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前世孽緣

好在此時又有人進來,曾榕立即起身去迎客,又是把人請到老太太的身邊,這才叫衆人的注意力轉移了去。

倒是那個蘭姐兒的姑娘,輕聲說:“我叫謝蘭,在家裏序排六,你可以叫我蘭姐兒,也可以叫我六姑娘。”

紀清晨瞧她主動與自己說話,自是立即回道:“我名喚清晨,在家裏是排七,我還是叫你蘭姐姐吧。”

謝蘭微微颔首,卻還是好奇地打量着身邊的小姑娘,她是謝家三房的長女,只是父親早年過世,只有孀居的母親帶着她過日子。之前她一向出門少,只是如今到了快要嫁人的年紀,這才出門來交際。

她雖只出來幾次,只是托着家裏那位了不得堂兄的福氣,認識的姑娘都待她極好。不過她還是頭一回見自家大伯母主動為一個小姑娘解圍呢。

不過這位紀姑娘确實是長得太好看了點,這皮膚也不知怎麽養得,她站這麽近地瞧着,可真是又白又細,比那最上等的凝脂豆腐還要嫩呢。

“那我便托大喚你一聲晨妹妹吧,”謝蘭抿嘴一笑,她性子溫和,說起話來也是輕聲細語地。

這個稱呼倒是新鮮,紀清晨便點了點頭。待兩人站在長輩身後,便小聲地說話。紀清晨也知道謝蘭也是才來京城沒幾年,之前一直都是在江南老家。

等她說自個乃是蘇州人士的時候,紀清晨心底便猛地漏了一拍子。她前世的乃是揚州人士,雖說兩地距離不遠,可是謝蘭乃是養在深閨中的姑娘,想必她也一定不會知道吧。

雖說今生她是紀清晨,可是那些過往,總是難以忘記。特別是待她極好的父母,哥哥,前世父親為了她,全力資助那人,只是最後卻是喂養了一只白眼狼。

這一世方家不再有她這個人,那麽大哥也不會再送她上京,此生也不會有相見的機會了吧。

只是雖這麽想着,她卻還是抱着萬一的心思,問道:“我聽說江南有家華絲紡極是厲害,染出來的料子不管是樣式還是顏色都是頂出衆的。”

謝蘭愣了下,随後便笑道:“沒想到華絲紡的名聲竟已傳到京城來了,他家确實是了得。我聽說華絲紡的東家極是了得,為了這些印染的方子,可是跑遍大江南北,所以他家的料子總是新穎又別致。”

紀清晨沒想到謝蘭真的知道,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她心中登時激動了起來。

是啊,華絲紡能從兩間門臉鋪子,發展到遍布江南三省各處,幾十間鋪子,都是靠着她父親搏命而來的。

雖說人人都說商賈低賤,商人重利而沒有道義。可是方家的産業就是她父親拿命博來的,江南盛産絲綢,大小作坊遍布。若是想要脫穎而出,就要有別人所沒有的東西。蜀錦之貴聞名天下,她父親為了能叫方家的絲紡脫穎,便帶着幾個家丁前往蜀地。

雖成功拿到染色的方子,可是卻在回來的路上遇上劫匪,其他的東西都丢了,可是卻還是把方子死死地揣在懷中。吃樹皮、被蛇咬,受了那麽多的苦,遭了那麽多地罪,才叫東西帶回來。

方家沒有做什麽見不得人的黑心勾當,可是偏偏就是因為他們是商賈,便叫所有人都瞧不起。

那個人不過就是因為家中曾是為官的,便叫父親瞧中了,供他讀書,将最心愛的女兒許配給他,可他一朝金榜題名,便見利忘義。

“晨妹妹,”謝蘭見她發呆,便輕聲喚了一句。

紀清晨這才回過神,沖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也不知怎麽的,今日竟是想起了這麽多前世的事情。或許是第一次是有人與她說華絲紡的事情吧,不過聽到華絲紡如今依舊生意紅火,她心底也算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席上落座的時候,裴玉欣故意挑在她的左邊坐下,而謝蘭則是坐在她的右手邊。

裴玉欣瞧着娴雅文靜的謝蘭,登時在她耳邊輕聲道:“你可沒與我說過,認識謝家的人啊。”

“蘭姐姐,”紀清晨喊了一聲,險些把裴玉欣吓了一跳,只是她說道:“這位是裴姐姐,素來與我要好,性子也是極好的。”

裴玉欣這才知道,她是要介紹自個和謝蘭認識,臉上閃過一絲感激又羞愧的表情。虧得她方才還以為,清晨是故意隐瞞她的呢。

謝蘭便又和裴玉欣,還有另外一邊的紀寶茵打招呼,都是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娘,所以說起話來啊,也有些共同語言。

只是裴玉欣沒說上幾句,便問道:“謝姑娘,今個就你陪着謝夫人一同來的嗎?”

