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歸鄉
如今德川在東瀛一手遮天, 将薛采薇帶回臨京這件事需要從長計議。
孟如韞讓薛采薇先安心在德川将軍府中住着,想辦法讓德川放松對她逃跑的警惕,外面的事情交給她來安排。
聽說孟如韞想在東瀛做生意, 薛采薇想辦法給她弄來一張帶有德川家紋的許可令。有了這張許可令,管理海關和關榷的官員不敢再為難她,孟如韞成功将商鋪開了起來。考慮到德川對大周的警惕, 她讓夥計們将鋪子裝扮成西域風格,準備下次去西域的時候再請幾個西域人來幫她打理鋪子。
薛采薇從她鋪子裏拿走一張漂亮的西域地毯, 鋪在她宴客的房間裏,很快,東瀛各貴族的夫人小姐們也争相光顧, 将幾百張地毯搶購一空, 聽說過段時間還會有新貨,又在她這裏預訂下一千多張。
薛采薇還用從她這裏拿的幹紅花煎水泡茶, 此花有活血化淤、解郁安神的功效, 德川将軍喝過幾次後覺得對疏解水軍的濕寒症狀效果不錯, 得知是西域草藥,買了許多賞給下屬。
有薛采薇的幫助, 不到兩個月的時間, 孟如韞從西域帶來的貨物就賣空了。她這一趟成本約在三萬五千兩, 但是貨物賣出後的收入和預收的定金超過了十二萬。将成本與給劉忘筌的分成扣除後, 她試水的這一趟賺了足足有五萬兩。
孟如韞打算年底之前再跑一趟西域,回到大周後,她将薛采薇的情況寫信告訴了陸明時,未等他回信, 便待着商隊匆匆趕往西域。
這次去西域, 除了收購地毯與藥材之外, 她還買了上萬斤的棉花。
西域的棉花比大周的更加纖密輕巧,價格又低,做成冬衣會十分暖和。孟如韞十分喜歡,撥出五千斤,派人偷偷送往北郡給陸明時,剩下的打算販到東瀛去。
五千斤不算多,只能做兩千件冬衣,考慮到隐蔽性和縫制人手,孟如韞先送這些試試,若是他那邊用得上,下次去西域的時候,她可以多收一些。
畢竟北郡的冬天有多冷,她是親身體會過的。
作為回禮,這次陸明時又在東海郡碼頭上給她準備了驚喜,孟如韞看着停泊在碼頭上的雙層巨船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讓她更驚訝的是從船上走下來的人,那是個身量颀長的中年男人,長相中正,雖然穿着一身粗布棉衣,舉止間卻仍見士大夫的從容儒雅。
他走到孟如韞面前一拱手,說道:“鄙人薛平患,聽小侄子夙說姑娘有采薇的消息,特在此恭候。”
“原來竟是薛大人!”孟如韞驚喜難抑,忙屈膝回禮,“後輩不識,萬勿見怪。”
兩人登船詳敘,原來當年薛采薇走失後,薛平患為了尋她的蹤跡開始在海上讨營生。
他會造結實的大船,逐漸組建起一支船隊,幫着當地的百姓清剿了方圓數十裏的海賊窩,解救了許多被擄走的姑娘,卻都沒找到薛采薇的下落。這麽多年的搜尋,他和夫人幾乎快要死心時,陸明時卻突然找人帶信給他,讓他帶着船隊在東海郡碼頭等着孟如韞。
孟如韞将薛采薇的情況告訴薛平患,薛平患聽完後唏噓不已,恨不能快船趕到東瀛去。可他也知道幕府将軍不是尋常海賊,如今德川勢盛,幾乎代表着整個東瀛,自己若輕舉妄動,反而會挑起兩國争端。
