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替爹納小妾

黎明從來都不會因為任何人的煎熬而遲到,天邊的彎月退進雲層的時候,大地漸漸開始蘇醒。柳樹溝裏雞鳴犬吠,豬圈裏的黑豬迫不及待的啃着石頭槽子,盼望主人快些送來湯湯水水,飽餐一頓。

楊柳兒一早草草吃了早飯就拿了銀錢給春分,春分跑去前院找人進城采買,雖說家裏的雞和魚都不缺,但新鮮的肉還是需要現買。

楊田一家也被請了過來,楊田心粗,照舊跟着兄長下田去看麥子,倒是程大娘和程大妮瞧着衆人忙碌,心裏有些疑惑,但娘倆對了個眼色也都沒問出口,楊柳兒也不說,只笑嘻嘻的請兩人幫忙蒸饅頭、炖大鍋菜。

楊田家的小子取名叫寶娃,天生是個好養活的,能吃又能睡,這會就放在竈間角落的搖籃裏,嗅着香氣,睡得是口水橫流。

楊柳兒自小喜愛孩子,稀罕的不行,笑嘻嘻的逗弄了好久。

連君軒帶人從池塘裏撈了幾條魚送進來,見楊柳兒抱着胖乎乎的寶娃,差點看傻了眼,滿心都想着以後成親也要生十個八個孩子,小子随他習武賺銀子,閨女就跟着娘親整日打扮得跟花朵一樣。

許是他的眼神太過炙熱,楊柳兒生怕程大娘母女發現,趕緊走過去瞧着她們的進度,同她們倆說了幾句,這才羞惱的瞪過來。

連君軒臉皮早鍛煉的極厚,見狀不由得笑了,似是貪看楊柳兒羞惱的模樣,又磨蹭了好一會才退出去。

程大妮手裏忙着切酸菜,偶然擡眼看見連君軒掖了錦緞長衫,手裏拎着魚簍,忍不住贊道:“這連少爺真是個好的,半點富家少爺的傲氣都沒有,真跟咱們家自己的子侄一樣,半點也不覺得拘束,就是不知道以後誰家的好閨女能嫁給他,那可真是掉福堆裏了!”

這話讓楊柳兒聽得臉紅,趕緊喊着一旁燒火的冬雪,“冬雪,你把魚拾撥了,小心被刺了手,一會我教你做糖醋魚。”

“好啊,小姐。”冬雪歡快應了,樂颠颠跑去進行“殺生”大業。

她自小愛吃,對廚事也拿手,這些時日在楊家吃飽穿暖,又能整日随着小姐學做新菜式,有時候歡喜的得在夢裏都會笑醒。

程大娘瞧着冬雪越發圓潤的小身板,忍不住笑道:“方才還說誰掉進福堆,依我看冬雪就在福坑裏,這才一個月,怕是胖了有十斤了。”

“哎呀,大娘,你別笑話我了。我就是管不住嘴巴,怎麽吃也吃不夠。”冬雪捏捏自己肉乎乎的臉蛋,顯然少女心也有些懊惱。

正好春分進了門來,聽到這話就道:“這丫頭就是屬老鼠的,昨日小姐賞了兩塊點心,我本來要留給小晖,結果她半夜爬起來又吃了。”

被姊姊掀了糗事,冬雪立時紅了臉,嗔怪道:“阿姊,我那是肚子餓了,哪知道是給小弟留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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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聽到姊妹倆鬥嘴,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楊柳兒洗了手,笑道:“不過幾塊點心,值當什麽。忙過今日,賞你們一盤子吃到飽!”說罷,她又問春分,“可是那邊有消息了?”

春分趕緊點頭,“是啊,小姐,連海大哥回來報信,說是接人的馬車再四五裏路就到了。”

“知道了,趕緊讓人喊阿爹和四叔回來。裏正和幾位族老,還有陳家舅舅那邊都讓人去請了吧?”