紀清晨恨不得扶額,我的裴姐姐啊,你是恨不得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吧?

好在謝蘭已習慣了,輕聲說道:“大伯母帶着我來的,大伯父與四堂哥應該前頭吃酒呢。”

謝忱在謝家少爺裏排四,之前京城曾流轉過一句話,謝家十分靈氣,九分在四少。

所以就沒人不知道謝忱是謝家四少爺,這會謝蘭說完,裴玉欣和紀寶茵兩人的眼睛都放光了。倒是紀清晨有些不解,謝忱确實是長得英俊了點,可是這些小姑娘們也不至于全迷他吧?

要說長相,柿子哥哥就比他好看啊。

提到裴世澤,紀清晨心裏也是一哼,誰說他沒有愛慕者的。那個柳明珠可比誰都厲害,竟是想叫柳貴妃求着皇上賜婚,可真是異想天開。

連紀清晨自個都沒注意到,她說這話的時候,簡直是咬牙切齒。

就在此時,杏兒走到她身邊,在她耳邊說了兩句話,紀清晨着急地問道:“現在怎麽樣了?”

“七妹妹,怎麽了?”紀寶茵見她;臉上露出着急地表情,立即便問道。

紀清晨微微搖了搖頭,輕聲道:“沒事,我先出去一下,湛哥兒鬧着要找我呢。”

紀寶茵知道紀湛一向就愛黏着她,所以也沒多想,便又與其他兩個姑娘一塊說話。紀清晨匆匆站了起來,便立即往外走。

她邊走邊問道:“還沒叫太太知道吧?”

“沒呢,少爺身邊的丫鬟本來是想過來說的,只是先瞧見了奴婢,”杏兒低聲說道。

紀清晨點頭,領着她往外走,到了門口就瞧見正站在外的曉雪。曉雪這會垂着頭,身子還在微微顫抖,不知是吓得還是怕的,待她瞧見面前停着華麗的衣擺時,便擡頭瞧見了紀清晨,立即激動地喊了一聲:“七姑娘。”

“你不是都叮囑你們了,一定不要叫少爺去危險的地方?”紀清晨聲音有些急,卻還是壓低聲音。

這會屋子裏擺着的宴席,滿室的歡聲笑語,倒是沒什麽人注意到她這邊。

曉雪本就被吓得離開,這會再聽紀清晨的話,便要跪下,幸虧紀清晨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擒住,沒叫她跪下去。

她低聲斥道:“還嫌不夠多的人知道嗎?”

曉雪這才站直了身子,紀清晨轉身便往外走,杏兒趕緊叫曉雪跟上。待出去後,紀清晨立即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曉雪這才哆哆嗦嗦地将經過說了一遍,紀湛和溫啓俊兩人在前院待了一會,就嫌太過無趣。紀延生又是個一貫寵孩子的,便叫他自個出去玩了。兩人便到園子裏,也不知誰說要去釣魚,便又叫小厮去捉蚯蚓又去找釣竿。

結果小厮去挖蚯蚓的時候,紀湛就掉進水裏。

幸虧那會花園裏有人,立即便有人下去,将他撈了起來。所以紀湛也只是喝了幾口水而已,倒是沒性命之憂。

只是紀湛是二房的獨苗,就這樣,丫鬟和小厮還是被吓個半死,所以曉雪這才急急來回禀的。不過她來之前,紀湛吩咐她,先告訴紀清晨。

紀清晨又問道:“可知道是哪個人救了小少爺嗎?”

“是一位來參加宴會的公子,瞧着十七八歲的模樣,個子高高的,模樣也長得極俊俏,”曉雪小聲地說。

紀清晨登時深吸了一口氣,又問:“可叫人拿了換洗的衣裳給小少爺換下?還有那位救人的少爺,杏兒你去爹爹的院子裏,叫人找一身爹爹未穿過的衣裳送過來。”

杏兒有些遲疑地說:“姑娘,奴婢走了的話,您身邊就沒人伺候了啊?”

