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偷塞紙條
喬策一身青布衣衫,腳上依舊是一雙千層底布鞋,雖然兩世身份不同,可偏偏遇見時,他穿得衣裳卻又是一模一樣的,這可真是叫人覺得諷刺啊。
他臉上帶着謙遜的表情,就像是一個謙卑好學的少年。
只是她盯着喬策的眼神太過露骨,不僅連曾榕和紀寶璟瞧見了,最後就連紀延生都注意到。他正要皺眉,倒是曾榕搶先開口說道:“這是衛姨娘家中的表侄子,如今在京城的應天書院讀書,是個極出衆的後生。”
曾榕其實本不想叫姑娘出來的,只是紀延生似是有些喜歡這個喬策,便叫家裏的姑娘出來見見他。說真的,他這身份也實在是尴尬。若只是衛姨娘家中的侄子倒也罷了,可偏偏還是個舉人出身的。
所以曾榕也不能把他當作一般姨娘家的親戚,給幾兩銀子、兩匹料子就打發了去。畢竟舉人都可以去選官了,還是不能怠慢了的。更何況,這個喬策不過才十八歲,也算得上是少年有為了。
可叫她怎麽都想不到的,這會盯着喬策看的居然是紀清晨。按理說是不應該啊,這個喬策雖說模樣也還算長得俊秀,可是比起沅沅見過的那些人,還是有些差距的啊。
紀寶芙起身輕喚了一聲喬表哥,曾榕倒也沒阻止,畢竟人家到底還是親戚。喬策還是個舉人,紀寶芙這聲表哥也不算叫地虧了。
倒是紀清晨卻在此處微微垂着臉,似是沒瞧見紀寶芙與喬策見禮一般。不過她這麽做,雖有些不好看,卻反倒叫曾榕松了一口氣。
于是曾榕叫人在前院擺上一桌,把喬策留下來用膳,又叫紀延生領着他到前頭去了。
待他們走後,紀寶芙倒是輕咬着唇,瞧了一眼紀清晨。方才七妹妹緊緊盯着喬表哥看的樣子,她也看在眼中的。沒想到就連七妹都看上了喬表哥,紀寶芙心裏有種說不出的痛快,倒是想把喬表哥來的事情,告訴姨娘才好呢。
只是曾榕留她用膳,她也不好推脫。
倒是用膳的時候,紀寶芙有意地誇了一句,“喬表哥可真是年少有為,如今才十八歲,便已有了功名在身。”
“謝家四少爺,十六歲便是南直隸的解元,不知你這位喬表哥又是在南直隸排第幾啊?”紀清晨嗤笑一聲,毫不客氣地說道。
她想紀寶芙肯定是不知道的,不過她倒是知道的,因為上一世放榜的時候,她早早便叫小厮去盯着了。
這會再想想,就連他上京的時間都沒錯。前世他便是三月上京的,父親本想留着他在江南讀書,只是他卻想京城,說是文章制藝南北還是有些差別的。既是要參加春闱,便該早些上京,習慣這裏才是。
父親還曾大贊他有志氣,卻不知原來他一上京就來攀附權貴了。
只是她沒想到,這世間之事,竟是如此的奇妙。這會她才依稀記得,前世喬策确實是娶了一位名門貴女。只是她太過厭惡這個人,連他的名字都不想再聽到,又怎麽會想知道他究竟是娶的哪家姑娘呢?
難道他娶的就是紀家的姑娘不成?
