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節

盯着它看,它将絲拉到房間的西角停了下來。

西角黑暗,燈光照不到,我發現那裏有一處暗影。

我走近一看,是一只奄奄一息的青蛙,我當時想用笤帚把它掃出去,因為實在是惡心極了,但青蛙畢竟無害,而且我此刻莫名其妙很憐憫它。

我用紙巾輕輕包住它,屏息将它拿出去,很軟很軟,令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它的下巴還在翕動,它沒有死,我将其放在了門口的草叢裏,那裏面有積水,很清澈,它能活。

我繼續等待麗岩,但一直等不到。

麗岩不見了,再也沒有出現。

我很失職,我甚至不知道她的住處,只有她的一個電話號碼,這個號碼再也沒有打通過。

夜裏心煩意亂,那個圓片藥材已經治好了我的盜汗,但夜裏我還是拿起來舔了舔,也不覺得那麽涼了,索性用小刀研出些粉末吃了,渾身發冷,我蓋着棉被睡了。

第二天居然陽光暴烈,氣溫高達38℃,外面的積水基本曬幹,令人感到前些天的連續暴雨是個錯覺。我依然找不到麗岩,只能去公安局報案,目前沒有任何回信。

其實若不是天氣預報說氣溫有38℃,我真不敢相信此時的氣溫居然如此高,街上的行人也基本上汗流浃背,可是平日裏最怕熱最愛出汗的我,此時卻感覺清爽宜人,炙熱的陽光照在我身上感覺溫暖和煦,很舒服。也許是那些圓片藥材的粉末的作用。

我的心裏很亂,我怕麗岩出意外,我不知道怎樣向她素未謀面的父母交代,更不知道怎樣向她的男朋友小龍交代。

今天是個周日,妻子和魚魚都在家,但我無心吃午飯,也不願意把麗岩的事情告訴她們,怕她們添亂,我回家後便倒在床上,想些什麽自己也不知道。

“不開空調嗎?”妻子走進卧室,手裏拼命扇着一把折扇。

“我不熱。”

我身上幹淨清爽,的确不熱。妻子走過來摸了摸我的額頭:“沒事吧?”

“沒事,困了。”

之後我便昏昏沉沉入睡了,亂七八糟做了許多夢,有蜘蛛,青蛙,還有帶着聽診器的小龍醫生,我逃避他,怕他追問我麗岩現在何處。

然後,麗岩在我的夢中出現,還是往常的打扮和笑容,我從來沒見她這麽高興過,她笑嘻嘻地跟我說:“于哥,我要去南邊了,去那邊和他結婚,祝福我吧!”

我說:“南邊都是大海,和咱們的氣候不同,你能适應嗎?”

她說:“我會游水。”然後,給了我一塊糖,說是喜糖。

我吃了,很甜很甜。

甜甜的就醒了,嘴裏似乎還遺留着甜味兒。

這個夢讓我有些釋懷,懶懶下床,才發現已經下午四點多鐘了,我來到客廳,發現妻子和魚魚在聚精會神看電視。

我湊過去一起看,在放映一部動畫片,不知道是什麽名字,鏡頭裏一個女孩子因為長時間缺水,步伐越來越沉重,慢慢的手腳都變成了蹼,個子也變得矮胖,脖子變短,嘴巴越來越大,像是□□的嘴,基本上那樣子就跟我昨晚扔掉的青蛙差不多。

“這是青蛙精?”我問。

魚魚說:“才不是呢,她是海神的女兒。”

“這是什麽片子?”

“《懸崖上的金魚姬》。”

“哦,那為什麽是青蛙的樣子,起碼應該是金魚的樣子吧。”我不解。

妻子倒很有耐性地給我解釋:“龍在擱淺的時候也會變成小蛇,甚至昆蟲。”

我猛然間又想起昨晚的青蛙來,它是何時進入到店裏的呢,又為什麽會奄奄一息呢,是麗岩收留了它麽,可是麗岩又在哪裏呢,麗岩和青蛙之間有什麽聯系呢,麗岩,她就是那只昏厥的青蛙嗎?

麗岩是青蛙嗎?

我被自己的想法激起了一身冷汗,麗岩才不是青蛙,她長得雖然不漂亮,但和青蛙一點都不相像。

我為自己可笑的想法而呵呵笑起來,妻子和魚魚見怪地瞧着我。

半年過去了,麗岩仍然沒有半點消息。

妻子和魚魚也從來沒有提到過她,似乎将她遺忘了。我也盡量不在家中提起麗岩,我生怕喚起她們的回憶,無休止追問我麗岩的去向。

我自己一個人看店,現在。

我賣貨也還可以,但始終不及麗岩。

一次,店裏來了一位熟人,是以前裝修公司的同事,他的名字我都記不清了,只記得他姓林。

“小林!”我叫他。

他看到我挺意外:“于哥?這是你的店?”

