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棋子

孟如韞的信讓程鶴年起疑, 派去刺探陸明時的人有去無回更是讓他驚心。他懷疑事謀不密,意圖劫糧的計劃已經被陸明時知曉,但轉念又想, 他若是知曉,又怎會寫信來打草驚蛇?

程鶴年更傾向于認為陸明時根本不清楚自己要做什麽,遞這樣一封信來, 是為了恐吓他威脅他,也是為了試探他。

他多番思慮, 仍不甘心就這樣放棄。

從鄰州買糧的官船這幾天就到,魯得永遞了消息來,詢問他何時動手, 程鶴年讓程雙去遞口信, “告訴魯佥事,買糧的船明天未時到虔陽府港口, 我想辦法拖時間, 讓府衙第二天早晨再将糧食入庫, 你讓他帶着永林衛的人僞裝成災民流匪,夜裏亥時去劫糧。”

程雙記下, 程鶴年又叮囑他:“然後你去找管府衙糧倉的鄭中铨, 讓他馬上帶人清理倉庫, 等糧船到了, 就說還要趕一夜才能整理完,讓赈災糧第二天早晨再入庫。記住,一定要以魯得永的名義去說,這是模仿魯得永字跡的信, 上面有他的私人花押, 此事是魯得永與鄭中铨二人相謀, 與你我無關,明白嗎?”

程雙一愣,旋即明白過來,“公子放心,屬下一定将事情辦好。”

程雙走後,程鶴年又将此事細細梳理了一邊,确定沒有大的纰漏,這才放下心來。

孟如韞的信并非一點用沒有,至少提醒了程鶴年要将自己從這件事中摘幹淨。将來若是事發,推阻赈災糧入庫的是鄭中铨,帶人裝成災民劫糧的是魯得永,與他程鶴年可無半點關系。

孟如韞一直在暗中關注程鶴年的動作,陸明時因為有傷在身,被她堵在家裏不許外出,只能百無聊賴地将小榻搬到院子裏,一邊曬太陽一邊剝石榴。

蘇和州盛産石榴,籽軟汁甜,這幾個是梁煥從梁重安侍弄的果園裏剛摘回來的,個個有拳頭般大小。陸明時撿了個最紅的,輕輕剝開,裏面石榴粒紅如瑪瑙。他嘗了一個,覺得味道不錯,便将剩下的石榴粒都掰進白瓷盤裏。

孟如韞從外面回來的時候,白瓷盤裏的石榴粒已經堆成了小山高,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像紅寶石雕成的器玩。

她正口渴,摘了帷帽,撚起一顆嘗了嘗,很甜。

陸明時把白瓷盤轉了個方向,“這邊是剛剝的。”

孟如韞小心抓起一小把,“你剝這麽多做什麽,又吃不下。”

陸明時朝竹籃裏的石榴一指,笑道:“你看這些石榴,哪兒也去不了,只能待在籃子裏,苦得很,還是趕快剝掉,免得它們受苦。”

孟如韞被他逗笑了,“是嗎,怪不得一點不甜,原來是心裏苦。”

Advertisement

“苦嗎?我嘗嘗。”

孟如韞挑了顆又大又紅的石榴粒喂進他嘴裏,陸明時騙得她近身,銜住她的手指不松口,被她嗔了一眼。

“嗯……确實是苦的,”陸明時仰躺在貴妃榻上,笑得眉眼纖長,一臉得逞,“再給我嘗一顆。”

孟如韞冷哼,“自己沒長手嗎?”

“我傷口疼——”陸明時張口就來,見她下意識蹙眉,又不想惹她心疼,忙道:“不疼不疼,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我騙你的。”

孟如韞眉心一展,作勢要拿石榴打他,被陸明時一把扯過去。

正這時,司阍進來通禀說蘇和州當地駐軍千戶李禀前來拜訪,陸明時點頭讓他放人,然後抓起一把石榴粒,将汁水擠到自己肋骨處纏着的白紗布上。

“矜矜,把石榴端進屋裏。”

孟如韞端着剩下的石榴進了屋,從花窗的菱格裏遠遠看見一身軍甲的李千戶走進來。

陸明時欲起身相迎,被李千戶勸住,兩人一躺一坐,李千戶看見了紗布上洇出來的紅漬,知道他确實傷得不輕,客套幾句後又急匆匆離開了。

孟如韞從屋裏走出來,望着李千戶的背影沉思,“他來找你做什麽?”

