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神級演技
船娘和婆子将她們兩個救上來的時候,殷月妍一臉慘白,船娘是個有些經驗地,趕緊按壓着她的腹部。可是卻見她連一絲反應都沒有,船娘也不敢停下,趕緊又按壓,總算是叫她吐了幾口水出來。
而一旁的婆子也跟着她學着,給紀清晨按壓。只是紀清晨本就會凫水,她雖後頭在水中佯裝昏倒,可是也沒喝下多少水。自然是不會像真正溺水的殷月妍那樣,從腹中吐出那麽多地水出來。
所以她緊閉着的雙眼,在婆子按壓不久後,便輕輕轉了下,接着便咳嗽了出來。一直跪在她身旁的杏兒,瞧見她咳嗽了,立即歡喜地喊道:“姑娘有反應了,有反應了。”
兩位姑娘都有了反應,此時婆子也找了小轎過來,将兩人扶上轎子。
等回了院子,香寧一瞧見紀清晨這幅樣子,一下就哭了出來,與杏兒兩人趕緊找了一身幹淨衣裳給她換上。
“咱們姑娘這是怎麽了,怎麽一難接一難的,”香寧也不敢哭地太厲害,就是眼淚一直地落。
方氏得了信兒趕過來的時候,紀清晨已在床上躺着,雖然衣裳換了,可是頭發卻還是濕的,一沾着枕頭,便打濕了一片。
桃葉去煮姜茶了,而艾葉則是吩咐小丫鬟趕緊燒水,好給姑娘洗漱。
方氏坐在她的床頭,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只是轉頭問自個的丫鬟綠萼,“良醫怎麽還沒請過來?”
“紅酥已經親自過去請了,大概是在來的路上,”綠萼垂着頭,趕緊說道。
方氏瞧着床上小姑娘,真是覺得連臉面都沒了,人家好端端地孩子來了這裏,這才幾天啊,就接二連三地出事。虧得上回墜崖是老祖宗護佑,沒有出事,可是在自個家裏頭卻還能掉進水裏頭。
一想到紀清晨兩次出事,都是與殷月妍在一塊,饒是上回她沒敢懷疑到殷月妍頭上,這次真是想不懷疑都不行了。畢竟這世上哪就有這麽巧合的事情,和旁人在一塊的時候,沅沅就沒事,就是和她在一塊,就是又是墜崖又是落水的。
不是方氏惡毒,要故意這般揣度自己的侄女,可是這也實在是太可疑了。
殷廷謹和裴世澤兩人本來遼城的衛所裏,裴世澤來了兩日,城中的大小官員,特別是遼城的城守尉、參将,這些駐地武官,各個都想見見這位這幾年在邊疆勢如破竹的殺神。
所以今個殷廷謹便領着裴世澤出門,他一直都極欣賞裴世澤,便是在沒見到他之前,就一直關注着這孩子。看着他這麽多年來,從一個京城養尊處優的國公府少爺,變成疆場上叫敵人聞風喪膽的英雄,也是頗為欣慰。
此子,堪稱國之棟梁。
可是沒想到,這才見面,就見王府匆匆來人。待來人在他耳邊說了兩句後,殷廷謹的臉色都變了,他對衆人歉意道:“家中突然有事,今日我便與景恒先回去,待過兩日我再設宴,親自招待諸位。”
衆人瞧着他神色凝重,自然不敢說挽留的話,便是目送着他和裴世澤離開。
待出了門,殷廷謹便說道:“沅沅在家中落水了,你與我騎馬先行回去。”
裴世澤心底咯噔一下,到了門口甚至都沒打招呼,便搶過小厮手中牽着的馬,翻身上馬後,打着鞭子就沖了出去。
殷廷謹這才上馬呢,就已經快瞧不見前頭裴世澤的影子了。
良醫來了之後,趕緊給紀清晨把脈,只是她本就沒什麽事,本來良醫連方子都不打算開的。只是一旁的方氏實在不放心,所以良醫便開了一副驅寒養胃的方子。
倒是王妃身邊的申嬷嬷過來了,說是來瞧瞧表姑娘可有什麽大礙。只是方氏瞧着她不停地追問良醫,紀清晨落水的症狀,當即便道:“嬷嬷可是有什麽懷疑的?這孩子可是剛被人從湖中救起來,難道大姑娘那邊,你也要這般問東問西的?”
