哪裏願意,立即便說:“不行,以後我的書袋都要姐姐給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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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也不羞,就知道指使姐姐,”紀寶璟沒忍住,捏了捏她的小臉蛋,紀清晨哪裏是真的想要紀寶璟受累給她做這些。只是紀寶璟總是疼惜她,什麽事情都愛親自上手,紀清晨自然心疼她,可是又架不住她的一片心。
所以她立即拍着胸脯保證道:“等我以後長大了,便護着姐姐。姐姐想要什麽,我便給姐姐什麽。”
屋子裏的丫鬟聽她這話,只當她是小孩子心性,哄堂大笑。
曾榕進來的時候,就是聽着這一屋子丫鬟在笑,倒是她眼尖瞧着紀清晨身上的書包,倒是立即笑道:“這是璟姐兒做的嗎?好精細地繡活。”
她做姑娘的時候,在家裏不怎麽管家,也沒什麽機會出門,便是花了大把的時間在刺繡上,針線活做的倒是比外頭的繡娘還要好。所以一瞧着這書包,便驚訝地發現,這竟是蘇州那邊的針法,瞧着可比北方的針法細膩精致。
紀寶璟立即道:“不過是給沅沅縫個書包,倒是叫太太見笑了。”
曾榕手巧又勤快,剛嫁進來時,給衆人準備的便是鞋子,就是老太太瞧着了,都誇贊不已。這些日子,她便又給紀清晨做了中衣和鞋子,小姑娘的衣裳素來就多,可偏偏紀清晨就喜歡穿曾榕做的中衣,說是舒服。
後來紀寶璟瞧了她做的衣裳,才知道她做之前,都是要把布搓軟了的,畢竟小孩子皮膚嬌嫩。
所以紀寶璟心底也是十分喜歡這個太太的,只是曾榕待她總是過分客氣,所以她也不好上前。沒想到今日,她倒是親自過來了。
曾榕瞧着紀清晨也在,登時便笑了,問她:“沅沅,你那手可好了?”
紀清晨撅着小嘴巴,又哀怨又有點可憐兮兮地說:“沒呢。”說完,她便将手掌攤開給曾榕瞧,小手上染了紅紅粉粉的,竟是叫鳳仙花把原本白白的小手都給染上了汁液。
曾榕瞧着她小手這番模樣,想笑卻又不不好意思,立即保證道:“先前是我一時大意了,待下次,我定好好給你染。”
紀清晨一聽,整個人都愣住了,竟還有下次。
她小嘴一撅,立即道:“不要。”
只是小姑娘的聲音本就奶聲奶氣的,又拖着調子,只叫曾榕聽地越發覺得好玩,捏着她肥嫩嫩的小臉蛋,便道:“再給我一次機會,我肯定給你染好了。”
“不要,不要,不要,”紀清晨的小腦袋搖地跟撥浪鼓似得,反正就是不要。
“要嘛,要嘛,要嘛,”曾榕沖着她眨眼睛,回道。
說罷,連曾榕自個都捂着臉笑了,屋子裏的丫鬟各個都死命憋着,太太和七姑娘也太逗趣了吧,兩人一唱一和就跟唱戲似得。
也虧得夫人這性子,竟然能和七姑娘玩到一處去了。
曾榕也覺得自個這般太不嚴肅了,可實在是不合她太太的身份,便趕緊對紀寶璟道:“我今個來找你,是想請你幫我個忙的。”
“太太有什麽事,只管吩咐便是,說請也太過生分了,”紀寶璟嘴角噙着笑,她是真開心,瞧着清晨與她這樣子,就知兩人平日相處着,也定是有趣地很。
于是曾榕便将自個的難處說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大太太病中,我也不敢多勞煩她。只是這明個就該送禮過去了,到底是白喜事,咱們家也不該失禮與人。所以我便想着,你也是理過家事的,便叫你替我拿拿主意。”
紀寶璟一聽是這事,立即便将先前兩家七十歲老人去世的例子,給舉了出來,就連送去的東西,她都能說出個大概來。曾榕也是讀過書的,知道這人的記憶力。只是紀寶璟張口便來,可是把她驚住了。
