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朝堂
北戎羌忠義王世子被大周區區一個七品北郡巡檢擄至國都臨京,這件事讓北戎羌很丢臉,讓宣成帝龍顏大悅。
但是對陸明時的封賞整整拖延了一個月才在早朝上讨論,宣成帝要破格拔擢陸明時為北郡十四郡的安撫使,兼任北郡守備,連升四級,位居五品。就連尚陽郡主家那個曾在臨京出了名的纨绔沈元思也跟着升了職,從一個因犯錯而被發配北郡充軍的喪門犬搖身變成了七品校尉。
在遍地公卿的臨京,五品安撫使與七品校尉都不是什麽大官,連早朝議事的資格都沒有。但是兩人勝在年輕,前途不可限量,大周武官又與文官不同,文官升職實行磨勘制,若無過錯,通常是四品以下三年升一階,四品以上五年升一階,即使有功,越級提拔也不可超過三階。
可武官不同,大周輕視武人,武官若無功勳便不可提拔,因此當了一輩子邊關七品校尉的武官也大有人在,但與此同時,武官若是立下功勞,有多大功便可升多大官,沒有文官不可越階太過一說。
所以對于陸明時此次升官,朝堂上吵得厲害。
吏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遲令書認為活捉忠義王世子雖是大功,可此功勞畢竟與戰功不同,頗有投機取巧之意,若因此便連擢四級,未免封賞太過,一來容易使受賞者滋生驕縱之心,二來也會寒了邊關苦守将士們的心,若朝廷封賞只問結果不問辛苦,則人人好大喜功,誰又願意苦守邊關呢?
也有官員站出來反對遲令書,譬如兵部尚書錢兆松,本就是韓士杞的學生,自陸明時活捉了忠義王世子入京後,錢尚書在外宴飲時言及陸明時必稱同門後生,又有替太子招攬之意,所以他覺得給陸明時多大的封賞都不為過。
據說錢兆松在朝堂上對遲令書說道:“近些年來,我朝與北戎羌勢同水火,邊關将士恨不能喝其血啖其肉,可遲閣老把持國策,只守不攻,令人心裏窩囊得很!如今有後生單刀取忠義王世子,令數萬将士心中振奮,恨不能從其麾下,直搗戎羌蠻子老窩,何來寒心一說?好大喜功,總強過一味忍讓,投機取巧,也勝過庸碌無為。遲閣老莫不是覺得自己把持國政這麽多年都未能讓北戎羌後退一寸,如今卻讓個毛頭小子搶了功,心裏不痛快?可您是柄國大臣,若是連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我等屬下大臣還如何敢建功立業,迎頭直上?”
這話說得誅心,就差指着遲令書的鼻子說他把持朝政,黨同伐異了。遲令書的臉色很不好看,宣成帝不想聽他們在朝堂上拌嘴,一拍桌上的鎮山河,說道:“東攀西扯,成何體統!好了,此事朕自有決斷。”
早朝後不久,越級封賞的旨意就傳到了陸明時面前。除了品秩的躍升,宣成帝還另外下恩旨,讓此番押解忠義王世子進京的北郡将士留在臨京過完年再回北郡赴任,好好享受一番臨京繁華安逸的生活。
朝堂上的争論是沈元思一句一句學給陸明時聽的,他母親尚陽郡主在京中頗有人脈,他弟弟沈元摯整日與各大世家公子走馬鬥雞、喝酒聽曲,纨绔程度比他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又好打聽各處八卦,家裏有這兩個包打聽的存在,沈元思順其自然也就成了個碎嘴子,整日在陸明時耳邊搬弄是非。
這日沈元思又約了陸明時到茶樓聽曲,陸明時本不想赴約,奈何封賞的旨意下來後,他在九條巷租的小院子一時也成了個熱竈頭。認識的不認識的同僚都争相上門道賀,把巷子堵得水洩不通,他自己回家都費勁,臨京不許溜瓦而行,他還得繞兩條巷子從後牆翻進自己家裏去。
與京中官員扯皮起來沒完沒了,不似在北郡砍戎羌蠻子一刀一個那樣痛快,陸明時應付了兩天後覺得心浮氣躁,索性把門一鎖,出來找沈元思躲清閑。