“萃水縣出了流匪,李禀本想喊我一起去剿匪,看我傷成這樣,沒好意思硬拉我去。”陸明時說道。

孟如韞望着他紗布上以假亂真的石榴汁,“你早就知道?”

“猜的,”陸明時說道,“李千戶的小舅子是程知鳴的門生,他來看看我傷勢如何,如果能下地,就拉我去萃水縣剿匪,省得我待在虔陽府礙他的事。”

“萃水縣真的有流匪嗎?”

陸明時回答道:“有流匪,但不在萃水縣,在虔陽府。”

孟如韞說道:“我上午去見了趙闳,他從開錢莊的岳老板那裏得了消息,說程鶴年讓他們放心,當初簽訂的契約還作數。看來程鶴年鐵了心要将以糧換地推行下去,如今又要将你調到萃水,你說他真打算劫官糧嗎?”

陸明時冷冷一笑,“不然他哪來的糧賣給這些商人。”

第二天中午,載着赈災糧的官船泊進了碼頭,因為倉庫還沒有整理完,所以糧船要在碼頭上停一夜,明天上午再将糧食入庫。

天色漸漸暗下來,秋夜霜濃露重,花壇草叢裏促織聲切切,孟如韞無心入睡,站在抄手游廊下卷帷望月。

一件暖融融的披風悄無聲息落在肩上,孟如韞轉頭,看着陸明時微微蹙眉,“怎麽起來了,快回去躺着。”

“我的傷無礙,別大驚小怪,倒是你,”陸明時抓起她的手放在掌心裏捂着,“像冰一樣。”

兩人誰也沒道理說誰,幹脆不說話了,偎在一起等消息。

酉時末,趙闳突然帶着一位婦人來訪。

那婦人生得窈窕美豔,年紀約莫在三十歲上下,懷裏抱着用黑布裹着的長木匣,打開木匣,裏面是一架古琴。她“撲通”一聲跪在陸明時面前,還未說話,先掩面痛哭了起來。

孟如韞看向趙闳,趙闳以口型說道:魯得永之妻。

陸明時捂着傷口坐在廊下,對魯夫人說道:“夫人再哭下去,魯大人怕是真要活不過今夜了。”

魯夫人忙止住了啼哭,跪倒在陸明時面前,“我夫君遭人算計,請巡鎮使救救我夫君!”

孟如韞上前将她攙起,“魯夫人慢慢說。”

魯夫人擦擦眼淚,将程鶴年如何以月琴相贈,如何誘騙魯得永帶着永林衛的兵劫官糧的事講了出來。

“今夜申時,我去給夫君送晚飯時,聽見他與一男子商議劫官糧,言談之間提到了程巡撫使。我進屋斥責夫君,那男子竟要拔劍殺了我,我夫君與他争執半天才保下我,他将我綁在了櫃子裏,但系的是個活扣,我便知他是為人逼迫,要我找人救他。”

“如何找到了我身上?”陸明時問。

“是珩娘帶我找了趙老板,趙老板說巡鎮使手裏有兵,或許可以救我夫君,所以帶我來找了您。陸大人,我求求您救救我夫君,他真的是受人逼迫,求您救救他,民婦願捐家財以謝大人!”

陸明時思索了一會兒,對魯夫人說道:“我沒有百分百的把握救下魯得永,但可以一試,需要夫人配合。”

走投無路的魯夫人只能選擇信任陸明時,急忙點頭答應了。

陸明時緩緩起身,孟如韞急忙上前一步,“你要出去?”

“我是巡鎮使,這件事我去最合适,”陸明時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努力保證清醒着回來。”

孟如韞眉心緊蹙,但是沒有攔他,幫他穿上軍中軟甲,目送他帶着梁煥與魯夫人,騎馬往駐軍營地的方向趕去。

“這個魯夫人,真的可信嗎?”孟如韞望着他們的身影漸漸消失,問站在身後的趙闳。

趙闳拱了拱手,“小人經商十幾載,閱人過萬,據我判斷,魯夫人此言情切,不似作僞。我派人查探過,當時與魯得永在書房說話的那人是程巡撫使身邊的親随程雙,想必是他說了什麽話,令魯得永起疑,又見他要拔劍殺他夫人,所以生了悔意。”