“都去了,小姐放心,算着功夫也快過來了。”

程大娘母女聽得一頭霧水,楊柳兒也不解釋,只笑着請她們去堂屋喝茶。

程大妮抱着孩子就不願進去,正巧吳金鈴從城裏趕回來,就去了西廂閑坐。

沒一會,楊山和楊田都從田裏回來了。楊柳兒取了新衣衫讓楊山換了,楊山看得莫名其妙,想問幾句卻被小女兒不由分說地推進裏屋,他方才看到兒媳回來,琢磨着許是想要他端端公爹的架子吧。

可是換了新衣出門,見到堂屋裏坐着兩位舅兄、裏正和幾位族老,他又推翻這個猜測,腦子裏更是漿糊一樣亂了。

衆多賓客也是納悶不已,不知道楊家到底請的什麽酒,探問了幾句,見楊山也不知情,當下就更納問了。

不過,沒容他們猜想多久,楊志就帶着馬車回來了。他大步進了院子,會合了楊誠,兩兄弟直接跪倒在堂屋的地中央。

楊山平日最以兩個兒子為傲,怎麽舍得他們跪着,伸手要扶的時候,楊志卻是說話了,“阿爹,我們娘親去世的早,我們兄妹進城的進城,讀書的讀書,嫁人的嫁人,怕是不能日日守在你身邊盡孝,所以我們就商量着買了個妾,留在家裏照料你的衣食。兒子方才已經把人接回來了,還望阿爹念着我們的一片孝心,收下這個姨娘。”

“什麽?”衆人都是聽得楞住了。

楊山更是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大怒道:“胡鬧!這麽大的事,怎麽都不同我商議?我自己一個人——”

他話說到一半,就見門外走進來一個怯生生的女子,身形瘦弱、五官柔美,正是常在墳前相見的女子,正是他這幾日吃睡不好的原因……于是“挺好”兩字就硬生生憋在嗓子眼裏,羞愧窘迫夾雜着一點點喜意,瞬間鋪滿了整個胸膛。

見狀,楊誠眼裏閃過一抹複雜,向前跪行兩步,低聲勸道:“阿爹,這位姨娘是老林河鄭家的人,守寡了幾年,兒子已是托媒人打聽過了,很是本分勤快,以後就讓她代我們兄妹幾個在阿爹身邊伺候吧。”

楊志也道:“是啊,阿爹就準了我們的孝心吧。”

這會,一旁的衆人也都回過神來了,陳家兩位舅兄其實心裏有些不喜,但外甥們已把人接了回來,而老林河鄭家的事他們也聽說過幾句,這妾也沒人撐腰,最重要的是楊山年紀正當壯年,相比續娶,還是納妾更省心。

兩人這般想着,就勉強開口道:“兒女孝順這是好事。妹夫,你就應了吧。”

這最有資格反對的陳家舅兄都應了,別人自然要湊趣,紛紛笑着恭喜,“老爺,這是好事啊!”

楊山偷偷瞧了瞧兩個兒子,還有站在門口的小女兒,實在摸不準他們是知道了什麽,或者純粹就是巧合,但這會也不容多想了,他厚着臉皮輕輕點點頭。

“恭喜老爺,恭喜老爺!”衆人起身,紛紛拱手道賀,剎那間,屋子裏就熱鬧了起來。

鄭巧娘提心吊膽了半日,這會終于安了心,趕緊跪地給楊山磕了頭,認了夫主,楊志和楊誠也給她行了半禮,算是正式認了她這個“家裏人”。

“好了,以後就是一家人,巧姨娘若不嫌棄我這老婆子碎嘴,就随我去各院轉轉吧。”

程大娘是個精明的,想着以後要常見面,就主動上前示好,鄭巧娘果然感激的随她下去了。

至此,楊志便開始招呼衆人留下喝喜酒,楊柳兒趕緊跑去竈間吩咐擺桌子、上酒菜,堂屋裏就更熱鬧了。

男人們喝上了酒,女人們閑下來就湊在一處閑話。

吳金鈴打量着新姨娘是柔弱的性子,又是瘦得能被風刮跑,心裏卸了些防備,當先送了她一支銀簪。楊柳兒也笑着送了一塊顏色鮮亮的好料子,又熱情的給姨娘張羅茶水點心,好似昨日小樹林裏冷心冷腸的姑娘根本不是她一般,惹得鄭巧娘心裏更是惴惴不安,見到她這模樣,吳金鈴待她也更溫和了一些。

