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Lost and find(七)
(二十二)
回到家,安曲把整個人都浸在了水中。餓了一天的她饑腸辘辘的全身沒有力氣,只不過即便如此,她也一點都提不起食欲。
這夜她失眠了,打開頁面,搜索關鍵詞“多重人格”“人格分裂”“人格表現”諸如此類。藍色的屏幕熒光襯着她白皙的臉龐,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将所有的信息盡可能的裝進腦子裏。
鼠标上拖下移的看了很多很多,她開始思考,他的過去,究竟是什麽樣子的,又是發生了什麽。
發生了什麽……才讓他想要逃避,不願意面對這個世界。
河水冰冷,寒涼得全身肌體都快筋攣,江粟突然醒來,第一反應就是自己無法呼吸,當下雙臂掙紮,手腳擺動。所幸河水并不深,在一番游動下終于浮出水面。
趴在岸邊,江粟涼了面容——他感受不到肆的存在了。
上了岸,他拖着因寒冷而筋攣的雙腿一步一挪的離開。江粟還是如往常一般的面癱臉,只不過臉色很難看,或者說……情緒低落。
等到第二天,大清早便有人敲響了江家大門。江粟披着厚重的外套下樓,開門便見安曲紅着眼眶站在他面前。
“來找肆?恐怕沒機會了。”江粟涼薄開口,“回去吧。他不會再出現了。”
安曲如同驚雷過耳,“什麽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嗓音低沉喑啞。
因落了水,他的臉龐還是蒼白得有些發灰,一雙疏離的灰霧色瞳孔面無表情……她從沒發覺肆描述的“死人臉”是如此貼切。
一想到自己再也見不到肆,一股子悲傷充斥了胸口。
安曲回去哭了一路,就在江粟以為她終于放棄的時候。回頭就見安曲腫着一雙小鹿瞳又來了,随後還搬了一箱子行李。
她這是,要住進來?
“你這女人,還真是開放,”江粟抽着嘴角。
她抽了抽鼻子,“我想過了,不管怎麽樣都好。我必須要盡自己的努力才行。”
“……”
他一言不發就要關門,安曲卻一手卡進門縫裏,瞪大了眼睛看他,“不管你信不信好了!反正你不讓我住下來,我就去學校裏到處說你欺負我。說得多了總有人信的!”
江粟的嘴角一抽,“無聊。”卻見她一臉堅持。
戰局成膠着狀态。
如此一來,他僵持着關不了門,被鄰家的人看到了,反倒解釋不清楚。當下他面無表情的退離幾步,“随便你。”
安曲看着他走進屋子的動作稍微愣了下,這是……同意了?從開始的呆滞轉而欣喜若狂。至少進攻第一步成功了嘛,她這麽想着,立刻拉着行李“噠噠噠”的搬進來。
“那個……我的房間在哪裏?”她問,“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上鎖的房間,都是空的嗎?”
江粟瞥她,說出了讓她汗毛直豎的話,“只有死人的房間才是上鎖的。”
“我我我……我住客廳……住客廳就好了。”她渾身打着哆嗦來回揉手臂,對那些房間敬而遠之。
等她将客廳收拾了一通,地板磚擦得一塵不染,她已經汗流浃背。扯着衣服進浴室沖洗一波後出來,安曲這才長長舒了口氣,一屁|股坐在沙發軟椅上,看着锃亮的客廳很有成就感的點點頭。
到了正午,她有些起了困意,卻正巧開始餓了。安曲輕步上樓,敲了敲他的房門,小心翼翼的道,“要不要吃什麽?我順便出去買過來。”
房內一片寂靜。
安曲心道奇怪,難道是睡着了?接着又耐着性子敲了遍,“江粟?江粟?在嗎?”
“……”
還是沒有回應。
就在她摸着腦袋打算離開的時候,門開了一道縫。
安曲一下就樂了,濃眉大眼高梁薄唇,這可不就是他嘛!
不過他這副樣子确實詭異……他換了身不知從哪裏淘出來、略顯稚嫩的棒球外套,懷裏揣了只巨大的熊娃娃,從門縫裏只露出一只眼睛,一動不動,就這麽靜悄悄的瞅她。
安曲眨巴了一下眼睛,彪出了一句日語,“……納尼。”艱難的吞了一口唾沫,她結巴的開口,“你你你……你還是,是江江江江,江粟嗎?”
