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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 女主是江蕙了。

☆、006

春晖堂一直靜悄悄的。

江蕙和阿若實在累壞了,回來之後這一覺便睡了一天一夜。一天一夜之後醒過來,江蕙喂阿若吃了飯,哄她玩了會兒,姐妹二人倒頭又睡。蘇老夫人心疼得不行,吩咐侍女婆子走路踮着腳,不許發出聲音擾了大姑娘歇息,又把府裏的請安暫時給免了。嚴氏、吳氏等帶着江芳江芬前來給老夫人請安,每每被擋在院外。

嚴氏急得不行,“這大丫頭回來了,還不趕緊把院子給挑了?她挑了一處,剩下的一處也好早有着落啊。”

“江蕙挑剩下的,也不一定輪着我啊。”江芳心裏也急,說話酸溜溜的。

嚴氏打着如意算盤,“芳兒,你可得想辦法把蘅芷軒或是芙蓉園拿下來。你要是真能住進去,趙主事的兒子、成博士的孫子就都不要了,娘給你挑更好的人家。”

“真能這樣就好了。”江芳一臉向往,露出既得意又不安的笑容。

吳氏看着清心寡欲,到了獨生愛女的事上,也是一樣看不開,“芬兒,這府裏和大丫頭年齡差不多的就是你和江芳、江蓮三個人。你是二房嫡女,比那兩個人都強,可不能輸給她們啊。蘅芷軒或是芙蓉園,你得占一處才行。”

吳氏自以為是個性情高潔的女子。但是,如果江芳或是江蓮住到了安遠侯府最好的庭園,越過了江芬,吳氏可是氣不過。

“那也得等大姐姐先挑好了吧。”江芬淡然說道。

“這倒是。”吳氏嘆了口氣。

江蕙是安遠侯的親生女兒,是江家大姑娘,江家的好東西名正言順應該她先挑。蘅芷軒也好,芙蓉園也好,江蕙先挑好了,才能輪得着別人。

嚴氏心急火燎的等着江蕙做決定,難免往春晖堂跑得勤快了些,結果鬧出笑話來了。嚴氏人緣向來不好,她鬧了笑話,暗地裏偷笑的人多了去,最開心的卻是三姑娘江蓮。

江蓮樂不可支,眉花眼笑,太快樂的事一定不能憋在肚子裏,要找人分享,便找她的生母孫姨娘傾吐心事去了。

“有幾件新鮮事兒,特地來說給你聽聽,給你解解悶兒。”小丫頭打了簾子,江蓮步子輕盈的走進來,眼角眉梢都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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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事啊,這麽高興?”孫姨娘正做着件男孩兒衣裳,見江蓮來了,忙招呼她坐下。見她笑得快活,頗有幾分好奇。

孫姨娘這屋子裏有兩個小丫頭服侍,江蓮嫌她倆礙事,抓了兩把點心塞過去,把這兩個小丫頭打發到外頭玩耍,屋裏只有孫姨娘和江蓮兩個人,可以暢所欲言,“嚴氏倒大黴了,你知道麽?她不知道被哪個沒心沒肺的人給挑撥了,居然勸老夫人為了安遠侯府着想,為了大姐姐着想,把那個阿若小姑娘給交出去,以免得罪了穆王府,給江家帶來災禍。老夫人氣得直啰嗦,痛罵一頓,把她給趕走了……”

“真的麽?真的麽?”孫姨娘衣裳也不做了,把手裏的活計放到一邊,兩眼發亮,連聲追問。

“我親眼看到的,那還能有假?”江蓮咧嘴樂了樂,“前幾天老夫人是不見人的,連府裏的請安都免了,一門心思照顧闊別多年的大孫女。今天也不知是老夫人高興還是別的原因,肯讓大家進去了,偏偏嚴氏出了這樣沒臉的事!哼,這個嚴氏自己就沒什麽身份,卻看不起我是庶出,不讓江芳理會我,我早就不服氣她了。看着她倒黴,我比大夏天喝了冰鎮酸梅湯更舒服惬意呢。”