正房廂房裏都和樂融融的時候,莊園外面卻是來了一對夫妻,吵鬧叫罵着要進門要人,仔細一瞧,正是鄭巧娘的兄嫂。

原來楊志帶着媒人去接人的時候,這夫妻倆不在家裏。回來之後,聽說自家那個任憑打罵的妹子居然當着村人的面,言明自己已賣進楊家做妾了,兩人幾乎氣瘋了,立刻就跑來楊家要人。

他們在路上盤算好了,訛詐楊家一筆銀子或者領了妹妹回去,之後再賣給胡瘸子,怎麽說也能發點小財,可惜他們根本就沒想到,楊家已經不是昔日的楊家。

即便楊家善名遠揚,但菩薩尚且有怒目之時,更何況如今的楊家即便想強搶個民女都無人敢多言,就不必說鄭巧娘還是寡婦自願再嫁,這都有媒人和村人作證。

聽了春分進來禀告,平日被打怕了的鄭巧娘吓得恨不得能縮成一團,下意識就在屋子裏找尋能夠躲藏之處,衆人看在眼裏,同為女子,都是心裏泛酸。

吳金鈴看了就惱道:“這鄭家人真是大膽,大宇律法都讓寡婦自嫁,他們憑什麽上門來鬧?”

楊柳兒生怕嫂子氣惱,連累了自己的小侄子,趕緊起身道:“就是這話,這鄭家當我們楊家好欺負呢。嫂子陪着姨娘,我這就去看看!”說罷,她又安慰鄭巧娘,“姨娘別怕,你進了我們楊家門,就是我們楊家人了,他們再管不着你。惹惱了我家,就讓我二哥拿帖子送他們下大獄去。”

鄭巧娘聞言才稍稍放了心,但雙手依舊死死抓着衣角,一副随時準備躲藏的模樣。

楊柳兒無奈,擡腳出門正好見到連君軒站在院子當中,就問道:“連大哥,你怎麽出來了?”

連君軒喝了些酒,本就俊秀的五官突然添了三分痞氣,就見他笑道:“屋裏悶得慌,正好聽說門外有熱鬧,我給你撐腰啊!”

“好啊!”楊柳兒聽了歡喜,贊道:“那你就是本姑娘的金牌打手了,贏了就重重有賞!”

連君軒裝模作樣伸手引路,笑道:“得令,小姐請。”

兩人說笑着去了外院,不想楊志早防備鄭家夫婦會來鬧事,進門之前就請連強幾個幫忙守住院門,因此鄭家夫婦才到了門前,正剛要躺倒撒潑叫罵就被直接捆了手腳、堵了嘴巴,扔在牆根曬太陽。

連君軒沒了用武之地,想起長翅膀飛了的“重賞”,就狠狠瞪了連強幾個,惹得他們都是納悶,明明就是拍馬屁,怎麽就拍馬腿上了?

楊柳兒無暇理會他們主仆打眼色官司,上前看了看鄭家夫妻,見得兩人滿身是灰土,雖然狼狽但眼裏卻是滿滿的兇狠憤恨。她也不耐煩和這兩個惡人計較,扭頭吩咐連強幾個,“套車把他們送回去,這次就算了,再敢跑來鬧就直接把腿打折!”