“二夫人息怒,老奴哪裏敢有什麽懷疑,只是兩位姑娘落水,這事實在是蹊跷,王妃便着老奴過來問問,申嬷嬷堆着一臉笑說道。
這會殷月妍還沒醒過來呢,她落水地症狀可比紀清晨厲害地多。所以王妃一聽說紀清晨已醒了,便着申嬷嬷過來。
裴世澤趕到的時候,就聽到申嬷嬷皮笑肉不笑地與方氏說這話。
“我看這事确實是有蹊跷,紀姑娘才靖王府不到十日,便已兩次落難。這件事我會如實向皇上禀告,紀姑娘是皇上的特使,奉了皇命前來的,”裴世澤厭惡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申嬷嬷,冷然道。
他本就傲然如雪巅之上的人物,此時徹底地冷了臉,真是叫申嬷嬷都吓地兩股顫顫。雖說申嬷嬷是在老王妃跟前伺候的人,王妃也是威嚴的性子,可是裴世澤乃是從血海裏頭殺出來的人物,他身上的那股子氣韻,那是沾着血混着殺氣的。
申嬷嬷不敢明着反駁她的話,可心底又覺得這位紀姑娘實在是拿着令箭當大旗,以為打着皇上的名號,就能唬着人嗎?
殷廷謹過來的時候,就瞧見申嬷嬷站在一旁,他只瞧了一眼,便問方氏,紀清晨情況如何。倒是方氏立即安慰她,幸虧船娘救的及時,她就是落了水,濕了衣裳,倒是性命無憂。
于是他便問:“怎麽好端端地,就落水了?”
方氏也還沒來得及問呢,此時杏兒倒是站了出來,畢竟落水那會是她跟在紀清晨身邊,所以她說:“回二舅老爺,先前在王妃院子裏請安出來之後,姑娘本想着回院子裏來的,可誰知表姑娘拉着姑娘,非說要去花園裏頭轉轉。等到了花園裏頭,表姑娘又說要去橋上看風景,還不許我們丫鬟跟着。結果到了橋上沒多久,姑娘和表姑娘便都落水了。”
杏兒這番話,也沒添油加醋,可是任誰都聽出了不對勁來。要拉着紀清晨去花園的是殷月妍,不許丫鬟跟着的也是殷月妍。
所以她一說完,申嬷嬷便惱羞成怒地斥責道:“你這小丫頭,胡咧咧什麽呢,小心王妃叫人掌你的嘴巴。”
這話卻是把殷廷謹氣得都笑了,他陰恻恻地問:“申嬷嬷,不知這丫鬟哪裏又說錯了,母妃要叫人掌她的嘴?你若是覺得她說錯了,我可以帶着她到母妃跟前對峙。”
“二老爺,老奴也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這丫鬟,這丫鬟……”申嬷嬷尴尬地有些說不出話了,只得道:“這丫鬟的話叫人聽了實在是有些不安,這不是在指責大姑娘嘛。”
“指責月妍?我倒是瞧着這丫鬟處處說的都是實話,”殷廷謹狠狠地一哼。
倒是此時屋子裏傳來說話的聲音,紀清晨已經醒了,香寧給她倒水。殷廷謹趕緊進去看她,李氏自然是跟着的,裴世澤也跟了進去,最後就連申嬷嬷都站在了內室門口。
殷廷謹坐在床邊,瞧着小姑娘蒼白的臉色,以及眼睛中的怯生生,心底已是心疼不已。她剛來的時候,神采飛揚,便是說話都像是清脆地鈴聲般,可是這才幾日,眼神中已帶着懼怕。
紀清晨眼眶中淚花一直打着轉兒,晶瑩地淚水覆蓋烏黑明亮的大眼睛上,水波流轉,霧蒙蒙地一片兒叫人心疼。原本她是強忍着淚意,只是瞧見殷廷謹,便有些可憐巴巴地瞧着,半晌才小心地伸手去拉他的袖口,嬌嫩地聲帶着無限地悲意道:“舅舅,我想我爹爹了。”
