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身份
霍弋行至殿中, 宣成帝冷眼掃視他的雙腿,免了他的跪禮。
福寧宮裏飄着濃濃的藥味,霍弋看了眼臉色蒼白虛弱的宣成帝, 又緩緩垂下眼,作出溫良恭謹的樣子。
宣成帝打量他半天,問道:“你跟随昭隆多久了?”
“回陛下, 臣跟随長公主殿下已有七年。”
“七年……”宣成帝在心中算了算年紀,眉頭輕輕一皺。
王翠白交代過霍弋的來歷, 說他是陸氏餘孽,改換身份後考中進士,先仕于東宮, 後又改仕長公主府。霍弋說他今年二十七歲, 也就是說,他考中進士時是十七歲。而陸谏的兒子如果活着, 從年紀上來算, 彼時應該是十二歲左右。
十七歲與十二歲的差距, 容貌上應該看得出來。
宣成帝想了想,命人去太醫院傳許憑易, 又讓季汝青去調霍弋中進士時的身份籍貫造冊。
許憑易來到福寧宮, 宣成帝指了指霍弋, 對他道:“去給他摸骨, 看看他的年紀。”
許憑易走到霍弋面前,溫聲道:“請公子伸出左手。”
霍弋将手遞給他,許憑易捏住他的手腕,一寸一寸捏至掌骨, 又仔細捏他的關節, 過了約一炷香的時間, 他松開了霍弋的手,對宣成帝道:“回陛下,這位公子的年紀在二十五歲至二十八歲之間。”
季汝青将霍弋中進士時的身份籍貫取了回來,上面清清楚楚寫着:霍弋,十七歲,宜州人氏。
十七歲中進士,仕于東宮三年,仕于長公主府七年,今年二十七歲。
從年紀上看,眼前這個人和宜州霍弋的身份是相符的,而和當年陸家小公子的年紀根本對不上。
未能證實心中的猜想,宣成帝有些煩躁。他看了馬從德一眼,馬從德會意,高聲問霍弋:“你說你是宜州舉人,可宜州人辨認你的畫像,卻說你不是霍弋,你如何解釋?”
霍弋道:“臣自雙腿殘後形容憔悴,又十幾年不曾回宜州,認不出來也正常。”
馬從德道:“可前東宮詹事王翠白舉發你是陸家餘孽,是本應于十三年前伏誅的陸谏之子,對此,你有何話說?”
霍弋微愣,心中十分驚詫。
來皇宮的路上,霍弋就在猜測皇上召他入宮的目的。因為沒有牽扯到蕭漪瀾,所以只可能是自己的身份出了纰漏,但他沒想到,他們竟然将自己錯認為了陸家的後人。
霍弋說道:“臣沒聽說過陸家,更不是陸家的後人,卻不知王詹事有何證據?”
“他手裏有當年查抄陸家的官員口供,那人自供說當年陸家少了一個孩子,因為怕追責所以隐瞞了下來。”
霍弋道:“天下之大,如魚游入海,無緣無故指認臣為陸氏後人,臣覺得十分荒唐。”
他咬死了不肯承認,說王翠白是為求免死而故意攀咬。宣成帝命人将王翠白提來,與霍弋當面對質,霍弋每句話聽上去都沒有纰漏,反觀王翠白,除了能證實當年陸家丢了小公子之外,再拿不出別的證據,說霍弋在東宮暗查舊案也是空口無憑。
年紀對不上,對質也對不上,從得知霍弋的身份至現在,又沒有抓住他的把柄。此時,就連一向擅長疑人的宣成帝都感到無從下口。
宣成帝低聲問馬從德:“難不成白折騰一趟,就這麽把人放了?”
