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魏春的提親

第二日一早起來,院子裏鋪了一層薄薄的積雪,勤快的楊田抓起大掃帚,刷刷幾下就把院子掃得幹幹淨淨。

連強趕了馬車來接,說是連老爺子派人從皇都帶了東西過來,連君軒顧不得吃飯就要趕回去,楊柳兒跑着追到門外,塞給他幾個熱騰騰的羊肉大蔥餡餅,就是連強也得了幾個。

連君軒懷裏揣着餡餅,擡手揪了揪楊柳兒的花苞頭想說點什麽,但開口卻是,“你趕緊病好吧,本來就醜,這一瘦更像黑猴子了。”

連強正一邊歡喜啃着餡餅,一邊偷聽主子談情說愛,結果一聽到這話,差點一個跟頭栽下車轅。少爺啊,難道你打算不走尋常路?

不意外的,楊柳兒立刻黑了臉,惱道:“餡餅還我!”

連強一抖缰繩,馬車毂辘毂辘的就跑遠了,氣得楊柳兒直跳腳,一整個上午都抱着鏡子不時瞄兩眼,顯然對自己被封個黑猴子的綽號很是不滿。

楊杏兒見慣了自家妹子使性子,也沒在意,催着父親把兩張紫貂皮子拾掇出來,又翻了兩塊花色素雅的厚錦,琢磨給小妹做件鬥篷,有事出門時往身上一裹,擋風又輕便。

楊山是個勤快人,如今田裏的麥子已經安然過冬了,正好沒什麽活計,他一邊麻利的拾掇皮子,一邊囑咐楊田幫他磨柴刀和弓箭,預備趁着天好再進山一趟。

一家人正各自忙碌的時候,院子裏卻是來了客人。

一個穿着栗色對襟大襖,绛紅色細棉裙子,耳後戴了朵絨花的中年婆子邊笑嚷着邊進了門,“楊家大兄弟,在家嗎?嫂子來給你道喜了!”

楊山擡頭一見來人頓時有些發愣,但轉眼又趕緊笑着迎上前,“王七嫂子來了,趕緊進屋坐。”

王婆子笑嘻嘻的掃了楊田一眼,就随着楊山進了堂屋。楊杏兒聽到動靜趕緊從屋裏出來,問了楊田幾句就去燒了茶水待客。

堂屋裏,王婆子同楊山寒暄了幾句,見楊杏兒進屋就一把拉住她誇贊個沒完。楊杏兒雖然性子潑辣,可也招架不住這種唾沫攻勢,趕緊找了個借口退出去了。

王婆子是柳樹溝裏唯一的一個媒婆,平日倒也牽成很多紅線,在十裏八村名聲還算不錯。

楊山見她上門,還以為是沖着大兒子楊志來的,這會才猜出目标居然是大女兒,臉色就有些複雜。一則歡喜大女兒經過砍門那事,還有人不懼流言來提親,實在是件好事;二則替大兒子着急,怎麽說小妹也不能比兄長早成親啊。

王婆子常走村串戶,眼色自然一等一的好,謂口就說了正題。自然是有個勤快又長相周正的後生不知在何處看過楊杏兒一眼,回家就禀告父母,托她來牽個線,末了又道:“平日還覺得大兄弟家裏的幾個孩子都還小,今日來走一走才知道,以後我這老婆子的養老錢興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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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大兄弟一家賞下來了呢。不說志哥兒、誠哥兒,還有杏兒和柳兒,就是方才院子裏那楊四兄弟,怕是也沒個好閨女配吧,大兄弟若是信得過就都包我身上了!”

