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擒王
蕭漪瀾就這樣睡了半個時辰才醒,她一動,霍弋就有所知覺。見她額上起了一點薄汗,他伸手将鎮在冰盆裏的茶壺拎過來,為她沏了一杯冷水茉莉茶。
蕭漪瀾飲了茶,從他懷裏起身,整了整衣襟。
“殿下可感覺松快些了?”霍弋問。
蕭漪瀾點了點頭,半晌,說道:“今日入宮,皇兄與我說了許多往事。”
霍弋繞到了她對面,靜靜聽她說話,以為她要說正事,誰知她又問道:“望之,我是不是老了許多?”
望之是蕭漪瀾為霍弋取的字。聞言,霍弋喉嚨動了動,回道:“不曾,殿下容華正盛,歲月無痕。”
霍弋這話并非虛委,蕭漪瀾今年二十七歲,但保養得極好,膚若凝脂,面若薄玉,眼尾無一痕一皺,素面極妍,不比臨京城裏十七八歲的女郎差什麽,又多了尋常女子沒有的氣度與華态。
蕭漪瀾微微嘆氣,道:“可我瞧着,皇兄這些年老得太快了,還不到五十歲,卻已滿頭白發。與我說會兒話的功夫便覺得疲乏,用膳也不過半碗,乘步辇來,又被步辇擡去。記得我小時候,皇兄身體極好,能在獵場中徒步追兔,空手降鹿,算來,二十年還不到。”
霍弋說道:“五十而知命,本就是常人壽數的一個坎,何況國事累人,太子也不是那麽讓人省心。”
說起太子,蕭漪瀾笑了笑,“我倒覺得太子近年長進很大,今日在玄武門見了我,滴水不漏。”
霍弋今天沒出門,一直在公主府裏等蕭漪瀾回來,但是也派人去玄武門盯着,聽說了陛下禦賜大安辇,命百官叩拜、太子拱手的盛大陣仗。
“這些年殿下不在京中,太子覺得朝中沒有敵手,常有心浮氣躁之舉,昨日能有這番表現,應該是陛下特意叮囑過,要他禮待于您。”霍弋道。
“禮待?”蕭漪瀾輕嗤一聲,“真要依禮而論,我應該除辇見太子。我這位好皇兄可不是要禮待我,而是要破禮而待我。”
蕭漪瀾心裏門兒清,霍弋也就不必再添火,只道:“您是長輩,太子同您見禮,您也受得。您今日入宮,見到六殿下了嗎?”
蕭漪瀾搖了搖頭,“不曾。聽皇後說,皇兄給小六派了個活兒,讓他到太湖巡堤去了。”
“巡堤?我還未收到消息,想必是剛走不久。”霍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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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說他是昨天出發的,工部催得緊,遲一天都不行。下次碰見工部尚書,我倒要問問他,怎麽就見不得我們姑侄團聚呢?”蕭漪瀾擺弄着桌上的茶具,慢悠悠道。
“若非陛下暗中授意,劉尚書何必開罪您,”霍弋溫聲道,“秋汛之前六殿下能趕回來,到時候又要跟您訴委屈了。”
蕭漪瀾嘆了口氣,“算起來,小六年底過了生辰就十九歲了,再有一年半載就要出宮開府,成家入朝,也該有個大人的樣子了。”
霍弋道:“皇後娘娘将他保護得太好,到時候,還要殿下您多加教導。”
蕭漪瀾聞言挑眉,“怎麽,你跟他接觸過?”
“我認得六殿下,六殿下不認得我,”霍弋笑了笑,“春風樓,千金坊,跑馬場……六殿下在臨京城也頗有風流的名聲。”
春風樓是青樓,千金坊是賭坊,蕭漪瀾聞言嗤道:“這小混賬。”
蕭漪瀾喝夠了茶,喚了人來擺開棋面,要與霍弋手談。這副棋子是霍弋托人尋了好玉與名師打造的,玉質溫潤,冬暖夏涼,團在手指間十分舒适。他看着蕭漪瀾纖長白皙的手指間正從容地把玩着兩枚黑玉棋子,漫不經心地落在棋盤上。
“臣在臨京心不靜,棋藝疏久,恐難陪殿下盡興。”霍弋也落了一子,正在蕭漪瀾側後方。
“無妨,我今日也心不靜,”蕭漪瀾微微傾身,壓低了聲音,“望之,陛下今日提了讓我盡快臨朝聽政的事。”
“以何品職?”
