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來信
孟如韞昨天晚上興奮到半夜才睡着,夢裏夢見了陸明時,兩人手拉着手說了許多話,一直到天亮。所以她今日起得晚,剛梳洗完就看見江靈帶着女婢走進了風竹院。
“表姐早,今日怎麽有空到我這裏來?”孟如韞迎上去,同她屈膝見禮。
江靈微微一笑,回禮道:“表妹也早。昨天收了表妹的梨子,院裏下人不懂事,也沒及時知會我一聲,剛好今早得了一籃新鮮梅子,送來給表妹嘗嘗鮮。”
江靈的話說得很委婉,這籃梅子,與其說是禮尚往來,不如說是示好,以及替江洵致歉。
孟如韞從她婢女手裏接過竹籃遞給青鴿,“表姐客氣了,進來喝杯茶吧。”
江靈點點頭,走進了屋裏。
知竹院沒有什麽閑人來,所以待人接客的小廳被孟如韞改成了外間書房,博古架上陳列着各種各樣的書,桌上擺着筆擱硯臺,青石鎮紙下還壓着兩本翻開的前朝史書,空白處密密麻麻寫滿了孟如韞的批注。
江靈被她屋裏的擺設吓了一跳,險些以為自己進了男子的書房,滿屋樸素紙墨,只茶桌上的泥胚瓶裏斜斜插着一支盛開的茉莉,顯出幾分女兒家的清麗。
孟如韞吩咐了青鴿去泡茶,自己動手收拾桌上的書和紙筆,“素日放任淩亂,不知表姐要來,讓你見笑了。”
“你平日在家裏,就忙這些?”江靈驚訝地問。
“打發時間罷了,”孟如韞笑了笑,将泡好的茶遞給她,“我這裏冷清,不像表姐院裏熱鬧。”
“冷清也沒什麽不好的,”江靈望着她滿架的書,仍未回過神來,“這麽多書,你全都讀過嗎?”
“差不多吧,只有些是粗讀,時間久了,也記不準講了什麽。”
江靈點點頭,欲言又止。孟如韞觑着她的神情,說道:“表姐若有感興趣的,借去看便是。”
“好是好,可我也不知道該挑哪本。”江靈走到書架前,眼神裏有高興也有拘謹,仿佛不是她在挑這滿架子的書,而是這整架書變成了一位夫子,在挑着她。江靈喃喃道:“哥哥和父親也有很多書,但我只讀過幾本話本子,還是偷偷的,怕母親發現說我不學好……這些書,姑娘家也能讀懂嗎?”
孟如韞笑着起身,走到她旁邊,“沒有哪個字只能男人認得而姑娘家認不得的,表姐若是拿不準,我為你推薦幾本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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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好。”江靈抿着嘴,眼裏笑意更盛。
因為江靈此前只讀過話本子,孟如韞避開了诘屈聱牙的論說辭序等體裁,給她選了四五本人物傳記,有寫前朝将軍的,有寫富商巨賈的,還有一本是以明德太後為原型的章回體小說。
江靈小心翼翼地把書抱在懷裏,翻了翻,“呀,怎麽都沒有畫,全是字。我若看不下去怎麽辦?”
“表姐不喜歡再還回來便是,我再重新給你挑。”
江靈便定了心,“那太好了!”
她得了書,迫不及待就要回自己院子裏去,她刻苦學了好多天女工才得來這麽一天休息日,孟如韞送她出知竹院,江靈走了兩步突然又折回來,從頭上拔下一支玉釵插進孟如韞發間,“這玉釵我今日頭一回戴,你別嫌棄,好不好?”