“這個西院大太太,她是昏了頭了。”孫姨娘不由的笑了,“她說什麽來着?為了大姑娘着想,把阿若小姑娘交出去?這話聽着可真夠稀奇的。”

“她說了,把阿若小姑娘交出去,就是大姐姐大義滅親啊。”江蓮回想起嚴氏的蠢态、蠢語,又是鄙夷,又覺好笑。

“真是個糊塗蛋。”孫姨娘對這個看不起江蓮的嚴氏也一直存着恨意,這時少不了附和着江蓮,痛罵嚴氏。

母女兩個糟踐着嚴氏,心情都是大好,江蓮湊近孫姨娘,得意的挑眉,“不光嚴氏弄了個沒趣,江芳和江芬也是灰頭土臉!你也知道,江芳的女工還過得去,江芬愛附庸風雅,做個詩吟個賦什麽的。這倆人在老夫人面前顯擺,一個說要跟大姐姐讨教女工,一個說給大姐姐做了首詩,要請大姐姐以原韻相答……”

“這可真夠壞的。”孫姨娘啧啧,“大姑娘跟着她親娘在山野之間長大的,騎術又很好,聽說身手也很不錯,那她哪裏還有功夫用到女工、詩詞歌賦上。江芳和江芬這兩個不長眼的,是故意要和大姑娘比較,把她給比下去吧?”

“你都看出來了,老夫人難道會不明白。”江蓮幸災樂禍的笑,“所以老夫人就黑臉了啊,把江芳、江芬訓了一通,罵她倆不顧姐妹之情,大姐姐長途跋涉疲憊之極,回到家還沒緩過勁兒呢,做姐姐妹妹的便惦記着和她争競了。”

“該!”孫姨娘咬牙。

江芳的父親江峻健和江芬、江蓮的父親江峻博,都是江家沒出息的子弟,年紀老大,一事無成。有這樣的爹,江芳、江芬、江蓮都受牽連,不被人看重,在孫姨娘和江蓮看來,她們應該是同病相憐的,偏偏江芳和江芬嫌棄江蓮是庶出,不帶江蓮一起玩兒,這讓孫姨娘和江蓮如何不氣,如何不惱?巴不得這兩個人出乖露醜呢。

“江芳和江芬憑什麽看不起我?和她倆相比,我相貌既美,人又聰明機靈。”江蓮很不服氣。

“美貌、聰慧,這還在其次,最要緊的是你比她倆有福氣啊。”孫姨娘溺愛的的看江蓮,微微笑着,語氣中滿是欣慰和驕傲。

“有福氣?”江蓮愣了愣。

雖然江蓮一向自信,但說起福氣,江蓮還真沒想到自己也會比江芳和江芬強。不管怎麽說,那兩個人到底是嫡女,出身比江蓮還是強多了。

一個姑娘,若是連出身都沒有,又哪裏談得上有福氣呢。

孫姨娘見江蓮眼眸中滿是疑惑,嘆息一聲,攬過江蓮,柔聲告訴她,“不必懷疑,你真的比江芳和江芬有福氣。這是确定無疑的,你相信我。”

江蓮輕輕笑了笑,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她很願意相信孫姨娘的話,但是憑什麽呢?她庶女出身,父親不得力,嫡母不待見,生母常年窩在房裏給她的弟弟做衣裳,福氣到底在哪裏啊?看不到,完全看不到。

孫姨娘見江蓮不相信她,眉頭皺了皺,想要說些什麽。但再三思量,還是沒有說。

算了,那些陳年往事還是不要提起來了。江蓮雖然機靈,到底年紀還小,如果告訴了她,萬一她哪天不小心說出去,可就糟糕了。

“你真的有福氣。”孫姨娘笑得格外溫柔,“你命格很好,我請人算過的。”

“說得說真的似的。”江蓮道。

雖然似信非信,但誰不喜歡命好呢?江蓮聽到孫姨娘這麽說,心裏卻也有幾分歡喜。

“命好不命好的先不說,以後咱們到底該怎麽辦啊?”江蓮秀眉微蹙,“太太指望不上,郡主這高枝兒咱們根本攀不起……”

“莫說郡主了,就連郡主身邊的婆子丫頭,咱們都巴結不上。”孫姨娘苦笑。

屋裏有片刻沉默。

江蓮勉強打起精神,“郡主攀不起,太太指望不上,四叔尚未娶妻,就剩下一個三嬸嬸,你還不讓我親近,我死活想不明白是為什麽。”

孫姨娘道:“文大人是清官。”

江蓮莫名其妙,“三嬸嬸的父親是清官,那又怎麽了?和我有什麽相幹?”

