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采薇
北郡的夜風呼嘯如狼吟, 窗棂嘎吱作響,燭臺上的燈焰也晃晃搖動。
陸明時低頭吻她,從她細長的眉梢吻至雙頰的淚痕。
輕而淺的吻, 仿佛被風一吹就散,卻藏着珍重的情意。
“娶你為妻是父母之約,”陸明時柔聲道, “但與你同生共死,是我給你的承諾。即使你狠心不應, 也阻止不了我,倒不如成全了我,讓我心裏好過一些。”
孟如韞靠在他懷中久久不言。她心裏亂得很, 因為過于依賴前世的經驗, 她從未考慮過今日這番情景。
“我也不是非要你賭咒盟誓才肯罷休,”陸明時輕嘆道, “只求你別拒絕我, 好不好?”
事已至此, 他意已決,孟如韞還能說什麽呢?
感覺到懷裏的人輕輕點頭, 陸明時笑了笑, 低頭在她發間落下一吻。
兩人默默靠了一會兒, 得知他還沒吃飯, 孟如韞擦幹淨臉上的淚痕,請商行的夥計送些吃食過來。
夥計很快送來兩碗熱騰騰的臊子面、一盤鹵鴨肉,還有一壺酒。孟如韞滿懷愁緒,沒什麽胃口, 被陸明時強行喂了小半碗, 胃裏熱騰騰的, 感覺身上也暖和了許多。
為了逗她開心,轉移她的心思,陸明時給她講了許多軍中趣事。孟如韞一邊聽一邊撥算盤,聽到沈元思因為長得俊而被喝醉的校尉啃了兩口時,沒忍住笑,将手下的算盤也撥亂了。
她單手撐額望向陸明時,問道:“陸安撫使比沈公子長得還俊,難道就沒遇上這種事?”
“我又不會在軍營裏穿錦披繡,再說了,”陸明時斜靠在貴妃榻上,意味不明地望着她,“除非孟姑娘到我營中做校尉,否則我不會被傳出這種蠢事。”
孟如韞擡眼瞪他,“我酒品好得很,酒量也好,你休想看我笑話。”
陸明時的目光落在圓桌上的酒壺上,孟如韞頭也不擡道:“要喝你自己喝,我明天還要趕路。”
“這麽着急走?”陸明時皺眉,“我還以為你會在北郡多住幾天。”
孟如韞道:“我在這兒待久了,怕陸安撫使無心軍務。”
陸明時不以為然,“難道你天南海北地跑我就安心了?”
孟如韞幽幽嘆了口氣,“沒辦法,情郎張口就要十萬兩,我得賺錢養家啊。”
陸明時聞言從貴妃榻上支起來,“我是你的什麽?再說一遍我聽聽。”
孟如韞哄他一句,又不想他得意忘形,“誰知道你是我的什麽,反正現在我是你東家。”
“好吧,孟大東家,”陸明時笑道,“那你說說看,打算怎麽賺這十萬兩,和張老板的商隊一樣南貨北販嗎?”
孟如韞搖搖頭,“我不能和張老板搶生意,像他這種已經上下打點通的老行商賺到的利潤都不多,我若貿然加入,只會被盤剝得連骨頭也不剩。我又不能打着長公主殿下的名義四處招搖。”
陸明時問:“這麽說你還沒想好?”
孟如韞道:“之前與劉忘筌談的那些想法,如今看來都有不足之處。我打算跟着張啓回南邊去,先跑完這一趟再做打算。又擔心時間不等人,眼下已經三月底,若我年底沒賺夠長公主答應的軍饷該怎麽辦?”
“嗯……”陸明時裝模作樣陪她思考了一會兒,“那你不如把自己賣給我抵債。”
孟如韞聞言瞪了他一眼。
陸明時問她:“你這樣走南闖北的,身體受得了嗎?”
