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求婚

熟悉的幽淡冷香将她裹住, 陸明時托住她的腰,片言未語,先吻在了一起, 唇齒交纏,氣息交織,互相傾訴着數月不見的相思。

外面吃草的馬兒回頭看了一眼, 打了個響鼻後,又繼續低頭吃草。

馬車裏的人纏得難舍難分, 陸明時笑着撫摸她的臉龐,低聲逗她,“東瀛是個好地方, 矜矜去了一趟, 竟變得如此熱情。”

孟如韞羞面生紅,“是你先親我的……”

“我不必去東瀛, 對矜矜天生熱情似火。”

他說着又要低頭吻她, 忽然看見她頸間紅裏泛青的一圈淤痕, 目光倏然變冷。

他扯掉她系在脖子上的絲巾,握着她的下颌細細端詳, 問道:“誰傷的你?”

孟如韞欲伸手遮擋, 被陸明時一把攥住了手腕。在他質問的視線下, 孟如韞讪讪道:“計劃也不是那麽周密, 被懷疑了一下,不過已經解決了……”

“是德川。”陸明時輕輕撫摸着淤青。

孟如韞點了點頭。

她只是不想讓陸明時心疼,倒不怕他真殺到東瀛去,陸上的虎狼之師, 到了海裏說不定要變成旱鴨子。

孟如韞将東瀛發生的事與他說了, 感慨道:“我沒想到德川将軍對采薇情深至此, 若非我攔着,他險些自刎于棺前。可惜人各有志,或許這世上總有些求不得的事,越是妄求,越是遺憾。”

“我倒覺得并非如此,薛姑娘的心事藏了這麽多年都未了結,這是德川自己種下的苦果,方有今日,”陸明時撫摸着她的長發,望着她的眼睛說道:“若是思卿所思,願卿所願,以卿心為我心,則萬事無遺憾。”

這話讓孟如韞想起前世的事,她生前未與陸明時見過一面,她死後那些年,陸明時卻真正做到了“以卿心為我心”。

她摟住陸明時的脖子,仰在他懷裏擡眼望他。

“陸明時。”

“嗯?”

“若是你從未見過我,還會這樣喜歡我嗎?”

陸明時聽不懂她又在說什麽胡話,捏着她鼻子逗她,“你是巫山神女,縱不與我相見,也要到我夢裏相會,你要我喜歡你,難道我還能逃得了?”

孟如韞喜歡聽他說這些,他們的姻緣大概是天定,父母定,彼此定,所以才能如此相契。她這樣喜歡他,以至于生出憂怖,在東瀛時,她見過德川肝腸寸斷痛不欲生的模樣,在夢裏,扶棺哀行、望門泣血的人卻變成了陸明時。

孟如韞鼻尖有點酸,将臉埋在他懷裏長長嘆息。

“你這麽喜歡我,我要陪你一輩子,很長很長的一輩子,要到一百歲。”

陸明時低頭吻在她發間,柔聲安撫她,“好,要一起到一百歲。”

此次陸明時又是從北郡偷跑出來的,要擄孟如韞跟他回北郡去過年。孟如韞哪裏經得住他軟硬兼施,只好給長公主寫了封信,然後随陸明時往北郡去了。

他們到達北郡時已經是臘月中旬,孟如韞下了馬車,只見城牆逶迤,遠山皚皚,積雪覆着黃土,幹冷的北風穿過光禿禿的灌木撲面而來。

“冷嗎?”陸明時伸手為她緊了緊披風,嘆氣道:“穿的還是太少了。”

孟如韞穿了兩層棉夾襖,只覺得身上十分沉重,舉手投足像個圓滾滾的球。反觀陸明時,薄棉夾衣外面套一層圓領長袍,束發露頸,一副玉樹風流的模樣,偏偏又懷暖手熱,令人歆羨。

孟如韞往他懷裏靠了靠,倔犟地說道:“不冷,北郡凜冬也不過如此。”

陸明時笑了笑,擁着她進城去了。

他們落腳處是北十四郡中最為熱鬧的天煌郡,來之前陸明時已經托沈元思給孟如韞租好了院子,距離城外駐軍大營不遠,離城中最熱鬧的集市也很近。眼下正值年關,街上也有了熱鬧氣,有賣鞭炮的、賣面點的、賣豬肉的,還有許多行商載着滿車的貨物在街上穿行。

孟如韞第一次來北郡,十分好奇,東瞧瞧西看看,看到有個老妪在賣豆馍,轉頭對陸明時說道:“這就是豆馍呀,黑漆漆的一團,聽說北郡軍中會做很多豆馍做幹糧,你吃過嗎?味道如何?”