“棒球服”吓了一跳,慌了一陣就要關門。安曲趕緊阻攔,“等等等等。我不是壞人啊!”她把門攔開,人擠了進去,卻見“棒球服”一臉懼意的退開三尺遠。
安曲怔住了,低頭敲了敲腦袋,看看他、又想了很久,最後發出不确定的疑問,“……多拉?”
“你怎麽……知道我。”他看起來有些拘謹。
她一臉吃錯了東西的表情,古怪的很。雖說她現在已經确定了他們仨三位一體,可是這小家夥用着江粟肆的臉擺出這樣一副人畜無害的表情……
實在是……太可愛了!!!!!
安曲一下子撲上去,想把他的臉揉圓搓扁,驚吓得多拉趕緊躲開。見他一臉驚恐的縮在了房間角落,安曲意識到自己過了火,連忙擺擺手,“不,不好意思。看你實在太可愛了……所以一時沒忍住……”
多拉局促的看看她,驚魂未定。懷中的熊娃娃緊了緊,把頭埋在熊娃娃裏,過了好一陣,才悶悶的說,“嗯,米爾說原諒你了……”
“……米爾?”
多拉揮舞了熊娃娃軟盈的爪子,“它叫米爾。”
安曲撓撓頭,“那個,多拉?你今年幾歲啦。”
“八歲。”
她一下釋懷了,八歲嘛,八歲就正常了。接着用讨好哄騙的語氣柔柔的問,“多拉餓不餓,姐姐帶你出去吃東西好不好?”
聞言,多拉一頓,看看她,又搖搖頭。
安曲一怔,“不去?”又問,“是不餓嗎?”
他低下頭,“……餓了。”
她有些搞不懂,“那為什麽……”忽然她好像明白了……陌生人拐帶小孩子,都是這麽說的吧……?慣用伎倆都是什麽,帶着小孩子去吃好吃的。
安曲一時無言以對。
想了想,“多拉是不是從來都不出門的?”安曲擺出小姐姐的姿态,“可是外面的世界很美哦,想吃什麽都有,想玩什麽都可以。像公園裏,到了春天還會開一些很香很香的白玉蘭。”
多拉遲疑了下,“想吃什麽……都可以?”
“嗯嗯嗯。”
“想玩什麽,都可以?”
“對對對。”
他似是有些動搖,“還有一些……漂亮的花……”
安曲把腦袋點得像不要命一樣。
終于,在一番打動下,多拉纖長的睫羽顫了顫,“……好啊。”
(二十三)
出去逛了一下午,安曲總算是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多拉果然從來都沒有好好看過外面的世界。像是出去玩玩鬧鬧,都是只能在腦子裏想想的。
所以,今天的小多拉在臉上寫滿了兩個字——“不夠”。
吃不夠,看不夠,玩不夠。
不是不知道度,而是根本不想停。
安曲這個姐姐也做的很到位,牽着一個比自己高上許多的小孩子就到處玩啊到處鬧,是個游客就把他們當成情侶看。
天氣挺熱的,她就端着礦泉水可樂在他身邊到處跑。她出了一身汗,多拉卻“遺傳”了與他們相同的體質,穿得多就不說了,玩了一陣下來還是全身幹爽冰涼。
明明是身體缺陷,安曲在此時卻暗暗羨慕起來。
臨近日暮,安曲這才拖着半殘不殘的雙腿,一臉快歇菜的表情說,“小少爺,咱們先回去吧……奴婢的錢包都快虛脫了……”
見狀如此,多拉眨了眨眼睛,又是很不舍的看了一眼滑滑梯,在兩者拿捏了一下平衡後,慢吞吞的說,“那我們回去吧……”接着一步三回頭的看一眼那些上串下跳的小孩子們。
安曲心想大佬你有多想玩滑滑梯啊,已經不需要說了好不好,字都寫在臉上了啊喂……
不過,這麽容易滿足的孩子,她反倒不想讓他失望了。
尤其是,不想讓那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龐上……寫滿失望。
于是,安曲墊腳伸手揉了揉那頭軟膩的頭發,“那,再去玩一次吧……就一次哦!”聞言,那雙暗下去的眸子一下又重新點燃了光,似是要表達內心的喜悅與感激,多拉低頭“叭”的一聲親在她的臉頰上,立刻“噠噠噠”的跑過去了。
安曲呆呆的站着不動,摸着被親過的地方傻呵呵的笑,一顆萌動的少女心,就這樣被一個八歲的小孩子……撩走了。
一回到江家,安曲把鞋子甩在一邊,整個人癱在地上不能動彈了。
多拉有些擔憂的戳戳她,“小姐姐……還好嗎?”
