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闖宮

孟如韞摔壞了身上一半的骨頭, 幸虧魚出塵醫術高明,給她全都接了回去,又輔以內服外敷、藥草針灸, 孟如韞在床上休養半個月後,就敢小心下床走動了。

“要想活蹦亂跳,還得小心養到年後, ”魚出塵一邊數錢一邊唠叨孟如韞,“許憑易那厮只會看病不會療傷, 若不是碰上我,哼哼,你等着遭罪吧。”

孟如韞聞言忙躺回床上休息, 問魚出塵道:“殿下給了你多少酬金?”

“二百兩, ”見孟如韞震驚,魚出塵更加得意道, “黃金。”

二百兩黃金, 能請十個許憑易, 哪怕是鑲個人也夠了。

不過孟如韞尚顧不上心疼錢,她得心疼她自己, 為她孤身赴險一事, 長公主生了好大的氣。又礙于她是病號, 打不得罰不得, 訓斥幾句都怕話太重,不利于養傷。

“我平日待你不錯,你不要恩将仇報,讓我随随便便就欠你一條命, ”蕭漪瀾雙眼微紅地對她道, “我能說得上話的人不多, 若你們都為我死了,就算成大事又如何,要我做孤家寡人,悔恨一輩子嗎?”

霍弋都未舍得讓蕭漪瀾落過淚,孟如韞自覺承擔不起此罪過,手足無措地向她賠禮道歉,“是我一時糊塗,以後再不會這樣莽撞,惹殿下傷心。”

反正事情已經過去,危難已解,哄殿下寬心才是最重要的。

“我視你如妹妹,尚且憂心至此,何況你的至親至愛,”蕭漪瀾意有所指道,“你得為他們想想。”

孟如韞自認為沒有那麽多的牽挂。她的至親早亡,至愛……上一世陸明時為她完成續作後,應該也過得不錯,她相信這一世他同樣可以。

蕭漪瀾朝外面看了一眼,看到了霍弋映在碧紗櫥上身影。

“阿韞,”蕭漪瀾握了握孟如韞的手,“望之有話要同你說,你想見他嗎?”

孟如韞驚訝:“霍少君?”

蕭漪瀾讓霍弋進來,輪椅碾過地板,發出緩慢而沉重的聲響。他推着輪椅轉過屏風,看了蕭漪瀾一眼,而後目光落在孟如韞身上,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他一向喜怒不形,萬事從容,然而此刻孟如韞卻從他的神情裏看出了緊張,于是她也不由得擔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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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外面發生什麽事了嗎,皇上還是太子?”孟如韞問。

“都不是,”蕭漪瀾搖搖頭,“讓望之自己向你交代。”

她說着就要起身離開,霍弋卻拉住她的手,懇求道:“殿下也留下吧。”

“別忘了你答應過本宮什麽,”蕭漪瀾輕輕掙開他的手,堵住了他最後的退路,“你們自家人的事,還是自家人說清楚比較好。”

孟如韞聞言蹙眉,“自家人?”

霍弋嘆了口氣,看來今日是真的紙包不住火了。

蕭漪瀾潇灑離開,屋內只剩下孟如韞和霍弋,霍弋正思忖着該如何開口,忽聽孟如韞問道:

“你是打算一輩子都不與我相認嗎?”

霍弋心跳猛得懸住,無措地望向孟如韞,“矜矜……你知道了?”

孟如韞喉間一梗,有些失态地撇過臉去,眼淚大顆大顆地砸落在被子上。

霍弋見不得她哭,心中更慌,“我不是故意隐瞞你,我是還沒想好該怎麽與你說,我怕你見我這副模樣會難受,我擔心……”

“若我這次沒能死裏逃生,那我至死都不知道你還活着,”孟如韞淚眼朦胧地望着霍弋,“你真是好狠的心啊……哥哥。”

答案不是突然猜到的,自上一世霍弋祭拜她時,她心中就隐有懷疑,只是她不敢抱有這種缥缈的希望,更想不通他若真是孟岚光,為何遲遲不與她相認。

直到長公主說他們是“自家人”,她心中那忐忑虛浮的期冀才真正落了地。

見她難過,霍弋心中也不好受,他想說些賠禮道歉、哄她開心的話,可望着她默默垂淚的臉,一切言語都變得蒼白冷寂。

“是我對不住你。”霍弋輕聲道。

“自我們分開後,我與母親一直住在鹿雲觀中,此處離臨京不遠,觀中的道士道姑常往各處游歷,母親總想着能托人打聽到你的下落,”憶及舊事,孟如韞垂淚道,“她生前不忍相信你已離世,死前才叮囑我,要在她的墳茔旁,給你立個衣冠冢。”