“家裏的人情來往的賬薄統共有兩份,一份在大伯母那裏,還有一份便在帳房上,大伯母那邊自然是不好打擾,待會我叫人去帳房上取回來,太太你照着先前的定例,再添加些。畢竟八十這樣的壽數,咱們紀家這幾十年來,也是頭一遭,估摸着爹爹這幾日也便該回來了,”紀寶璟輕聲說。
曾榕瞧着她進退有度的模樣,真是越看越喜歡,這漂亮又聰明的姑娘,還這般善解人意,你說哪個人會不喜歡啊。
她歡喜地應了一聲,又逗了逗紀清晨,這才回去準備去了。
待她一走,紀寶璟便叫玉容去前頭帳房去拿帳薄。先前她學着管家的時候,老太太便叫人給了她對牌,家裏的帳薄她可以随時看。雖說韓氏心裏有些話,可是紀寶璟一向知分寸,知道是祖母疼愛她,許了她這樣的特權。但是每次她去看帳薄,還是事先知會韓氏一聲的。
便是這次,她也叫人與韓氏身邊的管事說了一聲。
待第二天的時候,紀延生趕了回來,連衣裳都沒來得及換,便去了喪禮。一直到晚膳之後,才與曾榕一塊回來。
兩人給老太太請安後,又回了院子。
曾榕見他滿身疲倦,便是立即吩咐了人準備熱水,叫她去梳洗。都說小別勝新婚,況且他們又正值新婚,紀延生捉着她的手,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
只是他話音還沒落,曾榕已羞得面色通紅,推了他一把,嬌笑道:“不正經。”
紀延生哈哈大笑,沒一會便去洗澡了。
待他出來的時候,曾榕見他連頭發都洗了,忙叫人拿了烘頭發的手爐過來,親自幫他烘頭發。
“我聽說這幾日大嫂病了,家裏都是你在打點,”紀延生柔聲問道。
曾榕立即笑了,說道:“哪裏都是我了,家裏的仆婦倒是都能幹,還是大嫂理家有方,便是病了,底下人也是絲毫不亂。”
不過她又立即道:“倒是璟姐兒,才叫我驚訝呢。”
紀延生聽她提到長女,便是挑眉,“哦?”
曾榕便立即将她因為叔祖父的事情,與紀寶璟商議,誰知她張嘴便道來,她是真被驚住了,她自個也是讀過書的,知道這背書可是件難事。尋常人記憶力不行的,誦了十幾遍才記得的都有,倒是寶璟信手拈來,可見這記憶力可真是了得。
紀延生聽她誇贊紀寶璟,便笑着問:“你與她們倒是相處地好。”
曾榕立即撇嘴,嘆了一口氣,說道:“可別說,我這才把沅沅得罪了。”
于是她便将她給紀清晨染指甲,結果給染壞了的事情,告訴紀延生,還說紀清晨惱了她,以後再也不叫她給自己染指甲了。
紀延生更是大笑,說道:“沅沅,自小便是愛漂亮,她能原諒你才叫怪事呢。”
“你竟是還笑我,快幫我好生哄哄咱們這個小沅寶吧,”曾榕跪在他的身後,一邊幫他弄頭發一邊輕聲抱怨道。
她倒也不是真抱怨,只是聲音嬌嬌軟軟的,卻是叫紀延生好一陣心猿意馬。
于是沒一會,這屋子裏頭,便響起了叫人面紅耳赤的聲音。
**
一晃眼便到了年底,紀延生的調令下來的時候,家裏好一陣高興,就連東府那邊都送了賀禮過來。
韓氏病也早就好了,這一好,便是立即就開始張羅着收拾家裏。紀家重新搬回京城,那也是一件大事,所以光是各房清點東西的時候,就是好一陣的。
其中這清點的時候,還真叫人看出了端倪。
紀寶璟自不用說,她打小什麽好東西就有,特別是二房七八年裏只有她一個孩子,紀延生什麽好東西都往她房裏搬,所以婆子來給她房中清點的時候,登記的那些五花八門的好東西,直叫來的管事婆子咋舌。
可奇就奇在紀清晨了,一個過年才六歲的小姑娘,屋子裏的好東西,居然叫韓氏都看花了眼。不過也不是韓氏眼皮子淺,實在是她的東西都是從老太太庫房裏直接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過年的時候,紀延德回來了,一家子團團圓圓的,便是叫老太太也高興壞了。
等紀延德走的時候,大房一家子便跟着他先離開了,畢竟紀家在京城的宅子,也要有人提前過去收拾,總不能待老太太過去了,再收拾吧。