今個因着家裏事情多,香寧也叫曾榕借去了,所以她身邊只留了杏兒一個。原本想着不會有什麽事,哪知這會倒是有些人手不夠了。

她輕聲道:“你速速去拿了衣裳,過來再與我彙合。這麽一會功夫,我身邊又有曉雪在,不會有事的。”

杏兒這才點頭,與她們分了方向,往另外一邊去了。

紀湛被救上來之後,便叫人帶到花園裏的小閣樓裏換衣裳去了,這會還在那裏呢。等紀清晨到的時候,就瞧見門口站着的小厮武藝。

“七姑娘,”武藝立即給她請安,紀清晨瞧他守在門口就覺得奇怪,正要問,就聽到裏面居然傳來一陣笑聲。

“湛哥兒和俊哥兒都在裏面?”她确實是聽到一陣笑聲,應該是兩個小家夥。

“還有謝公子也在,”武藝輕聲說道。

紀清晨立即驚訝了,“謝公子,哪位謝公子?”

她還以為救了紀湛的是裴世澤呢,怎麽會是一位謝公子呢。待回過神,她便猜到是誰了。只是沒想到會是謝忱救了湛哥兒。

“是七姑娘在外面嗎?”只聽屋子裏傳來一個聲音。

紀清晨立即應道:“是我,謝公子這次真是多謝你,救下了舍弟。”

“舉手之勞而已,紀姑娘不比放在心上,只是我如今實在是衣冠不整,就不能見紀姑娘了,”謝忱的聲音實在是溫文爾雅,便是因為隔着屋子,稍微提高了聲音,還是透着一股叫人說不出地溫潤。

就像是春日裏的陽光,拂過的清風,透着讓人舒适地恰到好處。

“謝公子客氣了,我已命人去拿衣裳給公子,還請稍等片刻,”紀清晨輕聲說。

誰知她剛說完,就聽到屋子裏一個清脆的聲音,猛地喊道:“還有我,還有我呢,姐姐我的衣裳也都濕透了。”

紀清晨聽到他的聲音,真是又生氣又放松了下來,要不是裏面有謝忱在,她真是想立即便沖進去,然後狠狠地打他的屁股一頓。早上還答應的好好,說是今個不會胡鬧,結果就掉進水裏了。

這幸虧是有人及時相救,要不然全是要了全家的命了。

可是任她在外頭跺腳,裏頭依舊歡天喜地的,也不知謝忱說了些什麽,兩個小家夥的笑聲真是一浪高過一浪。

總算是等到杏兒拿來了衣裳,又叫小厮送進去給他們換上。

待門打開的時候,穿着紫紅色錦袍的謝忱站在門口的時候,便是連紀清晨都不由一怔。大概是因為過壽的原因吧,爹爹最近做的衣裳多是紫紅暗紅這些顏色的,謝忱本就生得白皙,如今被這紫紅色衣裳一襯,更是白地過分細膩,便是那俊雅的臉蛋都染上了幾分驕矜。

他站在門口沖着紀清晨微微一點頭,回過神的紀清晨也是輕輕俯身,回了一禮。

本就生得極美的小姑娘,這會穿着一身淺淡素雅的衣裳,站在陽光之下,從謝忱的角度看過去,她的身上仿佛染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過分白皙的臉龐在陽光幾近透明。

紀湛這會瞧見了紀清晨的表情,反倒是不敢上前了。謝忱低頭瞧着跟着自個身後的兩個小家夥,先前倒是活潑地很,問東問西的,可是這會見到七姑娘,卻不敢上前了。

如今倒是知道害怕了。

謝忱心中輕輕一笑,卻還是走了過去,輕聲道:“多謝紀姑娘你送了衣裳過來,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若不是為了救湛哥兒,謝公子也不至于弄髒了衣裳,您不用與我說謝謝,反倒是我應該謝謝你才是,”紀清晨柔聲說着,因謝忱身材颀長,故而她需得擡起頭望着他。

只是當院門口有人望過來的時候,瞧見的便是少女微微仰起頭,看着面前俊雅溫和的高大少年,兩人臉上都挂着柔和的表情,微風拂過時,衣袂飄飄,說不出的美好和諧。真叫人生出,這可真是一對璧人的感覺。

可是裴世澤看地卻眼神微冷,而走在他前頭的溫淩鈞,這會已經忍不住喊了一聲,“俊哥兒。”

和諧的畫面登時被打破,可兩人卻同時偏頭看過來。

紀清晨自然是第一眼就瞧見了裴世澤,只是他安靜地站在院子的月亮門前,并未跟着溫淩鈞過來,她微微蹙起秀眉,看着他的臉色似乎有種說不出的冷漠。

此時溫啓俊被捉住了,立即低着頭喊了一聲爹爹,小家夥也知道這回是逃不了的。

倒是紀湛立即站了出來,大聲道:“大姐夫,都是我帶着俊哥兒胡鬧的。你別教訓,你要教訓就教訓我吧。”

