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心病（2）

“而且什麽？”王折因為心理醫生的話，心裏更像被人攢緊了一般，“怕他不合作，還是？”

心理醫生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看了一眼周小飛，希望他去幫自己去對面便利店買瓶礦泉水。

周小飛的目光在她那裏堅持了兩秒後，還是選擇了離開。

心理醫生見他走了，才認真說道：“你現在也知道了，他一開始就沒想我們知道，現在做的測試都會基于他能反饋出來的不多的信息和基地其他的人反饋出來的信息，給出的。也就是說，盡管他已經掩飾了，但我們還是能從日常生活中窺到這些症狀的影子。”

她的手指向了她專門為王折羅列出來的病症表現症狀那一欄，指尖在紙張上點了點。

緊張不安——陳留和他連麥的時候确實緊張過。

無所适從——那天他們吃小龍蝦的時候，他坐在陳留身邊的時候，陳留确實也有這樣的表現。

獨來獨往——他會在休賽期處于消失狀态

……

這樁樁件件，現在想起來，竟然都對得上號，王折多希望這些反應，都只是湊巧，而不是作為佐證。

王折擡頭看向了她，她看到了王折變化的表情，就了然了。她繼續說道：“看來他對你掩飾得并不多。但我看過他之前的一些心理測試，之前的師姐也跟我說過，陳教練會比其他要敏感得多。所以之前我同意了經理人讓你來試試的提議，卻不讓他把更多的消息透露給你。”

“怕他發現？”王折試探地問道，但臉上更多的是不解，“可是他這樣還能拖多久？”

“拖不了多久，但如果你一開始就知道了，你帶着強烈的關心回去，你以為陳教練會怎麽想？”心理醫生把問題還了回來。

陳留會怎麽想，王折不知道，但陳留肯定會斷然拒絕他的一切關心。

陳留一直是這樣的人，打下路的時候，王折就知道，他不需要輔助把自己護得多好，但他願意為了救他輔助的命而交出雙招。

“那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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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就是我最後一次跟你确認了。”心理醫生的神情嚴肅起來，“要知道能讓他不掩飾的人，目前只有你。他抗拒我們，我也沒辦法對他進行心理治療。所以如果你真的決定了聽取經理人的建議，那這場心理幹預就不可能中途停下來。”

王折抿了抿嘴，思考着。

心理醫生卻繼續道：“還有一件事，我也得提前說出來。現在看來，你可能是他的，但也不排除，你可能是他這病的誘因之一。當然，這幾年的輿論和環境給他的高壓被看作直接誘因是無可争議。所以我們一直以來對這些選手的心理疏導都以鼓勵和肯定為主。”

“我知道。”王折擡手摸了摸鼻尖，上齒咬着下唇，暗自透露出幾分緊張與不安。

心理醫生說完了反而變得悠閑了幾分。

她說的很清楚了，這場關于陳留的讨論，利弊都在王折這裏。

陳留對王折有特殊的情感，所以可以在王折這裏毫不掩飾，但也因為有特殊情感，如果王折一着不慎，那陳留可能就是萬劫不複了，或者他願意自救。

不過後者根本沒法納入考慮，陳留如果能夠自救，就不會泅渡在他那已近荒蕪的蒼穹。

王折的目光越過心理醫生，看向了落地窗外的天空。

又是被城市的燈紅酒綠掩蓋了星光的夜色，但這無邊的夜色深處，月卻斜挂着，映在王折眼裏。春夜裏的月光總是溫柔的，像陳留眼裏缱绻着的那份情。

好一會兒，王折才聽見自己篤定的一聲。

“好。”

王折收回了目光，看向了眼前的心理醫生。

“那有些引導方法和注意事項，如果你有時間，後天來一趟基地？如果沒有，可以晚點我整理完了讓經理人發給你。”

“我，到時候來拿吧。”王折思考了一下，想起了六六的事正好可以當作借口，他應了下來，又聽她繼續交代着：“後面的事肯定還是要陳留配合的，我希望……”

“讓我到時候來跟他說？”王折接話問。

“嗯。”

王折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但更多的是不放心，他又一次确認，話卻說的堅定不移，道：“他一定會好的。”