霍弋默默聽着,心中回想起一些母親的模樣。

孟如韞與孟夫人在鹿雲觀中過得清貧辛苦,說來徒惹人傷心,她只撿了幾件,說與他緬懷故人,而後便是長久的沉默。

這是她的兄長,可她對他的印象實在淺薄,闊別這麽多年,她不清楚如今他心中在想什麽。

他最初……本不想與自己相認的。孟如韞心中悵然地想,她骨肉至親的兄長,一直都在冷眼旁觀着她的孤苦伶仃。

“你幼時……”霍弋也怕自己的冷漠令她多心,試着與她敘及幼時情誼,“那時你才兩三歲,生得玉雪可愛,每天傍晚都要娘抱着你,一起在門外等父親下值。你自小聰敏,我記得父親罰我跪祠堂的時候,是你鬧着要我陪你玩,才讓父親饒了我一回。”

孟如韞聞言,含淚疑惑道:“母親說你懂事的早,原來你也有惹父親生氣的時候嗎?”

“嗯,”霍弋面上顯出幾分懷念的神色,“是因為陸家小子說要把你抱回去當媳婦,我與他打了一架。”

孟如韞噗嗤一聲笑出來,見她破涕為笑,霍弋心中一松。

他遞上一張幹淨的帕子,孟如韞接過去,背着他擦臉上的淚痕。

“這麽說,你已經見過陸子夙了?”孟如韞問他道,“他呢,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你睡着的時候,我們已經聊過了。”

“原來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孟如韞苦笑。

霍弋同她道歉,然而這種明知故犯的事,總顯得沒什麽誠意。孟如韞問起他的腿傷,霍弋說是不小心摔斷的,孟如韞瞪他道:

“你還當我三歲嗎?魚大夫說你的膝蓋骨是被人剜掉的。”

“她又不曾給我看過傷,只遠遠瞥了一眼。”

比起嘴裏沒一句真話的霍弋,孟如韞顯然更相信醫術出神入化的魚出塵。

“你不承認,我一問殿下便知。”孟如韞冷哼道。

魚出塵給她換藥的時候閑不住嘴,除了告訴她陸明時情急吐血之外,将她肉眼可見的每個人都八卦了一遍。

“堂堂長公主,府裏養着這麽多吃幹飯的男人,”魚出塵小聲對她說道,“你們殿下啊,缺少男歡女愛的滋養。”

這話孟如韞沒敢告訴霍弋,只是心裏對霍弋的冷清自持又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他對相伴近十年的長公主尚且如此沉得住氣,何況是自幼分離的妹妹?

但孟如韞還是希望他能聽幾句勸,魚出塵在別的事上不靠譜,但在醫術上從不自誇,她說能治,或許真的能治。

與霍弋相認後,孟如韞的心情好了許多,身體恢複得比之前快,進入臘月時,身上的重傷已痊愈差不多,除不能騎馬外,平日活動已與常人無異。

她寫信給陸明時,告訴他這一好消息,盼他在外能安心。

臘月初七,長公主派去調查戎羌馬上連弩的人也有了消息。

兵部造冊中沒有馬上連弩的記錄,意味着是被人私藏。宣成帝在福寧宮中裝病不起,近來心腹蟄伏,沒有任何動靜,不像是宣成帝所為。

這批狼骨油是在此次戎羌送進臨京的年貢車隊中夾帶的,進京的使節由東宮與監國長公主共同接待,蕭漪瀾将目光落在太子身上,果然發現了他私藏馬上連弩的蛛絲馬跡。

但蕭漪瀾一時拿不準蕭道全針對的是誰,是她,還是正躺在福寧宮裏裝死的宣成帝。

“臣若是太子,只會針對殿下您,”霍弋說道,“雖然說因為石合鐵與蘇和州赈災銀的事,皇上對太子多有不滿,但這對父子尚未疏遠到反目的地步,太子沒有被廢之憂,就不會動篡上之心。”

“我同意兄長的看法,”孟如韞也分析道,“即使太子真有不臣之心,殺父篡位将為天下人所恥,屆時反而為您積了聲望。可若是能殺了殿下您,他在朝堂上将再無對手,無論陛下對他滿意否,百年之後,皇位都是他的。”

蕭漪瀾蹙眉,“他竟敢直接對本宮動手嗎?”