“吃過,入口幹澀,不好吃,但是比其它幹糧充饑,”陸明時負手行在她身側,笑吟吟地望着她,“今年你來北郡,軍中也可以買豬殺雞,過個好年了。”

孟如韞不解,“為何?”

陸明時道:“你不是帶了十萬兩嫁妝過來麽?”

孟如韞:“……”

她又羞又惱,擡手掐他,被陸明時靈活躲開。反正已經到了他的地盤上,他不怕她跑掉,想逗就逗,想惹便惹,越發肆無忌憚起來。

兩人打打鬧鬧進了沈元思租的院子,跑得孟如韞渾身微微發熱,她一進門就見沈元思老神在在地揣手坐在臺階上望天。

“沈兄!好久不見!”孟如韞從陸明時懷裏掙出來。

沈元思早知她要來,很穩重地點點頭,“好久不見。”

孟如韞轉頭問陸明時,“沈兄這是怎麽了?”

陸明時擡起下巴指了指他旁邊的拐棍,“喝多了踹樹把腳踹骨折了。”

孟如韞沒忍住,“撲哧”笑出聲,忙伸手捂住嘴。

沈元思糟心地看了他倆一眼,他已經轉着圈在北郡軍中丢人,竟然還要在姑娘面前丢人,心裏十分氣憤,拾起拐棍連跳帶飛地跑了。

“鑰匙我扔堂屋桌子上了,最近別來煩小爺!”

陸明時帶孟如韞參觀這座小院子,他甚至連書房都給她布置好了,孟如韞十分喜歡,最喜歡院中那顆兩人環抱粗的棗樹。她擡頭望着棗樹的枝桠說道:“如果現在是秋天該多好,這棵樹的棗子一定很好吃。”

陸明時問:“想吃棗子?”

“只是看到了,随口一說。”

孟如韞說過就忘,又去看別的地方,但陸明時卻暗暗記在了心裏。

陸明時晚上要回營中,第二天一早便騎馬來接她出門,孟如韞正在書房寫東瀛風物志,聽見馬聲嘶鳴,扔下筆跑出來。

她倚在門上望着他笑,“安撫使真是軍務清閑,天天打馬溜街。”

“元思腳受傷,我怕他整日待在軍營裏無聊,便把軍務都讓給他了,我呢,就辛苦受累,帶你四處轉轉,”陸明時朝她伸手,“走不走?”

“走!”孟如韞關了門,又要轉身,“我去拿件披風。”

陸明時阻止了她,“不用。”

習慣了被陸明時裹成粽子的孟如韞頗有些奇怪,“不用?”

陸明時摸了摸鼻子,“今天……不算太冷。”

孟如韞樂得少穿件衣服,扶鞍上馬,陸明時帶着她騎馬在街上穿行,有不少人認出了陸明時,遠遠朝他行禮問好,并好奇地打量他圈在懷裏的姑娘。

“我媳婦兒!”有人問起,陸明時便揚聲如此回答。

臨京人喜歡稱妻為“內人”、“家婦”,北郡則喜歡稱為“媳婦”,陸明時更喜歡後者,覺得喊出來自有一股令人肅然起敬的氣勢。

他這樣喊了一路,孟如韞終于受不了了,屈肘向後搗了他一下,讓他閉嘴。

陸明時忍笑同她商量道:“你若是不同意,那下次我喊‘這是我媳婦兒’的時候,你就大聲跟着我喊‘我不是他媳婦兒’,怎麽樣?”

孟如韞氣噎。

陸明時勒馬在一家裁縫鋪前停下,孟如韞跟着他下馬,好奇地四下打量,“不是說出城玩嗎,來裁縫鋪做什麽?”