王折改了口，不再是那句“勝算”，而是“會好的”。

這對王折來說，已經不是關乎陳留的一場賭了。

這，就是陳留。

是他的堅定不移了。

回到老城區的王折，和家裏的祖宗，一同在陽臺上沐浴着月光。

祖宗就蹲坐在他身邊，時不時地搖動着尾巴，王折則搬了把椅子出來，手裏拿着手機，看着“哔哔機”和他的聊天頁面。

他不知道自己是該期待陳留要他雙排，還是不該期待。他想陳留在他耳邊怼他一句“菜花蛇”，又怕自己調不好情緒，讓陳留聽出端倪。但陳留今天并沒有找他雙排。聊天頁面上還是昨天陳留問他那句“上線”，和他後來回的那幾句。

祖宗看着了王折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手機屏幕上，明顯感覺自己受到了冷落。他立馬往王折面前湊了湊，小人一般高的狗，一湊近，就不停用自己的頭蹭着王折的下巴，還無所覺的嗚咽了兩聲，向撒嬌一樣。

王折把手從壓過來的狗爪子下抽了出來，擡手摸了摸祖宗的頭，又親昵地拍了拍，眼睛卻在對上了祖宗那雙有點委屈的眼裏，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看到了那個一定要選伊澤瑞爾打，又在要進游戲前退出了游戲的人的影子。

王折的手頓了頓，卻驀地想起了那個心理醫生的一句“不排除，你可能是他這病的誘因之一”。

這話就像那寺廟的鐘磬敲得他整個人不得不獨自面對敲下的那一瞬清明，又不得不在後面的餘韻裏懵神。

懵神的人卻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拉回了現實。

他看着屏幕顯示的“林桢宇”，他立馬站了起來，把往自己身上撲的祖宗推開了些，這才馬不停蹄地接了起來。

“喂，師兄。”

“喂，Cobra。”

聽到這聲稱呼，和這個聲音，讓王折明顯皺了皺眉，他又看了眼手機上的來電顯示，顯示的确實是他師兄的大名沒有錯啊。

他試探着問：“許莊哥？”

“嗯。是我。”許莊在電話那邊帶着輕笑，“我看你找林桢宇要我的聯系方式？”

“啊，嗯。”王折剛想問問怎麽是許莊回的電話，結果被許莊提前解釋了：“我和他在一起。”

“啊？”

許莊似乎是才發現了歧義一般，補了一句：“吃飯。正好他說起來，我就打過來問問。”

許莊這句胡亂編的謊，漏洞百出。只是王折的心思不在他這裏，他滿心都落在了TBD基地裏。

“想問你後天有時間嗎？”

“怎麽了，約我？”許莊才說完，王折就聽到了電話那邊什麽東西落地的聲音，接着是許莊叮囑着電話那邊的人的極小的一聲“別鬧”。

“約你，”王折這半句才說完，他又聽見了那邊傳來了一聲“沒鬧”，讓他适時地頓了頓，才繼續說道，“去TBD基地，看六六。後天就是六六的生日了。”

“啊，好。你不說，我又該錯過了。那到時候，那個……嗯？”許莊說着說着，就被他身邊的人打斷了，而那邊林桢宇的聲音也适時傳了過來，許莊又在他說完後，重複了一遍，“你師兄說，他可以到時候去接你，下午兩點左右怎麽樣？”

“嗯。”王折應了聲。

“欸，對了！”許莊阻止了王折要挂掉電話的意圖，問道，“那個衆生平等，是什麽情況，上次看你急着追陳留，就沒來的及問。”

“嗯，”王折靠着牆站着，“就是劣勢局能扛住，和對面打得有來有往的，但優勢局就是打不出優勢，也是有來有往的。”

“這是遇強則強？”許莊啧了聲，往好的方面想。

王折沒有立馬否定，也沒有立馬表示贊同。

“但願吧，但從比賽看不太像是這樣。具體什麽情況，我明天再問問？”

“行，後天跟我說說？既然是TBD的人，怎麽也得……嘶——”許莊說着話，突然倒吸了一口氣，接着又若無其事地補充道，“繼承一下咱們的優良傳統，優勢局只能打個五五開，是不太好。”

“嗯。”王折低聲應了，還是沒忍住地問了一句，“許莊哥，你那邊……”

“這裏有只狗，撒瘋，沒事。那就這樣，我先挂了？”

“好。後天見。”

“後天見。”

挂了電話的王折還是覺得有哪裏不對，可一時半會兒确實也沒想出到底是哪裏不對。

他的目光驟然投到了蹲在自己旁邊的祖宗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甚為慶幸的覺得，家裏幫隔壁大爺養的這只邊牧，是多麽的善解人意，起碼和剛才電話那邊的狗比起來，要安分太多了。

嗯，沒有比較沒有傷害，王折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