楊山一聽,臉上果然都是喜意了,開口詢問那後生的家底人品,王婆子自然把那後生好一番誇贊,但也沒過分遮掩缺點,例如家裏兄弟之類都說個清楚,當然這事瞞也瞞不住。

楊山聽了一會倒是覺得對方不錯,但想到兩個女兒的脾氣,就含糊道:“孩子娘去的早,我這當爹的也不好作閨女的主。不如晚上我問兩句,若是要相看,我明日就給嫂子送個信。”

娶媳婦、嫁閨女都是大事,誰家也不能倉促應下。王婆子也沒失望,又喝了一杯茶,誇了兩句楊家新修葺的窯洞就告辭了。

楊山送她到院門口,正好同下車的魏春遇到一處。

王婆子拍着拉車的健壯騾子,很是羨慕的啧啧兩聲,笑道:“楊大兄弟可是發達了,出入都是貴人啊。我說的那事,你可好好問問,杏兒有個好娘家,嫁去誰家也不會被欺負的。”

楊山應了,見她搖搖晃晃的走遠了,這才請了魏春進院。

魏春一邊笑着同他寒暄,一邊扭頭掃了掃王婆子的背影,眼裏有莫名的火花一閃而過。

兩人喝了茶,楊山就去取上次進山采到的藥材,留下魏春拉着楊田閑話。

楊田憨厚本分,在老宅裏常被老娘和兄長氣得脾氣暴躁,如今跟着三哥過活,吃好喝好,侄兒侄女待他也親近,漸漸也就放開了胸懷,和人玩笑幾句。

魏春常在外邊走動,想要從一個莊稼漢嘴裏套話簡直是信手拈來,等到楊山取出藥材,他草草收了,放下銀子就匆匆坐車回城去了。

楊山本想留他吃飯,見此還有些疑惑,以為是楊田說了什麽話惹人家惱了。

而魏春坐着騾車,一出柳樹溝就催着車夫狂甩鞭子,幾乎是飛奔回到城裏。

城北的連家大宅裏,兩輛馬車上的箱子剛剛卸到大廳裏。連老爺子許是歡喜孫兒居然主動進書院讀書,送來的對象多數都是筆墨紙硯、扇子玉飾,還有皇都書畫鋪子裏搜集的新書,游記雜談、詩文策論集,應有盡有,若是平日用不完,交好同窗也是極拿的出手的。可惜連君軒滿腦子都想找些新奇又不貴重的小東西讨好心儀的少女,箱子裏的東西自然半個也不合心意。

最後只選了兩本有趣些的游記放好,末了吩咐連老爺子的心腹長随,也是連強的親爹,“武伯,勞煩你回皇都後跟老爺子說一聲,再送東西過來的時候,記得添些皇都裏時興的首飾布料或者小擺件。”

一聽到這話,武伯眼神一閃,自然笑着應了,還要再探問幾句的時候,家安卻來禀報說,魏春管事求見。

連君軒點頭,請武伯去同連強團聚說話,末了拿起游記就去外書房。一進書房,就見魏春正坐立不安的等在屋裏,茶水都沒喝一口。

連君軒看得心頭一動,問道:“可是楊家那裏有事?”

魏春一愣,轉而重重點頭,“回少爺的話,楊家确實有事。”

“快說,出什麽事?”連君軒立時瞪了眼睛,心裏猜測着是楊老太太又去吵鬧了,還是哪個不長眼的欺到楊家頭上了?

“少爺,楊家的事與您無關,但少爺若不開恩,小的家裏就斷子絕孫了。”

連君軒聽得驚疑不定,“你家子孫怎麽同楊家扯到一起了?”

魏春佳也幹脆,掀起衣擺就跪了下來,嚴正說道:“少爺,小的心慕楊家杏兒姑娘已久,今日上門收藥,正好遇到媒婆上門提親。小的心急之下失了分寸,求少爺準許小的贖身,恢複良籍。若是不能娶杏兒姑娘為妻,小的就終生不娶,小的是獨子,魏家可不就斷了子嗣香火了。”

連君軒聽說有人去楊家提親,心裏也是一緊,但聽到最後卻是笑罵道:“虧得祖父還常誇你精明,囑咐我外事多倚重你,結果你這心眼都用到我身上來了。”

魏春苦笑,“少爺常在楊家走動,自然清楚那一家人的脾氣。小的就是出再多聘禮,怕是也娶不回杏兒姑娘。再說,柳兒姑娘待您似兄長友人,怎會願意把姊姊嫁給連家的奴仆?”