孫姨娘猶豫了好一會兒,咬咬牙,狠狠心,澀然道:“你外祖父……我說的是我父親,他和文大人是同科同年,文大人是清官,你外祖父卻因為貪墨巨款,被判了死刑……因為這個,文大人那幫同年都看不起他,罵他給老師、同年丢人……”

“天呢!”江蓮大吃一驚。

孫姨娘眼淚撲簌簌掉下來,“你外祖父也是有苦衷的。他寒門出身,從小窮怕了,十幾年寒窗苦讀之後,考上進士做了官,把持不住,确實收了不少錢……他也是為了家人好,卻把家人害慘了……你外祖母懸梁自盡,我險些被官賣,當時我真是生不如死,幸虧遇上了你父親。你父親救了我,雖然起初不敢帶回家,把我養在外頭,那也比被官賣強上千倍萬倍……”

江蓮生平頭一回聽到這麽悲慘的事,驚得身子直發抖,臉色煞白,孫姨娘忙抱住她安慰,“都過去了,早就過去了。蓮蓮,所以我說你有福氣啊,你從來沒有經歷過家中巨變,比江芳和江芬強多了。”

江蓮只覺得驚恐害怕,竟沒有聽清楚孫姨娘在說些什麽。

孫姨娘竭力安撫,許久,江蓮方才好了些。

“聽你這麽說,三嬸嬸這邊也指望不上了。”江蓮很有些沮喪。

她長的很漂亮,人又很機靈,還特別努力,特別有上進心,可是那又怎樣?她沒有機會!

“時不予我,時不予我……”江蓮失神的喃喃。

孫姨娘心痛女兒,柔聲勸道:“眼下不是有機會了麽?大姑娘才回到江家,人生地不熟的,就算有老夫人疼愛,有郡主撐腰,有三太太照顧,她不是也得要個同齡的姐妹來往麽?江芳是個俗物,江芬太愛裝,哪像你這麽機靈乖巧,惹人憐愛。你以後同大姑娘多親近,讓她提攜你。”

“這樣行麽?”江蓮心活動了。

“怎麽不行。”孫姨娘很篤定。

江蓮思量許久,臉上有了笑模樣。

孫姨娘小心翼翼的問道:“大姑娘容貌怎樣?”

越難看越好,大姑娘越是難看,三姑娘越有機會。

江蓮道:“你沒見過大姐姐,我也只是見過大姐姐一回,就是她回來的那一天。那天她穿的是男裝,又是長途跋涉風塵仆仆回來的,臉色很差,我覺得她不夠美。不過,若是好生打扮,應該還可以吧。”

孫姨娘沉吟,“就算她容貌過得去,性情也不會多好,對不對?長在山野之間,又能為了個同母異父的妹妹和穆王府作對,一定不是溫柔得體的性子。你若和她同進同出,更加引人注目、更加讨人喜歡的會是你。你的機會來了。”

說到“你的機會來了”,孫姨娘兩眼發亮,滿臉喜悅。

“這樣啊。”江蓮心怦怦跳,嬌羞的笑了。

天無絕人之路,或許她的機會真的來了。

她有才有貌,有心計,什麽都不缺,只是一直沒有機會。

或許,江蕙就是她的機會。

“府裏不是把蘅芷軒和芙蓉園都收拾出來了麽?”孫姨娘給江蓮出主意,“大姑娘挑一處,剩下的那處已經收拾出來了,應該不會閑着,就看誰有本事住進去了。如果你能住到剩下的那處,這是多大的體面?”