馬從德另有主意,低聲對宣成帝道:“既然已經把人傳召來,就不着急放他回去,只透個消息給長公主,說霍弋的身份有假,長公主若是對此知情,必然會有動作。屆時就知道霍弋是否在撒謊了。”
宣成帝覺得他說得有理,點了點頭。
長公主府很快收到了霍弋被軟禁宮中的消息,得知是他的身份出了纰漏,孟如韞也有一瞬間的慌亂。
蕭漪瀾坐不住了,當即就要入宮,叮囑孟如韞道:“我去見陛下,一定要将望之保出來,若是明日午時我們尚未回府,你帶着我的印信聯系這幾位老臣,讓他們馬上寫折子,同時命人快馬給北郡傳信。”
孟如韞點頭,“我記住了。”
孟如韞送她到府門,蕭漪瀾剛跨上馬,紅纓從府中追了出來。
“殿下!鴿子!鴿子回來了!”
這只鴿子是霍弋特地養來與季汝青互通消息的,孟如韞将鴿子腿上的消息摘下遞給蕭漪瀾,蕭漪瀾打開,只見上面簡單寫了一句話。
“少君無礙,殿下勿動,子夜來訪詳敘。”
蕭漪瀾看完字條後思索了片刻,翻身下馬往府中走去,孟如韞忙跟上,蕭漪瀾對她說道:“繼續等消息吧,今夜汝青要來。”
兩人在拂雲書閣中等到了子時,等得孟如韞都快睡着了,紫蘇才引着季汝青走進書閣。
他一進來就開門見山地說道:“皇上懷疑霍少君是昭毅将軍陸谏的兒子,但眼下尚無證據,所以将他扣在宮中,想試探殿下您的反應。”
蕭漪瀾與孟如韞齊聲驚訝道:“陸氏後人?”
他怎麽可能是陸氏後人?
蕭漪瀾擰眉問道:“這是哪裏來的消息,陸家滿門皆亡于十四年前,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怎會突然懷疑望之是陸家人?”
季汝青道:“霍少君仕于東宮時,曾試圖在廢太子書房中找舊案文籍,此事被東宮詹事王翠白知曉,想必是為了保命,故意攀咬少君是陸氏後人。”
其實他早已知曉霍弋的真實身份是孟午的兒子,所以才願意與他合作,一起為長公主謀事。
他來長公主府之前悄悄去見了霍弋一面,霍弋只讓他轉達給蕭漪瀾一句話:
“我安危事小,殿下的安危為大,切不可莽撞行動,授人把柄。”
蕭漪瀾聽完後蹙眉道:“不可莽撞行動,難道就要本宮眼睜睜看着他為人魚肉嗎?”
季汝青寬慰她道:“殿下且寬心,如今霍少君在宮中暫無性命之危,殿下只需要安心等待,快則一個月,遲則三個月,宮中必然生變。”
蕭漪瀾問:“汝青指的是什麽?”
季汝青溫聲道:“此事您還是不知道為好。這段時間您只需要沉住氣,與北郡保持聯系即可。”
蕭漪瀾默然沉思,孟如韞心中想到一種可能,長睫輕輕一顫。
她心裏有一個尚待證實的猜測。
季汝青不能在宮外長久逗留,安撫下蕭漪瀾後就要離開,孟如韞起身送他去西側門。
出了拂雲書閣,孟如韞低聲問他:“季中官是不是早就知道霍少君的身份?”
季汝青沒有隐瞞她,點點頭,“他是孟祭酒的兒子,我知道。”
“除此之外,季中官還知道什麽?”孟如韞試探着問道。
季汝青看了她一眼,溫和一笑,“孟女官是想問,我是不是也知道你的身份?”
他既然這麽說,必然是已經知曉了。
孟如韞道:“看來當初蘇和州一面,是季中官有意為之。”
“你的文章與孟祭酒風格很像,讀完之後,我确實想見你一面,”季汝青笑了笑,“但你的馬車不是我弄壞的。”
孟如韞倒沒有懷疑他這個,只是心中愈發疑惑,“可是……為什麽呢?”