再外頭受了苦,可不就得想家裏頭人了。
殷廷謹這心底也不好受,瞧着小姑娘直覺得愧疚地很,人家好好地孩子到家裏頭來,可他卻是怎麽照顧的,三天兩頭地叫她受傷。之前在山上,若不是她福大命大,只怕他日後到了底下,也無顏去見琳琅了。
“舅舅知道你受了苦,舅舅心底都知道,”殷廷謹握着她的小手,冰涼冰涼地,就跟冰塊一樣。他這一輩子,覺得最對不起的就是琳琅,他在遼城,她在京城,竟是連一點兒都沒照顧到她。如今卻也沒照顧好沅沅,他還有什麽資格去厭惡紀延生。
這人啊,一旦情緒到了,那歉疚的心,真能把人給淹沒了。
“我也想姐姐了,”紀清晨又垂頭說了一句。
此時屋子裏的人,心底都不好受,特別是殷廷謹。沅沅兩次出事,都是和殷月妍在一起,若說這是巧合,他卻是不信的。可偏偏王妃卻還派申嬷嬷過來,故意這般,還不就是為了羞辱他。
是他連累了沅沅,叫她在這府裏頭,跟着自個吃苦。
世子爺殷懷謹身子不好,這些年來府裏的大大小小事務,都是他去處理,便是這後院之中,也都是妻子方氏在管。他自問這麽多年,就算是大權在握,可是也從不曾對大哥有一絲地冒犯。
可是王妃卻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更是三五不時地折辱他,就連他生母的墳墓,至今都未遷入王陵之中。這乃是殷廷謹平生最大之心願,畢竟生母也是靖王側妃,并未父王生了自己和琳琅兩個子女,便是看在她養育子女的份上,王妃也不該這般對她。
可偏偏為了打壓他,王妃這麽多年來,一直不許他母親的墓進入王陵。
但他沒想到,她們竟然連沅沅都不放過。
“舅舅馬上就給皇上寫折子,送你回家,沅沅,別害怕,”殷廷謹緊緊地握着她的小手,他寬厚又溫暖的手掌,總算是能給她點溫度。
而紀清晨一直微微顫抖的身體,總算是在他的安撫下,勉強安定了下來。她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舅舅,表姐她說有話與我說,她還說她晚上能看見鬼,她一直抓着我的手……”
她越說越害怕,身子又慢慢開始抖了起來。
殷廷謹聽着她的話,心裏更心疼了,什麽看見鬼,還不都是借口。
待總算把她安撫好了,殷廷謹這才領着方氏他們出去。
“申嬷嬷,請你告訴母妃,沅沅這次實在是受了太大的驚吓,需要靜養,”殷廷謹神色冷漠地瞧着她。
申嬷嬷素來就不敢在殷廷謹跟前托大,因為如今王府裏頭誰不知道,這未來靖王府就是這位二老爺說的算了。
早年的時候,王妃還寄希望與世子爺能生個兒子,可是除了世子妃之外,世子院子裏的那些女人,誰都沒有消息。後來世子的身子越來越差了,王妃不敢再冒險,怕那些女人壞了世子爺的陽氣。
後來王妃便想着在閑散宗室裏頭抱養個兒子,放在世子爺的名下,叫世子爺的香火也不至于斷了。可是王爺卻不同意,畢竟閑散宗室雖有,可是這抱養地兒子放在世子名下,難不成以後這靖王府還叫一個外人繼承了?