孟如韞垂目想了一會兒,對趙闳道:“勞煩趙老板找輛馬車,咱們也去碼頭看看情況。”

因為秋汛赈災事宜繁雜,所以最近虔陽府解除了宵禁。碼頭距虔陽府城十幾裏地,孟如韞與趙闳帶了兩個保镖趕到碼頭時已經是戌時末,距程鶴年與魯得永約定的行動時間還有不到半個時辰,他們将馬車停在了矮丘的一棵榕樹下。

夜色已深,碼頭上的海風十分猛烈,吹着高挂的旗旛獵獵作響。遠遠能看見有幾個巡夜的人擎着火把走來走去,除此之外,安靜得一點都不像是要有大事發生。

亥時一到,碼頭東側忽然竄起一道信號彈,接着黑黢黢的巷道內湧出了許多衣衫褴褛但訓練有素的蒙面人,他們揮着長刀向碼頭沖去,為首幾個人已經一只腳踩在了船上,還沒摸到裝糧食的麻袋,忽聞身後傳來破空的呼嘯聲,一轉身,只見羽箭如雨落下,唰唰釘進了碼頭的甲板上。

這陣羽箭更像是警告,只有最外圍的十幾個流匪中箭,但剩下的人仍亂了陣腳。

在這群流匪身後,陸明時率五百步兵團團圍了上來,他端坐在馬上,沒有出手與流匪交戰,目光緊緊鎖住流匪中一個穿褐色破衣蒙着面的首領。

那首領看見他,神色一慌,手裏的長刀朝陸明時一指,破空朝他砍過來。

陸明時立在馬上,唰然一聲抽出佩劍,擋下了流匪首領的刀,兩人交手十幾回合,流匪首領露出頹勢,被陸明時一腳踹出十幾米遠。

更多窮兇極惡的流匪朝他圍過來,陸明時猜測他們應該都是永林衛假扮,輕嗤一聲,格在胸前的劍上閃着寒光。

他有以一當十的氣勢,率領的士兵也士氣大振,雙方交手一個時辰左右,流匪們寡不勝多,顯出了敗勢,一步步往碼頭裏面退去。

陸明時見他們的氣焰滅得差不多了,擡手打了個手勢,只見人馬中緩緩開出一條路,一輛木欄囚車緩緩推出,車裏是戴着鐐铐的魯夫人。

正指揮流匪對抗陸明時的魯得永見狀目眦欲裂。

陸明時高聲道:“爾等賊匪夜劫官糧,罪無可恕,棄刀投降,尚可待明刑論罪!若負隅頑抗,就地格殺!”

魯夫人在囚車中朝魯得永哭喊道:“夫君!你不要糊塗啊!夫君救我!”

“魯得永!”陸明時望着那蒙面首領道,“你死在這裏,你夫人就要替你頂罪!你若就此繳械,可保你夫人無虞!”

魯德永握着長刀的手直打顫,陸明時剛才那一腳踹得如今有些站不穩。

“不要傷我夫人!”

許久之後,流匪中蒙面的首領魯得永突然高聲嘶吼了一聲,哐當一聲扔下手裏的刀,就地跪了下去。

他這一跪,本就顯出頹勢的流匪更加不堪一擊,紛紛繳械或者被制服,套上了枷鎖。

遠遠見局勢被控制住,孟如韞懸着的心終于放下。

趙闳心裏仍有疑惑,向孟如韞請教道:“既然您與陸大人早早就猜到魯得永打算派人劫糧,為何不提前阻止他?”

“怎麽阻止,是暗中殺了,還是對外宣揚?”孟如韞輕輕嘆了口氣,“魯得永也是為人所用,殺了魯德永,程鶴年還會找別人。對外宣言更是無稽之談,在他們真正舉事之前,任何沒有實證的話都是構陷。”

“所以您是打算抓個現行?”