想到這裏,她便将目光落在了紀寶芙身上。
紀寶芙本就因為她這句話嗤笑而膽戰心驚的,這會又瞧見她這般盯着自個看,當即便小心道:“七妹妹這是怎麽了?你若是不喜歡我說喬表哥,我不說便是了。”
她語氣甚是可憐,不知道地還以為紀清晨如何欺負她了。
只是這一次,就連紀寶璟都略蹙了蹙眉,只是她不願在衆人面前說紀清晨,這才開口道:“都別說了,專心用膳。”
紀寶芙心底一哼,委屈地不得了,明明就是七妹妹對她發火。可是大姐姐偏偏就是裝作沒瞧見一般。
等用過晚膳了,紀寶芙便告退回去了。紀清晨也準備離開,倒是紀寶璟開口說道:“上回我瞧着你那裏的花樣子倒是極好,我與你一起去拿。”
溫啓俊剛要跟着去,就聽紀寶璟又道:“俊哥兒和小舅舅在這裏玩,娘親很快就回來。”
小家夥乖乖地點頭,一雙濕漉漉地大眼睛,期盼地瞧着她,軟萌萌地說:“娘親,快點回來。”
紀清晨知道姐姐說拿花樣子就是個借口,方才她在席間确實表演地太不對勁了。可是乍然遇上喬策,她沒叫人把他攆走,便已是極大地克制了。
“沅沅,”等一進了她的院子,紀寶璟便領着她進了房中,叫其他人都到外面等着去了。
紀清晨乖乖地轉身,她便是如今長大了,可是在紀寶璟跟前還是個小女孩一樣,乖乖地等着紀寶璟教訓自個。
只是紀寶璟看着她這般乖順的模樣,反倒是不知如何開口了,她也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知道小姑娘到了這會,正是慕少艾的年紀,瞧見俊秀的少年總是忍不住地打量幾眼。
可是也不能就因為多看兩眼,便教訓她是吧,于是紀寶璟便沉默了會。只是她思慮了半晌,都不知該如何開這個口。要是直截了當地說,那個喬策配不上她吧,反而叫小姑娘臉上無光。
所以她只能說:“這個喬公子是衛姨娘的親戚。”
“我知道,”紀清晨有些郁悶地說道,喬策偏偏就是衛姨娘的親戚,雖說不是什麽正經親戚,可是日後少不得會來往。若是嫁給他的真是紀寶芙,那他不就成了自己的姐夫。
一想到這裏,她心底就忍不住地煩亂。今生自個成了紀清晨,那曾經的方清晨便早就消失了。難道這一世喬策沒人與訂婚?若是他在江南與人訂婚,還再敢招惹紀家的姑娘,她定然要叫他好看。
因着心底盤算着這些事情,臉上難免有些出神,可卻叫紀寶璟越瞧越着急。
紀寶璟何等的性子,一向不動聲色的人,偏偏遇上關于紀清晨的事情,就失了冷靜,變得焦心起來。沅沅小時候總喜歡鬧着出門,可是越長大了反而越能在家裏待着,她還以為是小姑娘長大變了性子。
可若是因為在家裏待着,沒怎麽見過外男,便被這麽一個從江南的窮小子迷了眼,那可就是紀寶璟玩玩不願意看見的。
“沅沅,你與姐姐說實話,你是不是,是不是……”紀寶璟細嫩的手掌抓着她,朱唇輕啓,可就是怎麽都沒話說到底。
紀清晨這會才徹底回過神,只是看着她的模樣,又是這般欲言又止的,便笑着問道:“姐姐,你到底是想說些什麽啊?”
“那個喬公子可不合适你,”紀寶璟幹脆說道。
紀清晨怔住,眼中盡是驚訝,合着大姐姐在這裏欲言又止了半天,竟是為着這個原因?
她登時失笑,紀寶璟被她這突然地笑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卻聽她邊笑邊說道:“大姐姐,你是以為我喜歡那個喬策?”