“好的,小姐。”連強趕緊彌補方才不知錯了哪裏的錯誤,爽快應道:“你放心,這樣的惡狗我們兄弟處置的多了,保管拾掇得他們再也不敢亂咬人。”

聽聞這話,楊柳兒掃了一眼滿臉郁悶的連君軒,也是投桃報李,贊道:“連大哥常誇贊你們辦事穩妥呢,以後我們楊家找人手護院,到時候還要勞煩幾位費心幫忙訓練呢。”

連強幾個聽了果然眉開眼笑,謙虛道:“小姐謬贊了,我們都是粗人。小姐有用的上的地方,盡管吩咐就是。”

楊柳兒也不客套,又道:“幾位快去快回,廚下還留一桌酒席,一會就擺在倒座房裏,回來正好墊墊肚子。”

“多謝小姐!”連強幾個趕緊應了,套上馬車,拎起掙紮嗚咽的鄭家夫婦扔進去就出村去了。

見狀,連君軒冷哼兩聲,依舊有些悶悶不樂。楊柳兒看了是又好氣又好笑,趁着左右無人,飛快在他臉上親了一記,轉眼間就跑回院子,連君軒立時喜笑顏開,大步追了進去……

也不知連強幾個到底使了什麽手段,那鄭家夫婦之後再也沒來過楊家門前。

柳樹溝的村人聽到楊家納妾的消息,有說楊家兒女孝順的,也有說楊志傻氣的,但顧忌主仆名分,還是不敢太過高聲,私下議論過就把心思都放在即将收獲的麥田裏。

而巧姨娘提心吊膽了兩日,真的不見兄嫂再上門,也把一顆心都撲在楊山的身上。平日伺候茶水,縫制衣衫鞋襪,端飯盛湯,很是細心謹慎,但凡踏出莊園的門也從不胡亂走動,只去陳氏墳前祭拜磕頭。

楊山不知是又當了一次新郎,重新煥發了生命力,還是當真因為巧姨娘伺候的好,臉色日漸紅潤起來,瞧上去好似又年輕幾歲,楊柳兒幾個看在眼裏,倒也慢慢退了那些複雜之意。

此件事了,楊志帶着媳婦回了縣城,楊誠也重新埋頭紮進書海裏,楊柳兒則更加清閑了,倒是楊杏兒後知後覺的聽到消息趕回來,氣惱兄長妹妹自作主張。

楊柳兒本就顧慮着姊姊同娘親親近,生怕她反對,所以才有意瞞着她,這會東窗事發,自然一股腦推到大哥和二哥身上。

好在,楊誠是個夠義氣的,半點也沒出賣小妹,一力承擔了大妹的怒火,好聲好氣勸了半晌,只道如今人都進了家門,自然不能再攆出去雲雲。

楊杏兒忍着氣,冷眼看了巧姨娘一日,見她确實不像心思惡毒的,這才勉強帶着一肚子酸澀回城去了。

楊誠悄悄擦了一頭冷汗,自覺塵埃落定,也就放心讀書,但楊柳兒卻沒那麽輕松,她心裏還存了一件為難之事。

雖然當初同巧姨娘有過約定,不許她為楊家添子嗣,但話說的容易,要怎麽阻攔她生育,這是個難題。

她手裏倒是有連強送來的絕育藥,可是前世今生加一加也沒殺過一只雞,這般要灌人喝藥、絕人家子嗣的惡事,她怎麽也下不了手,無法之下,只能一日拖過一日,并在心裏安慰自己,想着巧姨娘先前被兄嫂苛待,身體底子極差,怕是也不容易有孕,不差這十日半月的。

楊柳兒這般自欺欺人,勉強算是安了心。豈不知世上的事從來就是這樣,舉起屠刀的時候或許會心軟,但放下屠刀就偏偏無意傷了人……

月分進了四月末,麥田裏已是金黃一片,偶爾有微風吹來,麥浪滾過,豐收的喜悅撲面而來,露出的壟溝裏,又有嫩綠的玉米苗,兩色交織,怎是美景兩字能形容的了。

柳樹溝裏家家戶戶都出了一個壯勞力,先幫着主家收了麥子,才各自奔去自家忙碌,不過七八日功夫,一袋子麥粒就被送到楊家莊園,楊山親自開了改做糧倉的前院偏廂,眼見一間屋子被堆得滿滿的,他晚上就着新面擀的面條又多喝了兩碗酒。

楊家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挨餓了,還有什麽比這更讓人歡喜的?