裁縫鋪的鋪主是個四五十歲的婦人,見了陸明時,從身後的櫃子中取出一個木箱打開,“昨天剛完工,今兒貴人就來了,您先看看合不合心意,有不合适的地方可以再改。”

陸明時回身朝孟如韞招招手,“過來。”

孟如韞走過去,見陸明時從箱子裏拿出一件披風。

那披風是藏藍色的,下擺處用銀線繡着幾只瑞鶴,或群聚或振翅,外面的陽光照在瑞鶴的翅膀上,熠熠閃着光。

披風的繡面十分漂亮,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卻它的狐毛大領,銀白色的柔軟狐毛團簇在領子上,短毛軟密,長毛若銀,往孟如韞身上一披,将她肩頸圍住,襯得一張鵝蛋臉氣色愈盛,如梨花襯海棠,更顯海棠之麗色。

這披風比孟如韞以往穿過的都要輕便,卻更加暖和,因為裏面縫了一整張狐貍皮。孟如韞是個識貨的人,她知道長公主有件狐裘披風,手感不及眼下這件,尚值千金,她身上這件恐怕更是難得。

都說北郡窮得就風吃土,卻也有如此寶物。

孟如韞雖然喜歡,卻不敢多看,嗔了陸明時一眼,小聲道:“你錢多燒心啊?”

鋪主十分驚豔地繞着孟如韞轉了兩圈,驚嘆道:“好衣合該配妙人,老身今日才知天底下還有如此仙子!”

孟如韞聽得面色更紅,拽了拽陸明時示意他離開,否則人家越誇她心裏越局促。

陸明時不慌不忙地逗她,“喜歡就穿走,大不了我把自己抵在這兒給老板娘幹活。”

鋪主笑道:“安撫使真會說笑,老身這小地方哪容得下您這尊大佛?”

孟如韞問道:“這披風很貴吧?”

“只需三兩針線錢,安撫使大人已經付過了,”鋪主笑着說道,“這銀雪狐是陸大人親自獵的,老身當了一輩子裁縫,頭回見着這麽好的毛皮,聽陸大人說要送給他夫人,老身沒敢讓學徒碰,一針一線全是老身親自繡的,夫人不嫌棄已是萬幸。”

孟如韞十分驚訝,看了看披風,又看了看正眉眼含笑望着她的陸明時,“這竟是你獵的?”

“此銀雪狐世上罕見,有半人之高,常于山路襲人,我在呼邪山寒凍大雪中獵得它,可化雪于三尺之外,便想着剝了皮毛給你做身狐裘。”

陸明時端詳着她,越看越滿意,“顏色和樣式也是我挑的,還算襯你。”

孟如韞心裏高興壞了,眉眼彎彎,嘴角的笑怎麽都壓不下去。

陸明時低頭在她耳邊悄悄說道:“算在聘禮裏。”

陸明時要帶孟如韞去他屯私兵的山谷中過年。

山谷在呼邪山附近,與戎羌國境相鄰,穿過十四年前呼邪山大戰時的那條峽谷,有一片隐秘而開闊平整的土地,昭毅将軍陸谏曾派人在此屯兵駐守,後來無人看管,逐漸荒廢。

初至峽谷,孟如韞也十分驚訝,想不到狹如羊腸的山谷小路竟能通向如此開闊的地方。

此處南臨峽谷,北至懸崖,周圍又有荒漠戈壁,天生就是訓練私兵的好地方,若屯兵在此,莫說十萬,便是二十萬、三十萬,也不容易被人發現。更何況北郡的詳細地圖只在陸明時等人手中存着,何銘山忙着斂財,幾乎不過問軍中細務。

經過陸明時一年多的布置,這片谷地中已經設立起瞭望哨,搭建起數百座營房,俨然一座中等規模的村落。

孟如韞十分激動,騎馬繞着山谷慢慢跑了兩圈,然後站在高處勒馬遠望,感慨道:“兵家之要塞,必争之險地,這麽好的地方,之前為何會荒廢?”