“十有八九,殿下不可不防。”霍弋道。

蕭漪瀾嘆了口氣,“太子尚未舉事,皇上在福寧宮裏躲清淨,本宮個也不能此時遞折子說戎羌連弩的事,如何防?”

孟如韞說道:“我倒是有個想法,能解了這一百張戎羌連弩的威脅,同時讓躺在福寧宮裏裝病的皇上不再疑心于您,只是需殿下在宮中有信得過的人,不知季汝青能否當此重任。”

蕭漪瀾似有所悟,“阿韞說的莫非是……禍水東引?”

“然也。”孟如韞笑着點點頭。

孟如韞的想法與霍弋不謀而合,但他心裏并未覺得高興,只淡淡道:“此事我與汝青商量即可。”

算計太子對皇上出手,霍弋不太想讓孟如韞在這種事上出主意。

他用信鴿聯系了季汝青,季汝青收到信後,思忖許久,向東宮下了帖子。

王翠白将收到的帖子遞給蕭道全,“殿下可知道司禮監随堂季汝青?他想今夜來拜訪殿下。”

“你說季汝青?”蕭道全一驚,“父皇十分依仗他,他是馬從德的幹兒子,他此行莫非是奉了馬從德的指示?”

“殿下今夜一見便知。”

入夜,身披鬥篷的季汝青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東宮,被等待接應的太子心腹引入太子寝宮,蕭道全讓人在內室擺了茶,正襟危坐地等着他。

“太子殿下。”季汝青神情淡淡,遙一拱手。

蕭道全和藹地笑道:“季中官夜行受寒,先飲熱茶吧。”

“宮中耳目多,奴說完就走,”季汝青在蕭道全對案坐定,壓低聲音道:“陛下昏迷那天下午就醒了,命我等不得聲張,并暗中知會長公主殿下,獨瞞着殿下您一人。您召百官朝會欲代上秉政那天,陛下在福寧宮中盛怒,欲出面廢太子,長公主傳書勸住了他,說您在臨京暗植勢力,有上百張戎羌連弩,若策反禁軍首領強行闖入宮,恐會被您奪取皇位。所以長公主讓陛下以密令召駐守陳州的三萬軍隊、駐守衮州的七千騎兵星夜趕來臨京,欲待其到臨京護駕後,再行廢太子之事,處置殿下您。”

季汝青語速很快,蕭道全聽得渾身直抖,出了一身冷汗,戰戰兢兢辯解道:“孤要主政是為君分憂,孤不知道什麽戎羌連弩,季中官,孤……”

“如今陛下的密令已經出宮趕赴陳衮兩州,殿下,奴冒死前來報信,不是為了試探您,奴是來與您一同險中求富貴的。”季汝青神色自若地望着蕭道全。

蕭道全聞言,心神俱崩,幾乎癱倒在地,“還請季中官教我!”

“事到如今,擺在殿下面前的路已經很明确了,”季中官将蕭道全從地上扶起來,“陛下對外既稱病危,您應趁陳、衮兩州駐軍未到臨京之際毒殺陛下,對外稱其病逝,控制住臨京城的局勢,拘禁長公主,待登基後再行清算。此乃您唯一的生路,也是王權霸業之路,還請殿下三思。”

蕭道全緊緊攥着季汝青的袖子,“此計真的可行嗎?”

“可行與否,全仰賴殿下作為,時候不早,為防幹爹起疑,奴先回去了。”季汝青起身将袖子掙脫出來,轉身就走。

“站住!”蕭道全喊住了他。

季汝青微微側身,“殿下還有吩咐?”