可要他眼睜睜看着女兒被困在異國他鄉,他更不忍心。
孟如韞說道:“我們不打算硬來,我想找個機會讓薛姑娘死遁,我已經找到了一種特殊的藥,可以讓人閉氣若死一天左右。”
這藥是她寫信給長公主,讓她從許憑易的師妹魚出塵那裏要來的。
魚出塵與許憑易雖師出同門,走的卻是截然相反的路子。許憑易醫道求穩,用藥溫和,而魚出塵則極端大膽,有時候她能救許憑易救不了的人,但有時候她能把尋常小病的人直接醫死。
除了治病治傷之外,魚出塵還喜歡搗鼓各種奇怪的藥丸,比如能讓人渾身發麻的藥、讓人記憶混亂的藥、讓人閉氣若死的藥。
長公主知道薛采薇的事情後,花了整整三千兩銀子從魚出塵那裏買了這兩顆小藥丸。
為以防萬一,孟如韞自己嘗試了一顆,閉氣睡着後吓得手下人三魂七魄去了一半,一天後悠悠醒來,又把另一半人給吓得魂飛魄散。
根據這藥的效果和作用時間的長短,孟如韞心裏有了一個大概的計劃。如今陸明時将薛平患給她找來,她心中的把握就更大了。
薛平患的船隊給孟如韞省了很多銀子,她帶着薛平患一起去東瀛,讓他扮作自己的夥計往德川将軍府中搬運東西。
雖然孟如韞已經提前将這件事告訴薛采薇,可是遠遠看到薛平患的那一刻,薛采薇還是驀然紅了眼眶。
不過四五年未見,薛平患從風度翩翩的文人儒士變成了飽經風霜的海上商客。他的皮膚變黑了,兩鬓也添了白發,只有目光仍慈愛如舊,欣慰而激動地看着薛采薇。
他扛着貨箱從薛采薇身邊經過,低聲用東瀛語說了一句“夫人小心”。
薛采薇壓不住喉嚨中的哽咽,怕人瞧出端倪,匆匆扭頭回屋去了。
這夜德川将軍來到寒薇夫人院中時,明顯感覺到了她的愁緒。
薛采薇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燈籠出神,眉眼間盡是無精打采的疲态。德川先問過侍女她今日做了什麽、見了什麽人,這才擡步走到她身邊來。
他府中只有這一位夫人,雖然她是大周女子,但德川見到她的第一面就喜歡上了她。何況她還救過他的命,兜兜轉轉,又被命運送到了他身邊。
在德川心裏,千妍萬态,都比不過她歡顏一笑。
他低聲問她為何悶悶不樂,薛采薇垂眼不言,為了逗她開心,德川學街上小兒的笑話給她聽,薛采薇聽完,嘴角勾了勾,臉上終于有了幾分神采。
德川自身後擁住她,柔聲詢問道:“是何人令你傷心,抑或別有所求?”
“我只是整日自己待在府裏,覺得有些孤單罷了,”薛采薇握住他的手,盈盈望着他說道,“我最近常聽見街上小兒的聲音,他們又笑又鬧,我也想要一個屬于我們的孩子。”
德川懷疑自己聽錯了,“你的意思是,願意為我生一個孩子?”
薛采薇柔柔地“嗯”了一聲。
這是德川這麽多年來最高興的時刻,比他剛得到寒薇時都要高興。
他知道自己強留下寒薇,其實并沒有得到她的心。可如今她竟願意為他生個孩子,這意味着她的心将徹底落在他身上,願意永遠留在他身邊陪伴他。
對一個女人而言,還有什麽是比願意為對方生個孩子更死心塌地的表現呢?