陸明時說道:“自十三年前呼邪山一戰後,戎羌雖然大敗我軍,但也為鐵朔軍所懾,平常不在距離北郡如此近的範圍內活動。父親死後,鐵朔軍被打壓得很厲害,知道這個地方的人本來就不多,何況朝廷新派來的轄制官員和巡撫,就更不知道此處要害了。”

将士們有些在校場上訓練,有些在營造戰車,飼喂戰馬。來往匆匆,嚴整有序,并未因年關無戰而稍有懈怠,可見為将者治軍之手段。

“此處共有騎兵五千,步卒一萬。這裏雖然隐蔽,但畢竟場地有限,明年我打算再尋個地方訓練新人。”陸明時同她解釋道。

這裏的人數雖然不多,可是陸明時親手督訓出來的精銳不能當作尋常士兵看待,幾乎個個有以一當十的本領。孟如韞旁觀了一會兒他們在校場上演練陣法,只覺煞氣沖天,暗自咋舌。

她問道:“你統共打算練多少人?”

陸明時一笑,“長公主能給多少錢,我就能練多少兵。”

“如今錢倒不是大問題,”孟如韞說道,“我只怕私兵太多,被看出端倪來。”

陸明時安撫她道:“放心吧,何銘山數錢尚忙不過來,他的人只在呼邪山以南活動,有戎羌人出沒的地方他不敢來。”

“就只有何銘山需要提防嗎?”

“也有別人,各有各的心思,我會多加小心。”

孟如韞點點頭,軍事上的事她是外行,此行她只需替長公主看一看成果,以後該如何做,還是要聽陸明時的意思。

孟如韞參觀完了軍營,就輪到別人來參觀她了。

尋常士兵不敢在陸明時面前放肆,但那些與陸明時過命交心、輩分又比他大的弟兄,諸如向望雲等輩,開始打着各種借口來找陸明時議事,連年夜飯上每桌添一只雞這種事都要來請示他,實際上是好奇什麽樣的姑娘能收服他們英明神武又心比天高的陸安撫使。

孟如韞倒是大大方方任他們看,她又不是見不得人受不得驚的閨秀,她見過士農工商,也見過地痞流氓,有陸明時在旁坐鎮,這些武夫反倒顯得比她還拘謹有禮,只敢擡頭瞥一眼,就匆匆領命出帳。

陸明時還在一旁替他們辯解,“此次你帶來的軍饷着實解了我燃眉之急,他們心裏感激你,想來拜謝一番,你多擔待。”

孟如韞說道:“都是赤誠之人,應當是我敬他們,何來擔待一說。”

陸明時聞言一笑,“你啊。”

“我怎麽?”

陸明時見此刻無人相擾,飛快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天生是将軍夫人的料。”

“有些人還不是将軍呢,口氣倒是不小。”孟如韞回敬道。

陸明時眉梢微挑,“那矜矜說說看,想當什麽将軍夫人,鎮北将軍?征北将軍?骁骠将軍?”

孟如韞單手托腮望着他,“若只是想想,那有什麽意思?”

“可此事也急不得,須待我立了戰功,向朝廷請封。眼下戎羌還算安分,估摸着怎麽也要過個三四年才行,”陸明時一臉為難的神色,“不如你先把夫人當了,然後再當将軍夫人?”

孟如韞知道他慣愛占她嘴上便宜,聞言哼了兩聲,渾不在意,“好啊,當就當。”

随口一說尋開心罷了,三番五次她已經習以為常了。

然而她不知道陸明時有心算計她,要的就是她似真似假的玩笑話。

孟如韞在帳中休息,醒來時天色已昏,帳中靜悄悄的,外面卻舉火游動,一片熱鬧。她只當是臨近年關,掀開羅幕一瞧,卻見陸明時大張旗鼓地帶着人往這邊抗箱子。

箱子裏整整齊齊地疊放着一套女子樣式的婚服,一套正紅色的胭脂水粉,還有滿頭鳳釵金步搖,新娘子手持的玉團扇。

孟如韞驚呆了,問道:“你這是做什麽。”

陸明時道:“添妝。”

“添——”孟如韞臉色一沉,氣也不是笑也不是,“陸明時,你也太荒唐了。”

陸明時心虛,見沈元思正支着腦袋與衆人一起看熱鬧,先把人都趕出了營長,拉着孟如韞到一旁細細商議。

“成親這事,我也是三番五次同你确認過的,是不是?”