“我如果住進去了,江芳和江芬會嫉妒死的。”江蓮一樂。

“那是小事。”孫姨娘見江蓮這麽孩子氣,不由的搖頭,“江芳江芬嫉妒,那不算什麽,重要的是顯着你在安遠侯府受寵愛,你身價自然就高了,夫人太太們保不齊會對你另眼相看,千金小姐們說不定就願意和你來往了。”

“對對對,就是這樣。”江蓮拼命點頭。

孫姨娘描述的這個前景實在太吸引人了,江蓮血往上湧,小臉通紅。

這些人都打着同樣的主意,可總要等江蕙挑好了住處,她們才能想辦法謀劃剩下的那一處。再着急,也要等江蕙先做出決定。

阿若和江苗、江蓉在院子裏跑來跑去玩耍,江蕙站在不遠處,含笑看着妹妹們。

吳氏帶着兩個侍女過來了。

“阿若小姑娘,你更喜歡院子種滿香草,還是種滿鮮花?”路上遇到阿若,吳氏彎下腰,笑着詢問。

“我可顧不上這種小事。”阿若甜甜的笑道。

吳氏呆了呆,“顧不上這種小事……”

“我今天有件大事要做。”阿若口氣着實不小。

“什麽大事啊?”江苗跑過來問她。

“什麽大事啊?”江蓉也好奇。

“到底什麽大事?”吳氏都有點兒生氣了。

江蕙對她不冷不熱的,無法接近,小小年紀的阿若也這麽難打交道麽。

阿若喜孜孜的,“姐姐說,今天灰灰會來,我要等灰灰!”

“灰灰啊。”江苗和江蓉都不知道阿若所說的灰灰是誰,卻齊聲歡呼。

小孩子的快樂根本不需要理由,對方說的話她們聽不懂,也不妨礙她們笑得無比開心。

“我問你香草和鮮花,你說灰灰,灰灰是什麽?”吳氏暈。

作者有話要說: 雞同鴨講,吳氏很郁悶。

留言這麽少,這個文要撲。不過沒關系啦,撲也會寫的,明天還是早上八點更新。

☆、007

“灰灰是只狗,灰撲撲的,我就叫它灰灰了。”阿若熱心的向江苗、江蓉介紹,“灰灰鼻子特別靈,會游水會看家,還很會打獵!”

“這麽厲害啊。”江苗、江蓉一臉羨慕。

其實什麽叫做“很會打獵”,江苗和江蓉并沒有概念,但是阿若好像很推崇的樣子,她倆便也覺得那是了不起的本事了。

“回頭我也養一只。”江苗生出養狗的念頭。

“那我也養一只吧。”江蓉見阿若有,江苗也想養,覺得自己也不能落後了,忙殷勤的說道。

“好啊好啊。”阿若喜上眉梢,“我養了灰灰,你倆養黑黑和白白吧。”

“好啊好啊。”江苗和江蓉欣然點頭。

吳氏見她們越說越高興,三個小姑娘笑得好像三朵小花,頗覺惱怒,“這幾個孩子沒眼色,眼裏沒長輩,真不讨人喜歡。”想想自己這趟來的目的,忽然有些心酸,“二爺是庶出,在府裏不受器重,連帶的我和芬兒的日子也難過。大姑娘是兩個院子随便挑,我的芬兒想要她挑剩下的那處,都這麽費心思……”

蘇老夫人由品秋、安冬等侍女陪着出來了。

江蕙過去扶着蘇老夫人,祖孫之間很是親呢。

吳氏忙收起自憐自哀的種種心思,過去向蘇老夫人請安,陪着說了幾句家常閑話。蘇老夫人笑問:“你特特的這時候過來,是有什麽事吧?”吳氏不好直接說出來意,吱吱唔唔的道:“我是想着大姑娘已經回來幾天了,還沒見過二爺……”

江蕙回到安遠侯府之後,還沒見過她的二叔江峻博,這當然是很不合常理的。

“我連祖父也還沒有見過呢。”江蕙淡聲道。

吳氏愣了愣,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春晖堂的內情吳氏不了解,她萬萬想不到,不光二爺江峻博,連江老太爺江蕙也還沒有拜見。