他稱父親為孟祭酒,想必與自家曾是故交,可孟如韞的印象裏并沒有姓季的世交叔伯,遑論宮中內宦。
“我父母早亡,叔嬸為我取名季棄,七歲時便将我賣進宮做奴才,我在浣衣宮給貴人們洗衣服,後來因為洗壞了娴貴妃的一條披帛,被她命人丢進染缸裏,泡了一天一夜。”
季汝青垂眼一笑,想起一些陳年舊事。
“彼時孟祭酒正兼任內學堂侍講,教後宮的奴才讀書寫字,他恰巧路過,見我可憐,救了我一命,又為我向管束公公求了個恩典,讓我一同在內學堂裏讀書。”
孟如韞心中微動,看向季汝青。看他如今從容清矜的氣度,很難想象他曾遭受過那樣的折辱。
“我的名字也是孟祭酒為我改的,”季汝青緩聲道,“他對我說,青為君子之色,願汝無論身處何境,此心長青。可惜……”
孟如韞問他:“我父親出事那年,你多大了?”
“那年我十歲,”季汝青道,“我記得很清楚,我剛讀完他送我的《諸子說》,正盼着他下次入宮為我答疑解惑,結果內學堂侍講換了人,後來我才知道,孟祭酒出事了。”
那位學富五車、和藹敦厚的孟祭酒,有着文臣死谏的铮铮傲骨,敢于在宣成帝面前為昭毅将軍鳴不平,不惜為此觸怒龍顏,自裁獄中。
季汝青失去了唯一一位願意教他識字、為他講學的先生。十歲的他望着皇宮漫漫長夜,第一次感受到了失去的痛苦。
後來,他也學會了鑽營取悅、賣乖讨寵,認司禮監秉筆馬從德為幹爹,讨取他的歡心,一路走到了今天。
公主府的西側門寂靜無人,停着一輛蒙着褐布的灰色馬車。季汝青自有他的本事在宮禁後入宮,他登上馬車,回身對孟如韞道:“外面冷,孟姑娘請回吧,宮裏的事有我,請殿下寬心。”
孟如韞又叮囑了他一句:“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還請季中官不要莽撞,萬事惜身。”
季汝清笑了笑,“多謝提醒。”
馬車駛離公主府,沒有走大路,在小巷中穿梭而行。季汝清端坐車中,阖目小憩,并沒有将孟如韞的叮囑放在心上。
他不是行而有則的君子,他一直都是不擇手段的閹豎。
經過季汝青的提醒,蕭漪瀾沒有莽撞入宮,但她也不能對霍弋被扣押一事太過無動于衷,否則同樣會引起宣成帝的懷疑。
她打算早朝散後再去福寧宮與宣成帝提一提此事。
宣成帝早朝時遲到了半個時辰,是被馬從德一路攙過來的。蕭漪瀾瞧着他的臉色青中透白,乃是沉疴久病之狀,心中不由得一沉。
宣成帝提出要立秦王蕭胤雙為太子,令其監理國事,此言一出,滿堂竊竊,文武百官各自打起了算盤。
冊立秦王為太子一事,昨日已從內閣中傳出風聲,今日早朝上宣成帝親自宣布,給新晉的秦王黨們吃了一顆定心丸。仍有蕭道全的黨羽不死心,他們見蕭道全沒死,還幻想着有一天能跟随廢太子東山再起。他們出言阻攔此事,宣成帝聽完頗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他看向沉默不言的蕭漪瀾,問道:“昭隆,兩個都是你的侄子,此事你如何看?”
蕭漪瀾不動聲色道:“儲君是國本,應該由陛下聖心□□。”
“是嗎,”宣成帝冷笑道,“倒是難得你如此懂事。”
他力排衆議,要禮部着手準備太子的冊立儀式,而後便宣布散朝。
蕭漪瀾正欲繞去福寧宮找宣成帝,卻先見到了站在丹墀下等她的蕭胤雙。
她欲作視而不見,蕭胤雙卻亦步亦趨地跟上來,“小姑姑為何不理我?”
蕭漪瀾低聲警告他道:“陛下不喜歡你同本宮走太近,此處是皇宮,你該學會避嫌。”
“你是我姑姑,他是你兄長,大家都姓蕭,有何嫌可逼?”蕭胤雙道,“莫非是因為父皇要立我為太子,小姑姑生我的氣了?”