當然,比他更歡喜的就是柳樹溝裏的家家戶戶了。這是這麽多年來,第一次在麥收時候,蒸了大鍋的白饅頭,老老少少吃的差點動不了。

而此時連家的莊園也早就建好了,但平日都是連強幾個在留宿,難免有些冷清。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連君軒幾乎長在隔壁家了,他們不敢勸也不好勸。

這幾日收租,連家難得熱鬧起來,牛頭村的楊家總共有十五戶,田地比整個柳樹溝少了一小半,糧食卻沒有因為田租高而少收幾袋子。

據說楊老太太一家仗着厚臉皮,想要少交一部分,但連強幾個得了主子的吩咐,根本沒給他們臉面,當場就要把這些“刁民”送去礦洞,吓得楊老太太一家哭天喊地,楊六爺幾個氣得不行,但還是開口替他們求情,直到補齊田租,連強幾個才甘休。

楊柳兒帶着春分把糧食登記了冊子,又專門找了一個長工負責糧倉的防潮通風,本還想找兩只貓來趕老鼠,但招財進寶兩個整日威風凜凜的在莊園裏四處亂竄,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雖然貓有九條命,估計也架不住招財進寶折騰吧。

甘沛十年九旱,今年許是又要同去年一般。收了麥子之後,老天爺就一滴雨都不肯下了,太陽整日高挂在天上,曬得綻放生命色彩的草木都有些蔫頭耷腦。

楊柳兒苦夏,天氣熱的時候就吃不下東西,這日正好她又來了癸水,于是越發煩燥了,正好巧姨娘也是一樣,見冬雪在竈間熬了紅糖雞蛋水,就主動端了送去後院。

楊柳兒見自家父親這些時日走路都是虎虎生風,衣衫鞋襪也都幹淨,就是包在頭上的黑布巾都換了白色。愛屋及烏之下,就很感激巧姨娘細心的照料,見她過來,就拉她一起喝糖水、吃荷包蛋。

巧姨娘來楊家這一個多月,吃住好也沒人打罵,楊山又體貼脾氣好,倒也去了些拘束,難得同楊柳兒一同坐下閑話。

兩人正商量端午時要包幾樣餡的粽子,連君軒卻是挎了個食盒從垂花門外走進來,邊走邊笑嚷道:“柳兒,看我給你帶什麽好吃食來了!”說完,他才看見石桌旁邊還坐着鄭巧娘,立時讪讪的放下食盒,客氣道:“姨娘也在啊。”

巧姨娘也覺尴尬,趕緊起身就要告辭,楊柳兒卻是不肯放人,若是這時候讓她走了,豈不是更顯得她同連君軒有私情?雖然這是事實,但總要遮掩一二吧。

她拉着巧姨娘道:“姨娘別走,連大哥不是外人,再說他特意送了吃食過來,姨娘趕上了,怎麽也要嘗一嘗啊。”

連君軒一聽也趕緊留人,“就是啊,姨娘,我讓家裏廚子熬了燕窩粥,最被身體,你陪着柳兒吃一碗吧。”

說話間,楊柳兒已是打開了食盒,把裏面那只小巧的砂鍋端了出來。坐在廊檐下做針線的春分,見狀就去竈間取了兩副碗筷。

小砂鍋不大,裏面的乳白色燕窩粥正好分了兩碗。

楊柳兒嫌熱,低頭嗅了嗅就放到一旁涼着,倒是巧姨娘一來沒吃過燕窩,覺得很新奇,二來又想早早回前院去,于是顧不上熱,三兩口把粥都喝了。

楊柳兒生怕她燙壞了,又替她倒了茶水漱口,巧姨娘不由紅了臉,又說了幾句閑話就想起身,可站起的那一瞬間,不知為何,小腹裏好似有什麽翻攪一樣的疼痛,雙腿間迅速就濕透了,她疼得死死抱住肚子,呻吟起來。

楊柳兒吓了一跳,伸手扶住她,剛想開口詢問,就見她月白色的裙擺上漸漸有血色暈染開來,下意識就驚叫道:“快去請大夫,快!”