聽到這話,連君軒一愣,下意識看看手裏的兩本新書,也是一陣苦笑,雖然那丫頭看似貪吃又貪玩,他送去的東西也從不拒絕,但她卻極有分寸。

金銀貴重之物不收,就是銀錢往來也把帳目記得極清楚,比如燒雞面鋪子的進項,哪怕這般,她也常送他回禮,或者是精心準備的吃食,或者衣衫用物,力求禮尚往來,公平等同。

若是魏春真以連家奴仆身分娶了楊杏兒,不說楊柳兒,整個楊家怕是都要同他疏遠了,他好不容易尋到的一點溫暖也必然失去。

“不成!”

主子突然開口拒絕,聽得魏春立時就想磕頭再求,可是下一句話卻把他直接從絕望深淵拉到了天堂。

連君軒對着他道:“我這就把契紙取給你,安和堂的差事交給別人。至于你如何提親,楊家是否同意,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謝少爺,謝少爺成全!”魏春重重磕了三個頭,直接從地上蹦了起來,眼巴巴盼着少爺趕緊取契紙。

連君軒倒也沒磨蹭,魏春很快就同快活的小鳥一般飛出了書房,奔向縣衙改良籍。

楊家的晚飯桌上,楊山猶豫再三,還是把王婆子上門提親的事說了,也仔細地把對方的底細說了一遍,這才含糊問道:“杏兒,你看這人成嗎?”

楊杏兒自有一群小姊妹玩耍,其中交好的桃花又是個喜愛八卦的,怎麽會沒聽說過王婆子的大名?先前她還猜測是大哥的好事近了,沒想到居然是自己。

她羞得紅了臉,但還是小聲說道:“阿爹,我想在家多留幾年。再說,大哥還沒說親呢。”

楊山心裏也是這般盤算,但又怕大女兒錯過好姻緣,于是試探道:“這人家聽着不錯,阿爹再找人打聽幾句?若是好,就先定下來,晚兩年成親?”

楊柳兒本來吃得歡快,乍然聽說姊姊要被不知哪裏來的小子拐去了,一口粥差點直接嗆進鼻子。

“不行,阿爹!那人家咱們都不認識,萬一是個表裏不一的,阿姊嫁過去吃苦受累還受氣,怎麽辦?絕對不行!”說着,她扔了碗一把摟住姊姊的胳膊,死活不松開。

楊杏兒心裏又酸又好笑,伸手點了妹妹的額頭,嗔怪道:“你當我是紙糊的啊,誰都能踩一腳?”

“說不行就不行,阿姊一定要找個好人家。沒有婆婆小姑刁難,姊夫也要疼人能賺錢的,還沒有叔伯兄弟分家産……”

聽了這話,不只楊山和楊杏兒,就是楊田都忍不住笑出聲來。若是真按照這個要求找婆家,怕楊杏兒頭發白了也沒嫁出去。

然而老天爺許是很歡喜楊柳兒對姊姊的一片維護之心,居然把這不可能之事變成了可能。

魏家的騾車壓着濃濃的夜色再次停在楊家門外,楊田聽得動靜跑去開了院門。

衆人一見風塵仆仆的魏春都很是驚奇,但依舊招呼他坐下喝茶,又問他是否吃過晚飯。

不想魏春卻攔了要去竈間忙碌的楊柳兒姊妹,伸手整理了衣衫,鄭重同楊山行了晚輩禮,說道:“楊大叔,小侄魏春,甘沛縣良民,家中獨子,只有一位癱瘓老父,薄有積蓄,如今在同安街開了一家牙行。”

楊家人聽得面面相觑,不知他為何突然從安和堂的管事變成了牙行東家,而且話裏話外還把家底交代了。

好在魏春也是豁出去了,行完禮就直接道:“小侄傾慕杏兒姑娘良久,願結秦晉之好,今日上門厚顏提親,還望楊大叔準許。”

楊家衆人這次驚得更厲害,“啪嗒”的一聲響,楊山掉了茶碗,楊柳兒摔了手裏的筷子,楊杏兒更是驟然紅了臉,轉身就跑回房間去了。

楊柳兒一張小嘴微微張着,一雙大眼如探照燈一般打量着魏春。雖說農家規矩不多,但婚姻大事也是要透過媒婆牽線,找個借口相看,暗地裏打聽底細,如同魏春這般直接可就太出奇了。

直接跑到閨女家裏,當着閨女和親長的面直接說,我看中你閨女了,把她嫁我吧。這太膽大了,但不得不說,絕對夠爺兒們!