你覺得我能好到哪裏去啊……累癱之餘還是要保持微笑,“沒事我沒事。多拉去休息會兒吧,可以的話幫姐姐把洗澡水開了好嘛?”
他點點頭,過去了。
安曲突然有些欣慰,至少今天這麽一通玩下來,跟多拉的關系稍近了一些,也許以後還可以試着套套他的話。
跟江粟套話什麽的……她直接在心裏否決了這個可能。那種僵屍臉,不把她凍死就已經很好了,還想着跟他套話……你怎麽就想得這麽美!怎麽就想得這麽美!
安曲頓了下,她總算是發現了三個人的一個共同點:話少,基本都是言簡意赅型……當然,也有可能是多拉不擅長應付跟人說話。
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她轉頭看見多拉又抱着熊娃娃出來了。安曲眨了眨眼,看來他是真的很喜歡娃娃呢。
安曲沖他勾了勾手指,“多拉,姐姐也送你一只娃娃好不好?”
“……”
本以為他會很開心的笑起來,卻見多拉細微的蹙眉。他輕輕摸了摸熊娃娃的腦袋,低聲說,“米爾會生氣的……誰都不可以取代它。”
安曲看着他表情詭異,啊真的太可愛太可愛了!用力按捺住想要再去蹂|躏他的欲|望,安曲保持了甜美的微笑,“那,多拉有沒有什麽很想去做的事情?”卻見他眼眸閃過異彩,看她。
“……滑梯。”
她一下就笑了,“真的是很容易滿足啊,那有空就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聞言,他把臉蒙在熊的腦袋上,嘴角微不可見的上揚,“……好。”引得安曲的小心髒又可恥的萌動了一番。
又想起了什麽,安曲攤在沙發上,往包裏摸索了一陣,打開手機一看——晚上七點多。自言自語道,“今天是周末啊……明天怎麽辦呢?”她轉頭看向多拉,“想不想去體驗一次學校生活?”
多拉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安曲釋懷的點點頭。也是,把一個不擅長交際的小孩子硬塞進人群裏未免也太可憐了。而且現在江粟的狀态,大概也不适合去學校吧。不過,今天多拉的狀态倒是很穩定,也沒有江粟出現來“煞風景”。
于是她思前想後,決定兩個人集體請假。一來是出了這麽一檔子事,自己已經沒心思上課了,二來正好自己可以照顧一下多拉的夥食。江粟就算了,可是讓小孩子挨餓,就太虐待了。
打定了主意,安曲美滋滋的揉着多拉的腦袋,“先回房間早點休息吧。”多拉沒說話,點了頭就抱着娃娃上樓了。
伸了個懶腰,她也終于忍受不了一身汗味的自己了。一進浴室,關上門就把自己扒|光了丢進浴缸裏到處動啊動。她惬意的舒展了四肢,“真舒服……”
當她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樓上房間的門已經緊緊關上了。安曲喃喃着,“看來是個有很重領地意識的孩子呢。”
像這樣的孩子較缺乏安全感,不願意向外人吐露自己的想法,渾身充滿了秘密。對他們而言,封閉的房間就像避風港一樣。
安曲側躺在沙發上,一邊用着柔軟的毛巾擦頭發,一邊思考關于睡覺的問題……因為她是個極其認床的人。所以學初開始,她發現了這個問題後,就立刻向學校提出了走讀。
她将今天所發生的事情走馬燈一般過了一遍,卻是有些困了……她眨巴着眼睛打了個哈欠,心想也許今天不用失眠了,真是個奇跡。
安曲彎着唇角笑,一手關了燈,對着緊閉的房門無聲道,“晚安。”
(二十四)
夜半,安曲側躺在沙發上睡得正迷糊,只覺得臉上有什麽軟絨絨的東西有一下沒一下的戳。她嘟囔了兩句,翻了個身,繼續睡。
半夢半醒間,她的嘴裏漏出了一個名字,“……肆。”
“……”
多拉跪坐在地板上,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安曲突然間掀開毯子坐了起來,迷迷糊糊的來回扯着衣領,“熱……好熱!”她揉了揉眼睛,卻被眼前的人影吓了一跳,“你你……你怎麽冒出來了?”