“不另授官職,就以監國長公主的名義。陛下說我是天潢貴胄,不必受六部九卿轄制。”蕭漪瀾道。
霍弋微微皺眉,“陛下太心急了。”
“是啊,真是生怕我不為盛名所累,不起狼子野心。”
大周通例,皇子入朝應予下至從四品上至從二品的品階與官職,一來方便他們從事具體國政,二來也使其承受相應職位的掣肘與都察院的監管。即使是太子蕭道全當初臨朝時,也被授予了吏部尚書的職銜,跟随原吏部尚書遲令書學習管理吏部事務。
可宣成帝要蕭漪瀾入朝,卻不欲授予其品階官職。
霍弋捏着棋子分析道:“監國長公主,可虛可實,有陛下撐腰的時候,大小國政您皆可插手,可哪天他若是翻臉,您的所作所為,也都名不正言不順。若要懲辦一位朝中四品官員,沒有錯處,連陛下也不能獨斷專行,可若僅是公主之身……殿下,您可要小心了。”
霍弋的棋子“啪嗒”一聲落在棋盤上。
“這是步險棋。”蕭漪瀾垂眼笑道,“可險于人的同時也險于己,他要給我套逾矩禍國的亂臣賊子之名,必要先予實權給我,這權給了後若是收不回去……”
霍弋溫和一笑,“所以說陛下太急了。”
“于此,你有何見解?”蕭漪瀾問。
“望之覺得這是好事,您臨朝之後,只管随性而行,為六殿下争取權力,鑄造基業,剩下的事情有我,我保證讓陛下給您的東西,再也沒有機會收回去。”
“這麽自信?”蕭漪瀾眼中含笑地望着他,“你同我透個底,這些年你在朝中安插了多少人?”
霍弋微微傾身,示意她附耳過來,在她耳邊說了幾個人名。
蕭漪瀾先是一愣,而後笑出聲,拂袖坐回去,青絲滑過霍弋頸肩,霍弋微微低了低頭。
“你有這本事,再籌謀幾年,抛開小六自己登基也不無可能。”蕭漪瀾道。
“殿下,您不要疑我,”霍弋無奈道,“我在外行事,用的都是您的名頭,關鍵時候,這些人是聽命于您而非我。六殿下是皇家嫡出,我一介殘缺白衣哪裏能比,何況,我也沒那個志向。”
“有又如何?本宮不怕你,”蕭漪瀾落子,将面前的棋盤輕輕一推,雙眸笑如彎月,“畢竟本宮可以,擒賊先擒王。”
棋盤上,霍弋布下的潤物細無聲的棋網已被蕭漪瀾化解于無形,幾枚關鍵的棋子已被她狠狠扼住,動彈不得。
他輸了。
真是好一個擒賊先擒王。
霍弋出神地看着倒映在黑玉棋子上的蕭漪瀾的面容,心跳得飛快。
寶津樓是霍弋為長公主置下的産業,平日裏為公主府賺了不少銀子,但是長公主回京後,寶津樓的政治意義變得更加重要。這座在臨京城素有雅名的酒樓,像被長久馴養的猛獸,聽見了主人的召喚,正從安逸绮麗的夢裏睜開了幽幽的雙眼。
孟如韞最先感知到寶津樓的變化,夜裏她從夢中驚醒,曾隐約聽見樓上有桌椅挪動的聲音和壓低聲音的指令,像是在改造什麽。白天樓裏多了許多身手矯捷的新夥計,他們端着酒菜,穿梭在各處房間裏,聽了一耳朵的風言風語和朝廷辛秘,歌女舞娘的數量也多了起來,新曲頻出,整日在梁間缭繞,而酒樓的後院看管得愈發嚴格,不許随意進出。
孟如韞心裏清楚,長公主後來能登上皇位,絕非一朝一夕之功,看來從這時候起,她就已經有所動作了。
孟如韞望着窗外沉思,斟酌着要不要從這個政治漩渦中脫身,還沒等她想清楚,紫蘇就帶着一百兩銀子尋她來了。
為了防止樓中混入探子,最近寶津樓對所有夥計又進行了一次調查,凡有嫌疑者,無論最終是否坐實,都要解聘。
不巧的是,他們也查出了前些日子孟如韞為救陳芳跡而在羅錫文面前自稱長公主女官的事。
孟如韞在這件事中從頭到尾都是冒稱,然而臨京那麽多達官貴人她不冒充,偏偏來冒充長公主的人,不得不讓人懷疑她是否知道什麽或者在試探什麽。就算都不是,為了避免被人懷疑寶津樓跟長公主有淵源,孟如韞也不能再留着了。
“孟姑娘才思敏捷,能得你填詞,是寶津樓大幸,”紫蘇笑吟吟地說道,“只是寶津樓始終是座小廟,供不起大佛,過段日子你住的這棟樓要拆掉,實在是沒有多餘的地方安置姑娘,只能奉上一些銀錢聊表歉意,還望姑娘笑納,另謀高就。”
孟如韞點點頭,“我明白紫蘇姑娘的難處。只是平日裏寶津樓開給我的酬金已足夠優厚,沒必要多此一舉。”
紫蘇使了個眼色,随行的丫鬟忙将銀兩裝進木盒,塞到了青鴿懷裏。正因突然被解雇而沮喪生氣的青鴿抱着沉甸甸的銀兩,眼巴巴又有點不知所措地望着孟如韞。
“這是慣例,非孟姑娘的優待,你收着吧,否則我也難做。日後若有緣分再見,咱們還算半個知己,否則來日我不知該以何面目見姑娘了。”
紫蘇的場面話說得漂亮,心裏本來多少有些難受的孟如韞也不願再計較,讓青鴿收了錢,對紫蘇施了一禮,“這些日子,有勞紫蘇姐姐照拂。”
紫蘇握着她的手,微微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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