況且他方才話裏說了自己是良籍,也就是說他不是連家的管事了,不會低人一等。獨子、只有癱瘓老父,代表他的妻子不用伺候婆婆、立規矩,沒有小姑、小叔磨牙歪纏。薄有積蓄,說明他不會餓到妻兒,牙行更是表示有源源不斷的進項……

這簡直就同自己方才說的那些要求一絲不差,難道真是天上掉餡餅了?楊柳兒揪着辮子琢磨開了。

然而另一邊的楊山和楊田可沒她這麽粗的神經,楊山幾乎立時黑了臉,沉聲道:“魏管事,我們楊家雖然是小門小戶,但閨女也是矜貴,你這般冒然闖來說胡話,難道以為我們楊家好欺負嗎?”

魏春年過二十,雖然平日在外行事圓滑又精明,但初識情字滋味,同毛頭後生也沒什麽區別。白日裏見了媒婆上門,生怕楊家把自己認定的媳婦嫁出去,他當真是什麽也顧不得了,白日裏脫籍、卸差事、買鋪子,忙的連茶水都沒喝上一口,最後直接就奔了過來,哪裏還記得禮數規矩。

這會見楊山惱了,他才終于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行事魯莽了,若是楊家當真應下,那傳揚出去,楊家閨女豈不成了随便誰沖上門都能娶走的便宜貨?

“楊大叔,是我魯莽了。您老別生氣,聽我解釋。”

楊山難得發脾氣,直接揮手示意楊田趕人,接着便轉身回窯東間生悶氣去了,楊田也沒有好臉色,扯了魏春就“送”他出院門。

魏春後悔得腸子泛青,想大聲解釋又怕惹來村人行熱鬧,到時候楊家定然更加憤怒,不過他也是個能豁出去的,一蹬腳就直接跪在院門外了。

楊柳兒悄悄跑去院門口張望了兩眼,末了回屋裏找姊姊說悄悄話。楊杏兒手裏正補着父親的一雙襪子,可惜這會心亂如麻,補丁都上了腳面子她也沒發現。

楊柳兒見了,捂着嘴笑個不停,湊到姊姊身邊小聲地道:“阿姊,這魏管事膽子真大,居然直接跑來說要娶你。”

楊杏兒當真臉紅的都要滴出血來了,聽見小妹打趣自己,輕輕唾了一口,罵道:“沒臉沒皮的東西,哪有自己給自己提親的!”

楊柳兒眼珠滴溜溜轉了幾圈,越發往姊姊身邊湊了湊,打趣道:“阿姊,你當真不喜歡魏管事?我看他不錯啊,長的不難看,又精明會做生意,最重要的是咱們都認識他很久了,比那些沒見過面的人要可靠多了。”

聽到這話,楊杏兒臉色更紅,惱得把襪子甩到小妹身上,“你看着好,你去嫁啊。”

見姊姊羞惱的模樣,楊柳兒笑道:“我還小啊,自然要阿姊先嫁了。”說着,一把抓過剪子把那補丁拆下來,随口又添了一句,“今晚挺冷的,也不知道魏管事在門外跪一宿會不會落什麽毛病?”

“什麽?”楊杏兒聽了當即一驚,問道:“他怎麽沒走,什麽時候跪到外面了?”