孟如韞解釋道:“不是抓魯得永的現行,而是為了抓程鶴年的現行。我們原本的打算是,待魯得永劫了官糧後,必然會與程鶴年會合。李巡撫會派人跟着,找出他們存糧分贓的地方,只要程鶴年一露面,馬上帶兵圍捕。”

“若他們放火燒糧,毀滅證據怎麽辦?”趙闳問。

“此事陸大人沒同我說,但我猜,他不會拿官糧冒險,”孟如韞指指那糧船,“麻袋裏裝的恐怕不是糧食,不怕他燒。”

趙闳點點頭,先是恍然大悟,佩服孟女官與陸巡鎮使的缜密,繼而又迷惑不解地問道:“既然您的計劃已如此穩妥,為何要因為魯夫人而臨時改變,這樣豈不是打草驚蛇,抓不到程巡撫的把柄了?”

魯得永倒戈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到程鶴年那裏,為了避嫌,程鶴年一定不會在這件事裏露面,反而會想方設法抹去自己參與過的痕跡。

孟如韞望着遠處嘈雜的人馬燈火,忽然一笑。

陸明時沒同她解釋,但她猜得出原因。

魯得永雖為人所用,但罪不至死,陸明時嘴上不說,但想必心裏體恤魯夫人救夫心切。

他與程鶴年不同,不願牽連無辜的人,所以他今夜給了魯得永束手就擒的機會。

“無妨,留下魯得永也是個證據,事情尚未結束,程鶴年未必跑得了,”孟如韞對趙闳說道,“走,我們去驿館找程鶴年。”

趙闳驚訝,“現在?”

“現在,”孟如韞想了想,對趙闳道,“你涉身其中,不方便露面,馬車留給我,我自己去。”

程鶴年當夜就收到了魯得永束手被俘的消息。

孟如韞到官驿館拜訪程鶴年時,他正披着一件月白色的披風,坐在書房靠着游廊的窗下與自己對弈。他看上去從容又專注,仿佛棋盤之外的世界皆與他無關。

孟如韞緩步走進書房,“程巡撫倒是很沉得住氣,夜深不眠,是在等什麽消息?”

程鶴年笑了笑,望向她,“在等故人,閑敲棋子落燈花。”

孟如韞問:“不知閣下敲的是誰家的棋,落的是誰家的燈?”

程鶴年反問道:“那阿韞呢?”

孟如韞不答,在他對面的軟蒲團上坐定,瞥了眼棋盤,說道:“我與程大人再對弈最後一局吧。”

程鶴年問:“為何說是最後?”

孟如韞不緊不慢地說道:“因為朝廷派的新巡撫使這幾天就要到了,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辦魯得永劫官糧一案。”

程鶴年捏着棋子,“魯得永劫官糧與我有何關系?”

“有沒有關系,程大人不應該問我,應該去問新巡撫,你的親筆信算不算物證,下屬口供算不算人證,你的人在魯得永打算存放贓糧的地方被抓,算不算人贓俱全。”

“我從未與魯得永寫過親筆信,也不曾派人去魯得永放官糧的地方,”程鶴年神情微變,看向孟如韞的眼神泛冷,“你想構陷我?”

“程大人,程公子,程兄,”孟如韞覺得好笑,“你我算半個故交,無緣無故,我構陷你做什麽?”

“那就是陸明時。”

孟如韞輕輕搖頭,“着相了。你看這棋盤上,黑子吃白子,白子殺黑子,非是因仇怨不可相容,不過都是為人驅使,替人殺奪。無論是我與陸明時,還是程大人你,都是掌權者手裏的一枚棋,所以我來的時候才問,程大人敲的是哪家的棋。”

她的話虛虛實實,似每一句都意有所指,又每句都沒落到實處。程鶴年心裏警惕,不敢亂接,“我聽不懂你的意思。”

“罷了,那我把話說得明白些,”孟如韞将指間的棋子落到棋盤上,“你替太子謀事,若太子想保你,縱你真與魯得永有書信往來,他也有辦法把你摘幹淨。若太子不想保你,你再清白——”

她拈起一枚被困在死局裏的黑子,“當啷”一聲扔進青瓷棋簍裏,“也不過是枚棄子。”

程鶴年一哂,“東宮為儲君之尊,誰能讓太子自斷肱骨,就憑長公主?”

“程兄又錯了,”孟如韞搖頭,看向他的眼神裏帶了幾分同情,“太子雖尊,可上面還有皇上呢。”

程鶴年不信,“此事與皇上有何關系?”

“有何關系?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朝堂是皇上的朝堂,”孟如韞輕笑一聲,“以糧換地,劫的是皇上的糧,換的是皇上的地。如此淺顯的道理,你竟然問,有何關系?”