“你為何要幫孤……”

季汝青笑了笑,說道:“奴剛入宮時不懂規矩,因沖撞貴人被套進麻袋扔入湖中,幸得娴貴妃娘娘相救,方有今日。奴雖卑賤,亦懂救命之恩不可忘。今娘娘與殿下您榮辱與共,望殿下也為娘娘多想幾分。”

蕭道全道:“原來如此,孤明白了。”

季汝青走後,蕭道全讓人将王翠白找來,與他說了季汝青的主意,聽說宣成帝一直醒着與戎羌連弩暴露這兩件後,王翠白也吓得面色慘白。但他仍有幾分清醒,問蕭道全:“殿下可曾問明白,這到底是季汝青自己的主意還是馬從德的主意?”

“馬從德這個兩面三刀的奴才,孤好心告訴他陸氏餘孽的事,可他明知父皇醒着,卻連句提醒也沒有,眼睜睜看着孤在父皇面前越矩,你說他是何居心!”蕭道全罵道,“難道他還指望父皇能保住他嗎?”

他焦急地在屋子裏走來走去,“陳州、衮州距此不遠,待父皇将軍隊調過來,一切就都完了!孤是有戎羌連弩騎隊不假,可這才練了幾天,如何與大軍相敵,若不趁此機會控制皇宮,孤就真成甕中之鼈了!”

王翠白仍有猶豫,“咱們尚不清楚季汝青的底細,如此大事,豈能輕動?”

“你覺得這是輕舉妄動,孤覺得這是千鈞一發,”蕭道全恨鐵不成鋼道,“青峰啊青峰,你仔細想想,若季汝青要害孤,只需将孤手裏有戎羌連弩之事捅出去即可,何必費這樣一番周折?孤考慮過了,他出的主意雖然兇險,可其中不無道理。”

見他越說決心越定,王翠白嘆了口氣,說道:“殿下切莫着急,兩州點兵前來臨京至少要兩天,明日殿下派人打探福寧宮虛實與長公主的動靜,同時令戎羌連弩準備,若事情真如季汝青所言,咱們明天夜裏就動手。先控制住皇宮,對外宣稱是長公主派人毒殺陛下,已被連弩手擊斃。”

蕭道全點頭,“好,你現在就去讓連弩手準備,孤明日一早就去福寧宮探探動靜。”

第二天一早,蕭道全前往福寧宮請安,在宮門處被侍衛攔下。他怒聲呵斥道:“孤是太子,探望父皇天經地義,汝等欲陷孤于不仁不孝,是要幹義犯上嗎?”

馬從德聞聲而來,态度十分謙恭,“太子殿下莫着急,陛下當初吩咐過不許任何人探望,非奴才們故意為難您,實在是陛下有言在先,我等不敢違逆。如今正是太醫為陛下調理的關鍵時期,還望殿下靜候佳音。”

蕭道全問道:“你說奉旨拒孤,旨在何處?”

馬從德無奈地笑了,“當時事态緊急,自然是口谕。”

蕭道全冷冷一笑,“你說有旨便是有旨,封鎖福寧宮令我等皆不可靠近,萬一是你這狗奴才起了不良心,想要謀害父皇,挾天子以令諸侯呢?”

馬從德一聽變了臉色,慌忙跪下磕了個頭,“殿下折煞奴才了,奴才是無根之人,怎會起這種萬劫不複的心思!”

“馬公公是司禮監秉筆,不必行此大禮,”蕭道全皮笑肉不笑,“孤同你開玩笑呢。”

“謝殿下寬宥。”馬從德顫顫巍巍地站起來。

蕭道全無奈地嘆了口氣,“若父皇醒來,還望馬公公早日通禀,這些日子朝裏積了不少大事,需要父皇聖心裁斷。”

馬從德行禮道:“謹遵太子殿下旨令。”

蕭道全轉身往外走,馬從德舒了口氣,正欲轉回福寧宮,忽然從旁邊樹後沖出兩個小太監,一把捂住了馬從德嘴拖到一邊。守宮侍衛要上前阻止,蕭道全突然拔出侍衛的佩劍喝道:“大膽!爾等欲從閹賊謀逆嗎?孤今日必入宮,誰不肯讓,有本事一劍捅死孤!”