沈家有尚陽郡主當家,輪不到沈元思這個當兒子的操心,他看上去比陸明時精神多了,頗有興致地對着一盞霧峰青品了又品,咂了又咂,感慨道:“臨京真是遍地黃金,随便一間小茶館就有此等佳品。”
此話被前來送茶點的小厮聽見,那小厮年紀不大,生得眉眼機靈,接話道:“今上崇儉愛民,咱們也不能追求奢華,這好東西啊,都在茶裏了,可謂是‘雲水開碧玉,回甘韻又生。堂中評書起,一盞曲折情。’”
沈元思聞言樂道:“你倒是挺會自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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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不是小人自誇,”小厮将茶點工工整整擺在桌上,替沈元思和陸明時續上茶水,頗為驕傲地挺直了身板,“這可是兩淮轉運使徐大人在敝舍用茶時親口誇贊的,徐大人還一口氣在我家包了十幾種茶葉,說要帶回府去孝敬老夫人。”
聽到“兩淮轉運使”這幾個字,陸明時握着茶盞的手一頓,只聽他出聲問道:“這位兩淮轉運使,可是姓徐名斷字從續?”
小厮道:“正是。”
“他啊,我知道,不學無術的很,走的不是科舉的路子,是家裏花錢買官進的仕途,”陸明時将盞中茶水随手往地上一潑,很不信服似的,笑着質疑道:“我不信以徐斷的水平能說出這樣的話,他那種人懂什麽品茶,也不過是牛嚼牡丹罷了。這幾句話肯定是與徐斷同行的客人說的,絕無可能出自徐斷之口,是你記錯了吧?”
沈元思望着陸明時潑在地上的茶水挑了挑眉,心道,到底是誰在牛嚼牡丹?
那小厮聽得有人置喙他家老金主的名聲,自不肯讓,争辯道:“我親耳聽見是徐大人說的!那天跟他一起喝茶的只有兵部左侍郎劉濯劉大人,他倆都是常客,我都認得,攏共兩個人,不可能記錯。”
陸明時聽見劉濯的名字,笑了笑,不再與那小厮糾纏,“哦,那我真是要對徐大人刮目相看了。”
“刮目相看”這四個字,聽得沈元思背後起了一層寒毛。
沈元思又點了兩盞茶,把小厮打發走,以肘撐桌微微傾身湊近陸明時,低聲問道:“你打聽徐斷和劉濯做什麽,難不成是被太子的誠心感動了,準備投拜帖?”
“你還記得去年年中朝廷曾往北郡送過一批新的兵器嗎?”陸明時垂下眼,摩挲着茶杯上精致的紋路低聲問。
沈元思點頭,“有印象,怎麽了?”
“去年年底的時候,天煌郡守衛長向望雲與戎羌騎兵在呼邪山山口起了沖突,百人騎兵隊死了八十三人,傷重十一人,向望雲右臂被齊肩砍下,這事,你也應該記得吧?”
沈元思當然記得。他被發配北郡充軍,軍隊裏的老兵一向看不起這些因罪罰軍的公子哥兒,以前他們高高在上頤指氣使,如今逮着了機會,也要加倍欺壓回來,即使他們與沈元思素不相識,但在這些在北郡啃了一輩子黃土的士兵眼裏,沈元思就是欺壓他們的臨京權貴代表,所以沈元思剛到北郡的時候沒少挨欺負。
有一回幾個喝醉酒的士兵把他綁了,要把他的臉往馬尿裏按,是守衛長向望雲給他解了圍,訓斥了醉酒鬧事的老兵,又見他會識字,能做細致活,把他引薦到陸明時面前,給陸明時當個副官。
向望雲對沈元思有知遇之恩,所以他遭此不測之時,沈元思心裏難受極了,如今陸明時提起,他又想起向望雲渾身是血的慘狀,心裏狠狠一揪,臉上也沒了笑意。
陸明時接着說道:“向望雲與我說,他是被戎羌騎兵頭子一刀砍斷長槍,然後才被砍斷手臂的。我也曾孤身探查呼邪山口,發現咱們被砍死的兄弟,大多武器斷裂,用槍的,槍斷成兩節,用刀的,刀刃卷成兩半。事後我悄悄去兵務司核對,發現他們拿的正是年中送來的那批兵器。”
“那批兵器有問題……”沈元思驀地站起來,一拳擂在桌面上,咬牙切齒道:“你為何不早與我說!”