“日子樹葉似的多着呢,急什麽。”蘇老夫人拉着江蕙的手,笑容慈祥,“蕙蕙真是累壞了,回到家先睡了一天一夜,醒來之後略盡飲食,陪阿若玩了一會兒,接着又睡了一天一夜。一直到今天醒過來,臉色才好了點兒。”

“祖父難道不想我麽?我回家幾天了,他老人家問過我沒有啊?”江蕙笑問。

她到底只是個十四五歲的姑娘家,在慈愛的祖母面前,語氣中不知不覺便有了撒嬌的意味。

“想,想,怎麽可能不想。”蘇老夫人一疊聲的道:“你祖父悄悄看過你兩回,輕手輕腳的,沒舍得吵醒你。”

“原來是這樣。”江蕙微笑。

吳氏聽着這祖孫二人的家常閑話,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江老太爺和蘇老夫人對江蕙的偏愛,是不是有些過份了啊?江家又不只江蕙一位姑娘,也沒見別的姑娘有這待遇啊。

正說着話,文氏來了,江苗正和江蓉、阿若說得熱烈,見到文氏便跑過去央求,“娘,我也想養只獵犬!要會游水,會看家,會爬樹,會打獵……”

“苗苗,狗不會爬樹的。”阿若趕忙提醒。

“原來狗不會爬樹啊?”江苗呆了呆。

“狗還有不會的事啊?”江蓉奇怪的咦了一聲。

“斑斑會爬樹,灰灰不會。”阿若做起小老師,講得又詳細又認真,“姐姐說過的,豹子會爬樹,狗一般不會。”

“哦,那我記混了。”江苗有點不好意思,“我以為狗也會爬樹來着……”

“我以為狗啥都會呢。”江蓉嘻嘻笑。

阿若方才把她的斑斑、灰灰、黃黃吹得天花亂墜,江蓉年紀最小,聽得最糊塗,都以為灰灰無所不能了。

三個小姑娘的童言童語,雖然幼稚,卻很可愛。

文氏嘴角不知不覺就翹起來了,答應江苗會回家商量這件事,江苗很開心,拉起江蓉和阿若又玩兒去了。

文氏見過蘇老夫人,請示了幾件家務事。吳氏覺得自己呆在這裏特別多餘,陪笑說了幾句家常,便告辭走了。侍女吟夏口齒伶俐,膽大心細,忖度着蘇老夫人的心思,抿嘴笑道:“婢子聽說,二太太方才問阿若姑娘喜歡香草還是鮮花,對阿若姑娘真是關心的很呢。”

“香草還是鮮花麽?”蘇老夫人和文氏俱是微笑。

吳氏這點兒心思,她們哪有不明白的。

江蕙笑道:“提起這個,我還真是得到府裏四處看看,給我和阿若挑一個住處了。祖母,其實我舍不得您,如果只有我一個人,我就賴在您這兒不走了,像小時候一樣和您睡一張床。但是不成,我還帶着阿若呢……”

“蕙蕙,你帶着阿若也能和祖母一起住。”蘇老夫人忙道。

江蕙嫣然,“祖母,阿若這幾天是累着了,沒精神,她若是緩過勁兒來,不知道會把您這兒鬧成什麽樣子。祖母,三嬸嬸,你們知道麽,在我們原來住的那個小山村裏,都沒幾個孩子敢跟阿若玩兒。她左手牽只大狼狗,右手牽只小豹子,孩子們見了她都躲着走……”

蘇老夫人和文氏都笑了。

是沒人敢跟阿若玩兒,膽兒多肥才敢招惹大狼狗和小豹子啊。

“……現在斑斑跑了,黃黃飛了,就剩下灰灰一個。張伯伯差人把灰灰送過來,今天不到,明天也該到了。阿若天天要蹓狗的,我和她得找一個寬敞的地方才行。祖母,三嬸嬸,阿若突然從小山村到了這裏,我怕她不适應,想找一個和我們原來的家相似的地方。”江蕙繼續說道。

蘇老夫人手顫了顫。

江蕙回來的這幾天,蘇老夫人這位做祖母的還沒來得及問問江蕙,她這七年來的詳細情形。江蕙口中“原來的家”是什麽樣子,蘇老夫人一無所知。

文氏握住江蕙的手,柔聲問道:“蕙蕙,你這幾年過得還好麽?”