喜歡他?她是眼瞎還是腦子進了水了。
紀寶璟有些愣住,難道不是?那她方才席上緊緊地盯着人家瞧做什麽,紀寶璟心底還是松了一口氣。
“他連柿子哥哥一根頭發都比不上,有什麽值得旁人喜歡的,”紀清晨輕嗤一聲,秀美瑩潤的小臉滿滿的不屑。
只是在聽到柿子哥哥這幾個字時,紀寶璟原本要放下去的心,卻又驀然地提了上來。
裴世澤回來後,紀寶璟就見着他了,他還給俊哥兒送了好些禮物,便是今日也到府裏來給爹爹賀壽了。按理說他如今可是朝中紅人,能來家中,是紀家蓬荜生輝才是。
可是紀寶璟也是很久之前就認識他的,知道他這人實在是深不可測,性子也有些冷漠。要說不同,那就是跟清晨在一塊的時候,反倒是能瞧見他的笑臉。
不過自從他離開京城後,便和紀家的往來也斷了,本以為這段小時候的緣分早已經忘記了。但這會,當她從紀清晨口中,聽到熟悉又陌生地柿子哥哥這幾個字時,才發現,她想得似乎簡單了些。
好在這會紀清晨自個主動開口安慰道:“姐姐,你不要總是這般擔心。那個喬策不過就是從江南來的罷了,論年少有為,文有謝忱,十六歲便是南直隸的解元。武有柿子哥哥,二十歲出頭,便平定西北,直将那幫蒙古人打得落花流水,滾回了老家去。就是論長相,他也比這兩人差遠了。”
“況且我可不是單單看長相的人,”紀清晨說道。
紀寶璟登時就笑了,點着她的額頭就說:“你還不論長相?還記得太太生湛哥兒的時候,你天天念叨地是什麽?一定要給你生個漂亮的弟弟,結果呢,湛哥兒一出生,你非哭着鬧着說,弟弟太醜了。”
紀清晨聽罷,便輕吐了下舌頭,這實在是冤枉了她。其實她也是知道小孩子剛出生,不會多漂亮,可偏偏紀湛實在是太難看了,渾身紅通通地,還好久都不退色,害得她以為自個的弟弟以後就是個紅皮猴子。
紀寶璟見話說開了,便伸手撫了撫她耳邊的鬓角,輕聲說:“姐姐也是從你這個年紀過來的,你放心,有爹爹和姐姐在,定會給你選個如意的。”
乍然被提到自個的婚事,紀清晨白皙的臉頰泛起淡如桃花色的紅暈,只聽她輕聲道:“姐姐,我年紀還小,還不想嫁人呢。”
“好,不想嫁那就再等幾年的,反正我們沅沅長得這麽美,只有咱們挑別人的份兒,”紀寶璟輕聲一笑。
紀清晨這回真是羞地厲害,便撲到她懷中,紀寶璟伸手将她抱住,姐妹兩人又說又笑。
**
喬策頭一回來紀家,雖然沒見到衛姨娘,不過紀寶芙回去就将這個消息告訴了她。這幾年衛姨娘着實消沉地厲害,好在如今漸漸恢複了過來。
畢竟她可是經歷過家破人亡的,之所以先前一片灰心,也無非是因為自己最大的依仗沒了。明明就是兒子,偏偏就夭折了。那種希望已在眼前,卻又破滅的感覺,才叫她一下便崩潰了。
如今她慢慢恢複過來,便是容貌都較之前鮮豔了些。可是再鮮豔,那也是快四十的人了,與曾榕那樣正值女人最妩媚的年紀相比,實在是有些差。
“姨娘,這個喬表哥,我聽他說是舅公的孫子,”便是喬策離開了好幾日,紀寶芙還是不斷提起他。
這個舅公便是衛姨娘的親舅舅,喬策來的時候也早就把家裏的情況說了一遍,他祖父母在衛姨娘離開沒幾年就去世了。後來他父母也去世了,他是靠着家裏留下來的數百畝田産,這才堅持讀書到現在的。
紀寶芙聽着他父母雙亡,卻又能堅持讀書,還考取了舉人功名,着實叫人佩服。