楊柳兒卻是壞心的搖搖頭,一反方才極力撮合的模樣,笑道:“他惹惱了阿爹,許是打算跪着賠罪吧。可惜啊,阿姊又看不上他,跪多久都是白跪。”

聞言,楊杏兒是一口氣堵在胸口,跳下地倒了溫茶喝,末了又開櫃子裝作尋布頭做針線,但倒水時灑了一桌子,開箱子也差點咯了手,簡直是事事不順心。

見狀,楊柳兒憋笑憋得肚子疼,嘴裏忍不住又哼起了小曲。

楊杏兒到底忍耐不住,嗔怪道:“天晚了,你快睡吧,小心累壞了眼睛。”

楊柳兒這次倒是沒惹姊姊,從善如流的洗漱過後立刻進了被窩,半睡半醒間,只覺得好似有門扇開動的吱嘎聲傳來,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美夢也更香甜了……

楊山倒是不知這一夜自家門外跪了個大活人,早起掃地時見大女兒不時趴在竈間門口往外張望,他原本還有些疑惑,最後是楊柳兒笑嘻嘻的湊到他旁邊嘀咕了幾句,才解了他的心疑。

楊山一臉不敢置信,又向小女兒确認了一遍,“當真?他真跪了一宿?”

楊柳兒點頭,瞄瞄竈間裏心不在焉的姊姊,又笑道:“當然是真的,不過那人也冷不着。我方才跑去看了,他披着大哥的舊襖,膝蓋下面也有墊子,不知誰給送去的。”

一聽見這話,楊山愣了半晌,他哪裏會猜不到緣由,最後只嘆氣道:“你去告訴那人,讓他走吧。昨晚的事就當沒有發生過,至于以後……再說吧。”

“哎,知道了,阿爹。”楊柳兒聽父親松口了,笑嘻嘻跑去門外。

雖然這一晚有馬車擋風,有大襖保暖、墊子隔涼,但魏春也着實吃了一番苦頭,這會正昏昏欲睡,見楊柳兒跑出來,立刻打起精神,開口問道:“柳兒姑娘,昨晚真是我魯莽了。楊大叔可是還在生氣,容我進去再請罪,可好?”

楊柳兒擺擺手,蹲下身子小聲道:“阿爹讓我來告訴你,昨晚的事就當沒發生,以後再說。”

魏春此時又冷又困,腦子一時轉不過來,倒是楊柳兒指着大襖和墊子笑道:“你趕緊回去吧,這大襖和墊子我得拿進去了,平日都是我阿姊收着的,可不好丢了。”

魏春這次可聽清了,臉上立時滿滿都是狂喜之色,楊柳兒卻是抱了大襖和墊子,吐一吐舌頭,一溜煙跑回窯洞去了。

另一頭,連君軒聽說魏春提親被拒一事,好幾日沒敢去楊家,後來從山上下來,在山腳繞了好久到底還是進了門。

他也是乖覺的,不等楊家人說話,第一個就先給楊山賠禮,“大叔,我家鋪子的管事給您添麻煩了。我實在不知他有這非分之想,讓杏兒妹子受委屈了。但他如今已是脫籍成了良民,我就是有心想替杏兒妹子出口氣也是不能,還望大叔不要怪罪。”

楊山心裏本來還真有點氣,畢竟平日兒子同連君軒交好,雖說貧富有別,但他也不覺得自家有何低賤之處,如今連家的奴仆跑來求娶自己閨女,怎麽說都有些打臉的嫌疑,可這會聽連君軒如此說,他又覺得自己有些多心了。

不說魏春已經離開連家自立門戶,就平心而論,自家不過是個農戶,魏春家底厚實又有産業,兩家做親,算起來也是大女兒高攀了,這麽一想,心氣平了,楊山的臉色也就好看多了。

于是他大度的一擺手,應道:“事情都過去了,你也別放心上。天色晚了,今晚在家裏住吧,正好柳兒惦記鋪子,明日捎她去城裏看看。”