“已經好多了,許大夫說平時注意保暖,按時服藥即可。”
“按時服藥,好好休息,”陸明時取下她手中的筆,讓她聽窗外的敲更聲,“子時了,該睡了。”
孟如韞确實感到了幾分困倦,擱下算盤,合上賬本,“你一來,鬧得我事情都沒做完。”
陸明時笑着賠罪,“嗯,怪我。既然已經叨擾了,矜矜不介意再留我一夜吧?”
孟如韞聞言轉身望向他。
陸明時站在書案邊,半張臉被燈燭映成暖融融的橙金色,半張臉隐在晦暗的影子中。他眼中含笑與她對視,除了笑,仿佛也有其它暧昧的、欲說還休的情意。
孟如韞面上微燙,飛快垂下眼,低聲道:“随你,我又沒趕你走。”
陸明時給她打來熱水,趁她洗臉的功夫,将湯婆子放進她被子裏暖一會兒。
孟如韞洗漱完後就鑽進被子,過了一會兒,陸明時走過來,挑落了床帳,逼仄的空間裏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孟如韞的呼吸聽起來更緊張一些。
“安心睡吧,”陸明時安撫她道,“別怕,我只是想守你一會兒。”
孟如韞沒說話,就在陸明時以為她快要睡着的時候,她卻突然低聲說道:“我沒有怕,我只是有些緊張。”
所有将被壓抑至平息的暧昧绮念霎時破防,陸明時悄悄勾住她衣角的手轉而撫上她單薄的肩頭,将她扳過去。
孟如韞伸手摟住他的脖子,主動吻他。
他的懷抱是暖熱的,心髒正貼着她跳動,孟如韞喜歡與他相擁的感覺,感覺他從夜裏無數朦胧的夢中落下,真實地擁抱着她。
上一世她默默跟在他身邊那麽久,看他夤夜徘徊,看他挑燈研墨,有時候也會心疼他,想要觸碰他。這于她是不可言說的一點绮念,而今終于有了得償所願的圓滿。
“我的好姑娘,你這是在折磨我,”陸明時突然停在她耳邊嘆息,“今夜如此倉促,若是成了美事,你明天還有力氣趕路嗎?你走之後,是要活活熬死我嗎?”
孟如韞臉上更燙,學着他的腔調抿唇笑道:“嗯,怪我。”
陸明時懊惱地捏了捏她的臉。
兩人都沒了睡意,抱在一起默然不言,在心裏數着滴漏聲,總疑心窗外的月色是天色将明。
陸明時輕輕碰了碰孟如韞的耳垂,孟如韞仰面瞧他。
“還沒睡着啊。”
孟如韞悶悶地“嗯”了一聲。
“矜矜,我想同你商量件事。”
“嗯?”
“下次見面……咱們就成親,好不好?”
孟如韞清醒了幾分,疑惑地看着陸明時,“怎麽突然說這個?”
“突然嗎?”陸明時笑了笑,“其實我回北郡後就在想這件事。”
孟如韞支肘撐起腦袋道:“在蘇和州的時候,不是信誓旦旦說不平北郡不成家?”
陸明時:“……”
那時他心比天高,覺得自己能捱到諸事平定的那天,堂堂正正地娶她。可如今溫香軟玉在懷,聽着她輕淺的呼吸聲,陸明時覺得再晚一天都是自己犯蠢。
何況經歷了上次她棄他而去的事,又有岚光兄長從中作梗,陸明時覺得十分沒有安全感。
他得早日把她娶到手才行,陸明時心想,從此她的安危、悲喜都與他息息相關,他要成為她生命中無人可替代的角色。
“我也是為你着想,矜矜,”陸明時冠冕堂皇道,“你我早日成婚,要是蕭胤雙還敢再惦記你,我就有理由把他眼睛剜出來了。”
孟如韞有點驚訝,“你怎麽什麽都知道?”