倒是衛姨娘聽到她那個惡毒的舅母,早就去世了,只覺得心頭出了一口惡氣。所以對于喬策這個孩子倒也沒那麽厭惡了,畢竟他如今也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了,她又何必為了那些陳年舊怨,再去責怪一個孩子呢。
況且喬策如今是個舉人,待他參加春闱,那就有機會金榜題名,到時候說不定他就成了自己和芙姐兒的依靠。所以這麽想着,衛姨娘倒是對他有些心熱起來。
“姨娘,馬上就要到端午了,喬表哥一個人在京城也無依無靠的,要不咱們請他到家中來吧,過節總是熱鬧才好嘛,”紀寶芙軟軟說道。
衛姨娘瞧了紀寶芙,見她滿眼羞澀,語氣中更是說不出的軟和,當即便道:“雖說喬策如今有舉人功名在身,可他無父無母,家中更是什麽根基都沒有。咱們以後可與他來往,只是旁的可不行。”
這是衛姨娘怕紀寶芙生出什麽不該生的心思,便趁早說了明白。她是紀府的妾室,雖說不是什麽尊貴的身份,可是喬策也是依着有她這層身份,才能搭上紀家。所以他定會好生應承自個和芙姐兒,日後他若是金榜題名倒也還好說。
可若只是個舉人,便是衛姨娘都瞧不上。
“太太也真是的,翻了年,你就要及笄了,她竟是一點兒都不着急,”衛姨娘說着,便忍不住埋怨了起來。
年輕的那會子倒是還有風花雪月的心思,可是這會卻只是剩下眼前的這些現實。
紀寶芙今年都已經十四歲了,眼看着就要到了說親的年紀,可偏偏她是個庶出,上頭一個堂姐,下頭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都是嫡出的,便叫她顯得有些尴尬了。
紀府上一個庶出的姑娘,便是大房的二姑娘。最後嫁給了一個舉人,家裏有些薄産,後來連着兩回沒考上,紀家大老爺便走了門路,替他選了個官。大魏朝中,只要是舉人便可選官,不過這選的都是八九品的小吏。若是沒在二姑娘的嫁妝在,便是連日子都難過地很。
可就是這樣,他們婚後還是住在二姑娘陪嫁的三進小院裏。這還是老太太叫買的呢,二姑娘知道的時候,可是給老太太磕了好些個響頭,只叫韓氏臉上都不太好看。
這大房尚且都如此,便是曾榕再寬厚,紀寶芙又能比二姑娘的嫁妝厚幾分呢。
所以衛姨娘是萬萬不願叫紀寶芙嫁到貧寒人家裏頭去的,那樣的日子她便受過,恨不得立即去死了才好呢。
倒是紀寶芙見衛姨娘,将喬策貶地一文不值,心中便讪讪的。只覺得姨娘連人家面都沒見過,就這般說,實在是太有失公允了。
好在衛姨娘并沒拒絕,請喬策來家中的事情。于是她便出門去求了曾榕,因着先前紀延生待喬策還算客氣,曾榕又見衛姨娘一把年紀,在自個跟前哭訴,便點頭同意了。
**
五月初一的時候,大軍進城,皇上在宮中接見幾位将軍,主帥張晉源張大将軍。這位張将軍說來,還是老定國公一手提拔的,可謂是定國公的嫡系。老定國公去世後,因着朝中無能征善戰的大将,不過便有人提了張晉源。
他之前一直為定國公的副将,在定國公麾下也立過赫赫戰功,只是卻一直機會作為主帥出征。但這次皇上臨危受命,他也算是不辱使命了。
裴世澤也一并入宮受賞,待衆人落座後,皇上瞧着他們便道:“過幾日便是端午節,正值白水河上有賽龍舟的比賽,今次你們都去瞧瞧,也叫那些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們,都知道什麽才叫真正浴血沙場的将軍。”
每年都會在白水河上舉辦賽龍舟比賽,這比賽的隊伍有五軍都督府的,也有衛所的,還有大內侍衛,反正各個都是一條好漢,誰都瞧不上誰。