“表姐不必如此客氣……”
“你收着,不喜歡就去當鋪換錢,你不要,我下次就不好意思來了。”江靈小聲道。
孟如韞伸手摸了摸簪子,宛然一笑,“謝過表姐心意。”
江靈離開後,孟如韞便待在書房裏繼續寫《大周通紀》。
《大周通紀》第一卷 是《帝王傳》,大周開國至今三百年,共歷任十八位皇帝,其中尤以開國周□□、其子周高宗在位年限時間最久,功績最卓著,今人稱之為“周初盛始”。此後幾位帝王未經開國之艱辛,難免心有懈怠,或醉心權術,或沉迷聲色,大周國運一度衰落,直至周仁帝之父、當今天子宣成帝之祖周武帝時,大周才稍有起色。武帝駕崩後傳位周仁帝,仁帝曾親眼目睹帝王昏庸如何将泱泱大國折騰得奄奄一息,又親自參與了周武帝時重振朝政、安撫百姓的過程,所以即位以後時刻惕厲自省,以“仁”為廟號,昭示其秉政之宗。
□□、高宗、武帝、仁帝這四位都在《大周通紀》中占據了重要篇幅,但眼下孟如韞正在糾結一個問題,那就是要不要将明德太後也寫進《帝王傳》中。
明德太後秉政十年間,仁帝已崩,宣帝未立,若不寫,則前後斷代,若寫,則明德太後未自立為帝,單獨寫入《帝王傳》不合規矩,恐惹天下人非議。據說明德太後終生未自立為帝,也是因朝臣皆竭力反對的原因。
孟如韞思來想去,決定将明德太後附在仁帝篇之後,另起一段寫道:“仁帝既崩,托國政于皇後。明德皇後馮氏名賜,仁帝潛邸時妃,及仁帝踐祚,立為皇後。後秉仁帝遺志……”
前面幾位帝王有前世寫作經歷作鋪墊,寫起來還算順利,可明德太後是孟如韞此世才考慮到的,她的很多經歷、事跡都有待考證整理,寫的時候廢了她不少功夫。
孟如韞邊寫邊翻典籍史料,再有不明白處另外記下來,如此忙活了一上午,累得她腰酸背痛。
正此時,青鴿從外面回來,手裏提着一只紙包的烤雞,懷裏還揣了封要緊信件。
“好香啊,我快餓死了,”孟如韞接過油紙包聞了一口,“我去廚房拿個盤子,你洗手去,馬上吃飯。”
“哎哎哎先別急,”青鴿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遞給孟如韞,“喏,又是程公子的小厮送來的,叮囑了三遍小心,莫非裏面又有銀票?”
孟如韞接過信用手一捏,信很薄,她微微松了口氣,“應該不是。”
“哦,那便吃飯再看吧。”青鴿馬上沒了興趣。
孟如韞吃過飯,洗了手,才悠哉悠哉躺在廊下太妃椅上拆信。距她上次寫信提醒他石合鐵之利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想來此次寫信過來應該已經有了眉目。
信只有薄薄兩張紙,程鶴年先講了些他在欽州斷案時遇到的趣事,接着又道了幾句思念之苦,還特意提到他暗示母親為他相看江家姑娘的事。“予思慮已久,每念及卿,即覺日子可盼。娶卿之心如磐石難轉移,故婉示家母,循序漸進,以期減來日之阻,若有驚擾,望卿勿怪。”
孟如韞長長嘆了一口氣,她真是越發看不透程鶴年了。
若說他情貞志堅,非卿不娶,前世她死後,他忘故人如扔舊衣;若說他情淺如紙,可此可彼,今世在她這裏碰了這麽多次軟釘子,他仍能汲汲如初見。
孟如韞未回應陸明時的心意,尚與程鶴年牽扯不清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要不這次就寫封回信,把話說絕,就說我另配他人,讓他死了這條心。”孟如韞心中暗道。
信尚未看完,孟如韞接着往後讀,後面說的是石合鐵的事,孟如韞以為他已覺出其中有利可圖,但信中所寫內容卻令她始料未及。
程鶴年在信中提到,他收到她的信後就派人考察石合鐵,但欽州本地的商人并未聽說過這種材料,倒是有一位石料商人聽說後面色有異,暗示他少沾染此事。他退而打聽石合鐵中的另一種材料——白石,得知欽州地界确實有一座白石礦,但被看管得很嚴,白石礦的虞頭是兩淮轉運使徐斷的師爺,挖礦的也都是徐斷調來的府兵。
程鶴年覺得此事怪異,兩淮轉運使管着兩淮十一州的鹽、鐵等官榷物調度,是個肥差,也是個忙差。徐斷放着別處的大宗生意不做,為什麽對欽州一處小小的白石礦盯得比金礦還緊?
為了弄清楚這件事,程鶴年親自喬裝潛入白石礦,一路摸索着查到了石合鐵鍛造場,才知道徐斷用這種材料制造了大量次品兵器運往北郡,自己則将大量鐵料貪入囊中。
程鶴年發覺此事的嚴重性,不是他一個小小知州能夠掌控,于是連忙寫信将此事告訴他爹程知鳴,同時也在給孟如韞的信中簡要提及。
讀完信後,孟如韞心裏“咯噔”一聲。
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石合鐵背後竟藏着這麽大的貪渎案。兩淮轉運使為朝廷正三品官員,手裏掌的是國財民生的實權,非三公會審不可定罪,這麽大的案子,若是再牽扯些別的什麽人,簡直能将兩淮財政的天捅破個窟窿。
孟如韞也不知該後悔自己多嘴,還是該慶幸無意中促使程鶴年撞破了這件事。
程鶴年雖然官卑言輕,但其父程知鳴是內閣大學士,官居二品,聲望頗高,又與太子關系不錯,若是他肯上折子參兩淮轉運使貪渎一案,應該會有效果。
可是程鶴年在信中并未提及其父态度,連他自己的觀點都沒提幾句,孟如韞心中又又有些忐忑。
程大學士,他真的會秉公揭發此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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