“果然如此,”陸明時輕嗤道,“我猜的,前些日子剛傳六皇子要封親王開府,沒多久你就離開了臨京。長公主和岚光兄長既未阻攔你,想必此事他們也無能為力,思來想去,只可能是蕭胤雙那個蠢東西亂說話,牽連到了你身上。”
他倒是會猜,孟如韞笑道:“當初說先不成婚的是你,如今說要成婚的也是你,陸子夙,婚姻大事,在你這裏像兒戲一樣。”
“之前是我錯了。”陸明時坦然道。
孟如韞心裏有些亂,她兩輩子都沒有成過親,眼下這個處境,對她而言太突然了些。
“下次的事下次再說,”孟如韞往上扯了扯被子,閉上眼睛,“我困了。”
陸明時低頭在她發間親了親,“睡吧。”
這次閉眼很快就睡着了,這一夜睡得暖和,也沒有做亂七八糟的夢。醒來時,窗外天光明亮,孟如韞推窗看,才發現外面積了一層雪。
“三月了,北郡竟還是這麽冷。”她打了個寒噤,又将窗關上。
陸明時将熱水和早飯端進來,孟如韞洗臉梳頭,簡單喝了碗粥、吃了小半張餅,便起身去桌前收拾東西。她發現算盤被人動過,翻開賬本一看,陸明時已經将她昨夜遺留的賬都算明白了。
孟如韞望向他,“你一夜沒睡嗎?”
陸明時手裏拿着一件披風,仔細給她披上,“只是醒的比較早。”
确實是一夜未眠。他倆自相識至今,乃至可以預見的往後,很難再有同床共枕如此安逸的時刻,陸明時瞧了她一整夜,哪裏舍得睡過去。
張啓那邊已經準備得差不多,陸明時給她拎着東西,送她出門。臨走之前對她說道:“你若看不上小商小販的生意,或許可以考慮西域和東瀛,這兩個地方容易傾家蕩産,但也容易一本萬利。”
孟如韞說道:“這兩個地方的生意也早有人做,都是些有門路的貴人,我怕得罪人,惹人注意反而不好。”
“你未必非要與他們搶生意,”陸明時說,“西域的貨物不一定非要賣到大周,東瀛也是。”
“你的意思是……将西域的貨物賣到東瀛?”
孟如韞雙眼驀地一亮,被打開了思路,她思索着說道:“這兩個地方風物差異大,又不互通,貨物應該會受歡迎。自東向西橫穿大周,既要西域的通關文牒,又要東瀛的通關文牒,确實少有人這樣做。”
“只要你能想辦法控制住路上的成本,這應該是項不錯的生意。”
孟如韞點頭,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而且未搶占本地本地商人的生意,賺了錢也不至于引人注目,不會被人發覺。”
見她又高興了起來,陸明時也跟着心裏一輕,親了親她的額頭,“想去就去,萬事小心,務必以己為重,明白嗎?”
“我會的,”孟如韞說道,“我要好好謀劃,一定給你賺夠軍饷。”
于是孟如韞跟着張啓的商隊跑完這一趟後,決定帶着自己的商隊在西域與東瀛之間行商。
她請教了常往這兩地跑的很多老行商,利用陸明時給她的兩地邊防圖,設計出一條橫穿大周最方便的路線,雖然不是最近的,但勝在路途平坦,途徑的州郡最少,需要繳納的關榷也最少。
她先寫信告訴長公主,得知她想去西域後,長公主派人快馬加鞭,給她送了許多本風物志,這些都是她在西域禮佛時珍藏的書籍。
這些書裏記載了西域的風土人情和盛産的貨物,除了甜美的瓜果外,西域還盛産各種特殊染料染成的地毯、挂毯,以及加工晾幹後可供入藥的珍稀藥材。
東瀛與西域的風情完全相反,孟如韞請教過幾個來往東瀛與大周的商人,得知東瀛是個島國,雖盛産各種魚和海物,但路途遙遠不易運輸。
因此孟如韞決定先從西域往東瀛跑一趟,她從通寶錢莊裏取了三萬兩銀子,寫信将自己的行程告訴陸明時後,便帶着商隊和镖師啓程,半個月後,達到了大周與西域接壤的安樂城。