于是,作為一個久未謀面的同事老大哥,我請他到附近的小酒館喝了兩杯。

小林的酒量比我還遜色,很快就微醺了:“我做過很多壞事。”

“誰沒做過壞事。”我說。

“唉,我以前是個游手好閑的小混混,成天賭博打架惹是生非。”他無神的眼睛似乎看到了當年那個失敗的自己:“我闖了很多禍,我媽媽的眼睛都給急瞎了。”

這是我始料未及的,因為在公司時小林是個很老實能幹的小夥子。他媽媽的事情他也從未談起過。我安慰他:“現在改邪歸正也不晚,浪子回頭金不換。”

他說:“我從咱們公司偷了塊好木材給我媽媽做了一把拐杖。”他的樣子很神秘。

我估計他第一次對人講這件事。

可他繼續說:“那件事被以前的同事發現了,我當時挺害怕。就是那個小出納,叫麗岩。你還記得那個人嗎?”

我記得,我當然記得。這是麗岩失蹤後,我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這個名字,這半年來我甚至以為麗岩是我的一個幻覺。

小林說:“麗岩是個好人,沒有告發我,讓我歸還了木頭,還送給我媽媽一副拐杖,非常合适的拐杖。”

我認真地聽下去。

他說:“我媽媽的眼睛在慢慢恢複,現在已經能看清一些東西了。我挺感謝麗岩,她替我保守了秘密,不然我一定會失去工作……”他酒勁兒上來了,低聲抽泣。

我拍拍他的肩膀,心想麗岩真的替他保守着這個小秘密,她從來沒有和我提過這件事。

自這次和小林喝酒之後,我就再沒有聽過任何人提起關于麗岩的任何事情了。

但小林的秘密,令我想起,我也曾向麗岩傾訴過的一個秘密。

那是麗岩看店的期間,我送貨時,通常會在店門口的桌旁喝點茶,看看草坪和樹木,和麗岩說說生意。

那天的天氣很好,我不知怎麽就跟她說起了以前戀人的事情。她的興致也好,很靜地聽我講。

那是我的一個心結,我傷害了那個姑娘,我昔日的可愛戀人,然後慘痛分手,致使她始終無法原諒我,連普通朋友都做不得。

麗岩默默聽着,最後說:“也許她原諒了你。”

“她不會。”

“你還想怎樣呢?一切都回不去,真的能做朋友的話,你會和她做朋友嗎?”

我不知怎麽說:“反正,她不要再恨我,想起我的時候不要帶着恨意,那就好。”

“她比你小很多歲,應該和我年紀相仿吧,她還年輕,有很長的路去走,終究她會明白你,然後釋然。”麗岩寬慰我。

我相信她會為我保守秘密,既然她能為小林保守秘密。當然,我的那個秘密沒有什麽可保守的,本身也很無聊。

我很奇怪,所有的人都不再提起麗岩,包括那些麗岩留住的回頭客,她們只說店裏的東西好,卻誰都沒有再提那個熱情的女店員。

只有我,越來越清晰地記住她,并回憶她。

又一個半年,雨季再次到來,店裏裝修的氣味徹底消失了,我在店裏避雨,雖然雨不大,可實在不願淋着回家。

下午沒什麽顧客,我就一個人在店裏百無聊賴地看書。

外面一個女聲響起:“蓮說的就是這裏!”

然後又有三四個女聲響起,店門推開。

我分不清她說的是蓮,還是麗岩,這兩個名字如此相像。

進店的顧客是四位打扮不俗的女士,一位四十多歲,最年長,但極有韻味,另有兩位與我年紀相仿的三十多歲的漂亮女士,剩下一位是二十出頭的極出挑的姑娘。

其中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士說:“沒錯,就是蓮蓮說的這家店,和她那條絲巾風格一致,很有特點。”

這次我确定了,就是蓮,不是麗岩,不然不會疊聲。

我收起剛才失神的表情,為她們介紹絲巾的手工紮染特點,她們很感興趣地一一試戴。

那個二十歲的姑娘将一個紙袋先放在了桌子上:“老板,這個先放這裏一下,不然影響我試絲巾。”我認得這個紙袋,就是隔壁音像店的紙袋,看來是剛從音像店買了電影光盤吧。

最終四個人皆挑選到了滿意的絲巾。

年輕姑娘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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