皇上這麽一說,衆人倒是紛紛笑了起來,張晉源更是立即拱手道:“末将早就聽說過京城賽龍舟的熱鬧,卻是一直未曾得見,如今倒是托了聖上的洪福,能得見一次。”
倒是裴世澤微微蹙眉,他一直都不喜歡湊這熱鬧。
等離開的時候,張晉源倒是捉住了他,叮囑道:“旁人我知道,便是我不說各個都能到場。只是你可別關鍵時候給我掉鏈子,這可是皇上親自下旨的,端午那日務必要到場。”
裴世澤皺眉,只是瞧着張晉源的表情,卻還是低頭道:“末将遵命。”
張晉源瞧着他不情不願的樣子,便是咧嘴一笑。裴世澤和他們這些粗人可不一樣,定國公府的金孫,未來的國公爺,當初他剛到營裏的時候,細皮嫩肉的,哪裏有個當兵的模樣。于是有些混不吝的,便專挑他的刺兒。
可誰知後來才知道,真正的刺頭兵,那就是他。
誰要是惹了他,他不動聲色中,就能叫你生不如死。有一回,有個人實在叫整治地受不了了,便大罵背後玩陰招算什麽英雄好漢,有本事練武場上見。
于是他脫了衣裳,便上了場,狠狠地教訓了那人一番,打地那人是心服口服。
也打地別人心服口服了。
不過他回府後,便吩咐裴游去了晉陽侯府,問了溫淩鈞,端午節晉陽侯府可去看龍舟,若是去的話,便給他留個位置。
雖說溫淩鈞奇怪他怎麽不在自家的,反倒是要跑來跟他湊熱鬧,卻還是如實說了,也答應給他留下位置。
端午節是難得姑娘能出門的節日,所以這天白水河畔,不僅彩旗招展,便是河岸上衣袂飄飄,各色各式鮮豔華麗的衣裙,仿佛叫人置身與一場盛大的狂歡之中。
紀家是托了晉陽侯府的光,這才得了好位置,畢竟這京城勳貴人家衆多,兩岸能看見龍舟的好位置,卻少地很。況且皇家的禦座是一大就搭建好了,誰家的帷帳能離地皇上越是近,那就是表面越是受聖眷。
要說聖眷,紀家的兩位老爺都是不濃不淡,稀疏平常的,所以要是靠這兩位定是得不到好位置的。好在晉陽侯府與紀家關系一向好,每年都會邀她們到帳中來坐着,所以時間久了,這也就成了規矩。
誰知她們剛到帳子,就有女官過來,說是皇後有請晉陽侯世子夫人,和紀家的七姑娘。
這話一出,紀寶茵和紀寶芙臉上都不由露出了羨慕的表情,只是誰叫人家的母親是出身皇族的,好歹也是姓殷的。她們兩個卻是和皇家八竿子找不着的,也只能羨慕地看着她們攜手離去。
倒是路上的時候,女官觑了一眼這位七姑娘,上回見她的時候,還是過年那陣子,她進宮來給皇後娘娘請安。這才幾個月未見,就覺得這位姑娘竟好像又變得漂亮了,只是她今個打扮地素雅,頭上只帶了一對碧玉玲珑簪,圓潤白嫩的耳上垂着一對水滴型模樣的碧玉耳墜。只是打扮雖簡單,可是卻勝在正值青春年少,實在是嬌妍明麗。
女官心底倒是暗贊了一句這位七姑娘,沒有一味地在身上堆砌那些珠寶玉器,只叫那些俗物奪了容顏之妍麗。不過她心底以為紀清晨是故意這般的,卻不知道實在是高估了她,她只是嫌這端午節有些熱,不願身上墜那麽些東西而已。
等到了禦臺內,就見裏頭人影幢幢的,紀清晨知道宮裏的規矩,只垂首跟着女官入內。
皇後因着膝下無子,所以素來喜歡這些個明豔的小姑娘,更何況紀清晨還是皇帝的外孫女輩兒的,也不怕叫皇上瞧中了。
待她們姐妹兩個給帝後以及衆位嫔妃見禮後,皇後不由笑道:“這才幾月沒見,清晨竟是又長大了些,也越發水靈了。”