蕭漪瀾沿着丹墀往下走,訓他道:“你馬上就要入主東宮,怎麽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本宮生你的氣做什麽?”
蕭胤雙道:“我不想做太子。”
蕭漪瀾腳步一頓。
“我自小就不是被作為儲君培養,早已習慣了生性散漫,自由自在,我搞不懂東宮冗亂的官職,更不想每天與別人勾心鬥角,”蕭胤雙追上來道,“何況我心裏清楚,父皇要立我為太子,并不是滿意我這個兒子,而是別無他選。我至今都不明白皇兄為何會被廢,他做錯了什麽令聖心失望至此,更不知道自己以後會不會也步他的後塵。”
蕭漪瀾默然片刻後說道:“你同本宮說這些也沒用,本宮也決定不了聖心。”
“那我現在就去見父皇,請他收回立我為太子的旨意。”
“放肆!”
蕭漪瀾聞言心中火起,恨鐵不成鋼地冷聲斥他道:“蕭胤雙,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動動腦子?你前腳與本宮說完話,後腳就去陛下面前請辭太子,你猜陛下會怎麽想本宮?”
“我會解釋清楚,絕不讓父皇誤會您。”
“是嗎,”蕭漪瀾冷冷瞧着他,“上次阿韞的事,你在陛下面前解釋清楚了嗎?”
蕭胤雙一噎,頓時啞口無言。
蕭漪瀾緩了口氣,低聲說道:“小六,你已經成婚開府,不是小孩子了,之前就曾吃過亂說話的虧,以後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你要想清楚了再開口。”
蕭胤雙苦笑了一聲,悶悶不樂道:“我明白了。”
蕭漪瀾來到福寧宮時,宣成帝剛睡下,她沒有打擾,便在外殿等着,過了約小半個時辰,看見許憑易從內室走出來,身後跟着兩個背藥箱的太醫院學徒。
許憑易見了她,上前行禮,蕭漪瀾讓他平身,打探宣成帝的病情。
許憑易說道:“陛下是經年積勞,傷了根底,需要靜養。剛剛喝下藥,眼下已經睡着,恐怕要等傍晚才醒。”
馬從德從旁道:“既然如此,長公主殿下若無急事,可以先回府,等明日陛下醒了再來。”
“說不上什麽急事,”蕭漪瀾看了馬從德一眼,“只是想來問問本宮的幕僚如今在何處,既然皇兄身體不适,那就以後再說吧。”
她轉身往外走,馬從德笑吟吟地将她送出福寧宮,心中卻對她的态度十分納罕。
瞧着像是随口一問,并不焦急。馬從德有些拿不準,究竟是霍弋的身份沒問題,還是連長公主殿下也被他蒙在鼓裏。
與此同時,娴貴妃居住的昭陽宮中,剛得知朝會消息的貴妃娘娘正氣急敗壞地摔東西。
她是太子生母,自宣成帝尚為太子時就嫁給他為側妃,為他生兒育女,小意侍奉左右。誰曾想到頭來,他不僅廢了她兒子,如今還要立六皇子為太子!
那蕭胤雙非嫡非長,算是什麽東西,也敢跟她兒子搶皇位?
娴貴妃在昭陽宮中坐立不安,許久之後,心腹宮女急匆匆前來禀報。
“娘娘,季随堂來了!”
娴貴妃雙眼一亮,“快請進來!”
如今的季汝青是宣成帝身邊的第二紅人,享有代筆批紅的權力。對于他主動示好要幫廢太子複位這件事,娴貴妃感激尚來不及,哪裏還記得自己十多年前曾因一條披帛懲治過浣衣宮的小太監。
季汝青走進來,掃視了一眼滿地碎瓷片。娴貴妃端坐上首道:“讓季随堂見笑了。”
季汝青道:“奴能理解娘娘的心情,奴此來正是為您分憂解難。”
娴貴妃微微傾身:“請季随堂指點。”
季汝青問:“我上次給娘娘的東西,娘娘手裏還剩多少?”