況且紀延生這邊雖調令,可是也得等到三月才能上京。
臨走的那天,紀寶茵倒是拉着紀清晨的手,抽抽泣泣道:“沅沅,你可要早些來啊。”
紀清晨瞧着她五姐姐這沒來由的多愁善感,只得安慰她,“我三月就上京了,你先去京城瞧瞧,若是有什麽好玩的,你到時候可得告訴我。”
倒是一旁的紀寶芸翻了下眼睛,喊道:“又不是不見面了,趕緊上車,這外頭都冷死了。”
待大房一家子離開之後,還真是有些冷清了。在紀家教她們讀書的連先生,卻是不跟着她們去京城的,她的家人都在真定,她出來教書也只是因為她丈夫身子不好,不能養家。
好在她在真定府一向有些名聲,便是不教紀家的姑娘了,也有其他人家願意請她回去。倒是她是個重承諾的,答應了一直教到三月份,所以紀清晨還是成了她的學生。
待大家除了厚實的冬衣,穿上薄衫的時候,上京的日子也到了。
老太太早在京城住了許久,又是這般年紀的人了,自然不會太過興奮。至于紀寶璟,她也是去過京城的,瞧着也一派淡然。而紀清晨,她對京城也是一點兒都不陌生。
所以數來數去,竟是曾榕最興奮的。
臨走的那天,留守在紀府的仆人出來給老太太磕頭,大家眼眶都濕潤了。這真定快馬的話,自然是一日便到,可是他們這是搬家,所以拖家帶口的,路上走的最慢。
前後十幾輛大車,紀延生也知道他們這一路定然惹眼,所以叫家中的家丁一定要多注意些。
好在這裏靠近京城,便是再不長眼的山賊,也不敢在這附近打家劫舍。是以他們走了兩日,還是一路風平浪靜。
這日他們一小鎮落腳,鎮上連驿站都沒有,紀延生便叫人包下了一個客棧的小院,又抱了一整層的客房。這才安排家中所有人住下。
待下車的時候,紀清晨是先下來的,她站在街邊打量着周圍。這條街大概是這鎮子上最繁華的一條街了,這會晚霞剛布滿整片天空,街上正熱鬧着。對面大概是一個鹵肉店,味道香地直撲過來。
紀清晨好奇地張望着,卻被走過的一個人撞了下,吓得葡萄趕緊扶住她,斥道:“怎麽回事,沒瞧見我們家姑娘在這裏?”
那人手裏還抱着個孩子,瞧見葡萄罵他,立即低聲下氣地道歉。
只是他懷中的孩子,卻是閉着眼睛,只是中途他卻擡了擡眼皮,紀清晨好奇地看着他,才瞧見這孩子臉上雖然髒兮兮的,可是卻長得十分漂亮,就是那種故意弄髒了臉,都擋不住的漂亮。
這男人瞧着面前站着的紀清晨,眼裏露出貪婪之色,好漂亮的一個女娃娃。
紀清晨被他盯地皺了皺眉頭,好在葡萄及時道:“趕緊走吧,下回走路小心些。”
待那男人走後,紀清晨還是疑惑地看着他,那男人長得賊眉鼠眼,實在叫人心生厭惡,倒是他懷中的孩子,漂亮地不像是他的孩子。
“姑娘,咱們可得仔細些,聽說這路上的拐子多着呢,專挑那些長得好看的孩子下手,所以您可不能亂跑,”葡萄見她還望着那男人,立即哄着她。
紀清晨挑了下眉毛,拐子?
此時紀寶璟也走了過來,問怎麽了,葡萄又将那人撞了紀清晨一下的事情,說了出來。紀寶璟皺着眉頭,看着那人走進了酒樓之中。
“外面人多口雜,你多照顧些沅沅,”紀寶璟叮囑葡萄,葡萄自是點頭,抓着紀清晨的手臂,便不敢松開。
沒一會,老太太也下馬車,曾榕上前扶着她。
于是一行人先進了客棧中,就見樓下還住着不少人。紀清晨瞧了一眼,先前撞着她的那個人就坐在其中一張桌子上。只見他懷中依舊是那個男孩,只是他正從懷中掏出一個瓶子,紀清晨看着他将瓶子裏的什麽東西倒進了面前的湯碗裏。
“沅沅,怎麽了,”紀清晨站在原地不走了,紀寶璟立即低聲問她。
紀清晨怕那個男人聽見,便往前走了幾步,一直到了後院,才低聲對她說:“大姐姐,我方才瞧見那個男人,喂那個孩子吃了東西。”
紀寶璟一時沒懂她的意思,立即笑道:“餓了自然要吃東西的。”
“不是,”她立即着急地擺手,輕聲說:“他從瓶子裏倒了東西在湯碗裏,然後給那個孩子喝了下去。”
紀寶璟臉色微變,立即問她:“你瞧清楚了?”