皇帝眯着眼睛瞧了一眼,點頭道:“确實是,還越發地端莊娴靜了。之前她外祖還來信與我說,想這小丫頭了,也不知道這會子長成什麽模樣了。”
靖王世子從兩年前開始便卧床不起了,所以殷廷謹在靖王府的地位也是越發地水漲船高。雖說靖王世子想要過繼一個子侄到膝下,可是靖王爺又不是沒有兒子,所以一直便僵持着。
紀清晨心底不由一笑,她那個便宜外公連她的面兒都沒見過,又怎麽會想呢。多半又是舅舅在他跟前提了,所以他才會在請安折子上,又向聖上提了幾句。
聖上一向待靖王這個弟弟寬厚,所以這會少不得也要對她們姐妹另眼相看。
倒是柳貴妃瞧着自從這兩個人進來後,便将她兩個妹妹的風頭都搶走了,登時便嬌笑了一聲,說道:“難怪皇後娘娘要着急見這兩位呢,我瞧着竟是一個賽一個的好看,倒是把我家的明珠和寶珠,襯地跟那地上的塵土一般呢。”
不過她說完,倒是旁邊站着的小孩子不樂意了,扭着身子便喊道:“我喜歡明珠姐姐。”
這便是皇上如今唯一的皇子,二皇子了。雖說前頭的大皇子已夭折了,可到底序齒了,所以柳貴妃的兒子便是二皇子。
皇帝素來對這個兒子是要什麽給沒什麽,聽他這麽說,當即哈哈大笑道:“瞧瞧這小家夥,到底還是向着自己人。”
只是他剛說完,皇後臉上的表情便不好看了,自己人,那不就是說紀家姐妹不是自己人,是外人咯。
只是她生氣歸生氣,卻是面上未露分毫。
原本皇後便是想叫她過來,好分了這柳氏姐妹的注意力,只是這會卻叫這二皇子壞了他的好事。
倒是此時,一直坐在禦臺下的男子,站了起來,說道:“皇上,馬上龍舟便要開始了,不如微臣先去探探他們的準備情況。”
“景恒,別以為朕不知你的心思,只怕這是一去不回了吧,”皇帝指着他便哈哈大笑道。
紀清晨聽着他的聲音已是心跳漏了一拍,她一直都垂頭看着腳下,并未注意兩旁坐着的人,所以根本就不知道他也在這裏。
而坐在柳貴妃身邊的柳明珠,瞧着這人疏淡又俊美非凡的臉,只覺得心兒都要飛了。一直只聽說他的名字,卻從未見過,先前貴妃姐姐向叫她嫁與他,那也是瞧中了定國公府的權勢,何曾有她自個的意思。
可是前些日子,在宮中偶然遇上,才知他竟是當真如傳聞中的那般,着實是俊美無俦。雖說一身驕矜氣勢,拒人于千裏之外,可越是這樣,越叫柳明珠想要摘下這顆最耀眼的星辰。
此刻聽到他要走,心底只覺得失落無比。
**
紀清晨出去的時候,就見裴世澤正站在帳外,他本就生得颀長高挑,又因為長年在軍營中,站地如青松般筆直,是以越發地高大俊朗。
待紀寶璟領着清晨過來時,他便說道:“嫂子,我正要要去找淩鈞兄,便送你們回帳吧。”
“那便多謝世子爺了,”紀寶璟微微颔首。
于是一行人便往晉陽侯府的帷帳走去,待到了門口,裴世澤淡淡道:“那便送你們到這裏了。”
紀寶璟還要請他進去入座,只是他卻說已有應酬,這才作罷。
待紀寶璟進去之後,跟在她身後的紀清晨緊緊地捏着手心裏的紙條,他居然敢當着姐姐的面,偷偷給她塞紙條,着實是膽大妄為。
她心裏早已經汗濕了,就連紙條都因被捏太久,而有些軟了。
等她找了個無人的地方打開,便瞧見上頭只寫一句話:今夜等我。
今夜?等他?
他這是想做什麽?與自個唱西廂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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