陸明時不知哪來的通天本事,找來一個通西域語的大周商人在此候着她,陸明時從流匪手裏救過他一命,他稱陸明時為“恩公”,熱情地稱孟如韞為“恩夫人”。
他陪同孟如韞去西域選貨,路上教她西域語,孟如韞學東西很快,他們在西域轉了一個月左右後,她不僅能熟練地用西域語與當地商人交談,而且還懂得了如何分辨西域地毯和藥草等貨物的品質,甚至抽時間寫了數萬字的風物志,比以往的風物志更加周全細致。陪孟如韞同去的商人看過之後十分喜歡,懇請孟如韞準許他抄錄一份帶回去收藏。
孟如韞花一萬兩買了西域地毯,兩萬買了各種耐放的藥材,離開西域時已是五月底,天氣漸漸轉暖,她回到大周,打算經過既定路線到達東部碼頭,然後雇船運往東瀛。
她偶爾會給陸明時寫信,雖然沒有收到回信,但陸明時總能準确地估算出她的速度和行程,然後作好各種安排提前等着她。
孟如韞途徑虔陽府時,梁煥依陸明時的吩咐,早已為她準備好了換季的衣服,又路過某個州府,收到了他請許憑易托人送來的藥丸,以及一些供她在路上打發時間看的新書。
他人在北郡,手眼卻通徹大周,要她無論走得多遠都念着他。
六月中旬,孟如韞的商隊将貨物運到了大周東部海港。她花錢請來經驗充足的舵手和水手,臨行之前,又收到了陸明時送來的整整兩箱藥材。原來是他請教了東海水軍的将領,得知長期在海上行走容易暈眩和氣血不足,特地備下藥材和一位藥師與她随行,每天為她熬一碗藥湯。
他們去時順風,商船在海上行駛了飄了九天後到達東瀛。有陸明時提前準備的藥湯,孟如韞沒有覺得很難受,并趁此時間将常用的東瀛語學了個七七八八。
下船之後,孟如韞先找到當地管碼頭與關榷的官員們,送上從大周帶來的兩套茶器作為見面禮。
這份見面禮很受歡迎,更受歡迎的卻是她自己。
在這幾位東瀛官員眼裏,這位遠道而來的大周女子不僅生得美麗,如傳說中的海上仙子,更是聰慧異常,禮節周到。他們争相請孟如韞喝酒飲茶,欣賞東瀛舞樂,卻絕口不提允許她開鋪經商之事,如此三五天過後,孟如韞心中難免有些焦急。
她買通幾個當地的浪人打聽消息,自己磕磕絆絆地讀當地的邸報,得知如今的東瀛也不太平,幕府将軍德川架空了天子,德川尚武,正廣召壯丁訓練海軍。
從地圖上來看,東瀛國土狹窄逼仄,多島嶼海岸,而大周國土遼闊,與之相距不遠,德川訓練海軍,針對的八成就是大周。德川已經收服東瀛內政,更想圖天子名分,他若能從大周取利,必然有助于其收服人心,說不定可以趁此機會發動政變,取而代之。
所以這些官員不敢應允孟如韞,怕她借開商鋪之名刺探國內消息,更怕德川将軍知道後會懷疑他們的忠貞。
孟如韞收買的浪人為她打聽了可靠的消息,德川将軍最寵愛的夫人是大周人。
孟如韞想見這位夫人一面,她将大周的詩歌改為東瀛語,教小孩子們學會後在幕府将軍周圍傳唱。那位夫人很快就聽到了這首歌,只有她認出這首歌來自她遙遠的故土大周。她派人來将孟如韞打扮成賣花娘子的模樣,邀請她到将軍府一敘。
德川盛寵的這位夫人比孟如韞想象中還要美麗,她身上有一種東瀛女子沒有的冷傲氣質,凜若寒梅,豔而不嬌。
四下無人,孟如韞朝她執大周禮節,以大周語言向她問安:“夫人萬福。”
她看見夫人眼中浮出淚光。
“德川為我改姓為寒薇,東瀛人都稱我為寒薇夫人,”她對孟如韞說道,“沒有人知道我本姓薛,名采薇。”
薛采薇……
這個名字在孟如韞心中激起不小的波瀾,她試探着問道:“薛姑娘莫非是出身臨京薛家?”