多拉默默退開幾步坐遠了些,收斂了原先探究的神情,一副拘謹的樣子。
“啊,沒事……我也沒有這麽膽小的……”安曲撓了撓頭,聲音有些懶懶的好聽,“怎麽啦?還不去睡覺……”
多拉搖搖頭。
安曲一怔,“是不困,還是睡不着?”
“……”
“看來是睡不着吧……”她默默的想,這凡事不說話要人猜的悶騷性格,倒是跟他們像了個十成十。
多拉看看她,又垂下了腦袋,指了指樓上的房間,“冷氣……有。”
安曲疑惑不已,“你想讓我去你房間?”
不說話,他表示默認。
安曲想,樓下睡着熱,樓上還有空調,不去白不去。于是把他的腦袋揉了一把,應道,“好啊。”
迷迷糊糊跟着多拉上樓,中途樓梯還踩空了一格,吓得多拉趕緊拽住自己。
得救了之後,安曲又摸着頭傻乎乎的笑,“唔……小多拉很靠得住嘛。”
“……大人一點都不像個大人。”多拉難得的給出了評價。
她只得又“嘿嘿”傻笑一陣。
鑽進房間,多拉很體貼的主動開了空調,就等安曲鑽進被子裏,陪他一起睡。唔,被人依賴的感覺不賴,安曲表示很滿意。
燈熄滅了,擡頭就能看到被他擺在床頭的熊娃娃——像個守護神的存在。
眯上眼沒一會兒,安曲突然想起他怕冷的體質,于是将被子往他處扯了扯,把他裹得嚴實。
過了一會兒,安曲神使鬼差的悄悄探開右眼,卻見他眨着亮晶晶的眸子看着自己。
“……就知道你還沒睡”她半阖着眼睛問,“怎麽啦……還是睡不着嗎?”睡嗓軟儒儒的動聽。
多拉搖搖頭,看她。
“唔。”安曲問起來,“不然,跟姐姐說說你的名字吧。多拉,聽起來很特別呢。”
多拉斂着眸子,用指尖在她的掌心描摹着什麽。
——Dora.
“意思是,神賜的禮物。”
聞言,安曲像貓一樣眯起了雙眼,“很可愛的解釋啊。”忍不住揉了揉他的額發,“很配你。”
多拉無聲笑笑。
“多拉這麽可愛,神都會庇護你的。”她繼續道,“就算是他們瞎了眼不管你,姐姐會站在你這一邊的。好不好。”
原本沒期待他回答,卻見他彎起了嘴角,“好。”接着乖乖閉起了眼睛,主動表示睡覺。
安曲暗暗咋舌,“真乖。”
比他們乖多了……又是把他的腦袋揉了一陣,接着她一覺睡到大天亮。
一早上。
安曲睡得醉生夢死,眼皮就像膠水粘住了似的,卻被一人的清醒而活生生吓醒。
只見江粟一臉陰霾的退開好幾步縮在座椅旁,一副被火舌舐過的模樣看着自己,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安曲也驚呆了,一到早上……他居然就換回來了,換回來了……?!
她自知理虧又不能出賣多拉,于是默默起身,“對不起我夢游了。”
此話一出,引得他表情更古怪的一駭。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本柒發糖了。準備在lost8 9的時候完結。到時候看情況決定要不要番外~也可留言看情況~
敏娜喜歡多拉嗎 反正我想把他當兒子養。啧啧啧。
哦對了,男主确定是肆了。別站錯隊啦。
(肆沒真正消失,只是藏起來了。)江粟情緒低落的原因是已經把肆的存在當成生活的一部分,即使他不應該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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