是夜紅帳垂落,縱情恣肆,薛采薇累極而眠,夢裏也是滿懷沉甸甸的心事。
十月底,将軍幕府傳來喜訊,寒薇夫人懷孕了。
這将會是德川将軍的第一個孩子,德川非常高興,同意了薛采薇想讓孟如韞入将軍府陪她解悶的請求。
于是孟如韞上午在商鋪中打理生意,下午到将軍府中去,這給了她很多機會幫這對父女聯絡消息,同時觀察東瀛這些貴人之間的往來關系。
她又借着薛采薇的名義往将軍府安排了幾個婢女,這些婢女都是她從大周帶來的,熟通東瀛語,練習了一段時間儀态後,模樣舉止與東瀛本地的侍女無異。
她們做足了準備,一直在耐心等待着出逃的機會。
十月底,東瀛國境沿岸出現了一群兇悍的海寇,搶劫了許多過往船只,東瀛派出幾支海軍圍剿,不料對方十分強悍,輸得一敗塗地。德川将軍懷疑是大周軍隊扮作海寇,打算親自去看看,他臨行之前加強了府邸防禦,叮囑薛采薇安心養胎。
薛采薇親自送他出門,叮囑他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昨天晚上做夢,夢見兩個小孩子,一個男孩,一個女孩,”薛采薇挽着德川的胳膊,擡腳邁下臺階,笑意柔和地問他,“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德川摸了摸她的臉,“若是女孩,會生得如你一樣美麗,若是男孩,也會繼承你的聰慧。我都很期待。”
薛采薇含笑低頭,“你這次若是去得久,回來的時候就能直接見到孩子。別忘了給孩子帶禮物,女孩要粉珍珠,男孩要藍珍珠。”
“那你呢,你想要什麽禮物?”德川問她。
薛采薇輕輕抱了他一下,說道:“我想要你平安回來。”
兩人依依不舍,德川一步三回頭地出門離開。薛采薇一直站在門外看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視野裏,又過了一會兒,才慢慢轉身回去。
如果事情順利,這将是她見到德川的最後一面。
她要讓德川覺得自己是期待他回來的,這樣她假死的計劃才不會顯得可疑。
當然,這也是她得一點私心,她希望與他的最後一面,能讓他高興一些。
德川離開後不久,薛采薇召孟如韞入府,孟如韞将盛着小藥丸的瓷瓶交給她,叮囑她服用方法和禁忌。
“這顆藥大概能讓你閉氣一天左右,德川将軍趕回來要兩三天的路程,待他離幕府不遠時,會有人給你遞消息,屆時你再服藥,免得過了時效後露餡。”
薛采薇接過瓷瓶小心收好,“如何瞞住府中婢女?”
孟如韞道:“放心,那天守在你身邊的都是自己人。”
薛采薇點點頭,面上卻仍不見有幾分輕松的神色。
孟如韞問她:“夫人莫非還有什麽顧慮?”
“顧慮倒談不上,”薛采薇苦笑,雙手撫上自己的小腹,嘆息道,“我只是覺得自己有些軟弱,明明等這一天等了許多年,朝朝暮暮盼着能回大周,如今要回去了,卻又有些舍不得。”
孟如韞沒問她是舍不得這裏的生活還是舍不得某個人,薛采薇邀請她相伴去院中走走。
東瀛本地盛産櫻花,而德川将軍幕府中卻栽滿了桃樹。
“這些樹都是從東海郡運來的,每一棵都是德川親手所種,他說第一次遇見我時,不遠處就有一片桃林,那時正是三月,桃花開得極盛。”
孟如韞問:“這邊的桃花開得好嗎?”