“你竟知道臨京薛家!”寒薇夫人激動地說道,“我的确出身臨京薛家!”
這是她從未對人提起過的身世,寒薇夫人哽咽片刻,緩緩感慨道:“我已有許多年沒回過臨京,六歲的時候父親辭官,帶着我和母親離開臨京到東海郡定居。十六歲那年我下海采珠時救了一個東瀛人,他說他的商隊中發生了叛亂,我救了他,又偷來一條小船送他離開。後來我被海賊擄走,剛好碰上他率海軍征剿,他救了我……卻不肯放我回去。”
“你當年救下的就是如今的德川将軍,”孟如韞問道,“你父親是曾任大周工部侍郎的薛平患,是嗎?”
“正是,我父親是薛平患,”薛采薇若驚若喜地拉住孟如韞的手,“我來到東瀛後,再未收到過父親的消息,莫非姑娘是父親派來尋我的?”
孟如韞輕輕搖頭,薛采薇略有些失望,不甘心道:“姑娘既知我父親的名字,必然與他相識,對不對?”
孟如韞道:“我也只是聽過薛大人的名字,自他辭官後,再未見過他。”
當年明德太後去世後,薛家作為其文臣肱骨遭到了宣成帝的為難。長公主的先驸馬薛青涯一己擔下罪責,薛平患也是在那時辭官歸隐。他是當時工部最有能力的官員,曾督修過靈江堤與臨京外城牆,悄無聲息地歸隐了十幾年,如今已經很少有人記得他了。
沒有打聽到父母的消息,薛采薇有些惆悵,“德川說東海郡這幾年鬧饑荒,死了很多人,他讓我死了回家的心,乖乖待在東瀛。”
孟如韞問她:“夫人想回大周嗎?”
薛采薇問道:“你能帶我走嗎?”
孟如韞同情薛采薇的遭遇,可她此行別有目的,而且從權勢滔天的德川将軍府中将德川最愛的夫人偷走,無疑是比在東瀛開鋪子賺錢更困難的事。
她沒有一口回絕,這對薛采薇而言已經是有了希望,她低聲懇求孟如韞,“你有什麽難處我可以幫你,也求你幫幫我,無論多久我都會等。”
孟如韞說道:“聽說德川将軍待您很好,整座德川府都布置成大周的樣式,您在東瀛可以錦衣玉食,而一旦回到大周,若是臨京薛家不肯認你,你一個獨身女子,可能會過得很辛苦。即使如此,您也想回去嗎?”
薛采薇思考片刻,鄭重點頭,“我想回去找爹娘,哪怕是……給他們立個衣冠冢也好。”
孟如韞默然地望向庭院。
東瀛與大周一衣帶水,氣候與東海郡相近,就連東瀛人的長相也與大周相似。然而他們的衣食、語言、行為舉止卻與大周不同。
她看見幾個侍女腳踩高木屐,臉上塗着白牆似的濃妝,搖搖晃晃走過庭院,手中的木盤裏托着幾樣招待客人的吃食。
孟如韞能理解薛采薇的心情,更重要的是,她是薛平患的女兒。雖然他已經辭官許多年,但孟如韞始終欽佩他的才能和德行。
他的女兒,應該在大周自由自在地活着。
思及此,孟如韞心中有了決定。
她啓唇對薛采薇說道:“既然夫人想回故土,我答應您,會試着将您帶回去。”
”謝謝你,謝謝……”聞言,薛采薇的眼淚落下來,她緊緊抓住孟如韞的手,仿佛抓住了一根企盼多年才出現的稻草。
無論多難,她都要試一試,她不想老死在異國他鄉這座四方的庭院中。
使知所向金籠聽,不及林間自在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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