江蕙微笑,“還好。我和我娘、繼父和妹妹住在一個小山村裏,天不收地不管,閑雲野鶴一般。祖母,三嬸嬸,家裏可有田園風格的宅院?最好大一點,有菜地,有小溪……”

“這還真有。”蘇老夫人嘆息,“蕙蕙你知道是哪裏麽?就是你祖父的稻粱園。你祖父致仕之後,不知怎麽想的,讓人在府裏給他辟出一塊地,他閑着沒事就會過去親自耕田、種菜,穿草鞋,戴鬥笠,真跟農夫似的。”

“祖父終于過上了他最想過的日子麽?讀讀書,種種地,歸隐田園,與世無争。”江蕙不由的笑了。

“你祖父日子過得最滋潤!”蘇老夫人也笑。

江蕙要去看望祖父,阿若自然是跟着姐姐的,江苗和江蓉也吵着要一起去。江蕙便帶三個小姑娘去了稻粱園。

遠遠看到一帶黃泥築就的矮牆,阿若已經開心得歡呼起來,“姐姐,多像咱家啊!”到了近前,看到由各色樹枝編就的兩溜青籬,看到菜地、土井等等,阿若更是眉眼彎彎。

油菜花開了滿地,金燦燦的一片,甚是喜人。菜地旁,一位老農模樣的人坐着休息,頭上戴了頂樸拙的鬥笠。

江蕙走過去,伸手取下老農的鬥笠,仔細端詳片刻,輕聲叫道:“祖父。”

江老太爺雖然是農夫打扮,臉龐卻很是白淨,風度儒雅,眼神柔和。鬥笠驀然被江蕙取下,他有些吃驚,又有些歡喜,“蕙蕙,你都長這麽大了。”

江蕙鼻子一酸,“祖父,您顯老了。”

祖孫二人相對唏噓。

“白胡子老爺爺,嘻嘻。”阿若靠在江蕙身邊,嘻嘻笑。

“祖父,這是我妹妹阿若。”江蕙抱起妹妹,柔聲說道。

江老太爺神色複雜的看了阿若許久,“你娘她……唉,說到底,是江家對不起你娘啊……”

江老太爺是很老派的人。前兒媳另外嫁人生女,這件事他想起來就難受,但是怪誰呢?這件事究竟能怪誰呢?

“祖父,您除了疼愛我,也疼疼阿若,好麽?”江蕙柔聲央求,“阿若從小便喜歡白胡子老爺爺,可我們住的桃園村沒幾位老人。”

江老太爺悵然,“這個自然。蕙蕙,你說祖父如果早日歸隐田園,該有多好。”

江蕙沉默片刻,緩緩道:“祖父,以後我常來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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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寬派人把灰灰以及一些江蕙故居的舊物送到京城,阿若見到灰灰,歡呼一聲,撲了過去。

灰灰是只體形碩大、灰撲撲的狼狗,它比阿若更激動,口中發出類似小孩兒哭的奇怪叫聲,快活得發了瘋。

阿若和灰灰重逢的情形很有些感人,江苗和江蓉看得眼淚汪汪的。

江家幾個小少爺也湊熱鬧,約好了一齊來看灰灰。

江家共有六位少爺,大少爺今年十二歲,名叫江備,是江峻博和吳氏的大兒子;二少爺名叫江奮,今年十一歲,是江峻朗和文氏的長子;三少爺江暢、四少爺江申、五少爺江疇,今年都是七歲,江暢是江峻朗和文氏的次子,江申是江峻博和吳氏的次子,江疇庶出,是江峻博和孫姨娘的兒子。最小的少爺名江略,今年六歲,是安遠侯江峻熙和丹陽郡主唯一愛子。