孟如韞不認,“我還以為你在同我說笑!”

“說笑?”陸明時神色微變,正經道,“矜矜,君子三不戲——父母,婚姻,身後事。我怎麽可能拿你我的婚事調笑呢?”

孟如韞:“……”

她轉身去仔細翻看箱子裏的東西,婚服應該是比着她舊衣的尺寸做的,雖然不是千金難買的料子,但做工精細、樣式繁複,絕不是短短幾日能趕工完成的東西。還有那些胭脂水粉、珠玉琺琅……

孟如韞稍稍一想就想通了,陸明時不是心血來潮,或許早在她今年開春來北郡時,他心裏就憋着壞,一邊裝作說笑套她的話柄,一邊悄悄準備東西,要打她個措手不及。

孟如韞将箱子合上,冷笑着對陸明時道:“你同我說實話,這事還有的商量,你再油嘴滑舌,顧左右而言他,我明天就離開北郡,找兄長給我作主!”

她一句話拿捏住了陸明時的軟肋。

陸明時之所以藏着掖着,就怕她在給長公主的信中說漏嘴。岚光兄長若是知道他安了如此了不得的心思,說不定會将孟如韞召回去,讓他一輩子見不得,甚至是給她另行安排婚嫁。

“好好好,我說我說!”

營帳外,沈元思帶着向望雲、趙遠等一衆軍中兄弟趴在營帳門口等消息,突然聽見裏面傳來“撲通”的一聲響。

向望雲和趙遠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沈元思拄着拐,幸災樂禍地“嘿嘿”兩聲,“聽聽,我給我娘跪下時也是這個響兒!”

陸明時從不怯于同孟如韞說真話,她要聽,他便從頭到尾,一字一句說給她聽。

當初得知她就是孟家的女兒後,陸明時就想着早日完婚,去阜陽拜會老師時請老師給他們做主婚人,奈何老師不同意,要他先立業再成家。

後來的日子聚少離多,她在自己遙不可及的地方赴險,又有岚光兄長從中作梗,自那以後,陸明時心裏始終懸着。

孟如韞氣鼓鼓地坐在木箱上,陸明時跪坐在她面前,目光柔和地仰視着她。

長在北郡行走的少年将軍,有臨京世家公子所沒有的凜然氣度,又因進士出身,不乏文人的風雅與從容。

孟如韞默默別過眼去。

“卿心不在方寸之地,而在月明千裏,此吾之幸,”陸明時擡手掰過她的臉,非要她堂堂正正地看着他,“然慕明月者甚衆,吾不過流螢之光,得卿眷顧,實屬僥幸,晝夜遠望,片刻不得心安。”

孟如韞道:“不必妄自菲薄,你很好。”

“既然覺得我好,矜矜,”聽她語氣有所松動,陸明時忙順杆爬,“能不能給我一個名分?”

孟如韞笑了,“你要我給你名分?”

天底下竟然還有男子同女子讨要名分的事?

陸明時嘆氣道:“你也知道,岚光兄長看不上我,若是被他知道我仍對你糾纏不清,他肯定會把我腿打斷。你給我一個名分,以後他看在你的面子上,也會下手輕一些。”

搬出霍弋來,孟如韞心中不由得一軟。

她知道兄長反對她與陸明時之間的事。這雖是為了她的安危考慮,卻将陸明時抛于不管不顧之地,也難怪他心裏總是不安定,怕再次被無端抛下。

孟如韞傾身去扶他,“你先起來,跪我做什麽。”

“與我成婚,你答應嗎?”

孟如韞不說話,起身又去翻箱子裏的東西,打開胭脂盒聞了聞,又小心将嫁衣拎起來抖開,比在身前看了看。

長曳墜地,肩綴流蘇,紅如榴火,更映得人面似桃花。

陸明時如何還不明白,自身後緊緊擁住她。

孟如韞問他,“找人算過日子了?”

“明天晚上,除夕夜,”陸明時柔聲道,“黃道吉日,宜嫁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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