他怒發沖冠,衆侍衛面面相觑,一時無人敢攔。因為要掩人耳目,福寧宮中留在殿中侍奉的人并不多,蕭道全趁機往福寧宮中跑去,三兩步跨上丹墀,翻越欄杆,又有幾個小太監要上前阻攔,被他踹翻在地,他趁衆人不備,推開福寧宮內殿的門闖了進去。

聽說蕭道全剛剛已經被馬從德勸回,宣成帝放下心來,正與侍女嬉鬧,忽又聽外面一陣喧嘩,說是太子殿下擅闖。宣成帝忙推開侍女躺回床上,匆匆拉下半面床帳。

蕭道全闖進內室時,只見一侍女立在拔步床側,他掃了一眼,但見她滿面春色尚未褪去,身上的襦裙皺皺巴巴,披肩斜斜挂在肩頭。他與身邊侍女偷歡過不少次,一眼便看出了其中蹊跷,又見拔步床上的床簾欲放不放,明黃色的錦被皺皺巴巴,明顯是匆忙扯過蓋在身上的模樣。

至此,蕭道全十分确定,宣成帝醒着,他是在裝病。

蕭道全滿腔怒氣沖上心頭,沖得他頭腦發熱,恨不得一劍刺死宣成帝。

自宣成帝稱病以來,他在東宮戰戰兢兢,無時無刻不記挂着父皇的病情,怕他為內侍所挾持,更怕他被長公主所害。人皆言疏不間親,他們是親父子,可他作為父親,卻總是在政事上偏向自己的親妹妹,縱容她逾矩越制,藐視他堂堂太子,如今更是過分,他竟聯合長公主一同給親兒子設套,專等着自己往火坑裏跳。

他不僅打算廢太子,還要對他趕盡殺絕。

蕭道全驀然想起他的母親娴貴妃曾告誡他的話,說兒子沒有了可以再生,但同胞妹妹卻只有這一個。

難道父皇心中真是這樣想的嗎?在他心中,自己與小姑姑早就高下有別是嗎?

被玩弄、被輕視的感覺令蕭道全心中十分難受,他死死瞪着那被紗幔遮住一半的拔步床,攥着長劍的手微微顫抖。

正此時,馬從德帶着福寧宮的侍從匆匆趕來,見太子手中提着劍,目眦欲裂地瞪着龍床,高喊了一聲:“太子殿下!”

蕭道全回過神來,笑了笑,将劍“當啷”一聲丢在地上。

“馬大伴怕什麽,孤說了只是進來看看。”

蕭道全擡腳往前走了幾步,馬從德顧不得尊卑,忙張開雙臂攔在蕭道全面前。

蕭道全笑了笑,“孤聽着父皇的呼吸聲中正有力,想來身體已無大礙,不日即可康複,孤也就放心了。”

馬從德冷汗連連,臉上連僞作的笑意都撐不住,“既然如此,殿下請回吧,莫要驚擾了陛下休養。”

“父皇,兒臣這就回去了,您好好休息,早日醒來,大周國祚尚離不開您啊!”

蕭道全朝拔步床的方向高聲說道,而後大笑着揚長而去。

待內侍回禀這次太子确已離開福寧宮往東宮而去,宣成帝才一臉陰郁地從龍床上爬起來,擡手就給了馬從德一個打耳光,将馬從德扇倒在地。

“沒用的蠢貨!讓你攔個人都攔不住,倘今日闖進來的是亂臣賊子呢,倘太子心有不軌,朕這顆腦袋還要不要了!”

宣成帝罵了馬從德一通猶不解氣,擡腿踹了他一腳,将其踹下了內室的臺階。

馬從德滾了兩圈,連帽子都顧不得撿,辯解道:“奴實在沒想到太子會突然闖進來,侍衛們怕傷了太子貴體,不敢動手……”

宣成帝陰聲道:“怕傷了太子,不怕他傷了朕嗎?太子還沒登基呢,你們倒是表的一番好忠心。”

“奴才有罪!奴罪該萬死!”馬從德跪在宣成帝腳下痛哭流涕。

“将今日守福寧宮的侍衛宮女全部問斬,換一批可靠的人來,若無朕的旨意,哪怕是放進一只蒼蠅,誰也別想活,包括你,聽明白了嗎?”

馬從德忙磕頭,“奴聽明白了!絕不會再置陛下于險境!”

宣成帝頗有些疲憊地坐在太師椅上,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壓壓驚,問馬從德,“太子今日發什麽瘋,為何會無故闖宮?”

馬從德道:“這……奴才近日一直守在福寧宮,外面的事讓汝青多加留意,不如奴去問問他?”

宣成帝想了想,“叫他直接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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