見狀,連君軒也變了臉色,飛跑去前院,也沒招呼旁人,解下拴在柱子上的棗紅馬就跑去老林河請大夫。

楊山本坐在院角同二兒子說起端午節走禮之事,見連君軒一陣風似的跑出去還有些驚疑,待一聽到後院的驚叫聲,父子倆二話不說一同跑了過去。

此時的巧姨娘已被楊柳兒和春分連抱帶拖弄進屋子,長長的血跡在院子裏劃出一條鮮明的線,顯得分外刺眼又驚心。

楊誠大步沖進屋子,一見躺在床上的是巧姨娘,稍稍松了一口氣,末了退出屋子等候,倒是楊山驚得白了臉,上前詢問小女兒,“出什麽事了,巧娘怎麽了?”

楊柳兒此刻也是驚得亂了分寸,慌亂應道:“阿爹,我也不知道。本來正喝茶說話呢,姨娘就突然……突然肚子疼流血了。”

鄭巧娘雖然疼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心裏卻不知怎麽的就想起過門前楊柳兒說過的那些話,可是再仔細聽聽又覺自己多心了。

也不知衆人焦急等候了多久,終于等到連君軒把大夫架在馬背上帶冋來了。

大夫被颠得暈頭轉向,還想埋怨幾句,但一瞧見巧姨娘蒼白的臉色,眼見就要斷氣的模樣,也不敢耽擱,診脈之後立刻摸出銀針紮了幾個穴道止血,又開了藥方,熬藥灌下去,這般足足折騰了半個時辰,巧姨娘才免去性命之憂,沉沉昏睡了過去。

楊柳兒也顧不得她的被褥被巧姨娘弄髒,拉着大夫詢問緣由。那大夫卻不好同她一個姑娘家多說,拉了聞訊趕來的程大娘說了幾句,這才接了診金才扶着颠青了的老腰回家去。

程大娘也覺不好開口,又不得不說,只能攆了楊柳兒出去,低聲對楊山道:“大夫說巧姨娘正好是天癸之日,許是吃了什麽寒涼之物,這才遭了這場無妄之災。這次傷了氣血根本,就是養好了,怕是以後……嗯,以後也不能生養了。”

楊柳兒心裏隐隐覺得有些不妙,就攔了進去送茶水的春分,一起趴在門外偷聽,連君軒也是好奇,于是就站在不遠處裝作望天,耳朵卻是豎了起來。

三人聽了程大娘的話,春分吓壞了,脫口就道:“真是萬幸,小姐也正……萬一也吃錯東西,可就出大事了。”

楊柳兒心裏還模模糊糊覺得有哪裏不對勁,聽到春分這話卻是豁然開朗,扭頭望向連君軒,就見他也變了臉色,兩人對視一眼,齊齊望向石桌上的燕窩粥……

連君軒轉身端起那碗原本該進楊柳兒肚子的燕窩粥就跑了出去,不等他說完,人已不見蹤跡,“我上山一趟,等我回來!”

見狀,楊柳兒突然心慌之極,急忙趕上去,可惜院門外已是人影皆無……

楊誠聞聲尋了過來,見小妹臉色不好,就問道:“怎麽了,師弟去哪裏了?”

楊柳兒乍然見到二哥,好似抓到了主心骨,一邊握住二哥的衣袖,一邊極力的說清楚,“二哥,連大哥送了燕窩粥給我,結果姨娘喝完就出事了。連大哥拿了燕窩粥上山找孫叔查驗了,我……我擔心!”

“什麽?”楊誠也變了臉色,想起連家那些龌龊事,心裏惱恨不已。但一瞧見臉色蒼白的小妹,只能安慰道:“別擔心,這還是猜測,當不得真。說不定是姨娘先前吃的東西有什麽不妥呢。”

聽到這番話,楊柳兒勉強收起忐忑,擔憂的往迷霧山上張望了好久才回後院去。巧姨娘即便沒了性命之憂,總要給她張羅些補血養氣的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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