“好啊,大叔。這天是越來越冷了,還是咱家的大炕熱乎,師兄和大哥都不在家,正好我橫着睡。”連君軒一副占地為王的憊懶模樣,惹得楊山也笑了起來。

楊柳兒聽到連君軒上門,怕父親的倔脾氣會遷怒他,想湊過去幫忙打個圓場,省得自家二哥夾在中間不好做人。當然,她也有那麽一點點擔心連君軒會挨罵。

沒想到,連君軒不知什麽時候把她撒嬌裝傻的本事學了個十成十,兩句話就哄得父親露了笑臉,讓她忍不住沖着跨出門來的連君軒做了個鬼臉,末了又刮了刮臉蛋。

連君軒見狀,幹咳兩聲,厚着臉皮裝作不明白。

而楊柳兒惦記魏春那事,也不敢真惹惱他,趁着家裏人沒看見,拉了他去楊誠的書房,又是倒茶又是拿點心的,把這位大少爺伺候好了這才興致勃勃問了起來。

連君軒最喜歡楊柳兒圍着他忙碌,喝了茶,吃了塊酥脆小麻花才說道:“魏春的老爹是跟着我家老爺子上過戰陣的,腿上留了傷,躺在床上十幾年了。魏春的老娘死的早,但他自小聰明孝順,老爺子就把他放到鋪子裏歷練,後來他們父子又跟着我到這裏,平日在安和堂做事,偶爾給我打個下手。老爺子早有話留下,準他們随時脫籍,自立門戶,但魏叔念着老爺子的恩情,一直不肯,這次魏春為了你阿姊,這才找到我那裏。”

楊柳兒越聽越覺得滿意,坐在椅子上興奮的晃悠着小腿,又問道:“那他家裏如何,不至于吃不上飯吧?有沒有什麽通房侍妾、交好的丫鬟,或者什麽青梅竹馬的表妹?”

連君軒聽得直覺好笑,趕緊咽了口中的茶水,應道:“你都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平日忙着伺候老爹都來不及了,哪有那個心思。”

此刻,楊柳兒的腦海裏翻騰的都是諸多宅鬥情節,聽他這般篤定就忍不住撇了嘴,反駁道:“那可不見得,你又不是整日都同他在一起。男人沒有幾個好東西,就是我們村頭的劉二叔家裏,前幾日還有一個遠房表妹來投靠,整日鬧得雞飛狗跳的。”

連君軒聽得心裏一動,試探地道:“怎麽,你不喜歡男人納妾?”

若楊柳兒是生在甘沛,長在甘沛,自然會覺得同一個年輕男子談論這話題很是不妥,但她是古代嫩黃瓜裝了現代的老芯啊,這會根本沒這個意識,脫口就道:“當然了,憑什麽女子只能嫁一個男人,男人就能三妻四妾啊。心裏不平,當然就會生事惹禍。正頭夫人想弄死小妾,小妾想拉下夫人,整日鬥成一團,日子能過得舒坦才怪呢。”

“那若是有人保證不納妾,你……願意嫁嗎?”連君軒鬼使神差就問了這麽一句,手下緊緊捏着青花茶碗,神色很是緊張。

饒是楊柳兒再遲鈍,這會也紅了臉,慌忙跳下地,扯了個借口就跑了出去。

初冬的冷風很寒涼,但吹在楊柳兒臉上卻沒有半點用處,依舊燙手又熱辣。

前世,她孤單單過了二十幾年,大學時還有幾個朋友,後來宅在家裏就澈底封閉了。男女情愛對于她來說,始終都像霧裏看花,有憧憬也有畏懼。連君軒待她不同,她不是沒感覺到,但一來自己年紀還小,二來也多半把他當哥哥和朋友,原本還能騙騙自己多心了,但今日他這般問來問去,她是再也裝不了鴕鳥了。

可連家那個高門大戶,只要想一想她就覺得頭疼,而連君軒雖然沒有什麽纨绔脾氣,但實在算不得什麽值得女子放心依靠一輩子的強悍男子,充其量是一個自卑又自傲的倔強少年……

“哎呀,不管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楊柳兒伸手拍拍自己不争氣的紅臉蛋,索性把一切都扔到腦後,繼續做回天真小丫頭,跑去竈間揮舞刀鏟去了。

今日她的心髒超負荷工作,正應該做些好吃的補補動力!

連君軒趴在門口望着身穿小紅襖,如同一團火焰般的楊柳兒蹦跳着跑進竈間,心裏是三分後悔七分輕松。今日說這些話實在有些太早了,但那日魏春沖到府裏說有人來楊家提親,他也是吓了一跳。

老爺子說的對,什麽事只要看好了,就先下手為強,也許不是好時機,但總比被人摘了果子才後悔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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