雖然王妃只有世子這麽一個兒子,可是靖王爺卻有兩個兒子,況且殷廷謹還生了出息的孫子。他怎麽也不可能叫外頭抱養一個孩子回來,擠兌他的親生兒子和親生孫子沒了立腳的地方。
誰都知道世子爺大概是得走在王爺前頭的,畢竟這麽多年,王爺的身子骨一直硬朗,可是世子爺卻早已纏綿病榻。
所以便是連王妃都猜到了王爺的意思,大概是想等着世子死了之後,再叫過繼個兒子回來。這樣王府能落在殷廷謹的手裏,而世子也不至于沒了香火。
不過萬萬叫人沒想到,竟是王爺先倒下了。
便是申嬷嬷這樣跟在王妃身邊幾十年的老嬷嬷,如今都不敢随意估測了。若是王爺先走了,那只怕二爺這一家子的好日子便是到頭了。
此時申嬷嬷雖然不敢明面上,待殷廷謹不敬,可是心底卻是不甘地想着,待王爺先走了,世子爺繼承了王位,便叫你們一個個都好看。
躺在床上的紀清晨,聽着外頭隐約傳來的聲音。她不是故意要騙舅舅的,只是先發制人,她既然是對殷月妍出手了,便早已想過後果。
先前在山上時,她墜崖就是與殷月妍兩人在一處,而這次落水,又只有她和殷月妍。就像上回她沒有證據指控殷月妍推自己下山,而這次殷月妍也同樣沒有證據證明,自己故意拉她落水。
況且她可是個端莊大方的官家女子,又怎麽會凫水呢。
她之所以叫裴游去吓唬殷月妍,就是為了今天。畢竟一個說自己能看見鬼的瘋子,還有是前幾天剛剛墜崖卻毫發無損回來的福星,兩人說的話,大家會相信誰,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就算王妃偏心殷月妍又如何,她也落水了,她也是受害者啊。頂多是她的福氣大些,沒怎麽喝水,比殷月妍醒的早點兒。
待申嬷嬷回去後,王妃也才從殷月妍處回來,這會李氏留在那裏照顧她。
王妃見她進來,便問道:“那孩子如何?”
“表姑娘倒是身子無礙,只是被吓得夠嗆,”申嬷嬷垂着頭,低聲說道。
倒是王妃又問:“那你可問了,當時發生了何事?”
“老奴還沒來得及問呢,二老爺便回來了,倒是表姑娘與他說,是大姑娘找她說話,還說大姑娘與她說,自個能瞧見鬼,”申嬷嬷倒是實話實說,畢竟她也不是殷月妍的奴才,沒必要向着她說話,只管對王妃忠心便是。
老王妃眉頭緊皺,微微嘆了一口氣。看來這次真的是月妍,只是這孩子如今竟是神神叨叨的,一想到唯一的孫女,竟是變成這般,老王妃也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只是這兩人落水的事情,卻在下人裏頭開始傳開了。都說大姑娘是中了邪,要不然怎麽老是念叨着自個撞鬼了,而且還把表姑娘給拖下水了。
也不知是誰說的,說家裏那片湖裏之前是死過人的,這次就是水鬼附上了大姑娘的身子,叫她把表姑娘拉下水了。至于為什麽沒選陳蘊,而選了紀清晨,只因為這位表姑娘長得實在是太好看了,美得叫水鬼都嫉妒了。
紀清晨坐在床上,吃着裴世澤遞過來的橘子,聽着杏兒在那兒說的活靈活現的,笑得是前俯後仰的。
水鬼作怪?沒想到她居然都成了美豔的水鬼了。
“她們還說,姑娘以後可不能再去湖邊了,水鬼多是投河的女人變得,瞧見姑娘這樣漂亮的人,便想把你拉下去,”杏兒信誓旦旦地說道。
紀清晨瞧着坐在床邊的裴世澤,只見他強忍着杏兒的聒噪,便托着香腮,嬌氣地問道:“柿子哥哥,你覺得是不是水鬼嫉妒我長得美啊?”
裴世澤聽着杏兒這荒謬的話,本就無語,這會又聽她竟是這般恬不知恥地問自己,當即便敲了下她的額頭,“想多了。”
竟然說她是想多了……
紀清晨登時眉眼一瞪,竟是十足的生氣。她本就穿着中衣,領口微敞,露出一小片雪白的鎖骨,她瞪眼的時候,胸脯微微挺起,那片冰肌雪骨便撞進了裴世澤眼中。
“我美不美啊?”紀清晨不樂意了,非拉着他,要叫他說出個一二三四來。
一旁的杏兒捂嘴偷笑,只覺得姑娘也太愛和裴世子撒嬌了吧。
可裴世澤卻轉頭瞧着呆呆的小丫鬟,立即道:“出去倒杯水。”
杏兒瞧了一眼旁邊圓桌上的水壺,心底雖奇怪,卻還是聽話地走了出去。
待杏兒剛走,裴世澤便瞧着她,輕聲道:“美。”
紀清晨瞧着他,原來柿子哥哥竟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啊,便故意說:“什麽,我沒聽到哎。”
“紀清晨,不要得寸進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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