陸明時擡眼,“你坐下。”
“你忽然提這件事,那批次等兵器,難道與徐斷有關聯?”
“我也只是猜測,手裏什麽證據都沒有,再說了,”陸明時一哂,“誠如你說的那樣,你是個仰仗家族的廢物,我是個無根無親的寒門,告訴你,又如何?”
沈元思紅了眼睛,“這群禍國蠹蟲……這群敗類……我就算求爺爺告奶奶,告到陛下面前,也要他們付出代價!”
“求哪個爺爺,告哪個奶奶?”陸明時見小厮端了新的茶上來,壓低聲音,“你冷靜些,聽我把話說完。”
小厮上了兩盞君山銀針,沈元思端起惡狠狠灌了一口。小厮已經從上一盞茶的對話中判斷出這位才是懂茶的主家,故而笑眯眯地道:“這茶也是徐大人愛喝的。”
沈元思聞言,擡手将茶潑到了地上。
小厮:“……”
“沒事,我這位兄弟火氣大,你上壺清水給他洗洗胃吧。”陸明時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待小厮上了清水來,沈元思也冷靜了一些,嘆了口氣道:“子夙兄,你繼續講吧。”
陸明時說:“我知道那批兵器有問題,但具體有什麽問題,我也不是內行,判斷不出來,所以留了一些殘件,這次一并帶了回來,準備找人研究研究。”
“找到了嗎?”
陸明時搖頭,“我最近被各方盯着,不敢妄自去找鍛造局的人。鍛造局又隸屬兵部,我也怕事情沒查清楚,反而走漏了風聲。你适才也聽見了,兩淮轉運使徐斷曾于此處與兵部左侍郎劉濯私下見面,一個管鐵礦進出的,一個管兵器鍛造的,他倆要是有點陰私,要造一批次品兵器出來,還不是輕而易舉?”
“你是打算拿到他倆勾結的确鑿證據然後一并揭發?”
“是也不是,”陸明時慢悠悠喝了盞茶,“我原本是這麽打算的,可是回京近兩月,我直覺此事并非這麽簡單。”
“怎麽說?”
陸明時伸手沾了沈元思杯子裏的水,在桌子上倒寫下兩個字。
東宮。
沈元思驀然瞪大了眼睛。
陸明時将桌面上的水跡一抹,“若是這位從這以次充好的勾當中獲利,你說你要求哪位爺爺,告哪位奶奶,才能給你做主?”
沈元思氣得渾身顫抖。
“所以你那天才問我……才問我……”
才問他是否覺得太子賢明,可堪大統……
“那這件事,就這麽算了嗎?”
陸明時道:“自然不會。”
“可此事若是牽扯到那位,區區北郡,怕是動不了他,”沈元思緩緩捏緊拳頭,“我真恨自己無用。”
“此事雖急不得,但也并非全無希望,”陸明時一字一句沉聲道,“巨木雖高不能一氣掀翻,但可先砍其枝葉,再斷其根系。”
話說到這裏,彼此領會了意思,便不能再往下聊了。他們又在茶樓裏坐了半盞茶的功夫,過了辰時中,茶樓裏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有許多官員應卯後會悄悄出來躲清閑,叫了茶又叫了小曲。沈元思結過賬後,便與陸明時起身離開了茶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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