程鶴年抿唇不語,望着棋局,似在思索孟如韞的話。

孟如韞提醒他道:“難道程兄至今仍沒想明白,為何議事會上,梁重安、李正劾、薛錄都反對你嗎?因為他們都是皇上的人,來蘇和州赈災,是替皇上辦事。以糧換地最大的敗筆在于,賺錢的是東宮,但百姓們罵的是天子,太子将蘇和州百姓搜刮幹淨,你讓皇上找誰收稅,單靠那幾個商人的商稅養着嗎?”

程鶴年的聲音沉了下去,“你的意思是,以糧換地之所以推行不成,是因為皇上反對,而不是長公主。”

“我與程兄說句交心的話,”孟如韞壓低了聲音,身體微微前傾,燭光沿着她的長睫,在鼻尖上投出一片淺淺的陰影,“我若是長公主,樂得見子奪父財,臣污君名。皇上不喜,東宮就算賺得富可敵國又有何用呢?”

程鶴年心裏微微一跳,嘴唇動了動,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早就提醒過程兄,‘人間私語,天聞若雷’,這天,指的可是皇上啊,”孟如韞手指間慢條斯理地盤着兩枚棋子,“難道程閣老沒有寫信告訴你,是太子上疏請求更換的巡撫使嗎?”

“什麽?!”程鶴年微驚。

“看來,程閣老也被蒙在鼓裏,皇上防着程家呢。”

是蒙在鼓裏,還是她在颠倒是非?程鶴年盯着孟如韞,想從她的表情裏找出破綻。

孟如韞坦然從容地任他打量,眉眼微微帶笑。這與程鶴年印象裏的孟如韞十分不同,她已不再是那個柔麗無害的姑娘,會将一盆蘭花小心翼翼地塞進他懷裏,會與他掃雪對酌,醉後吟作。

她像一盞宮燈,他初時只見其表文繡畫采,未見其裏焰火灼人。像一柄匕首,只見其鞘鑲玉嵌珠,未見其刃鋒芒逼人。

是他錯了,他一開始就看錯了。

程鶴年忽然大笑,起身走到窗前,推窗見月,任夜風吹熄燈燭,月光湧進屋裏。

孟如韞咳嗽幾聲,忙攏了攏身上的披風。

程鶴年望着她,問道:“既然我已是東宮棄子,你還來找我做什麽?”

“東宮棄了你,又并非天下棄了你。我來,是勸程兄考慮一下長公主。”

程鶴年沉默了一瞬,“這是你的意思,還是長公主的意思?”

“我代殿下在蘇和州行事,有何區別?”

“當然有區別,”程鶴年走到孟如韞身邊,掌心輕輕落在她肩頭,“我信你,不信她。”

孟如韞笑了笑,不置可否。

程鶴年問道:“不知你能許我什麽,我又能為你做什麽?”

孟如韞假裝沒有聽明白他話裏的暗示,傾身去拿桌上的茶杯,避開了程鶴年的手。

她說道:“新任巡撫打算以官匪勾結之罪查辦你,就算你沒留下實證,他們也可以捏造,這是長公主殿下讓我提醒你的,權當賣給你個人情。但是在你為殿下做事之前,殿下不會出手幫你,所以如何解眼前之困,還得程兄你自己想辦法。”

程鶴年點點頭,長嘆一聲道:“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

該說的話已經說完,孟如韞起身整理披風,戴好兜帽,望了眼外面的月色,“好了,夜已深,我該回去了。”

“阿韞。”程鶴年目送她走到門口,突然叫住了她。

今夜她的拜訪,令他心裏又生出了某些旖旎而隐秘的希望,如逐漸冷卻的爐竈裏複燃的死灰。

“可不可以留下……”

孟如韞心裏湧起一陣厭惡,面上不露分毫,溫聲道:“程兄把我當什麽了,一個籌碼,一個物件?”

“我不是這個意思!”

見程鶴年要追上來,孟如韞匆匆幾步走到院子裏,微微回身道:“程兄別送了,适可而止吧。”

她的語氣隐含警告,程鶴年頓住了腳步,眼睜睜看着她拂袖而去,望着清棱棱的月亮嘆了口氣。

罷了,來日方長,她既然願意替長公主來招安他,或許心裏還是有他的。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