紀清晨點頭,她看得清清楚楚,她又說:“而且那個孩子長得可漂亮了,一點兒都不像那個人的兒子。”
這拐子最是可惡了,偷了別人家的孩子拿去賣,做的是一本萬利的生意。特別是那些漂亮可愛的孩子,價錢更是好極了。所以對于這種可疑的情況,紀清晨是寧錯,也不想放過。
若是她冤枉了那個男人,那道歉便是了。可若是她沒冤枉,那救得就是一個孩子的一輩子。
紀寶璟瞧着小姑娘一臉地急色,立即安慰她,“沅沅,你先別着急。若是這人真是壞人,姐姐不會叫他跑了的。”
紀清晨點頭,可是又擔心地說:“他們吃完飯之後,會不會離開啊。”
紀寶璟愣了下,沒想到小姑娘考慮地這麽周全,立即便叫了一個機靈的小丫鬟,去前頭要東西,借機看着這人。
“咱們去告訴爹爹吧,我聽說外面的人都可壞了可壞了,咱們女孩子肯定打不過他的,”紀清晨立即說道。
她說這話确實是有考量的,這人若真是個拐子,那只怕還會些功夫的。若是不叫紀延生幫手,她們幾個姑娘家哪裏是這人的對手,別到最後不但沒救着人,再把她自個也搭進去了。
況且如今他雖是一個人,可是也不知他有沒有同黨就在附近,若是有的話,就該将這幫人都一網打盡了才好。
紀寶璟聽着她這孩子話,一笑之後,卻是放在了心上。她連忙叫了人去請紀延生過來,只是好久之後,才聽丫鬟說,紀延生竟不在這裏,好像是方才被這鎮子上的人請走了。
姐妹兩個一聽,登時心裏咯噔一下,怎麽偏偏就在這時候。
紀清晨正想着要不要去告訴曾榕,可是曾榕也是一介女流,她不願叫祖母知道,怕驚着她老人家,若是只是虛驚一場,反倒叫她老人家擔心呢。
于是她立即道:“姐姐,咱們叫了小厮吧,先盯住他,別叫他跑了。”
紀清晨倒也想上前去詢問,只是那人若是一口咬定那孩子就是他自個的孩子,她還真不能拿他怎麽辦。若是爹爹在的話,爹爹乃是朝廷命官,自有身份叫人把他拿下。
“姑娘,那個人抱着孩子要離開了,”被派去盯着那人的小丫鬟跑了回來。
紀清晨更加着急了,立即道:“大姐姐,不如這樣吧。”
她在紀寶璟耳邊說了幾句,紀寶璟一聽,立即展顏,說道:“你這個小機靈鬼。”
再說那抱着孩子的男人,将吃飯的錢給了之後,就準備離開。本來他是想在這裏住下的,只是這間客棧今日來了一戶大戶人家,瞧着像是官家多些,若是商賈人家倒也不足為慮。只是為了安全期間,他還是準備離開。
可剛到了門口,就聽身後一聲嬌呵,“就是他,就是他偷了我們小姐的玉佩。”
待他還沒回過神呢,就見穿着青色衣裳,打扮一樣的随從就将他團團圍住。而一個穿着水紅比甲的丫鬟,指着他便怒道:“就是他,方才撞了我家姑娘一下,趁機偷走了我家姑娘的玉佩。”
“這位姑娘,您可不要血口噴人,我可從未見過什麽玉佩,”這男人抱着懷裏的孩子,立即便喊冤道。
“還敢狡辯,若是沒有的話,咱們便到官府裏說清楚,”葡萄美目瞪着他,怒聲道。
這人一聽說去官府,自然更不願意,立即嚎啕大哭道:“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我家孩子生着病,我背着他走了十幾裏的路才到鎮子上看大夫。卻不想竟是被你們這些大戶欺負,這是不給我們窮人活路啊。”
紀家一向名聲極好,便是家中下人也被約束着,何曾被人說過仗勢欺人啊。于是就有個站在葡萄身邊的小厮,低聲問:“葡萄姑娘,七姑娘的玉佩可确定是被這人偷了?”