娴貴妃起身從博古架後的隐蔽地方取出一個錦盒,捏着鼻子将其打開,錦盒中盛放着兩三塊黑灰色的石塊,石塊上爬滿了奇怪的紋路。
”已經剩的不多了,“娴貴妃道,“前幾次陛下每次來,我都會按照你交代的法子,把碾碎的粉末溶入茶水中。但陛下病了後再未來過昭陽宮,該不會是心中起疑了吧?”
“娘娘放心,此物無色無味,藥效溫和,症狀與積勞虧損無異,尋常人辨別不出,”季汝青安撫她道,“陛下若是起疑,奴今日哪還有命來見娘娘。”
娴貴妃點點頭,“這倒也是。”
季汝青道:“眼下已經到了最要緊的時候,過幾日,娘娘想辦法到福寧宮去一趟,将剩下這些藥全都喂進陛下嘴裏。”
娴貴妃蹙眉,“陛下已經宣布了要立蕭胤雙為太子的旨意,若是此時出事,豈不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難道娘娘還指望陛下再把六皇子廢掉嗎?”季汝青不緊不慢地勸她道,“正是要趁六殿下羽翼未豐,一舉成事。只要娘娘點頭,我會提前通知太子殿下做好準備,陛下一死,即刻擁立太子殿下登基。”
他在娴貴妃面前仍稱蕭道全為太子。娴貴妃緩緩攥緊衣袖,似在糾結。
“此事神不知鬼不覺,只差這臨門一腳,您就可以高枕無憂做皇太後,奴也能跟随太子一步登天,還望娘娘仔細考慮。”
滴漏一聲聲落下,許久之後,娴貴妃長舒一口氣,終于下定了決心。
“好,我聽季随堂的籌謀,道全那邊,還望你多多扶持。”
季汝青朝她一拜,“奴才遵命。”
離開昭陽宮後,他又悄悄去了趟冷宮,說服心灰意冷的廢太子蕭道全重立奪位的心志。
眼下正值二月,刮過皇宮的風裏依然有種吹徹人皮肉的冷。季汝青攏了攏身上的狐裘披風,匆匆走進宮燈照不亮的夜色中。
那夜将季汝青送出公主府後,孟如韞與蕭漪瀾商議一番,寫了封密信,派人加急傳往北郡。
既然宣成帝已經知曉陸谏的兒子當年逃過了一劫,若他查明此人不是霍弋,定會讓錦衣衛留心查訪陸谏之子的下落。這封密信一是為了提醒陸明時小心行事,不要露出端倪,二是讓他做好心理準備,倘宣成帝最終仍不打算放過霍弋,他要做好帶兵從北郡殺回臨京的準備。
蕭漪瀾坐在燈下,心事重重地說道:“此事實在太過倉促,陸明時才回北郡一年,單是削減軍饷一事已夠讓人煩心,何況外有戎羌蠢蠢欲動,若臨京真出了亂子,他未必能救得了。”
孟如韞安慰她道:“此事是兄長替子夙擋了禍,子夙理應相救。他一向用兵如神,殿下不必憂心。”
然而她自己心中亦十分忐忑。
自宣成帝裝病開始,這一世許多事情的因果跡象已與前世不同。她阻止了長公主在宣成帝裝病時發起宮變,使得她能夠保存實力,不必再蹉跎十年,同時也引得蕭道全逼宮被廢,臨京的局勢波谲雲詭,被攪成了一鍋沸水。
如今宣成帝的病情江河日下,他似乎已經失去了看朝中各方勢力争奪抗衡的耐心。孟如韞覺得,他很有可能是想借兄長身份這件事大肆發揮,意圖降罪于長公主府。
若真是如此,恐怕大家都沒有幾天安生日子過了。
她擡頭望向北郡的方向,在心裏默默嘆息。
只希望陸子夙能扛得起這一重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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