今天過來看灰灰的有江暢、江申、江疇、江略,另外還有江暢的表兄李利,他是文氏姐姐家的兒子,江暢、江苗的表哥,今年八歲。

看過灰灰,和灰灰玩了一會兒,幾個孩子也就漸漸熟了。

阿若伸出小手數了數,“一,二,三,四,五”,見交到的新朋友有五人之多,大為開心,眉眼彎彎。

“姐姐,除了苗苗和蓉蓉,我又有新的小朋友了,你快來看看。”阿若颠兒颠兒的跑去告訴江蕙。

江蕙知道阿若難得有這麽多的孩子一起玩,不忍掃妹妹的興,任由她拉着手給拉過來了。

“大姐姐。”江暢、江申、江疇、江略等人一起行禮問好。

“大表姐。”李利笑着叫表姐。

江蕙含笑跟幾個小男孩兒打了招呼,之後柔聲向妹妹介紹,“阿若,這位是苗苗和蓉蓉的三哥,他的名字叫江暢,舒暢的暢……”

“暢是啥意思啊?”阿若靠在江蕙身邊,笑咪咪的問。

江暢是江峻朗和文氏的小兒子,眉目俊秀,性情随和,聽阿若這麽問,便很耐心的告訴她,“阿若妹妹,暢的意思就是沒有阻礙、順順利利……”

“順順。”阿若眼睛一亮,甜甜的叫道。

“順順?”江暢不由的一愣。

“阿若,你不能随便給別人起外號啊,這樣不好。”江蕙柔聲制止妹妹。

“順順好,嘻嘻。”阿若嘻嘻笑。

她那雙好看的桃花眼笑成了小月牙,這笑容太過可愛,就算她說錯了話,也讓人不忍心責備她,不忍心拒絕她。

江暢想了想,“我爹我娘說了,要對大姐姐好,要聽大姐姐的話。阿若是大姐姐的妹妹,我也要對她好,她想叫順順,那就叫順順吧。”

“順順!”阿若拍掌大樂。

李利摸摸鼻子,“我的名字就叫李利,順順利利的利。阿若小姑娘,我猜你要叫我利利了,對不對?”

“利利!”阿若笑得像朵小花。

江暢下面是江申,江家老四,申有陳述、說明的意思,阿若便叫他“明明”;老五江疇,疇指田地,也指同類,還也有使相等的含義,江蕙才介紹完,阿若一聲清脆悅耳的“等等”便叫出口了。

有順順利利的例子在前頭,江申和江疇倒是沒提什麽意見,笑了笑,默認了阿若的叫法。

最後到了江略。

江略是安遠侯江峻熙唯一的兒子,今年才六歲,容貌十分出衆,反應更是異常敏捷。

“略,有計謀、謀略的意思。”江蕙話音才落,江略便預感到阿若要叫“謀謀”了,忙趕在阿若開口之前,穩穩的說道:“略哥哥。”

叫略哥哥吧,謀謀之類的稱呼還是算了。

阿若已經有了順順利利、明明和等等,對于江略倒是不強求,“你不想叫謀謀呀?那算了。”

阿若認識過這幾個新的小朋友,興沖沖介紹起自己,“阿若是我小名,我還有大名呢,可好聽啦。我大名叫……”忽然想不起來了,拉拉江蕙,“姐姐,我的大名。”

江蕙蘸了水,在桌上寫下兩個大字:含辭。

“阿若小時候一身奶香,若受了委屈,便撅起小嘴,一副有話要話而未說的小模樣。家裏人笑話她,‘含辭未吐,氣若幽蘭’,給她起名含辭,小名叫阿若……”

丹陽郡主含笑自外頭進來,正好聽到了江蕙這句話,不由的呆了呆。

江蕙。

阿若。

一個取“蕙質蘭心”之意,一個是“含辭未吐,氣若幽蘭”,這姐妹二人的名字都取自母親啊。

江蕙和阿若的母親馮夫人,單名一個蘭字。

☆、008

“蕙質蘭心,氣若幽蘭,蘭……”丹陽郡主不覺惘然。

她的乳母鐘嬷嬷從小服侍她長大的,對她的心思再了解不過,忙過去扶着她,低聲說道:“郡主,您不要想多了,大姑娘是和她同母異父的妹妹一起回來的啊。”

如果是江蕙一個人回來的,那或許會令安遠侯江峻熙憶起結發妻子,憶起舊情。可是和江蕙一起回到江家的還有阿若呢,馮夫人都已經另外嫁人了,女兒都有了,顯然舊情已斷。這種情況下,丹陽郡主再心心念念于馮蘭這個人,豈不是自尋煩惱麽?