若是丢在了別處,他們這麽把人攔住,豈不是叫外人覺得他們是故意欺負人。
葡萄也有些猶豫,因為她知道根本就沒丢玉佩這事。
這男人何等精明的一個人,一瞧見葡萄臉上的猶豫之色,便立即又大聲哭喊道:“定是你這丫鬟弄丢了你家小姐的玉佩,便抓着我,想叫我去做替死鬼。只可憐我這娃娃,生着病還叫他不得安生。”
此時酒樓的人,都被他的哭喊聲吸引了過來,就連掌櫃的都過來勸道:“姑娘,偷東西總該有個證據的,若不然也不能平白冤枉了人。您看看,要不您再回去找找,這麽堵在這裏,我這小店的生意……”
一直在後面偷看的紀清晨,終于是忍不住了,這人她真是越看越覺得可疑,若是真的被冤枉,那就算見了官又如何,身正還不怕影子斜呢。
“就是你,方才就是你故意撞了我,我的玉佩原本還好好挂在腰間,如今卻沒有了,”紀清晨沖了出來,指着男人便斥道。
衆人一瞧見是個玉雪可愛的小娃娃過來,又是紛紛看向那男人。
那男人見竟是個孩子,當即便道:“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竟是這般空口白牙地污蔑我,這大戶人家就是這般教導孩子的,可憐我這苦命的孩子,生着病還叫人這般作踐。”
紀清晨見他一口一個苦命的孩子,這客棧中的人看她的眼神都變了,氣得她真是咬牙切齒。
可就在此時,突然一個清朗地聲音道:“你若是覺得這位小姑娘冤枉了你,那不如就叫縣官來。顯慶二十年時,蘇州有一小販也是被人冤枉偷了東西,待人告了官查清楚之後,當時的蘇州府府尹大人,派了對方賠償十兩紋銀與他。若是這位姑娘當真冤枉你,有我們這些人作證,便是沒有十兩紋銀賠給你,怎麽着也該有五兩,到時候你兒子的病不就有銀子可醫。”
紀清晨聞言看了過去,竟是坐在最裏面一桌的人,之前被樓梯擋住了,她沒瞧見。
說話的是一個小少年,說是小少年都是不妥當的,因為他瞧着只有十來歲的模樣,不過卻穿着月牙白色細布長袍,他說話時,嘴角微微上揚,叫人看了就有一股譏諷的味道。
葡萄見有人污蔑紀清晨,當即便怒道:“你又是何人,要你多嘴饒舌的。”
“你這丫頭倒是不如問問你家小姐,我這法子可好?”小少年莞爾一笑,只是他的笑容并未到眼底,一雙眸子異常地漆黑,讓人看了有種深不見底地感覺。
一個十來歲的孩子,竟是叫紀清晨有種忌憚的感覺。
可是她不笨,這人說話雖向着那男子,可是言語間,還是要見官。所以她立即冷哼一聲,怒道:“見官就見官,他若是真的沒偷我的玉佩,我不僅給他兒子銀子治病,還親自與他道歉。”
“好,”少年立即拍手,陳贊道:“姑娘當真是大氣,那我便做個證人,再叫人去找縣官過來吧。”
就在衆人以為這事就這麽定下來的時候,就見那個抱着孩子的男人,突然就往門外沖。
紀清晨一見,心裏哪還有懷疑,立即大喊道:“攔住他,別讓這人跑了,他是個拐子。”
此時客棧的人,都被驚呆了,就連紀家的小厮都沒第一時間上去,還是那少年的随從,一下從桌邊躍起,就是沖到了門口。
那男人見有人追他,當即就把那孩子摔了過來。紀清晨吓得失聲尖叫,卻見其中一個男人一躍而起,淩空将孩子搶到了手中。
大概是這孩子被喂了藥,就是這般都沒有動靜。這男人立即回來,将孩子交給了少年,而沒一會其他人則将那拐子捉了回來。
紀清晨吓得直喘着粗氣,手腳軟綿綿地站在原地,只盯着那少年。只見他将孩子溫柔地抱在懷中,還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臉蛋,輕嘆一聲:“真是可憐。”
待他擡起頭,看過來時,正與紀清晨打量他的目光撞在了一處。
他微微一笑:“我是謝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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