薛采薇笑了笑,神色中似有懷緬,“草木不及人戀舊,德川悉心照料,這些樹都長得很好,三月有花,八月有桃……可惜我看不到它們明年三月開花了。”
薛采薇站在樹下,仰面閉眼,似在回憶三月時桃花紛落的景象。金燦燦的陽光灑在她臉上,有種沉靜柔和的美。
許久之後,她忽然笑了,自我開解道:“世間安得雙全法,能有選擇的餘地,已是上天待我不薄。”
見她能想開,孟如韞心中也輕松了許多。
幾日後,薛采薇出門作客,言語挑釁了早就對德川将軍不滿的東瀛皇後。
東瀛皇後本就對德川獨攬大權十分不滿,忌憚薛采薇懷了他的孩子。聽薛采薇話裏話外有要将她取而代之的意思,東瀛皇後十分憤怒,讓人暗中到将軍府投毒,要殺掉德川将軍這唯一的孩子。
薛采薇将毒倒掉,卻依然作出服毒而亡的假象。
消息傳到軍中,聽聞噩耗的德川将軍晝夜疾馳趕回來時,薛采薇已經沒了氣息,她靜靜地躺在他懷裏,面容蒼白,身體僵硬。
德川抱着薛采薇的手不停地顫抖,他的視線落在她臉上,卻始終看不清她的面容。
突然,他拔劍而起,欲自刎于薛采薇面前,幸而孟如韞眼疾手快地攔住了他。
她心中震驚,仍要努力作出一副傷心情态,用東瀛語勸他道:“夫人未來得及留手書,托奴婢将此玉轉交給您,她說想要按照大周的習俗早日下葬,請您親自将她的棺木放到飄向故鄉的海中,還望将軍保重。”
德川将軍靜靜望着那塊玉,薛采薇同他說過,這是她從大周帶出來的唯一的東西,是她母族所傳,自她出生時就伴随她身邊的玉佩。
“她還說什麽了?”德川撫着薛采薇冰冷的面容,眼淚滴到了她嘴唇上。
“夫人還說,謝君照拂,半生無虞。”
德川聞言,埋首在薛采薇身上,放聲痛哭起來。
他的眼淚濡濕了薛采薇的衣襟,他哭得那樣絕望而痛苦,孟如韞不忍心瞧,悄悄背過身去,也跟着紅了眼眶。
直到哭累了,德川依然抱着薛采薇不肯松手。孟如韞只好又擡出薛采薇生前的話安撫他,許久之後,德川這才依依不舍地松開了薛采薇,輕輕擦掉淌落在她臉上的淚珠。
她閉着眼,如同初見時那樣美麗無雙。
孟如韞喚來婢女為薛采薇更衣打扮,德川将軍最後吻了她額頭,小心翼翼将她放入棺中,又親手為她釘好棺木,一路扶棺哀歌走向海邊。
海風冷冽,天上的星辰分外明亮,遙遙指向西方的大周。
德川撐着一條小船說要送一送她,他在海上行了很遠很遠,直到望不見海岸,也不舍得将她的棺木放入海中。
孟如韞着急地站在海岸上翹首以盼,藥效只剩不到兩個時辰,薛采薇還懷着身孕,若不及時将她從棺材中放出來,很有可能會悶出人命。
冬夜的海上風高浪大,德川怎麽會獨自在海上待那麽久?
這本就是個三分運氣七分險的計劃,随着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孟如韞心中越來越沉,她盯着滴漏,決定若是過了一刻鐘德川将軍還不肯回來,她就去告訴他真相。
寧可計劃敗露,總不能讓薛采薇出事。
孟如韞按下心中的焦躁,命人悄悄準備好船只,然後一動不動地盯着滴漏。
一滴,一滴。
最後一滴水落下,孟如韞倏然起身,卻見昏暗的海面上出現一只小船,乘船的德川像個無聲無息地鬼影,緩緩從海面上飄蕩回來。
他的屬下懸着的心終于放下,要扶他回幕府去休息,可德川剛上岸走了沒幾步,突然腳下踉跄,竟吐血昏厥了過去。
又是一番兵荒馬亂,孟如韞卻顧不得瞧他,一直在暗中緊緊盯着西方的海面。
過了約半個時辰後,遙遠的西方海面上空升起一束橙色煙花。
薛平患成功接到了薛采薇。
孟如韞松了口氣,心裏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将軍夫人去世後的幾天,東瀛籠罩在一片哀戚的氛圍裏。
孟如韞在商鋪中清點貨物時,聽客人們說起幾句閑話。說是德川将軍持劍闖宮,刺死了東瀛皇後,而後閉門不出,據說是生病了。
東瀛的局勢有些動蕩,孟如韞打算年底之前就回大周去,所幸她此次從西域帶來的貨已經賣了個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些容易出手的棉花和藥材,約莫半個月內就能賣完。
這幾天她将賬簿核對了兩遍,除去各種花銷和給劉忘筌的分成,她這兩趟西域之行賺了近十五萬兩,足夠應付答應給陸明時的軍饷。
她暗中悄悄将錢全部換成白銀和黃金,先行派人押送回大周,正當她收拾妥當回大周過年時,德川将軍突然光臨了她的商鋪。
半個月不見,德川将軍形容憔悴得險些讓人認不出來。
然而他的目光依然冷峻鋒利,打量着孟如韞,緩聲說道:“原來你根本不是什麽賣花女,也不是西域老板,你是大周人。”
孟如韞冷靜以對道:“民女确實出生在大周,自幼跟随父母在西域漂泊,為博生計又輾轉來到東瀛。民女既是西域老板,鋪子中也有花朵寄賣。”
“府中下人說你經常唱歌謠給寒薇聽,你給她唱的,是大周歌謠。”
“那是民女的父母教給民女的,有許多種唱法,民女還會西域語——”
“你膽敢欺騙我!”德川将軍突然掐住孟如韞的脖子,厲聲問她:“寒薇呢?寒薇去哪裏了?!”