他這麽大無畏地站了出來,溫淩鈞反倒不好說什麽,畢竟是小舅子嘛。

倒是紀清晨輕哼了一聲,一張俏臉氣地泛紅,開口道:“紀湛,你如今倒是知道逞英雄了。那好,你跟我去見太太。”

她撅着嘴兒,顯然是氣得有些着急了,只是她白皙的小臉稍稍漲紅,猶如面帶桃花般,反而顯得生動活潑,倒是比方才那般娴靜的時候,更好看了。

謝忱微笑地瞧着她,可又能感覺到,從月亮門那邊傳來的一道極犀利的目光。

一提到曾榕,紀湛這才慌了,再也不敢逞英雄,伸手便抱着紀清晨纖細的腰肢,委屈地說道:“姐姐,我方才好怕,一個勁地水裏掙紮,又爬不起來。”

紀清晨本來對他滿肚子火氣呢,畢竟他和溫啓俊兩個,那都是金疙瘩,要是出了事情,不管是紀家還是溫家,只怕都要翻了天。偏偏他還是要胡鬧,俊哥兒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每次都是被他帶着的。

可是這會聽着他抱着自個說的這些,心底便又開始泛酸,他若是沒叫旁人救上來……

這個念頭真是想都不敢想,于是她伸手手掌在他腦袋上摸了又摸,半晌才哽咽地問道:“日後你還胡鬧嗎?”

“我再也不了,其實我今個沒想胡鬧的,只是我瞧見湖裏的大魚叫小草給纏住了,我想救它的,”紀湛擡起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解釋。

倒是溫啓俊立即點頭,“小姨母你就不要生小舅舅的氣了,真的是大魚被纏住了,小舅舅想救大魚的。”

“下次不許再這樣魯莽了,若是你想救,也該叫會水的人去才是啊,”紀清晨伸手捏了下他的小臉蛋,算是原諒了小東西。

“大姐夫,這次多虧了這位謝公子救了湛哥兒,你幫忙好好招呼一下謝公子吧,”紀清晨轉頭對溫淩鈞說道。

溫淩鈞本還意外為何謝忱在這裏,這會趕緊上前。

“大姐夫,我來照顧他們兩個,你們先回去吧,”紀清晨對溫淩鈞說。

溫淩鈞便将謝忱請了回去,倒是走到門口的時候,又給裴世澤介紹了一番。反而是謝忱沒想到,站在門口的這位便是赫赫有名的定國公世子爺。

不過聽聞大軍如今還駐紮在城外,倒是沒想到這位世子爺竟是個低調的,自個就先進城了。這可真是與他傳聞中的性子,大不一樣啊。

畢竟如今提到這位世子爺的名號,那都是帶着一層血色的。這幾年大魏朝若是沒有他在,只怕蒙古的大軍早就打進關內。可是他不僅将蒙古人打了回去,更是打到他們的腹地百裏,險些要到了蒙古的黃金都中。

裴世澤微微颔首,并未說話,只是先轉身離開了。

紀清晨瞧着他從頭至尾,連一句話都沒說,就離開了。又想起方才他那過分冷漠地表情,心下越發地堵地厲害。

所以他們離開後,她也帶着紀湛離開了。

待客人都走後,曾榕才知道紀湛落水的事情,自然也免不了一頓訓斥。不過有紀清晨也幫着求情,所以曾榕也沒太教訓他,只叮囑以後不能這麽莽撞了。

一直到夜幕快降臨了,客人們才都離開了。

曾榕留了紀寶璟在家中用過晚膳才回去,結果就有丫鬟進來,通禀道:“太太,門口來個年輕後生,說是衛姨娘的表侄。

別說衛姨娘,就連紀寶芙都愣住了。衛姨娘家中的情況誰都知道,全家被抄家之後,女眷都死了,只她自個活了下來,只是叫貶入了教坊司。好在被紀家老太爺全力搭救,這才進去就贖了出來。

按理說她家裏早就沒人了,這個表侄又是何處冒了出來的?

曾榕也只是大概知道衛姨娘家中的情況,只是如今冒然出現一個表侄子,她若是叫人把這人攆走,可紀寶芙還坐在這裏呢。

于是曾榕便轉頭對紀寶芙道:“芙姐兒,你可知道你姨娘的這個表侄兒?”