“也對。”丹陽郡主聲音低而惆悵。

滄海桑田,高岸深谷,世事變幻無常,曾經的恩愛夫妻各自紛飛,馮夫人連阿若都有了……情深愛重,伉倆情篤,是從前的事了……

“依我說,郡主對大姑娘好是應該的,卻也應該拿出母親的架子來。”鐘嬷嬷愛惜丹陽郡主,看不得她太過溫柔賢惠,忍不住要勸勸她,“郡主又沒什麽對不住大姑娘的地方。郡主遇到侯爺的時候,他和馮夫人已經分開了。”

“我願意對蕙蕙好。”丹陽郡主向亭亭玉立的江蕙看過去,眼神和語氣都是溫柔的,“蕙蕙和她父親長得像,我看到她,便打心眼兒裏喜歡。”

鐘嬷嬷知道丹陽郡主深愛安遠侯,愛屋及烏,也喜歡江蕙,心中嘆息,不敢再勸。

鐘嬷嬷确實覺得丹陽郡主對江蕙太好了些,不過想想丹陽郡主對安遠侯的感情,想想江老太爺、蘇老夫人、江峻朗、文氏等人對江蕙更是嬌慣縱容,也就不再說什麽了。

江蕙的親人都疼愛她,丹陽郡主又何苦與衆不同呢。

“娘!”“娘!”江略和江蓉看到丹陽郡主,都很高興。

江暢、李利、江申等人也過來問好,有叫“大伯母”的,也有叫“郡主”的。

阿若颠兒颠兒的跟着新認識的小朋友一起過來,卻不知該如何稱呼丹陽郡主,未免有些茫然。

“阿若,這是我娘。”江蓉倚在丹陽郡主身邊,開心又得意的說道。

“蓉蓉娘。”阿若仰起小臉,甜甜蜜蜜的叫道。

“蓉蓉娘。”丹陽郡主也算是見多識廣,卻被阿若這聲“蓉蓉娘”給叫楞了。

她是齊王和齊王妃的掌上明珠,就連江老太爺和蘇老夫人見了面也會客客氣氣稱呼“郡主”,“蓉蓉娘”這樣帶着鄉土氣息的稱呼,她還是生平頭一回聽到。

不光丹陽郡主,鐘嬷嬷等人也有點暈。

大姑娘的這個妹妹是在哪個村子裏長大的,見到美麗尊貴的丹陽郡主,竟然叫起了“蓉蓉娘”?

“娘,您就知足吧。”江略慢吞吞的道:“這位了不起的小姑娘方才還想叫我謀謀呢。如果她得了逞,現在您就是謀謀娘了。”

“謀謀。”丹陽郡主不由的笑了。

“阿若又鬧笑話了吧?”江蕙跟在孩子們後面過來的,慢了幾步,沒聽到阿若的話,不過猜也能猜出來大概情形,“阿若年幼嬌癡,出言無狀,真是抱歉。”

“沒事,不過是孩子話。”丹陽郡主笑道。

阿若嘻嘻笑,很有些不好意思,江蕙輕撫妹妹的頭發,微笑道:“只是口頭上鬧笑話,那還稍微好些。我們原來住在桃園村的時候,有一回她約好了鄰居家的幾個孩子上山摘果子,臨出發的時候她牽着斑斑去了,吓得那幾個孩子轉身就跑,她在後面氣喘籲籲的追,‘斑斑會爬樹,會幫咱們摘果子,它不随便咬人,真的……’可那幾個孩子哪裏肯聽她?拼了命的逃,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累死我了,跑一身汗。”阿若小聲嘀咕。

衆人都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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