孟如韞被他掐得喘不上氣,咽聲說道:“夫人……去世了……”
“是你逼死了她是不是?她聽見你的歌,想起了家鄉,寧肯死在我面前……”
“将軍……”窒息感讓孟如韞十分難受,她勉強出聲說道:“夫人她……懷了您的孩子……她就算舍得您……也舍不得孩子……”
德川情緒十分激動,孟如韞險些以為自己要死在他手裏時,德川卻突然放開了她。
他想起了寒薇腹中的孩子,那個他和寒薇都十分期待的孩子。他曾見寒薇在獨自無人時,一臉柔情地撫着小腹唱歌。
她那麽愛他們的孩子,心裏一定是有他的,一定舍不得離開他。
德川背對着孟如韞,先是無聲落淚,繼而頹然痛哭。
在此之前,他仍幻想着這是一個騙局,他不敢相信,也不能接受,因為他的疏忽,使寒薇和他那未出生的孩子絕望而死。
孟如韞扶着桌子猛烈地咳嗽,望着他的背影,心裏長長嘆息了一聲。
許久之後,德川擦了擦眼淚,轉身望着孟如韞,雙眼赤紅而哀傷。他對孟如韞說道:“既然寒薇已經回家,希望你回到大周後能妥善她的棺木,讓她安寧長眠,勿為外人侵擾。”
孟如韞點頭應下。
德川離開後,孟如韞收拾東西馬上啓程回大周。因為擔心船隊裏有德川的眼線,所以薛采薇沒有露面,薛平患早早帶着人在碼頭上迎接她。
孟如韞走下船來,見到他後十分高興,“薛叔!”
薛平患遙遙朝她拱手,“盼了這麽多天,總算是安全回來了,我也能放心了。”
“薛叔盼我做什麽,準備請我喝酒嗎?”孟如韞樂呵呵問道。
“請你喝酒是應該的,你可是我們薛家的大恩人。”薛平患後退一步,朝孟如韞行了個大禮。
“別折煞我了!”孟如韞忙上前攙扶,笑道,“薛叔不必記挂心上,采薇姐姐也幫了我不少大忙。”
兩人邊說邊往碼頭裏面走,薛平患朝停在碼頭不遠處的馬車指了指,“采薇回來了,你卻沒回來,這段時間實在是讓人擔心,你若再遲歸幾日,怕是有人要殺到東瀛去了。”
孟如韞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馬車靜靜停在那裏,馬兒時而東張西望,時而低頭吃草,一陣風吹過,卷起馬車的簾子輕輕鼓動。
孟如韞心跳驟然加快,“那是……”
她未等薛平患回答,已經提裙往馬車跑去,北風在她耳邊呼嘯而過,她氣喘籲籲地登上馬車,掀開簾子,落入一個溫熱的懷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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