紀寶芙一臉迷茫地搖頭,她聽都沒聽說過這人,又哪裏知道。不過她倒是知道,她姨娘還有個親舅舅家是住在江南的,只是姨娘的舅母對她實在是不好,還想将她嫁給一個半截身子入土的鳏夫,所以姨娘才逃到京城來的。

這個表侄子不會那家來的吧?

可是紀寶芙雖懷疑着,可心底卻還是掙紮,也不知這人到底是什麽樣子的,要是上門的打秋風的窮親戚,還不如趕走了算呢。

曾榕便問丫鬟道:“可問清楚了,是衛姨娘的親戚嗎?”

丫鬟點頭說道:“門房上說他下午就過來了,只是他身上也沒什麽信物,便進來通禀。不過他在門口都等了好幾個時辰了,這才過來說一聲。不過聽門房說,他如今在應天書院讀書,是進京來趕考的,只是聽說咱們老爺今個過壽,這才上門來的。”

紀寶芙在聽到進京趕考這幾個字,倒是眼前一亮,能參加春闱的,那都是有舉人功名的,那應該不是個窮親戚吧。于是她有些期待地看着曾榕,只是也不好直接開口。

曾榕想了想,還是叫人把他請進來了,雖說是姨娘的親戚,可人家既是上門來賀壽的,也不好拒之門外。況且一聽到應天書院這幾個字,她也有些驚訝,畢竟如今應天書院可是極難進的,需要通過考試才可進入書院讀書。

因着姑娘不好直接見外男,所以曾榕便道正堂裏坐着,而紀清晨和紀寶芙還有紀寶璟她們則是留在東梢間裏等着。

曾榕出去之後,紀寶芙便一個勁地擡頭,朝着外面望着,只是好久都沒動靜。

等外頭終于要腳步聲的時候,紀寶芙手上的帕子,便驀然扯住。紀清晨瞧着她一副想瞧又不敢瞧的模樣,便是一笑,不過就是個表侄,算起來也就是紀寶芙的表哥,何至于這般緊張。

只是隔着屋子,聽不太清楚外頭的聲音,而紀湛則是依偎在她懷裏,忍不住問:“姐姐,到底什麽能吃飯啊?”

“你餓了?”紀清晨瞧着他的模樣,忍不住地點了下他的鼻尖,下午才吃了一肚子的點心,這會倒是又開始叫着要吃飯了。

紀湛點了點頭,對面的溫啓俊也同樣開始喊餓。

“等太太見過外面的人,咱們就用膳了,都不許再喊了,不然今個都不許吃雞腿,”紀清晨伸出細嫩的手指,指着他們兩個說道。

溫啓俊立即将自個的嘴巴捂住。

也不知外頭說了什麽,倒是過了一會,似乎又有些動靜,好像是爹爹和大姐夫過來了。

接着就是丫鬟掀簾子進來,請她們出去。

紀清晨心中有些驚訝,沒想到父親會叫她們出去見這個喬姨娘的表侄,難道這人有三頭六臂不成?

于是她起身牽着紀湛的手走了出去,紀寶芙離正堂最近,是以她是頭一個出去的。紀清晨走在她身後,待到了正堂後,還未站定,就聽一個謙遜的聲音乍然響起。

她循聲望了過去,可是卻在那一瞬,徹底震住。

怎麽會是他?

手掌松開,紀湛的小手乍然被落下,有些奇怪地瞧着她,可是卻發現紀清晨正目不轉睛地盯着一旁坐着的。

是他,喬策。

陌上人如玉,誰家少年,足風流。紀清晨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喬策的時候,他一身青布衣衫,腳上穿着一雙千層底布鞋,十足地落魄學生打扮,可是偏偏眼睛裏帶着一股子,叫人輕視不得傲然。

極度的自傲,便是極度的自卑。只可惜,她當初不知這個道理。

她只知道這個少年,是個極有學問極有才華的少年。雖家境貧寒,卻為人自尊自愛,實在叫人欽佩。所以這也是為何她父親瞧中他的原因吧。

只可惜方家老爺,一輩子在商場沉浮,卻還是瞧走了眼。

喬策确實是非池中之物,而他騰起的那一刻,也狠狠地踹掉了方家這個一直對他無限支持的家族,從恩人變成了低賤的妄圖攀附他的商賈人家。

是啊,這就是喬策,她前世的未婚夫。

他逼地方家退婚,讓她一個勁地鑽營,卻最後身死地下場。

若是說這世上,她有怨恨地人,喬策,便是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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